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沒有,就是很舒服,很柔軟,一點都不扎�!�
蔣月想了想,“那可能是好的羊絨衫,很薄的。”
“不,還挺厚的�!�
“那估計很貴了�!笔Y月將疊好的元寶扔進了紅袋子里,“怎么問這個?你想要��?”
“可以嗎?”這話意思是可以給她買?
“當然不行,我都沒穿過,那個檔次不是我們能消費得起的。好好寫作業(yè),以后賺錢了自已買。”
寧國濤很寵女兒,寧清上了高中后,從沒讓她自已坐公交去學校。
他工作時間靈活,盡量都自已開車送她去學校,路上順便把牛奶和水果都買好了。實在沒空,也找人送女兒一程。
這個周末,他都在外面忙著被人舉報拆屋子這件事,沒空送寧清。
蔣月恰巧知道了王麗芬下午會開老公的車去上夜班,便托她帶女兒一程。王麗芬為人爽朗,一口答應了。
走之前,蔣月多給了寧清兩百塊,這次牛奶水果就自已去買。
寧清背著書包,略帶拘謹?shù)刈狭送觖惙业能嚒?br />
王麗芬在車內(nèi)脫了外套,內(nèi)里穿了條緊身連衣裙,勾勒出豐滿的曲線,雖化的是淡妝,但風塵味無法壓住。
“清清你讀書太厲害了,我讀書時像你這么聰明就好了,現(xiàn)在只能希望我女兒以后能考上一中,我做夢都要笑醒�!�
“我沒有這么厲害�!睂τ谶@種健談的人,寧清勉強應和著,“笑笑超級可愛,又聰明,以后肯定可以的�!�
笑笑是她女兒,王麗芬看了眼文靜的寧清,不知為何,她很喜歡這個女孩子。
在社會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她看人眼光都要更毒辣些,不然混不下去。這個女孩,很聰明,很單純,但又沒那么簡單。
“你看左邊,富豪酒店,我就在那上班。距離你學校大概兩公里,以后你有事來找我就行。”
寧清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外觀一如名字,雖然在本城算落伍了。
幾腳油門后,很快就到了學校。要求六點進校上晚自習,現(xiàn)在才四點半,門口車不多,門衛(wèi)還沒攔著不允許車輛進入,王麗芬便開進了學校,照著寧清的指示停在了教學樓前的車位上。
“那是誰?”王麗芬第一次進一中,看什么都好奇。
寧清正在解安全帶,抬頭才發(fā)現(xiàn)前邊走廊上是夏丹,她正在跟他們的教導主任說話,人笑得花枝招展。
“哦,我們班主任,夏丹。”
“你們老師還長得這么好看啊�!蓖觖惙叶嗫戳藥籽�,總覺得有點熟悉。
“張無忌他媽說,不要相信漂亮的女人。”
王麗芬哈哈大笑,“漂亮的老師都挺會折磨學生是吧�!�
寧清背上了書包,“阿姨,謝謝你送我。”
“謝什么,趕緊進去好好念書�!�
王麗芬繼續(xù)開車回酒店,那種熟悉的感覺并不是錯覺,一定在哪見過,但又想不起來。
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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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誰也不想欠你,知道嗎?”寧清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惱得直接掛了電話。
老夏跑過來催她,“寧工趕緊去吃飯啊�!�
寧清調(diào)整了情緒,去棚子外邊的洗手池用肥皂洗了手。
這個臨時搭建的屋子中間放了長桌,平時做開會使用,她走進去拿了飯盒,就準備找個角落的空位吃飯時,就有人喊了她。
“寧工坐我旁邊來吃吧�!绷窒恼鹬种械娘埡�,招呼著她。
“林總好�!睂幥遄哌^去打了招呼,坐在了她的左邊。
一素、一小葷、一大葷,這在工地上是挺高的伙食標準了。
“假期都沒過完,就來監(jiān)工,寧工辛苦了�!�
寧清沒想到這個林總這么會籠絡人心,“沒有,這在工作范圍內(nèi)應該做的�!�
“女孩子跑工地會不會太辛苦?”
