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姜姩以為裴玄沒醒,她伸手便想去掏那身后杵著她腰疼的湯婆子,不料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手腕。
他是醒著的。
耳后襲來一股炙熱的氣流,男人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別動!”
手有些疼,她掙了掙,皺眉道:“你把那湯婆子拿開,它硌到我了�!�
“再提湯婆子,朕便殺了你�!�
姜姩臉一白,老實(shí)了。別說手了,她全身一根頭發(fā)絲兒一動也不敢動。
很好,美好的一天在恐嚇中又開始了。刺激……
可湯婆子招他惹他了?!
就這樣靜靜躺了很久,感受著頂在后腰的那“湯婆子”緩緩消失,姜姩蹙眉一想,臉倏地紅做一片。
這下真老實(shí)了……
直到裴玄松開她,從床上起來,已穿好了衣服,她還縮在被子里,紅著臉不敢出聲。
他低頭看看她,眸光有一絲詫異:“還疼嗎?”
姜姩現(xiàn)在一看到他的臉,便情不自禁回憶起剛才抵在她后腰的“湯婆子”,“湯婆子”招她惹她了,她被“湯婆子”洗腦了。
她害怕被看穿內(nèi)心的齷齪,趕緊紅著臉點(diǎn)頭說:“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我想再躺一會兒,皇上去忙吧。”
裴玄在床沿坐下來:“朕不忙�!闭f完又沖殿外道:“宣太醫(yī)�!�
“不用宣太醫(yī)了!”她連連沖他擺手。
裴玄將她的被子掀開:“湯婆子呢?朕再給你暖暖�!�
姜姩一把抓回身上的被子,臉上越發(fā)滾燙,好似一顆熟透的蜜桃。
她半瞇著眼睛,將半邊臉躲進(jìn)被子里:“皇上別再提湯婆子了!只是痛經(jīng),嬪妾喝點(diǎn)熱水就好了!”
裴玄的他鳳眼微挑,神色忽地嚴(yán)肅起來:
“愛妃若覺得熱水可治病,朕即刻便將太醫(yī)院那幾把老骨頭點(diǎn)了天燈,好給愛妃多燒幾鍋熱水出來!”
姜姩心頭一顫,瞪大眼睛道:“快快快,快叫太醫(yī)過來�!�
這會兒心臟確實(shí)有些頂不住了……
自從宮里出了個小妖妃,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倒是忙碌起來。
紫檀彩漆描金花卉葵花形圓轉(zhuǎn)桌上擺滿小貴人喜歡的菜式,沒有小腹的痛感,又睡了一個好覺,小貴人胃口大開。
裴玄在一旁看著,嘴角不經(jīng)意就揚(yáng)了起來。
“宮里的御廚都是全國最好的,縱是相同的食材,宮外做的口味也未必和你現(xiàn)在吃的相同�!�
小貴人嘴里吃著鮮嫩的珍珠團(tuán)子,斜睨了他一眼,真愛顯。
“這么好的廚子也沒見把皇上吃胖,你什么也不吃老盯著我做什么?”
小貴人說完,又夾了一片蜜火腿,剛要放進(jìn)嘴里。
裴玄卻忽然將臉湊近,他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陶醉道:“愛妃好吃嗎?”
姜姩渾身一緊,呼吸都要停滯了。他越來越變態(tài)了。
裴玄一雙瑞鳳眼緩緩睜開,看著小臉煞白的小貴人,憋著笑繼續(xù)道:“朕每日給你喂這么多好吃的,你倒是給朕長些肉,太瘦了塞牙。”
她皺著眉,緊緊抿上了嘴,不自主地咽了口口水,顫抖著手臂將銀箸上的蜜火腿塞到裴玄嘴里,生硬的笑道:
“宮里這山中走獸云中燕,陸地牛羊海底鮮,猴頭燕窩鯊魚翅,熊掌干貝鹿尾尖。哪個不比嬪妾好吃。偏頂上我這最瘦的,皇上可真會說笑。呵呵.....呵呵……”
你可吃點(diǎn)人吃的東西,好好做個人吧!
