第4章
在陸遠(yuǎn)的強勢反擊下,劉芹最終一無所獲,灰溜溜地逃走。</p>
陸青山驚懼交加地看了一眼變得無比陌生的兒子,無奈地?fù)u搖,想說什么,但最終沒開得了口。</p>
沉默片刻,佝僂著背也走了。</p>
“小遠(yuǎn),你這下徹底把他們得罪死了。”陳秀英幽幽地提醒他,語氣中帶著擔(dān)憂,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笑意。</p>
他剛才打劉芹的那一巴掌真解氣,讓她對陸遠(yuǎn)刮目相看。</p>
別看他才十八歲,但很多幾十歲的成年男人,都沒有他敢擔(dān)當(dāng)。</p>
越看,越覺得他很有男人味。</p>
“無所謂,本來我也不想再回那個家�!标戇h(yuǎn)聳了聳肩,然后摸了摸陸苗的小腦袋:“苗苗,以后要跟著哥吃苦,你怕不?”</p>
陸苗眨巴了幾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很認(rèn)真地道:“哥,我不怕,你今天的樣子好威風(fēng),像電影里的大英雄。”</p>
村里放過幾場露天電影,那是兄妹倆為數(shù)不多的開心時光。</p>
銀屏上的英雄人物,讓陸苗對英雄有了明確的概念,英雄是好人,是厲害的好人,她希望哥哥也是。</p>
今天哥哥沒有讓她失望,甚至給了她莫大的驚喜。</p>
不管怎樣,以后還能跟哥哥在一起,她已經(jīng)非常知足了。</p>
陳秀英則不合時宜地提醒道:“肉的事他們知道了,沒準(zhǔn)會告訴李瘸子,我聽說李瘸子是個難纏的人,你要小心。”</p>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p>
陸遠(yuǎn)點了點頭,看了眼天空中紛紛揚揚的雪花,驀地想起一件令他擔(dān)憂的事。</p>
這個冬季,準(zhǔn)確地說,年后將有一場史無前例的寒潮。</p>
算算時間,只剩一個月了。</p>
到時候大地冰封,村子與世隔絕,如果不囤夠糧食和柴禾,到時肯定熬不過去。</p>
可怕的是,這場寒潮足足持續(xù)了一個多月。</p>
他記得前世村里死了不少人,尤其老人,他自己也被凍壞了身體,每到陰雨天便渾身疼痛。</p>
即使當(dāng)了兵,能吃飽穿暖,落下的病根也沒能去除。</p>
“嫂子,別擔(dān)心,我能處理好�!标戇h(yuǎn)皺著眉頭說道:“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囤糧囤柴禾,萬一來個大雪封山,咱們得確保不會被餓死凍死�!�</p>
他沒有提寒潮,因為提了也不會有人相信。</p>
但囤糧囤柴禾,本來就是常規(guī)措施,是每家每戶的必備。</p>
“呵呵,看你年紀(jì)不大,倒學(xué)會深謀遠(yuǎn)慮了�!标愋阌⑧圻暌恍Π倜纳拔疫^冬的東西都準(zhǔn)備好了,倒是你們,得抓緊呢。”</p>
“嗯,我會想辦法�!�</p>
陸遠(yuǎn)沒有反駁,他在灶屋里看過,她囤的東西遠(yuǎn)遠(yuǎn)不夠用。</p>
真到寒潮來臨的那一天,陳秀英的日子會非常難過,不被凍死餓死也會掉層皮。</p>
當(dāng)晚。</p>
陸遠(yuǎn)就在灶屋的柴草堆里對付了一夜。</p>
一大早,天剛蒙蒙亮,他啃了一只干冷的窩窩頭,便出了門。</p>
他得找住的地方。</p>
住在陳秀英家肯定不行,巴掌大的兩間泥墻芧草房,分成堂屋和房間,堂屋連著灶屋。</p>
即使他睡灶屋,傳出去也是好說不好聽,他不能不懂事。</p>
不多久,陸遠(yuǎn)來到了村部,敲開村支書的門。</p>
陸遠(yuǎn)看著披著軍綠棉襖,睡眼惺忪的村支書陸大旺,說道:“大旺叔,想求您一件事。”</p>
陸姓在村里是大姓,陸大旺算是村里陸姓族人中最威風(fēng)的人。</p>
