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人的地方謠言就傳的特別快。</p>
我「虐待老人」的英勇事跡一下子在公司傳開了，甚至越傳越離譜，說我外表看著心地善良，背地里卻把老人趕到廁所去住。</p>
我解釋過幾次。</p>
可是在別人看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p>
因為受不了別人的議論，再加上在這家公司已經(jīng)升職無望，思慮再三，我向公司提出了辭職。</p>
奶奶見我收拾東西回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幾天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為了彌補我，不停的關(guān)心我。</p>
但關(guān)心我的方式總避免不了夾帶表演的成分。</p>
比如有時候我坐在小區(qū)的石凳上曬太陽，她會突然沖出來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大聲地說怕我凍感冒。</p>
可我身上明明穿著羽絨服。</p>
見我?guī)状瓮崎_她的衣服，她忽然縮了縮肩膀躲在一旁，唯唯諾諾地地說：「我是在關(guān)心你，你不要趕我走�！�</p>
這要放在以前，我會跟她解釋說沒人想趕她走，讓她不要想這么多。</p>
可現(xiàn)在，衣服掉在地上我都不會看一眼，更不用說會安慰她。</p>
此種方法行不通，她又改用其他策略。</p>
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讓我去買點自己喜歡的。</p>
對于她的刻意討好，我不為所動。</p>
我知道，如果我拿了她的錢，第二天我在外人眼中的罪名又多了一條：啃老。</p>
連續(xù)幾次在我這里吃了閉門羹之后，奶奶不裝了。</p>
她在家里又哭又鬧，撒潑打滾，指著我的鼻子臭罵。</p>
「我都給你道歉了，你還想要我怎么樣？難不成要把我這個老太婆逼死你才滿意嗎？」</p>
「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你爸，原以為老了可以享幾年福，沒想到還要受孫輩的氣，我這命怎么那么苦啊�！�</p>
說著說著她手腳并用爬到爺爺?shù)呐P室，趴在爺爺身上，哭得那叫一個凄厲。</p>
「老頭子，你醒醒啊，你不在，家里所有人都欺負我�！�</p>
「我就是不小心說錯了一句話，孫女就要跟我斷絕關(guān)系，這樣子的日子過著有什么意思？」</p>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演，腦海里第一次生出一個想法：如果得腦梗的人是奶奶就好了。</p>
門口傳來一聲響動，是爸媽下班回來了。</p>
原本已經(jīng)漸漸微弱下去的哭聲又恢復了響亮。</p>
我爸一臉疑惑：「怎么了這是？」</p>
奶奶演的更加起勁了。</p>
「是我不中用了，是我討人嫌，既然這個家容不下我，那我干脆死了算了。」</p>
說完，她顫巍巍地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做勢就要爬上去。</p>
我爸媽嚇得連忙跑過去攔住她。</p>
平時一直喊著虛弱無力的人現(xiàn)在比過年的豬還難抓，死命掙扎。</p>
「讓我死，讓我死！反正活著也遭人嫌。」</p>
看著家里亂成一團，我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好累，忍無可忍徹底爆發(fā)了！</p>
二話不說沖到窗戶邊，把她剛才沒打開的窗全都打開。</p>
沖她尖叫：「跳�。∮蟹N你就跳，你死了我立馬去下面陪著你！」</p>
這一瞬間，所有壓抑的情緒都發(fā)泄了出來，我喊得嗓子都啞了，卻還覺得不過癮。</p>
干脆一把拉過老太婆，把她往窗邊推。</p>
「我說到做到，只要你跳下去，我立馬跟在你后面跳！」</p>
原本還在哭天喊地的老太婆頓時閉了麥，她瞄了一眼三樓外面的風景，嚇得臉色慘白，悄悄收回了半個身子。</p>
幽怨的看著我爸：「你這個閨女，脾氣是真夠大的�！�</p>
我冷笑出聲，學著她平時的腔調(diào)對她陰陽怪氣。</p>
「我脾氣再大，也比你這個倚老賣老的老東西討人喜歡！」</p>
「你表面上說自己錯了，其實心底里委屈得不行，覺得是我們欺負了你！」</p>
「你那哪叫道歉啊，你分明是想用孝道來逼我向你道歉！你是這個家里年紀最大的人，你的地位最尊貴，我們應該對你言聽計從，誰要是惹你不開心，誰就該死！」</p>
我們家人這些年深受奶奶的毒害，早已心有怨言。</p>
奈何百善孝為先。</p>
我爸是傳統(tǒng)的中國家長，一直以來秉持著「上贍養(yǎng)父母，下護養(yǎng)兒女」的觀念，所以這些年哪怕奶奶不斷作妖，他也始終沒有把奶奶送到養(yǎng)老院去。</p>
所以在我媽再次提議要將奶奶送走的時候。</p>
他肉眼可見的為難起來。</p>
在考慮了三天之后，結(jié)果還是一樣：不送。</p>
我早已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p>
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收拾自己的東西，從家里搬了出去。</p>
既然改變不了她，那就遠離她。</p>
離開的那天，我爸滿臉愧疚，為了彌補我，主動提出要我承擔我在外面的房租。</p>
被我婉拒了。</p>
我看著他布滿老繭的雙手，看著他不知何時染上皺紋的眼角，心里泛起一絲絲難過。</p>
我從來沒有怪過他。</p>
相反，我理解他作為一家之主的不易。</p>
奶奶再討厭，也是生他養(yǎng)他的人，他割舍不掉也是很正常。</p>
但我不同。</p>
她沒生我養(yǎng)我，我不需要對她感到愧疚。</p>
臨走前，我給我爸提了一句忠告。</p>
「看好奶奶，不然以她的性子，遲早釀成大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