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聽說這種病很可怕的，跟邪門一樣的，一傳十十傳百。

    邵衛(wèi)國愁眉不展，他知道這個病，拿藥還是挺貴的，突然覺得身上的壓力好大。

    如果只顧家里，不管陳可秀，他都覺得不是個男人。

    可是，他有點(diǎn)管不過來。

    邵母不管別人的反應(yīng)，拉著邵梨子說道，“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懂了�！�

    邵梨子垂頭不說話，她和邵母的關(guān)系，真的很好，看到村里女孩子的遭遇，她覺得，遇到了很好的媽媽。

    只是這一巴掌，她有點(diǎn)咽不下這口氣。

    邵母從兜里摸出五毛錢，“梨子，你不會怪媽媽的吧？壓歲錢拿著，對不起你了，不過媽媽只有這么多錢�！�

    “媽，我不要。你拿著買藥吧�！鄙劾孀影彦X推了回去，還把邵衛(wèi)國給的壓歲錢給她，“媽，你拿著吃藥吧�！�

    “真是媽媽的好女兒，沒白疼你�！�

    看著母女倆抱頭痛哭，邵衛(wèi)國捏緊了拳頭，恨不得能一個月賺一百塊錢。

    陳可秀嘆了口氣，邵母真是個有本事的，這都能讓她圓回來。

    癆病不就是肺結(jié)核嘛，現(xiàn)在可是治不好的，的確是有傳染期的，但是她一點(diǎn)癥狀都沒有。

    多半，是假的。

    她裝病，甚至都打聽好了退路，真是了不起。

    看著邵衛(wèi)國內(nèi)疚得不行，她把人拉了出去，低聲說道，“老公，媽的病，百分之八十是假的。”

    她其實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只是把話說死，就太假了。

    邵衛(wèi)國皺眉，“你咋知道？我媽在我爸活著的時候就病過了，復(fù)發(fā)以后一病就是七八年，咋能是假的。”

    陳可秀氣結(jié)，跺了跺腳，“我有親戚得過，得了癆病，就不是這樣的，她騙你。”

    “騙我干嘛�！鄙坌l(wèi)國有點(diǎn)不耐煩了，“你是不想我拿錢給媽治��？放心吧，該給你的我不會少，我自己想辦法。”

    他先入為主，覺得都病了那么多年的人，怎么能是騙他的。

    而且也沒有任何理由，鬼才能信。

    這兩天陳可秀和邵母不和，他是有眼睛的，沒說陳可秀盼著婆婆去死，都是他還有點(diǎn)理智了。

    陳可秀氣得差點(diǎn)吐血，“你有病吧，我不是說給付錢？傻X死你得了。”

    她真的幾乎被氣得剛走了的姨媽崩出血來，好歹也朝夕相處幾十天了，她是什么樣的人，邵衛(wèi)國是一點(diǎn)都沒看明白啊。

    “錢給你，是送你媽上醫(yī)院看病也好，還是看看眼睛都成�！标惪尚銡獾煤萘耍瑧械盟阗~，直接摸了好幾張大團(tuán)結(jié)給他，“以后別給我錢了，省得說我為了錢不顧你媽死活�！�

    她說完，直接就走了。

    和邵衛(wèi)國再多呆一秒，她覺得會心梗過去。

    “陳可秀！”邵衛(wèi)國挨了一頓罵，臉色鐵青地喊她。

    大晚上的，這是往哪里跑？

    一言不合就跑的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掉？

    見陳可秀真的頭也不回，他猶豫了下，在想要不要追。

    萬一在外面吵起來，她又是不饒人的主，當(dāng)眾罵他，這臉就真的丟到老家來了。

    “衛(wèi)國。”邵母有氣無力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你們這是為了我吵架？快別吵了，把人追回來。都是我的錯，我不活了，不給你們添麻煩。”

    第74章

    愛回來不回來

    邵衛(wèi)國瞬間下不來臺了，悶聲說道，“沒事，她生理期，這會兒耍脾氣呢，晚點(diǎn)就回來了�！�

    “哦。”邵母咳嗽了兩聲，抬起袖子抹眼睛，“我不該說出來的，她估計聽到是癆病，怕被惹上，這才走了。我真的不會惹著你們的，我去求她回來�！�

    她說完，作勢要往外面跑。

    邵衛(wèi)國立刻拉住她，強(qiáng)裝冷漠地說道，“愛回來不回來，我也不缺媳婦，懶得搭理她。走，回去烤火�！�

    他剛說完，就看到陳可秀站在門口，因為天黑，都看不清表情。

    聽著她一字一句的說，“好的，別忘了你說的話。”

    邵衛(wèi)國嗓子眼里像是堵了棉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邵母在一邊拼命流淚，“可秀，你別這樣。都是媽的錯，媽給你磕頭了，你別生氣�！�

    “媽！”邵衛(wèi)國冷著臉說道，“回屋去，我還不至于用得著你這樣。她愿意咋樣都行，不就是離婚嗎？有什么稀奇的�！�

    陳可秀確實希望他能解釋一句的，也沒想到離婚的問題。

    沒想到是這個態(tài)度，自己提了離婚，她轉(zhuǎn)身就走，沒有一絲留戀。

    因為不想吵架，她原本是想出去冷靜冷靜的，可是太冷了。

    又怕邵衛(wèi)國發(fā)神經(jīng)，真的去找她，鬧了笑話給大隊的人看，又厚臉皮回來了。

    剛好聽到他說這話，只覺得連心都冷了，沒有半句解釋，連離婚都想好了。

    這破日子，愛幾把過不過。

    當(dāng)她愿意給他當(dāng)媳婦？

    什么玩意。

    她頭也沒回，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聽著有小孩放炮的聲音，才回過神來。

    不知不覺走到了知青點(diǎn)，看著他們用紙糊的燈籠，掛在屬于知青的院子門口，里面?zhèn)鱽砜谇俚穆曇簟?br />
    她在門口站了回來，揉了揉眼睛，覺得看不出來了，這才慢慢地走進(jìn)去。

    外面實在是太冷了，要是凍病了，可沒人管她。

    她走了進(jìn)去，知青們都在，幾年沒回來，有熟悉的面孔，也有新來的。

    都在一個屋里，圍著火看他們自個兒編排的節(jié)目。

    喬平見她來了，忙迎了上來，看了一眼她身后，“邵團(tuán)長沒來��？”

    陳可秀笑了笑，“他媽發(fā)病了，在家照顧呢，好久不見大家了，我過來瞅瞅�！�

    她說完，走向一個高壯的姑娘面前，問道，“春秀姐。”

    以前就趙春秀一個屋的，說不上關(guān)系好，也談不上差。

    套近乎，也是她想蹭床一晚上。

    回去住的事兒，她做不出來，總不能找個狗窩趴一晚上吧。

    趙春秀見她笑吟吟的，和幾年前板著死人臉的模樣大相徑庭，伸手不打笑臉人，也回了個笑，“嗯，這幾年過得好吧？”

    “還行。”

    “真好，當(dāng)初還覺得被死纏爛打，你挺可憐的。聽說今年你男人成了團(tuán)長，也算是找了個好人家，就是回城，也未必有這種好親事，好好珍惜�！�

    趙春秀今年都22歲了，從小姑娘熬成了大姑娘，說話也多了幾分穩(wěn)重。

    陳可秀心底嘆息，好好過個什么玩意，過不了一點(diǎn)。

    跟腦瘸一樣的，除了護(hù)著他媽，啥也不是。

    見她不說話，趙春秀才仔細(xì)打量她，眼睛紅紅的，怕不是吵架了，剛哭過吧。

    她連忙拉了陳可秀坐下烤火，“快坐，太冷了�！�

    陳可秀沖她笑笑，以示感謝，就認(rèn)真的聽她們唱歌。

    節(jié)目很草率，無非是唱歌朗誦，加上吹口琴的喬平，不過大家看起來很開心，都在起哄。

    還圍繞著火堆，顯得熱鬧，也多了幾分溫暖。

    唱到了后面，大概是今年新來的小姑娘哭了，“我想爸媽了，這種一睜開干活到睡覺的日子，什么時候能是個頭啊�！�

    她都這樣，何況是來了幾年的，雖然這邊不算偏僻，可以往來信件，離得近的，家人愿意的話，也可以過來探望。

    可是，大家都忙，又能來幾次。

    尤其是，有的知青，還是外省的人，好幾年都沒見過家人了。

    都哭成了一片。

    陳可秀也覺得心酸，他們頂多過幾年就能和家人團(tuán)聚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只是，不論怎么樣，也要活下去。

    也沒說過幾年就能陸續(xù)回去的話，上千的日子，讓人數(shù)什么數(shù)。

    半夜大家都去睡覺了，她遲遲沒回家，趙春秀隱約明白了什么，湊到她身邊說道，“吵架了？”

    “嗯�！标惪尚阋矝]隱瞞，因為她看著火堆的視線都是模糊的。

    總覺得只剩她了，知青們還有張床，而她，像條趴在火邊的狗，努力汲取溫暖。

    趙春秀嘆了口氣，“大過年的，我送你回去吧。夫妻吵架，不是正常的事兒嗎？這村里，打破頭還一起過的都大有人在�！�

    她不是不想收留人，可能知青點(diǎn)對于陳可秀來說，實在是太特殊了。

    要是留一晚，萬一惹得別人誤會她來私會啥的，那真是有嘴說不清，不是矛盾更多，也連累知青點(diǎn)。

    陳可秀搖搖頭，“寧缺毋濫，你睡吧，火借我待會兒�！�

    “唉，真是拗不過你。不嫌棄的話，和我擠擠吧。”

    “好啊，謝謝春秀姐�！�

    趙春秀搖搖頭，還真是變了不少，會順桿爬，也不令人討厭。

    天已經(jīng)很晚了，陳可秀也沒睡意，只是躺著，默默流淚。

    邵衛(wèi)國也沒睡覺，只冷著臉守著堂屋的火。

    邵母催促道，“回去睡覺吧，明早還得去給你大爺爺拜年，別起晚了�！�

    “嗯，你去睡吧，我再守會兒�！鄙坌l(wèi)國聲音平靜，眉眼在昏暗的火光映照中，看不真切。

    邵母嘆了口氣，“你媳婦脾氣太大了，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當(dāng)初就不樂意咱家，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住�！�

    “媽，你睡吧�！鄙坌l(wèi)國語氣還算平靜，不過多了幾分不容置疑。

    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幾個小時都沒回來的意思，還要擱這攛掇呢。

    邵母也不敢再說話了，唉聲嘆氣地去睡覺。

    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要是陳可秀跑了，離婚了，那就更好。

    她想明白了，先不給兒子找對象了，也少一份花銷。

    沒結(jié)婚的時候，錢大多數(shù)都是給家里的。

    反正他有本事，再過幾年再找一個生孩子也不晚。

    第75章

    那你斷絕關(guān)系

    邵衛(wèi)國往火里加了幾根柴，看著火焰，想起兩人在一起的時光。

    雖然她挺愛耍脾氣的，但是一直對他很好，從來都沒有人對他那么好過。

    不讓他區(qū)別對待，給他第一口吃的，被丈母娘罵，也是她第一個跳出來。

    小妹說不喜歡他了，她說她喜歡。

    那么直白熱烈。

    直到新添的柴燃盡，寂靜的村里，多了幾聲雞鳴，他才回過神來。

    至少得一兩點(diǎn)了。

    她到底要犟到什么時候，這么冷的天，真打算凍死在外頭？

    越想越坐不住，干脆拿了手電筒，套了外套出去。

    可能會在家附近的某個角落里，犟著不肯回來，急了還得罵他。

    家附近都找了一邊，身影都沒有，別提會蹦出來了。

    難道跑出了村子？

    想到這里，他著急得不行，過年喝酒的人多，萬一路上遇到醉醺醺的男人，豈不是更糟糕。

    火急火燎地往村口趕，腦子里都是不好的事。

    路過知青點(diǎn)，他突然想起來陳可秀不是那種生氣就不顧自個兒死活的人。

    他立刻頓住腳步。

    可這里又安靜，還有女知青，他也不能跑進(jìn)去找。

    喬平恰好起夜，看到他在門口徘徊，過來和他打招呼，“邵團(tuán)長，找小陳同志嗎？”

    陳可秀的謊言太拙劣了，任誰都看得出來。

    現(xiàn)在邵衛(wèi)國半夜不睡，有腦子的都明白是吵架了。

    邵衛(wèi)國覺得很別扭，還是承認(rèn)了，“說了幾句，她說過來看聯(lián)歡晚會，就不回去了，還在這里嗎？”

    “在的，應(yīng)該和春秀姐睡下了。”喬平點(diǎn)點(diǎn)頭，“那我回去睡覺了，你也早點(diǎn)睡。”

    邵衛(wèi)國長長地松了口氣，好歹沒出意外，道謝之后，就回了家。

    回頭一定得好好說說她，這毛病得改改，不知道別人會擔(dān)心嗎？

    陳可秀睡醒，眼睛都腫成了桃子，不好意思留，只和找春秀打了招呼，偷偷地跑回了邵家。

    他們過年的東西也不多，她可不能留下。

    到了邵家，邵家一家人都去拜年回來了。

    邵梨子見到她就說道，“哎呀，我以為跑了就不回來了呢，還不是要回來的。”

    邵衛(wèi)國拎著桶，準(zhǔn)備去挑水的，見到她回來，走不動道，本來想著要教育她，但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甚至，都沒聽邵梨子說了什么。

    陳可秀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果然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她妹妹說話那么難聽，都沒打算斥責(zé)，她也不把他當(dāng)家人了。

    她眨眨眼，把眼淚逼回去，和邵梨子說道，“我也不想回來，但是走之前，還是得把離婚證扯了。不想讓我回來，就勸勸你大哥，讓他和我離婚�！�

    她說完，就徑直去了屋里。

    拿了介紹信，還有當(dāng)初遺落在家里的結(jié)婚證。

    邵衛(wèi)國終究沒去挑水，跟著她進(jìn)屋，看著她拿了介紹信，立刻抓住她的手，“消停點(diǎn)吧？折騰了一夜，還沒夠嗎？”

    說完又有點(diǎn)懊惱，不應(yīng)該說這種話的，可是誰讓她跑出去一晚上啊。

    陳可秀沒說話，甚至眼睛都沒抬，只看著他的手。

    要是她吵架，陰陽怪氣，邵衛(wèi)國都不怕，就這么一動不動的，他無所適從。

    他不自覺松開了手，煩躁的抓了抓頭發(fā)，“昨天說的那些話……”

    “衛(wèi)國�！鄙勰高吔兴�，邊推開了門，“可秀回來了，真是太好了，以后別亂跑啊，大家都擔(dān)心死了�！�

    陳可秀抬眼看她，看著原本她請邵母做的棉衣，嶄新的衣服，她挑選的布料顏色，都穿在邵母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