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以明牽動傷口“嘶”了一聲：“你會不會說話，我都這樣了，不能哄哄我？”
游思罵道：“你還好意思說，我自己還一身傷呢，守了你半個多月才醒�！�
平時靜若無人的病房霎時間熱鬧起來，戚時安說：“你倆算了吧，你吊了他好幾年，現(xiàn)在等他半個月，就當扯平了�！�
沈多意看向章以明：“章先生，你快點好起來，游小姐說你醒了就結(jié)婚，而且公司還有那么多事兒需要你。”
章以明摩挲著抓住游思搭在床邊的手，摸到對方無名指上的戒指才安了心，他認真地回復道：“醫(yī)生說我要是完全康復，至少還要一年半載，而且還有無法完全康復的可能�！�
戚時安已經(jīng)估計到了，出聲安慰：“那你不要多想其他的，好好養(yǎng)著。換個角度想，那么嚴重的事故還能撿條命，已經(jīng)很幸運了�！�
“我知道，我挺知足的�！闭乱悦骺纯从嗡�，“我們倆準備去悉尼，過過一家三口的日子�！�
游思開口：“遲了幾年，應該好好補償孩子。而且他的身體需要休息，所以我想帶他回悉尼靜養(yǎng)，別的就不管了�！�
戚時安和沈多意對視一眼，都很贊同。沒什么比健康更重要，何況章以明短期之內(nèi)根本無法恢復。戚時安表態(tài)道：“那你們?nèi)ツ沁呉院髣e吵架，別翻舊賬，祝你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章以明笑著，很平靜地說：“時安，公司就交給你了，我準備把股份都轉(zhuǎn)讓給你�！�
沈多意抱著薯條坐在椅子上：“章先生，你可以吃紅利，沒有必要脫離公司，畢竟明安是你們一起創(chuàng)立的心血�！�
“不，那不公平�！闭乱悦骱軋詻Q，“股份轉(zhuǎn)掉，我拿著一大筆錢就和老婆孩子逍遙快活去了，以后累死累活我可不管了�！�
游思笑著說：“誰跟你逍遙快活，等你好了，給我累死累活辦個思明金融出來。”
戚時安明白對方的想法，但也有出于對公司的考慮，回應道：“你的股份我不會全部接收，否則我就擁有了絕對權(quán)力，那樣的話對現(xiàn)代企業(yè)沒有好處�！�
章以明點點頭：“那就內(nèi)部認購，讓高管們分一分，之后高級合伙人的位子誰坐，就不關(guān)我的事了�！�
正值中午，他們幾個在病房一起吃飯，游思邊吃邊給章以明喂食。被營養(yǎng)液吊了半個多月，章以明吃得很痛苦。
薯條忽然問：“那我到底叫章薯條還是游薯條啊？”
沈多意故意逗孩子：“你還差點叫戚薯條�！�
碗里的雞腿沒了，他扭頭看旁邊的戚時安，戚時安生氣地說：“話那么多，我看你也顧不上吃�！�
沈多意隨他去，小聲說：“開玩笑呢，別氣別氣�！�
“時安叔叔�！笔項l自己想了想，“我覺得你兒子應該叫薯片，我們倆可以弄一個組合套裝！”
游思樂得差點把湯灑章以明一脖子，沈多意也笑嗆了，戚時安煩道：“誰跟你組合套裝，你找番茄醬組合去�！�
吃過午飯，戚時安和沈多意回了公司，路上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們是不是總算等到雨過天晴了。
兩個人在高壓工作下忙碌，每日同進同出，但在公司所交談的內(nèi)容永遠都是工作相關(guān)。或許是行事太過磊落，也或許是業(yè)績太過突出，反而和平得很，幾乎沒人議論。
“沈主管，這是培訓會的人員考核表�！敝砉媚餇C了頭發(fā)，還做了指甲，看上去很不一樣。