“青山家的小崽兒啊,啥事啊?”陸大旺認(rèn)出他,有點拿腔捏調(diào)地哼了哼。</p>
“大旺叔,我和家里鬧掰了,沒地方住,想在村頭土地廟對付對付,行不?”陸遠(yuǎn)說著遞上用草繩拴的半斤肉。</p>
陸大旺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稍后嗤地笑了:“你個小崽兒,哪學(xué)的這一套,比你那跌個跟頭都要抓把泥的老子強多了�!�</p>
說著,他接過肉,掂了掂分量,又捏了捏,臉上笑意更濃:“土地廟是吧,上面破四舊后就廢棄了,你要是愿意住,我沒意見,但里面空蕩蕩的,啥都沒有呢�!�</p>
陸遠(yuǎn)賠著笑道:“沒事,就我和妹妹住,破點沒事,我自己拾掇一下。”</p>
陸大旺心情不錯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崽兒,別跟爹娘置氣,回頭叔給你們說和,早點搬回家住去�!�</p>
他能當(dāng)上村支書,也是有兩把刷子的。</p>
“叔,我跟他們徹底鬧掰了,說和不了,不會再回去了。”</p>
陸遠(yuǎn)索性把話挑明:“苗苗才十三歲,他們就要逼苗苗嫁人換東西,心黑得很,我和苗苗不想再認(rèn)他們。”</p>
“有這事?”陸大旺裹緊披在肩膀上的軍綠棉襖,臉色一沉,“都新社會了,還干這賣兒賣女的事,回頭叔嚴(yán)肅批評他們�!�</p>
“叔,我不是來告狀的。”陸遠(yuǎn)擺了擺手,“我只想離他們遠(yuǎn)點——”</p>
說著頓了頓,貌似為難地?fù)蠐项^:“叔,土地廟畢竟是公家的,就這樣住進去,我怕人背后說閑話,要不您給寫個字據(jù)吧�!�</p>
陸大旺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他幾眼,最后沒好氣地翻了個大白眼:“你還知道是公家的啊,還好意思要字據(jù),要不要再蓋上大隊公章?”</p>
陸遠(yuǎn)趕緊賠笑:“蓋章當(dāng)然是最好了�!�</p>
“滾一邊去�!标懘笸鷼鈽妨耍鞍压业臇|西給你私人,豈不是讓我犯錯誤?”</p>
“叔,我不白拿�!�</p>
陸遠(yuǎn)早有準(zhǔn)備,知道不會太順利,也預(yù)料到了陸大旺的反應(yīng)。</p>
“土地廟年久失修,是危房,隨時都能倒塌,您這邊代表村里出個通知,哪個愿意出錢出力修好它,就可以獲得永久使用權(quán)�!�</p>
陸大旺眨巴了一下眼睛:“啥叫永久使用權(quán)?”</p>
陸遠(yuǎn)再次撓撓頭:“這樣說吧,東西還是公家的,但可以給個人使用,修造的錢就當(dāng)是出的租金�!�</p>
陸大旺捏著下巴琢磨片刻,臉上陰晴不定。</p>
顯然是在評估這事里頭的風(fēng)險。</p>
“叔,您要是為難,我私人再出十塊錢,但我現(xiàn)在身上沒有,只能打欠條。”陸遠(yuǎn)用很誠懇的語氣道。</p>
“十塊錢可不少啊�!标懘笸庥兴鶆拥仡┝怂谎�。</p>
“叔,幫個忙,您的好我會記一輩子。”陸遠(yuǎn)朝他雙手合十。</p>
陸大旺沉吟了一會兒,最終松了口:“小崽兒啊,看你這么懂事的份上,叔就豁出去幫你這一回�!�</p>
連三十平都沒有的土地廟,小得不能再小,里面的土地泥像和供桌都被扒干凈了,窗戶和門也都被人卸走。</p>
除了滿地的雜草和野獸糞便,可以說啥都沒有,還有隨時倒塌的風(fēng)險,根本沒人要。</p>
陸大旺一錘定音,很爽快地把土地廟的永久使用權(quán)給了他。</p>
半斤肉,加上十塊錢欠條,對陸大旺來說非常合算。</p>
五分鐘后。</p>
陸遠(yuǎn)拿到村部開的證明,上面蓋著紅彤彤的村委會公章。</p>
他還是很滿意的。</p>
不管怎么樣,有了屬于他自己的家,接下來就是整飭,以及抓緊囤糧囤柴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