!
好好一頓飯吃得心驚肉跳。
小貴人吃飽了便懶懶坐在軟榻上,一旁的掐絲琺瑯夔鳳三足大火盆里,燒得紅彤彤的銀絲炭滋滋作響,她呆呆望著那緊閉的小軒窗,外面是不是特別冷呢?
“嬪妾真的不能出乾明宮嗎?”姜姩雙眼放空,有氣無力說著。
裴玄看著她那副愁容,緩步上前,坐到她身邊道:“深宮本就寂寞,朕看女子們都愛看些畫本子,不如朕去收些話本給愛妃解解乏?”
姜姩杏眼微瞇,心中隱隱泛上一股莫名的慍氣,她回頭看著他,幽幽道:“皇上倒是挺了解女子們的樂趣。”
裴玄眸光微動,為何感覺此刻的小貴人像一只削尖的木棍,充滿凌厲之氣向他襲來。
“你不是不去后宮嗎?你不是不近女色嗎?怎么知道女子們愛看畫本子?到底誰愛看畫本子?我從不看畫本子,我討厭畫本子,畫本子克我!”
她就是看畫本子穿進(jìn)了畫本子,她本就對畫本子充滿敵意,就是不知此刻怎么會如此生氣。
上次招惹她的是湯婆子,這次招惹她的是畫本子。子字輩兒~
裴玄眼底閃過一絲詫然,心中微微一顫,竟被小貍貓唬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在哪兒見過畫本子來著?他不記得了,答不上來。
“誰在背后編排朕不近女色?”
他看著眼前粉嫩可人的少女,鄭重其事道。
姜姩瞬間漲紅了臉,眉頭緊緊皺起,雙眼圓睜,把頭朝一邊扭去。
小貴人更生氣了!
裴玄愣了愣,隨即沖一旁的平陽公公道:“傳令銷毀全國所有畫本子,如再有撰寫、私藏、傳閱之人格殺勿論�!�
平陽公公本就在旁邊為皇上的不識風(fēng)趣干著急,聽了這話更是臉上肉都擰到了一起,人家小貴人只是打翻了醋壇子,他也不知解釋一句,怎么還真跟畫本子較上勁兒了。
平陽勉為其難的維持著笑臉,畢恭畢敬道:“是�!�
小貴人一聽,急了:“不必了!我不喜歡也不能剝奪別人的樂趣啊。”
況且她也不是真不喜歡,她本就不是沖畫本子去的。
裴玄挑眉:“你既不喜歡,它存在還有何意?”
“我喜歡!我喜歡畫本子!賊喜歡!”
她握起裴玄的手,睜著圓圓的杏眼懇切地說道。
裴玄嘴角一揚(yáng):“那朕便暫且放過那些畫本子們�!�
姜姩長舒一口氣,小臉卻依舊不好看。
平陽公公忍不住插話道:“不如請外頭的唱戲班子給娘娘解悶?”
裴玄劍眉微抬,看向姜姩:“愛妃意下如何?”
姜姩無精打采道:“那便謝謝皇上了�!�
一連幾日,乾明宮好生熱鬧。
戲班子每晚進(jìn)宮給姩貴人唱戲,姩貴人的心情明顯開心起來。
裴玄也會來陪著,卻只看臺下不看臺上。
與宮里一派喜氣不同,此刻的武昌侯府壓抑凝重。
向來清雅的云起居擠滿了人,府中眾人都圍在那張紅木嵌黃楊山水架子床。
人雖多,卻安靜得異常,大家神色憂思地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謝晏和。
自打從青州回來,世子便病了。
大夫坐在床邊的八足圓凳上,半瞇著雙眼為他把著脈,半晌,他將謝晏和的手重新放回被中,嘆了口道:“世子脈象平穩(wěn),如同置身一個不愿醒來的夢境,老夫?qū)嵲谡也怀鰧?shí)因,愛莫能助�!�
事實(shí)上,謝晏和確是在做夢,一個冗長的夢。
夢中的洞房花燭夜,喜帕下的女子并非姜書雪。
她肆意灑脫、無拘無束,滿腔豪情兼濟(jì)天下,與他在京都見過的所有貴女都不相同,他們從相看兩厭到相知相戀,每一個細(xì)節(jié)夢里都如此清楚。
顧不得侯府上下已心急如焚,他始終不愿醒來。
第39章
愛妃會耍槍?