沈多意接過：“我十五分鐘弄好，你到時候直接進來拿，然后出公告�！�
“好的，我知道了�！敝砉媚餂]走，小心翼翼地問，“沈主管，我年底結(jié)婚，您能不能作為公司方領(lǐng)導出席，在婚禮上說兩句呀？”
沈多意沒想到還有這么個事，抬頭說道：“先恭喜你，但是你也知道最近公司有多忙，我不一定有時間�；蛘吣銌枂柼浦鞴�，我們倆平級，一樣的�！�
助理姑娘耿直地說：“可我一直跟著你干活，其實我特別擔心你再升職以后就換助理了�！�
沈多意好笑道：“我現(xiàn)在是主管，升哪去啊。行了，有空的話我到時候會去的，實在沒空也別對我鬧意見，肯定包個大紅包給你，總之先祝你新婚快樂。”
辦公室安靜了，沈多意繼續(xù)工作，他打開考核表出分，想起了給齊組長做伴郎那次。他沒精力可惜與對方的關(guān)系，只是因戚時安當時那句話而有些悵然。
恨臺上卿卿，或臺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筆尖停頓，沈多意被萬千思緒纏繞著。他知道兩個男人省事很多，既不用領(lǐng)證，也不用辦婚禮，有的甚至不用告訴任何人。
可實在是喜歡的話，總歸有些遺憾。
內(nèi)線電話響了，他接起，聽見戚時安說：“晚上盯盤，你回家早點休息�！�
“好�！鄙蚨嘁鈶艘痪洌瑨鞌嚯娫捄竺蜃×俗齑�。他在猶豫，在掂量，而當他思緒紛雜理不出一個決定的時候，手機又響了一聲。
戚時安發(fā)信息補充道：“睡前發(fā)給我�！�
沈多意看著信息出神，直到屏幕黑掉。而屏幕鎖住的那一瞬間，他的心里卻好像豁然開朗。他和戚時安重逢后的聯(lián)系始于交流問題的郵件往來，他們的好感與欣賞產(chǎn)生自會議上的交談和爭執(zhí)，他們的契合有一半是源于工作。
既然約定俗成的儀式他們需要免去，那他就用另一種方式彌補。
沈多意重新打開手機，然后按下了撥號鍵，電話接通，他說道：“你好，我姓沈，想出一套溫湖公寓的精裝房�！�
聯(lián)系完房產(chǎn)經(jīng)紀，他呼了口氣。沈老走了，那套房對他來說只能觸景傷情，何況他下了決定，需要一大筆資金，所以干脆利索地準備賣掉。
戚時安的頭腦和感覺都很敏銳，不出兩天就猜測到沈多意有事情瞞著自己，但他沒有詢問，也沒試探，等著對方主動相告。
都是成年人，哪怕再親密也要給對方空間，雖然好奇心把他折磨得要死要活。
早上一起坐在圓桌前吃早餐，沈多意看著那株蔫巴巴的繡球花，吃得很香。戚時安一邊澆水一邊愛撫，無奈地說：“我看出來了，你是真不喜歡我的多多。”
沈多意跟對方玩文字游戲：“你喜歡你的多多就行，謝謝啦�！�
吃完飯一起上班，路上戚時安接到了霍老的電話，問他們年底幾號開始休息。沈多意在一旁聽著，等電話掛斷后率先說道：“往年除夕我和爺爺都是回秋葉胡同過，今年……”
戚時安說：“今年爺爺剛走，大家肯定惦記你，我送你去，和叔叔阿姨好好吃頓年夜飯。但是明年要在我家過，輪流著好不好？”
沈多意倍覺感動：“好，都聽你的。”
“都聽我的？”戚時安趁機說道，“那你對我的花好點，你的小戚我還天天幫你擦呢�！�
沈多意靠著車門笑，投降了，笑完忽然說：“晚上我約了人，不回家吃晚飯�！�
戚時安打著方向盤，終于忍不住了：“約了客戶么？”
“不算吧，屬于合作方，銀行的經(jīng)理�！焙兔靼查L久合作的銀行屬于公司的合作方，但凡市場政策有變，兩方都要研究調(diào)整。
戚時安沒再多問：“那我去醫(yī)院看看章以明，他貌似已經(jīng)能坐了，轉(zhuǎn)股的事兒我跟他商量一下什么時候辦�！�
