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梅久騰得一下燒紅了臉。</p>
一半是羞得,一半是氣得。</p>
傅硯辭說完這句輕佻的話,反而沒再多看她一眼,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隨意地解了兩下,原本的死結就開了。</p>
他攤開胳膊,梅久這次利落地走到他身后,將舊寢衣脫了下來。</p>
傅硯辭賁張的后背就露了出來……</p>
他后背很白,上面的紅痕若隱若現(xiàn),何人的杰作,無需言明。</p>
梅久停頓了一瞬,傅硯辭也不催。</p>
仿佛就是要讓她親自看一眼,觀賞一下她的“杰作”。</p>
梅久垂了眼,將新的寢衣服侍傅硯辭穿上,他很高,梅久先讓他自下而上套袖子。</p>
傅硯辭利落地抬手,肩膀向上一帶,衣服就上去了。</p>
梅久這才走到傅硯辭面前。</p>
她拿起系帶,傅硯辭氣定神閑地站著,氣息自高臨下拂過她耳邊碎發(fā)。</p>
梅久抬起手利落地系好第一個系帶,落手系第二的時候,手指順勢往下——</p>
然后就愣住了。</p>
傅硯辭感受到她動作凝滯了一下,下意識地低下頭。</p>
這才發(fā)覺他的寢衣,勾線了。</p>
梅久看著自己的手,常言道手是女人第二張臉,她長得不錯,手也白皙,不過作為一名低等的灑掃丫鬟。</p>
上面的人動動嘴,下面的人跑斷腿。</p>
她的手經(jīng)常沾涼水,無論是炎炎盛夏還是數(shù)九寒冬。</p>
就是這次宴會之前,她也是蹲在地上,將回廊還有回廊下的地磚一塊又一塊用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p>
她的手指尤其是指肚,有老繭也有細密的傷口。</p>
圓潤的指甲旁總是起刀槍刺。</p>
寢衣乃絲綢所織,如現(xiàn)代的絲襪,細膩不耐操,隨手一劃,就勾線了。</p>
梅久看著自己的手,又看了一眼被勾絲的寢衣。</p>
縱然她與傅硯辭滾了床單,看似站得很近。</p>
實則有看不見的鴻溝將兩個人的階級拉得很遠。</p>
在現(xiàn)代時,她能開口懟死他,不過在這里,他隨口的一句話,就能輕易地要了她的命。</p>
梅久紅潤的臉,瞬間白了下來,僵硬拿起第二根帶子。</p>
傅硯辭似乎格外能感知旁人的情緒起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p>
這次倒是長了手,抬手拽過帶子,自己將衣服系給好了。</p>
梅久轉身端起托盤,里面是繁復的朝服,她站樁般看著傅硯辭一件件穿好。</p>
這次不是怕勾線,是真不會。</p>
傅硯辭沒再為難她,所謂人靠衣裝,穿好朝服的他,劍眉星目,玉面黑發(fā)。</p>
不過隨意一站,氣質芳華,將朝陽都給比了下去。</p>
令人不得不屏住氣息,甘拜下風。</p>
“貞潔對女子格外重要,我既要了你,便不白占你便宜�!�</p>
傅硯辭轉過身,輕抬手指將第三個托盤往前推了推,“這里是二百兩銀子。”</p>
梅久聽到他之前的那句話時,心下不屑。</p>
貞潔不是她最在乎的東西,不過是一層膜,現(xiàn)代都能補。</p>
生命中有許多東西,快樂啊尊嚴啊友情親情啊,比那層膜更重要。</p>
至于誰占誰便宜,她想到昨日他的表現(xiàn),除卻第一次有些疼。</p>
還真不能說自己吃了虧。</p>
可看到他推過來的銀子時候,她的心情方才格外地復雜。</p>
若是在現(xiàn)代,不過是你情我愿水到渠成之事。</p>
不過此時,便有些變相的么,買斷之意。</p>
