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了一聲，湊近了一點看，竟然連小毛孔都看不到。
她的皮膚又白又嫩，除了一些細(xì)小的絨毛，她根本找不出一點兒瑕疵。
“贏秋，你下巴上的那個小疤痕怎么不見了？”謝澄瑩驚詫地說。
謝澄瑩記得很清楚，贏秋以前下巴上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疤，只是比臉上其它部位的皮膚要顯得顏色粉一點，其實不近看，也不大能讓人注意得到。
她記得贏秋以前說過，那道疤是她小時候跟男孩子打架的時候弄的。
還是幫她那個堂妹打的架。
只是現(xiàn)在謝澄瑩看贏秋的下巴，哪里還有什么疤痕，她整張臉看起來瑩潤白皙，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羸弱的蒼白，氣色好了許多。
謝澄瑩說不上來那究竟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就總覺得，現(xiàn)在的贏秋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一點。
“是嗎？”贏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光滑的觸感也令她意識到自己下巴上那一點小疤痕好像真的消失了。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贏秋有點摸不著頭腦。
鐘晴看著她摸下巴的動作，似乎是想說什么，但她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什么也沒說，只是把自己帶的巧克力分給她們兩個，“這個，是我奶奶給我買的，可好吃了。”
謝澄瑩和贏秋拿著巧克力，說了謝謝。
贏秋正在吃巧克力，教室里陸陸續(xù)續(xù)又來了一些人，其中有兩三個女生看見贏秋，就連忙走到她的面前。
“贏秋，傅學(xué)長今天沒送你過來嗎？”那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留著長卷發(fā)，又化了精致妝容的女生問道。
贏秋“嗯”了一聲，“沒。”
“那……”
女生回頭去看了一眼旁邊的兩個女生，然后又對贏秋說，“贏秋，我有個事情……你可不可以幫一下我��？”
她像是有點不好意思。
“什么啊？”贏秋問道。
女生把自己包包里的一封粉藍(lán)色的信封拿出來，遞到了贏秋的手里，她臉頰有點泛紅，“我想請你把這個交給傅學(xué)長，謝謝你了贏秋！”
“還有我的！”
“我也是我也是！”
后面那兩個女生也從包包里拿出來兩個信封，塞到贏秋的手里。
她們?nèi)齻�人往教室后面找座位去坐著了，贏秋才反應(yīng)過來，摸了摸手里的東西，茫然地偏頭問謝澄瑩和鐘晴，“她們給了我什么�。俊�
“情書啊還能是什么，”
謝澄瑩哼笑了一聲，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那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又回過頭來說，“她們是想讓你把這幾封東西交給小傅老師�！�
“��？”贏秋愣了一下，頓時覺得自己手里捧著的就是燙手山芋。
“她們確定是好姐妹嗎？怎么每個人都給小傅老師寫情書，要是小傅老師真的看上了其中哪個，那另外兩個不得原地變身檸檬精，然后上演一出撕逼大戰(zhàn)��？”謝澄瑩摸著下巴，開始腦補。
鐘晴忍不住笑出聲，又去捂自己的嘴巴。
“但是人小傅老師哪能看上她們哦，我看小傅老師清心寡欲的，真是……”謝澄瑩說著，又苦于找不到形容詞，就只感嘆一句，“小傅老師那樣的盛世美顏，看起來就跟自帶仙氣兒似的，哪是凡人可以肖想的。”
鐘晴正在吃餅干，聽到她這句話，她頓了一下，又試探著問，“那，妖怪也不可以嗎？”
謝澄瑩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她回頭對上鐘晴那雙圓圓的眼睛，仿佛她的確是那樣認(rèn)真的在等著她的答案。
“……這題超綱了�！敝x澄瑩干笑了一聲。