關(guān)于轉(zhuǎn)股的事之前已經(jīng)在系統(tǒng)出了正式公告，基本全公司的員工都在觀望著領(lǐng)導層的重組，也有希望戚時安大權(quán)獨攬的，省得麻煩。
病房里安安靜靜，薯條窩在章以明旁邊睡覺，地上還掉著本樂譜。戚時安放輕腳步走近，然后把薯條抱去了外間的小床上。
他折返回去，在床邊的椅子上坐好，順手掰了根香蕉。章以明率先開口：“過兩天我回公司一趟，怎么著轉(zhuǎn)股會議我得出席�！�
“嗯，給你買個風騷點的輪椅�！逼輹r安吃完香蕉又拿了串葡萄，“游思跟你一走，游哲又沒人幫了，他肯定背后罵你。”
章以明“嘶”了一聲：“怎么挑撥我和大舅哥的關(guān)系呢，游思這幾天已經(jīng)開始交接工作了，還新請了人。倒是你，這次轉(zhuǎn)股是個好機會，你沒想讓多意爭取爭取？”
戚時安擦擦手：“想過，可是老爺子剛走，他表面已經(jīng)恢復，其實心里肯定有傷痕要慢慢養(yǎng)。我不想讓他那么辛苦，再說，這種大事還是主要看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想干預他�！�
從醫(yī)院離開時還不算太晚，戚時安獨自回家，路上收到了沈多意的信息，對方叮囑他晚上有七級大風，要記得關(guān)窗。
沈多意剛剛發(fā)完信息，正好銀行經(jīng)理去洗手間回來，他在資料上簽了名，說：“資料我已經(jīng)看過簽名了，明天下班耽誤您一點時間，我去銀行簽協(xié)議。”
銀行經(jīng)理說：“客氣，咱們一直合作，幫忙是應該的�！�
又寒暄了一陣，從餐廳出來時已經(jīng)起風了，沈多意打車回家，心中吊了幾天的石頭總算落地。
家里黑著燈，他輕手輕腳地走進了臥室，戚時安難得睡這么早，他坐在床邊觀望對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對方擰著的眉心。
戚時安夢囈了一句：“多多……”
沈多意傾身回答：“在呢�！�
戚時安又道：“別蔫兒……”
沈多意語塞：“……我現(xiàn)在就把它扔了！”
還未起身，雙臂被抓住猛地一拽，他栽倒在戚時安的胸膛上，抬頭正對上戚時安明亮的眼睛�！鞍咽裁慈恿耍俊逼輹r安手掌下移，托住了他的屁股。
天旋地轉(zhuǎn)，沈多意被壓倒在床被之間，他被抓了現(xiàn)行，只好不打自招：“你反思一下我為什么會跟盆花爭風吃醋�！�
戚時安低頭咬他的脖頸：“是因為太久沒疼你了吧�！�
沈多意被解了扣子，他一拳砸在戚時安的肩上：“你又不要臉……輕一點……”
戚時安在床上向來不知輕重，比禽獸還禽獸，他整個人沉腰壓下去，嚴絲合縫地貼著沈多意，舔舐著沈多意的耳尖和鬢角，聽著沈多意在喘息中變了聲調(diào)。
耳畔的親吻驟停，沈多意迷離的雙眼暫時清明了幾分。
誰料戚時安低聲說：“來，今晚生個薯片。”
羞恥彌漫，快意翻涌，沈多意仰頭嗚咽，染著哭腔咒罵：“渾蛋……生個小飯桶……”
滾了半夜的床單，第二天沈多意憑著求生的意志才成功爬起來。開會時戚時安在會議桌正前方坐著，被含刀帶劍的目光剜了二十多分鐘。
實在受不住了，他扭頭關(guān)心地說道：“沈主管臉色不好，趴下休息會兒吧�！�
沈多意心虛到臉紅，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電腦，會議結(jié)束等人都走光了才敢動身，生怕別人看出他腿腳不利索。