“還好,其實我主要工作是畫圖,工地不用經(jīng)常跑�!�
林夏看著旁邊這個細嚼慢咽的女孩子,不是圓滑擅長與人打交道的性子,做事看上去挺踏實的。愿意多聊幾句,純屬是她讓她想到了當年在永勝鋼絲廠的自已,認真,執(zhí)拗。
上午該看的都差不多看完了,吃完飯寧清就可以撤了。當林夏問她要不要搭她車回市區(qū)時,她看著自已這一腳泥,不想弄臟人家車,就找了理由拒絕了。
跑工地就這點好處,下午可以不用去單位。寧清打車回了家,回家第一件事就洗澡,衣服都一身灰塵,更別說跑了一上午衣服被汗水濕透又用體溫烘干的汗臭味。
洗完澡出來,她邊擦頭發(fā)邊拿手機,剛剛在出租車上她把寧國梅發(fā)來的具結(jié)書發(fā)給了一律師,是她第一年租房時的舍友王婷。
寧國濤完全不相信律師,她也沒好到哪去,畢竟那么貴。對于所有中介代理服務,她都習慣了自已先收集足夠信息,以防被忽悠。
昨天她已經(jīng)準備請律師了,將大致案情跟王婷捋了遍,王婷說今天她要跑法院,明天可以直接跑一趟維州。
王婷回了她語音,說這份具結(jié)書所達成的協(xié)議算好的了。起訴金額是十萬,罰了十五萬。我看了還附加了一份量刑建議,是六個月到一年。就相當于只要你交了錢,法院就給你保證。我覺得是可以簽的,無論在金額還是量刑上,討價還價的空間很小了。
她聽了兩遍語音,正在仔細看具結(jié)書時,姑媽又打來了電話。
“清清,你看了嗎?確定了我們今天就簽吧,就怕明天檢察院就變了卦,夜長夢多�!�
寧清沉默,她不能揣著明白當糊涂,這件事是趙昕遠幫了她,她就是占了人便宜、要欠他人情了。
“要不,咱別簽了吧�!�
姑媽在電話那頭就叫了,“為什么不要簽?難道就一直讓你爸在里面待著嗎?他出來了還是要交罰金的�!�
“你給我個理由,以及不簽的話,我們該怎么辦?”
這些問題,寧清都不能給出回答。
外面下雨了,雨滴打在鋁合金的曬衣桿上,聲音格外明顯。尚未全干的發(fā)梢中流出的小水滴星星點點地沾濕了睡裙。十月的天已經(jīng)徹底冷了,在屋子里只套了件薄睡裙的她打了個噴嚏。
“簽吧。”她閉了眼,仿佛認命了一般。
“好,那你爸出來了,你還回來一趟嗎?”
“錢直接線上匯款就行�!�
“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想你爸好不容易出來了,大家一起吃個飯�!�
還得我?guī)退疟夼趹c祝、跨火盆除邪嗎?要是我不出這錢,你會特地來請我吃這飯?
“姑媽不用了,我這里工作忙,等閑了再回去看他�!睂幥逋高^窗簾縫看著外邊的淅淅瀝瀝的雨,下得一發(fā)不可收拾,“有些話我做女兒的不方便說,你讓他本本分分做事。這一次我能幫他,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所有的人情,都要她來還。她拿什么去還?
掛了電話,她又打了個噴嚏,到了穿毛衣的溫度了。
秋冬的衣服她還沒拿出,都裝在壓縮袋里放在最上層的柜子上。她搬了書桌到衣柜前,踩上去把三袋衣服都拿了出來丟到地上。再撕開密封口,將衣服一件件掛到衣櫥里。
為了壓縮空間,毛衣都是被疊了兩道塞進袋子里的,唯獨一件毛衣,是平整地放進去,這一袋,也沒有抽氣壓縮成真空。
摸到軟糯的質(zhì)地時,寧清的手停頓了下,把這件毛衣扔到了床上。
這件衣服是她工作第一年的冬天買的,那時趙婷來京州和她過圣誕,兩人去了市中心附近玩。
入夜時,商場門前有棵巨大的圣誕樹,奢侈品牌用各式禮盒在上面點綴著,流光溢彩。雖然這座商場大部分人都逛不起,但借著節(jié)日尋開心的心情是一樣的,少男少女們在圣誕樹前簇擁著拍照。
趙婷說進去逛一逛吧,就算一件東西也買不起,去看看怎么了?
人口基數(shù)大,具有消費能力的小部分人聚集在商場內(nèi)時,都顯得無比擁擠。一樓賣包和珠寶的奢侈品門店已經(jīng)進行排隊限流,趙婷說,這個架勢搞得進去有免費雞蛋領似的。
二樓以服飾為主,人遠沒有一樓那么多。進來前趙婷說了句,我們的問題不是在這會花得傾家蕩產(chǎn),而是想花錢都找不到地方花。
那天寧清是沒打算消費的,但逛到一家服飾店門口時,她停下了腳步,說我想進去看看。
趙婷拉扯了她的袖子,說你真要進去嗎?看了不買要遭人白眼的。你要進去我就陪你。
寧清進去了,挑了件灰色毛衣,柔軟舒服到極致,一點都不扎人。她試穿過后,鬼迷心竅般,連猶豫都沒有,直接買了單。
幾年過去,毛衣價格都翻了一番。她工資不低,就是買了這件,這個月就存不了錢。
出來后,趙婷就說你瘋了嗎?住的房子都要跟人合租,為什么要買這么貴的毛衣?