偏偏這也是自己爬床的初衷,為了解燃眉之急。</p>
她抬頭與傅言辭對視了一眼,他不閃不避,眼神睥睨。</p>
交易一般,仿佛理所應當。</p>
顯然,聰慧如他連她爬錯了床都能猜到,爬床的動機顯然也調查過了。</p>
梅久看著一個又一個渾圓的銀錠,想要推辭,卻毫無底氣。</p>
莫名的有種屈辱感,自她心頭略過。</p>
她聽到自己虛弱的聲音,“多謝公子賞賜�!�</p>
傅硯辭嗯了一聲,門外有人候著,“爺,時候不早了,該上衙了——”</p>
眼看著他要走,梅久想了想,再次忍不住開口道:“等等——”</p>
傅硯辭已經(jīng)走到了門邊,聞聲定步,轉頭看了過來。</p>
眸光微沉,眼神略帶不耐。</p>
梅久想到了春桃,也想到自己答應過,若是自己成了,春桃娘的病自己也管了。</p>
可看著傅硯辭的樣子,她無法再輕易地要二百兩。</p>
便是賣身,也斷然沒有收了二百兩,然后再要二百兩的道理。</p>
她的自尊也不允許她再次獅子大開口索要。</p>
靜謐的這一刻,分明很短又格外地長。</p>
傅硯辭格外地有耐性,靜靜地等著,仿佛將她看了個透徹。</p>
終于,梅久開了口,他勾起了嘴角。</p>
“公子,奴婢有個不情之請�!�</p>
“說罷�!�</p>
“奴婢知道府中丫鬟若是無事不得外出,況且奴婢昨日才……”</p>
侯府不比尋常人家,只有采買的嬤嬤才能特許出門,丫鬟出門不太容易。</p>
況且她昨日才侍寢,出門一趟回來,萬一肚子大了,說不清。</p>
“奴婢今日想出府一趟……”</p>
她說著,強調道:“奴婢會飲避子湯。”</p>
聽到是出府一日,有些出乎傅硯辭意料,他本以為她會再索要二百兩。</p>
而聽到她主動要喝避子湯,他的臉色不大好看。</p>
梅久很確定他此時不高興,她很快反應了過來,一般情況下,侯門公子正室沒進門,若是搞出個庶長子,很丟人。</p>
她自認為貼心,可侯門公子高高在上習慣了,不賜避子湯是許你生子,等同于給你的榮耀。</p>
主動求反而會讓人覺得給臉不要,不識抬舉。</p>
沒等梅久再解釋。</p>
“墨雨——”傅硯辭開了口,“令牌給她。”</p>
一人重步走到門邊,將令牌從懷里扯了出來。</p>
也不知是不是梅久的錯覺,這人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屑。</p>
想到昨日她進門之時,門外響起尖銳的鳴叫聲——</p>
她似乎知道了面前之人是誰。</p>
“多謝�!�</p>
她恭敬抬手,墨雨高高舉起令牌,隨即撒了手。</p>
接著,從鼻子哼了一下。</p>
梅久面帶微笑,心想:這傲嬌的樣子,真是……狗隨主人。</p>
“今日你不必跟我�!备党庌o扔下了一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p>
墨雨應了聲是,抱著劍閃到了一旁,更生氣了。</p>
梅久今日出門是為了救春桃,所以她明知墨雨不待見她,也得硬著頭皮道:“勞煩小哥了,麻煩小哥套輛車,我想要出門一趟�!�</p>
說著,將托盤的銀子包好,“還得勞煩小哥幫忙帶到馬車去。”</p>
墨雨臉雖臭,事情卻是照辦。</p>
“等著!”說完轉身一個起跳,足點樹葉。</p>
只兩個起落,人不見了影兒。</p>
梅久想到她房間有傷藥,抬腳往自己原來的園子里走。</p>
不過一抬腳,扯動了某處,忍不住輕嘶了一聲。</p>
到底是扶墻而出。</p>
腳剛下臺階,就見一個人影竄了過來,眼前一花,臉便硬生生挨了一巴掌。</p>
“賤人,你干得好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