青州大手一揮買下的成千上萬件玉器首飾也終于運(yùn)到了宮中。
裴玄回來的時候就見姜姩小眼放光蹲在地上扒拉寶箱里的首飾,小貴人很喜歡。
他嘴角一彎,走上前去,俯下身將她扶起來:“別老蹲著,地下涼。”
小貴人手腕騾著一串玉鐲,發(fā)髻也插得滿滿的玉簪,被他扶了起來,眨巴著水潤的杏眼,仰頭說道:“我月事結(jié)束了�!�
一時間,空氣安靜片刻。
姜姩看著裴玄有些發(fā)懵的眸子,突然意識到她自己的話有些突兀。
她想說,月事結(jié)束了不怕涼。
安夏不合時宜的走進(jìn)來說道:“小姐浴湯備好了,可以沐浴更衣了�!�
“來了。”
她低著頭轉(zhuǎn)身就溜了。
留裴玄在原地,鳳眸微抬,月事結(jié)束了?是暗示嗎?
這幾日裴玄每晚都與她同眠,為她用湯婆子暖著小腹。
這是暗示什么呢?
不讓他上床了?
還是?
待裴玄躊躇了半天,走進(jìn)寢殿,發(fā)現(xiàn)小貴人已睡得香甜,他無奈一笑,看來月事結(jié)束了,確實(shí)不需要湯婆子了。
裴玄走到床邊,輕輕掀開被子,靜靜在她身邊躺下,聞著少女清甜的氣息,他便又能睡個好覺了。
不過,不管睡前如何保有分寸的距離,睡醒一定是被小貴人攀在身上的。
姜姩醒來,見裴玄還睡著,便默默收回搭在他腰間的腿,抽走壓在他臂彎里的手,掀開云絲錦被,悄瞇瞇穿上鞋。
身后卻響起裴玄倦怠的聲音:“愛妃,伺候朕更衣�!�
她一回頭,見他那雙眼睛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正從床上坐起來。
裴玄從不喜歡別人碰他,更衣沐浴都不用宮女服侍,忽然起什么幺蛾子。
宮女們呈上了皇上的朝服,還有一套貴人的宮裝。
姜姩嘟著嘴,拿起那件棗紅色鑲金邊的絳紗袍,走到他面前。
他個子很高,她的臉平視才能看到他又寬又瘦的胸膛,姜姩抬頭偷瞄了一眼,裴玄微微低頭,一雙上挑的鳳眼正從上至下凝視著她,可能昨晚她睡相不佳將他得罪了。
姜姩趕緊低著頭,一只手拿著將衣服從他張開的手臂下繞到他背后,另一手則從他另一邊手臂下方繞過去。不知是她手短還是他太寬,這樣一來,姜姩幾乎整個人貼在他胸脯上,隔著自己身前那團(tuán)綿軟,他有力的心跳依舊清晰。
她盡力展開衣衫想套在他身上,奈何他太高,她踮著腳也難夠到他的手臂。正慌亂,他卻自己彎腰將手伸進(jìn)袖管,然后徑自走到托盤前,拿起她要穿的閼脂紅點(diǎn)赤金線緞子小祆,走了回來。
“抬手�!�
姜姩仰頭看他,老實(shí)配合。
“你什么也不會,離開朕該如何?”