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攔住，戚時安對他說：“過兩天轉(zhuǎn)股大會，高層都有競爭資格，無論是自己合拍的還是有矛盾的。職位可能也會發(fā)生變化，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沈多意點點頭：“新晉合伙人還未知，你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年關(guān)將至，明安在年假前召開了轉(zhuǎn)股大會，許久未露過面的章以明終于回到了公司。他管理的幾個部門一起準備了歡迎會，轉(zhuǎn)了一圈收了一輪椅的花。
會客廳里燈光明亮，沒有多余的廢話，也沒有煽情的告別，章以明身體虛弱，于是戚時安代勞，言簡意賅地表明了公司接下來的走向。
公告發(fā)布已有一段時間，高層的各個主管也都有所準備。按部門上前宣講，個人的經(jīng)濟能力和平時的考核分數(shù)是決定項。
進行到一半時，章以明抬頭示意，戚時安俯下身問：“怎么了？”
“增加一項員工投票�！闭乱悦髡f道，“領(lǐng)導平時什么樣，同事們最清楚，他們心里的那桿秤最準。”
戚時安宣布了這項決定，然后會議繼續(xù)進行。
終于到咨詢部了，這是章以明手下最重要的部門，幾位主管的贏面也最大。沈多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兩邊的座位依次空了。
其他主管宣講結(jié)束，身后被人戳了一下。
“沈主管，你真的不上嗎？”助理姑娘湊過來小聲問他。
沈多意微微側(cè)頭，笑答：“那我今天穿得西裝革履干什么。”
他說完轉(zhuǎn)過頭去，然后起身走向了前方。經(jīng)過戚時安時遞上了一個眼神，他臉皮薄，做不了那么明顯，但希望戚時安明白那是一份“秋波”。
戚時安隱約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他想起沈多意處理工作事故那次，記得也是這樣一副驕傲不屈的模樣。
沈多意已經(jīng)站上了宣講臺：“我來明安只有一年，但這一年里沒有虛度過一分一秒。我比較內(nèi)向，現(xiàn)在也能對著客戶聊上幾個鐘頭不卡殼了，我也沒什么脾氣，結(jié)果培訓會遇到木頭腦袋也會呲瞪人家了。我為了工作做了很多改變和努力，考核單上的成績最為直觀，但還不夠全面。”
比起其他主管謙虛謹慎的說法，沈多意的發(fā)言可以說是明目張膽的驕傲了。他脊背挺直，真誠地看著座下的同事，樁樁件件的敘述都問心無愧。
他是技術(shù)性最強的咨詢師，交易額無人趕超，發(fā)表的金融向文章最多，設計的培訓課發(fā)展成中央街咨詢交流會。最重要的是，在種種成果下，他依舊是最努力的那個，工作時間最長的那個。
沈多意已經(jīng)說到了尾聲，他進行結(jié)案陳詞：“假如投票結(jié)果比較明朗，我會認購章先生手上全部股份的百分之六十�！�
只要過半就能晉升為高級合伙人，并且仍能保持戚時安最大的權(quán)利。何況他剛來一年，還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吸收。
投票環(huán)節(jié)由行政負責，章以明碰碰戚時安的腿，等對方彎下腰后問道：“你們商量好的？估計投票結(jié)果也不會差，那我就放心了�！�
戚時安低聲回道：“他沒跟我商量，但是你盡可以放心�！�
半小時后所有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完畢，一切即將塵埃落定，也即將更新面貌重頭開始。戚時安推著章以明走到正前方，他們兩個要一同宣布結(jié)果。
當沈多意的名字響起，掌聲也同時充斥在會客廳內(nèi)。
秘書宣布持股較少的其他幾位，而沈多意已經(jīng)沒在聽了，他起身走到戚時安和章以明的面前，蹲下身說：“章先生，希望我是可以讓你信賴的人�！�
章以明道：“以后應酬會很多，注意身體。別的就沒有要囑咐的了，我真的很放心。還有以后叫我名字就行，總之，辛苦了�！�
結(jié)果已經(jīng)宣讀完畢，會議尾聲成了章以明的告別會。沈多意站起身看向戚時安，眼中只有經(jīng)歷過大小事情后的平靜。
章以明這時說道：“公司是我和時安一起創(chuàng)立的，所以直接取名為‘明安’，以后如果改名你們決定就好，我都沒有意見�！�
沈多意面向大家，很鄭重地宣布：“明安是章先生和戚先生的心血，名字不會改變。但是，我會拿出晉升后第一年的全部薪資收入，成立一個公益性質(zhì)的，面向中小型客戶的大眾平臺，命名為‘安意基金’�！�
戚時安心中呼嘯，他都快忘了對沈多意提過大眾平臺的構(gòu)想，沒想到對方一直記得，還做好了打算。
一切塵埃落定，偌大的會客廳只剩下兩名高級合伙人。
門關(guān)著，沈多意走到戚時安的面前立定站好，張張嘴卻不知從哪句開始坦白。他示好般伸手勾了下戚時安西裝上的紐扣，說：“你還是提問吧�！�
戚時安看著他，問：“沈先生，晚上去哪慶祝一下？”
沈多意笑起來，感激地抓住戚時安腰側(cè)的布料，一字一句說道：“我把溫湖公寓的那套房子賣了，還向銀行借了錢，所以才能湊夠資金。”
“我們肯定不會止步于此，所以我想抓住這次機會。更重要的是，我自認為是整個明安最能夠幫助你的人，沒有人會比我更好�！�
戚時安眼睛都不舍得眨：“你數(shù)數(shù)你今天自夸了多少句�！�
沈多意回想一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轉(zhuǎn)移話題邀功道：“成立‘安意基金’的主意，你喜歡嗎？”
戚時安抬手抱住沈多意，嘆了一聲：“喜歡，謝謝你想我所想�！�
變故來時總是像陣疾風，過后人們要一點點收拾戰(zhàn)場，一點點忘記傷害。但是哭著會慢一點，笑著會快一點。
戚時安和沈多意在接踵而來的變故中前行，已經(jīng)攜手走到了年關(guān)，也走到了天晴。
工作節(jié)奏最快的中央街已經(jīng)放緩步子，兩旁林立的大廈陸陸續(xù)續(xù)關(guān)了門，只剩值班巡視的保安。春節(jié)期間交通壓力最大，太多打拼的異鄉(xiāng)人回家過年，城市漸漸空了。
黑色大眾被擦洗得锃亮，因為下了雪而行駛緩慢。沈多意靠著車門打瞌睡，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即便放假了，每天在家照常工作至深夜。
身上蓋著的外套已經(jīng)被暖熱了，車子熄火時他自動睜開了眼睛。眼前的窄路白茫茫一片片，旁邊磚紅的舊墻結(jié)著一根根冰凌柱，秋葉胡同的牌子上也糊著層薄薄的雪霜。
沈多意有點撒癔癥：“這么多車停著，你等會兒怎么調(diào)頭啊�！�
“這你就甭管了，我肯定有辦法�！逼輹r安的大衣蓋在沈多意身上，他只穿著件毛衣，這會兒熄了火迅速變冷起來。
沈多意把暖熱的外套給對方披上，解了安全帶準備下車，說：“我要待到晚上了，你聚會結(jié)束就直接回家吧，不用接我，開車小心。”