贏秋捧著那三封情書還沒想到該怎么辦呢，也許是因為那三個女生開了先例，就陸續(xù)有本來就守在窗外想要看傅沉蓮，卻沒等到他來的幾個女生走進(jìn)來，說上兩句就把什么小禮物小蛋糕往贏秋桌上一放，然后就都一溜煙兒跑了。
“……”
贏秋都摸不到自己的書在哪兒了。
“這怎么辦�。俊彼龘狭藫虾竽X勺，有點不知所措。
謝澄瑩到?jīng)]覺得有什么，“你就把這些東西都給小傅老師唄，他收不收的，就另說了�！�
贏秋其實有點不想。
但是她想了半節(jié)課，也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不情愿。
心里好像有點悶，她連鐘晴偷偷從后面遞過來的小零食都吃不下了。
第三節(jié)
課下課之后，謝澄瑩和鐘晴帶著贏秋去洗手間里上廁所。
“你說這贏秋，眼睛瞎了也挺好的，”隔間外面有人走進(jìn)來，贏秋聽見了一抹女聲，“至少她還能請到傅學(xué)長那么帥的盲文老師�！�
隨后就是另外兩個女生的笑聲。
“那你去把眼睛弄瞎啊�！绷硪粋�女生笑話她，“那代價也太大了！”
幾個女生笑鬧著。
“我就說傅學(xué)長怎么可能忽然就跟一個女孩子走得那么近了，還是個盲人，那幾天我在論壇爬樓可累死了……”
“誰說不是？開學(xué)那天我看見傅學(xué)長牽著她走進(jìn)來，我人都傻了�！绷硗庖粋�女生說了一句。
“要不是總是加不上傅學(xué)長的微信，連手機(jī)號碼都打聽不來，我還寫這情書干什么……也用不著她幫忙了�！�
說著說著，她“嘖”了一聲，“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盲人來上大學(xué)，像這種情況，不是應(yīng)該去盲人技校什么的嗎？學(xué)個盲人按摩之類的�！�
她這話說出來，有另一個女生遲疑開口：“你這樣說……不太好吧？”
“是啊，欣容，你這么說真的……有點不大好�！庇钟幸粋�女生應(yīng)聲道。
“誒你們站哪邊的？”女生似乎是被她們兩個的態(tài)度弄得有點不高興。
贏秋站在隔間里，她已經(jīng)沉默地聽了好久，正當(dāng)她想要伸手去觸碰隔間的門時，卻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很大的聲響，好像有人踢開了隔間的門。
“讓我看看是哪個傻逼嘴巴這么臭？”
贏秋聽見了謝澄瑩的聲音。
這個時候原本也在隔間里的鐘晴也推開門走了出去。
原本正對著鏡子抹口紅的那個黃頭發(fā)的女生被那踢門的聲音嚇了一跳，口紅直接畫出了唇線外，拖出了長長的一條線。
而站在她旁邊的，是上第一節(jié)
課之前第一個讓贏秋幫她給傅沉蓮遞情書的那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留著長卷發(fā)的女生。
另外一個則是皮膚稍黃，戴著邊框眼鏡的短發(fā)女生。
“剛剛誰在用嘴放屁？”謝澄瑩雙手抱臂，目光在她們?nèi)齻�之間來回游移。
外頭原本有要進(jìn)來上廁所的女生，但見這氣氛不對勁，有的就停在門口看，有的則轉(zhuǎn)身往走廊另一頭的洗手間去了。
“你想干嘛？”那個黃頭發(fā)的女生看見鏡子里的鐘晴，還有她旁邊立著的謝澄瑩，她已經(jīng)認(rèn)出來她就是坐在贏秋身邊的那個女孩兒，也許是被發(fā)現(xiàn)了在背后說小話，她多少還是有點尷尬。
“哦，是你啊�！�
謝澄瑩一聽這聲音，就認(rèn)出來了。
那個穿著粉裙子的卷發(fā)女生臉色也不好看，“對不起啊，我們，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們……”
“不是那個意思？”謝澄瑩笑了一聲，“不是那個意思你們在這兒他媽的說些什么屁話呢？”
“你們真是挺假的啊，前一秒當(dāng)著人就笑嘻嘻，后一秒背過身就開始嗶嗶嗶？”
謝澄瑩劈頭蓋臉地一頓懟：“就你們這樣的，還敢肖想小傅老師？你們做夢怕是都夢不到人家！”
“你！”那黃頭發(fā)的女生看起來脾氣也本來就不太好，她被謝澄瑩這一番話氣得不輕，直接把手里的口紅扔向謝澄瑩。
謝澄瑩直接躲開，然后把那只口紅踩在腳底碾碎了，再看那個女生的時候，又覺得她那副生氣的樣子有點好笑。
“劉欣容，你真的挺過分的！”鐘晴皺著眉，看著那個女生。
氣氛已經(jīng)凝固，外頭看戲的人也越來越多。