姜姩仰臉看著他,杏眼微瞇,怎么穿個書也有職場pua。
“皇上,路指揮使求見�!�
平陽公公在屏風(fēng)外淡淡說道。
“來了�!�
裴玄邊往外走邊自己套上了朝服。
待姜姩走到前殿,就聽到路達(dá)的聲音傳來:“南蜀傳回捷報,平南王大勝,不過,他斬殺了南蜀太子。南蜀那邊民情公憤,這戰(zhàn)火一時半會兒是熄不了了�!�
裴玄淡淡道:“昭告天下,平南王大敗敵軍,賜金甲戰(zhàn)袍,寶劍一口,以顯軍功之盛。”
“皇上,平南王違背圣旨,擅自殺了敵國太子,導(dǎo)致矛盾激化加深,為何不罰還賞?”
裴玄沉沉道:“皇叔名在功名冊,如何罰他?朕倒想看看他能拿那場仗在南蜀待多久,終是有他耐不住要回來的時候�!�
說起平南王,姜姩這才想起了自己的認(rèn)親玉簪還在韓雨桐那里,得先拿回來。
趁著早膳見裴玄心情不錯,她便試探著問:“皇上,嬪妾可以回一趟拾月宮嗎?”
“朕陪你去�!�
姜姩生硬笑笑:“也行吧�!�
晌午時分,皇帝的玉攆難得去了趟后宮,停在了拾月宮門口。
今兒的天空有些陰沉,氣溫也降了幾度,小貴人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空氣中的寒氣,自言自語道:“今年的初雪應(yīng)是要到了�!�
她的嘴角不自覺漾起好看的幅度,眸中似是充滿期待。
裴玄低頭看著她,真想讓那初雪立刻落下來。
“愛妃喜歡下雪?”
“下雪天戀愛,下雨天復(fù)仇。畫本子里不都這樣�!�
小貴人還是喜歡畫本子的,還好沒全焚了。
裴玄嘴角揚(yáng)了揚(yáng),側(cè)身將她身上的繡花小披風(fēng)緊了緊,然后將她微微有些涼的小手緊緊攥在寬大的掌心里,一起往拾月宮走去。
拾月宮的宮人們見了皇上,皆是一愣,倉促地行禮叩拜。
林馨兒匆匆從正南的廂房里走了出來了,眼睛發(fā)亮望著裴玄。
“嬪妾參見皇上�!�
她對一旁的姜姩只是輕瞟了一眼,沒有搭理。林馨兒是修儀,位份高于一個六等的貴人,說要行禮也該是姜姩給她行才是。
一時氣氛凝固,姜姩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上前一步對林馨兒道:“妹妹給林修儀請安�!�
林馨兒下頜微揚(yáng):“起來吧�!�
裴玄冷冽的眸子一凝,神色明顯已經(jīng)不悅。
姜姩挽上他的手臂將他拉到一邊:“嬪妾身為貴人是該給修儀姐姐請安的�!�
她被韓二嚇怕了,別再來個林二,林三找她尋仇。
“愛妃想做貴妃嗎?”裴玄忽然低頭認(rèn)真問道。
“貴妃也是妃,嬪妾做皇后可以嗎?”姜姩淺笑著,輕描淡寫一說,小眼睛卻也仔細(xì)捕捉著裴玄的神色。
只見他劍眉微抬,愣了一秒,隨后淡淡笑道:“皇后需要協(xié)理六宮,很累的�!�
姜姩感覺心中一個飽滿的氣球忽的一下泄了氣,莫名盡失落了一番。
看吧,男人的深情經(jīng)不起對比。
哼,誰稀罕!
她嘴角一彎瞇眼笑笑:“嬪妾說笑呢,嬪妾也不愛晨昏定省,皇上就讓我當(dāng)一個悠閑的小貴人吧�!�
“好。”
姜姩背過身去,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便自顧自的走到了韓雨桐生前住的西廂房,門開著,里面卻空空蕩蕩,她杏眼圓瞪。
“韓美人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