戚時安穿上大衣也下了車，陪著沈多意走了幾步。到胡同口的時候停下，他看著對方往里走，踩著蓬松的白雪，還頑皮地滑了幾下。
從出殯那天離開，一直還沒回來過，沈多意吸吸鼻子，灌了幾口冷空氣。他抬眼看向門口，發(fā)現(xiàn)路柯桐也在前面走著。
忽然起了玩心，他彎腰捧了把雪，團了團揉成雪球，然后加速走到對方身后扔出去，把路柯桐給砸了一家伙。
等路柯桐拎著禮物晃晃悠悠地轉(zhuǎn)身，沈多意站在臺階下拍拍手上沾的雪花：“跟蹤你半天了，警覺性真差�！�
路柯桐抬手一指：“你以為你很強嗎？”
沈多意回頭望去，遠遠地看見戚時安還站在胡同口，身姿挺拔，在風雪中望著自己。他揮揮手示意，戚時安才退后兩步走了。
一個在秋葉胡同和長輩朋友吃了餃子，一個在中心別墅和三位發(fā)小打了八圈麻將。時不時發(fā)兩條信息，互相囑咐不要多喝酒。
“時安，反正放假也什么事兒，拜完年和多意去悉尼找我們吧�！�
游哲和游思已經(jīng)訂了機票，明天就帶著章以明和薯條飛去悉尼一家團聚了。戚時安坐在麻將桌邊，手捧一杯熱咖啡，懶洋洋地說：“今年已經(jīng)去了三次了，澳洲人民都眼熟我了�！�
薯條在旁邊樂，把麻將塊當積木玩兒，高興道：“沒事兒，澳洲人民記性差，姥爺家旁邊的鄰居至今記不住我叫什么。”
戚時安一把抱過薯條：“你會想叔叔么？”
“會吧，今天多意叔叔怎么沒來�。俊笔項l趴在戚時安的肩膀上，“叔叔，你還沒教我打槍呢�！�
戚時安承諾道：“明年暑假你回來，我和多意叔叔帶你去軍營，教你打槍。”
他記得當時沈多意也說過想學，那就到時候大的小的一起教。待到了晚上，戚時安回干休所吃的年夜飯，吃完陪喝茶陪聊天，把肚子灌得滿滿當當。
八點多鐘，城市上空開始被煙花轟炸，霍老弄著七八箱禮花，那架勢像要平了軍區(qū)大院。戚時安拿上外套撤退，不著急不著慌地開到了秋葉街上。
他溜達著去了秋葉胡同，站在墻根底下抽煙取暖，能聽見院子里的說笑。以前的年歲里應該也是這樣，沈多意吃餃子，放鞭炮，陪長輩看春節(jié)晚會，然后領(lǐng)一封厚實的紅包。
不知不覺，思緒已經(jīng)飄遠，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戚時安才回過神來。
沈多意站在里面，圍巾裹得遮住了半張臉，他沒想到戚時安正站在墻邊等他，一時也有些發(fā)愣。邁過門檻，走下臺階，他看著戚時安手中的香煙燃盡，說：“新年快樂，咱們回家吧�！�
并肩往外走，走到半截就打起了雪仗，戚時安穿著皮鞋很滑，躲避的時候差點摔倒，沈多意自殺式進攻，壓根兒躲都不躲。
禮花綻放的聲音掩蓋住了他們的大笑，走出胡同后兩個人都累了，便勾肩搭背地慢慢溜達。戚時安說：“我們?nèi)ヒ惶说聡�，反正放假也是閑著�！�
沈多意問：“出差嗎？”
“不是，之前出差時間很緊，沒有和同學聚會，也沒看看老師，所以想趁休假再去一次�！逼輹r安轉(zhuǎn)頭看他，“主要是想和你一起去一趟，你愿意嗎？”
沈多意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什么，他覺得對方鄭重得……像在求婚。
他點點頭：“好，那我們回家就訂機票。”
不光要訂機票，戚時安還要給他的老師買禮物。臨行前一切收拾妥當，他拉著沈多意去商場挑禮物。上次一起逛街還是露營采辦，但好歹目標明確，這回逛了快一個鐘頭，戚時安還沒決定好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