贏秋摸索著推開了門，“澄瑩�！�
謝澄瑩原本還想說些什么，卻聽見贏秋在叫她，她偏頭看見贏秋時，就走了過去，“贏秋，你別動啊，有臺階，我牽你下來。”
“你們給我的東西，我等下就還給你們�！�
這時，她們忽然聽見贏秋開口道。
當(dāng)她們看向那個站在那兒的女孩兒，她今天穿著的是一件黑色的收腰連衣裙，胸前有著同色的蝴蝶結(jié)，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扎成了蓬松的丸子頭，她的眼睛是沒有一絲褶痕的單眼皮，卻是一雙清澈杏眼，即便那雙眼瞳里沒有神采，沒有焦距。
她看起來很平靜，也沒有因為她們剛剛在背后的嘲諷譏笑的言語而紅了眼睛。
“我的眼睛看不見，這樣其實也挺好的，至少我不用看見你們的樣子�！彼齻兟犚娝Z氣平緩地說，“我的確和你們不太一樣，回來上學(xué)對我來說也的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我想無論我做什么樣的選擇，都跟你們沒有一點關(guān)系�！�
末了，贏秋又說一句：“還請你們以后不要隨便把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就往我手里塞，我看不見，也分不清那些到底是不是該丟進(jìn)垃圾桶的廢紙。”
她沒有表現(xiàn)得多怒不可遏，相反只是在平靜地陳述事實，她甚至都看不清這些人的影子。
那個黃頭發(fā)的女生最先受不了，她臉上根本沒有絲毫窘迫的神情，反而有些煩躁不耐，“真以為我稀罕？你以為你是誰啊……”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往前，伸手推了贏秋一把。
贏秋沒站穩(wěn)，地上的瓷磚也有些滑，她倒下去，手臂直接蹭在了旁邊的門框上，被門鎖的邊角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已經(jīng)破皮出血。
“贏秋！”謝澄瑩瞪大雙眼，俯身去扶她。
鐘晴也連忙去抓住贏秋的手臂，扶她起來。
“劉欣容！你干什么？！”鐘晴也生氣得很，瞪著那個黃頭發(fā)的女生。
“你干嘛啊劉欣容？”她旁邊的那兩個女生也有點嚇到了。
看著所有人都拿那種指責(zé)的眼光在看她，劉欣容反而更加生氣起來，她冷笑了一聲，去看贏秋，“不會吧？你是什么玻璃心�。勘蝗苏f兩句都不行？”
贏秋察覺到謝澄瑩握著她手腕的手指忽然收緊。
她聽到謝澄瑩問她，“贏秋，疼嗎？”
“沒有很疼……”贏秋“嘶”了一聲，搖頭說了謊話。
謝澄瑩看穿她的謊話，她偏頭又去看劉欣容，抿著嘴唇半晌，她松開贏秋時，手指在袖間收緊又松開。
“你瞪我干什么？你瞪我我也說啊，我說的不是事實？”劉欣容大約是忍不了謝澄瑩瞪她的眼神，又開始說道。
“你是不是長這么大都沒刷過牙？”謝澄瑩用手背抵著鼻子，“可真是臭氣熏天。”
劉欣容是個急脾氣，已經(jīng)聽了謝澄瑩好一頓諷刺，她這會兒也實在忍不了，上去就直接拽謝澄瑩的頭發(fā)。
謝澄瑩被拽了頭發(fā)，她痛得“啊”了一聲，還不忘對鐘晴喊：“把贏秋往旁邊帶一帶！”
鐘晴哪見過這陣仗，連忙扶著贏秋往旁邊站了站。
“澄瑩！”贏秋看不見，只能聽見謝澄瑩和劉欣容的聲音，她看過去的時候，就是模糊的影子。
她的耳朵很敏銳，分辨得出劉欣容的聲音傳來的方向，聽到謝澄瑩的驚叫聲，她也來不及想更多，直接摸索著朝著那個方向撞了過去。
慌亂中，她也不知道撞到了劉欣容的哪里，只能聽見她呼痛的聲音。
劉欣容正在跟謝澄瑩掐架，哪知道贏秋會忽然撞過來，她的小腹一陣生疼，她一下子躬起脊背，疼得連五官都皺起來。
她還什么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贏秋又胡亂用手往后推了一把，猝不及防的，她直接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鐘晴還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
這個時候，外面圍觀的人終于意識到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連忙進(jìn)來拉架。
大家好不容易把她們?nèi)齻�人分開，謝澄瑩抹了一把自己那亂糟糟的頭發(fā)，卻還是某足了勁，用腳踹了劉欣容屁股一下。
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贏秋也沒上，就坐在輔導(dǎo)員的辦公室里。
當(dāng)時那么多人都看得很清楚，梁蘊也問出來是劉欣容先惹的事動的手，又聽到鐘晴說了劉欣容和另外兩個女生言語侮辱贏秋的事情，她也氣得不輕。
謝澄瑩不是本校生，卻和校內(nèi)的學(xué)生打架，而贏秋眼睛明明不方便，還上去亂來。
這把梁蘊氣得頭疼。
從行政樓出來，謝澄瑩一直在觀察贏秋的神情。
“贏秋，我打架就算了，你過來干什么？”謝澄瑩和鐘晴扶著贏秋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你在喊你頭發(fā)被她拽掉了一撮啊，你頭發(fā)本來就少，那你要是被徹底拽禿了怎么辦？”贏秋說道。
謝澄瑩原本有很多話想說，但聽到她這么一句，她望著眼前的贏秋，就又說不出來了。
半晌，她才對贏秋說，“贏秋，你不要在意她們說的那些話，她們都是事兒逼�！�
“我沒事，澄瑩�！壁A秋捧著鐘晴遞到她手里的水杯，彎了一下唇角，“我不在意的�！�
其實這樣的話，她早就已經(jīng)聽過不少。
比如在她還沒從慶灃鎮(zhèn)搬來嚴(yán)市的時候，她眼睛出事之后，她早就成了那些鄰居茶余飯后的談資。
其實到現(xiàn)在都還是有那許多人仍舊認(rèn)為，她也許就該被安排去盲人技校，學(xué)個盲人可以吃飯的手藝，而大學(xué)，只是那些健全的人該走的路。
像她這樣的人，去大學(xué)就是浪費時間。
身為一個人，哪能真的逃開那些閑言碎語，哪能真的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可是生活終歸只是她自己的生活，她已經(jīng)盡力不想去聽別人的聲音。
“贏秋，”
謝澄瑩捧住她的臉，即便她知道贏秋看不見她，她也還是望著她那雙無神的眼眸，認(rèn)真地說，“不要去管別人說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誰也管不著�！�
“贏秋，在我心里，你可勇敢了。”
明明是這樣帶著些許沉重氣息的氛圍，可旁邊的鐘晴聽著謝澄瑩說的話，也連忙點頭，又故意耍寶，“俺也一樣！”
三個人之間驟然沉默了一瞬。
隨后就爆發(fā)出一陣笑聲，屬謝澄瑩笑得最開懷。
謝澄瑩笑著說，“鐘晴你其實姓張吧？張飛是你什么人哈哈哈哈……”
中午的陽光還是有些熾烈，頭頂?shù)臉涫a遮下來，散碎在地上，或落在長椅上。
謝澄瑩離開之后，就剩鐘晴陪著贏秋坐在長椅上等著傅沉蓮過來。
“啊，傅學(xué)長來了。”贏秋忽然聽見鐘晴說了一句，她的聲音里好像帶著一絲絲的緊張，甚至還站了起來。
“傅老師？”贏秋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就試探著叫了一聲。
傅沉蓮已經(jīng)一個上午沒有見到贏秋，這會兒看到她的時候，他就匆匆跑過來，站在她的面前，他開口時還有些輕微喘氣，“抱歉，有點事耽擱了一下�！�
贏秋連忙搖頭，“我也沒等很久�！�
鐘晴見傅沉蓮走過來，她原本想開口叫他一聲，但見他的眼睛一直放在贏秋身上，她垂下眼簾，沒有多說些什么，只是對贏秋說了一句，“贏秋，我還有點事情，既然傅學(xué)長來了，那我就走啦�！�
“好�！壁A秋應(yīng)了一聲，又說，“今天真的謝謝你�！�
“沒事的，明天見啊贏秋。”鐘晴看著她的時候，那雙眼睛里又是清澈的笑意，即便知道贏秋看不見，她也還是朝她揮了揮手。
等鐘晴離開后，傅沉蓮牽著贏秋往學(xué)校外面走。
一路上贏秋都顯得有些過分安靜。
直到在出租車上，傅沉蓮不小心觸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她瑟縮了一下，他才終于察覺到有點不對勁。
于是他掀開她的衣袖，就看見她小臂上裹著的紗布。
“怎么弄的？”他盯著她。
贏秋卻抿著嘴唇，不肯說。
下了車，傅沉蓮扶著贏秋往巷子里走。
巷子里的路前段時間被翻修過，地磚早已經(jīng)平整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