這是他穿過的那個牌子,貪戀過他的擁抱,也許是頭靠在他胸膛上,臉頰蹭過柔軟的毛衣,才讓她的內(nèi)心如此柔軟。
她就想買一件,灰色,跟他的那件一樣。
買回來,穿了一個冬天,嬌嫩的羊絨便起球、掉毛。她才知,他有很多件,才會每一件都如此嶄新而柔軟。
寧清收拾完衣服,看了床上的那件毛衣。她現(xiàn)在的收入更高了些,這個冬天,可以再買兩件。
但她不會買了,理由跟蔣月當年跟她說的一樣,這不是我們的消費檔次。
她坐到了床上,把這件毛衣攥在手里,貼著臉,抱了好久。
也許只能再穿最后一個秋冬了。
趙昕遠下午在書房處理工作,先隔著時差跟合伙人開了會。
年初他決定做點事,在這個小眾的圈子里,多的是單打獨斗的。這些人在大部分人對這個領域一無所知的時候就開始了深耕,等到進入大眾視野時,他們已經(jīng)賺得滿缽了,市場一定會給予先行者無比豐厚的獎勵。
這樣的賺錢很容易沒意思。人還是要創(chuàng)造。創(chuàng)造一個產(chǎn)品,從無到有,都不用說惠及更多人推動行業(yè)前進了,這本身就是個非常好玩的事情。
若真要開公司,從產(chǎn)品方向與邏輯,再到戰(zhàn)略規(guī)劃,都是無比理性的事情。初創(chuàng)公司就是要砸錢的,短期內(nèi)無法實現(xiàn)盈利。但又與傳統(tǒng)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不同,不需要燒錢爭取用戶量。
趙昕遠是有過糾結(jié)的,在大公司里拿著不低的薪酬,還有平臺資源,自已做點research,能活得非常好。
也沒多糾結(jié),想了兩天,決定去做。這件事的新奇與挑戰(zhàn),都太有意思了。跟合伙人sam也一拍即合,title和履歷在那,但兩人沒有接受任何投資,各自出資認股,賬上現(xiàn)金是充足的,團隊還要再招十來個人。
他開完會就面試,面試是特別消耗精力的事情。面一個人要聊兩小時。除了專業(yè)緯度的提問,他有自已的一套用人標準,看似天南海北的閑聊、與專業(yè)無關的提問,都是在考察對方的能力和素質(zhì),是否是自已看中的。好的面試者更會反向提問,在考察他這個面試官。
初創(chuàng)公司的所謂風格,完全由創(chuàng)始人帶來的,一定要找對的人,而不是好的人一起共事。所以他不喜歡線上面試,更偏向于坐下來跟對方聊,但今天這兩個還在海外。
后天去京州,又一波人約在了京州面試,異地的差旅費會給補貼。這份工作沒有強制坐班要求,幾乎所有工作內(nèi)容都可遠程辦公,但他還是會租個辦公場地。
面試完兩人都已經(jīng)五點了,他說的唇干舌燥,出了書房下樓倒水。寧真正在客廳講電話,看見他來了,她走去了外婆的臥室。
趙昕遠喝了水,又回書房。拿過一下午都沒碰的手機,中午聽了她說了那句話,他莫名惱火。
什么叫欠誰都不要欠他?
他一向脾氣很好,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幾乎沒多少事值得他發(fā)火,當然工作中的嚴格是另一回事。
一下午,手機里并沒有她的未接來電。
這個女的有心嗎?合著他犯賤了幫了她,還得被她說不需要。沒有基本禮貌嗎?不會打電話來說一句感謝嗎?
他當然不會再打過去。她愛怎樣就怎樣,與他無關。
寧真打完電話,一時間站著沒有動彈。
站在窗邊看著外邊烏云密布,等黑云飄到了這邊,便又是一場秋雨。明明屋子里暖得很,她卻下意識裹緊了披肩。
為什么那么討厭那個女孩子呢?在最單純的年紀,都能把他當成籌碼來威脅一個做母親的,薄情的人,哪里會愛昕遠。
當時托福早考下來了,申請名校最重要的推薦信都找人寫好了。但他突然說不去了,就想在國內(nèi)讀。好,那就在國內(nèi)讀。但他又要志愿填京州大學。
當時老公沒罵兒子,說了一句,你就把兒子教成這樣?
趙澤誠本就城府深沉,官越做越大,他說話都需要她去猜。這句,毫無疑問是重話了。他做事從不讓兒子記恨,惡人都是她來做。
寧真原本是不知道的,兒子竟然不懂事到高考過后便跟寧清越界了。在她家,那個父母都不知道死哪去沒人的家,就這么勾引了昕遠。
這種事,只能是當事人說的。當寧清以此事來威脅她時,她氣到手抖,扇了她一巴掌。當晚就跑去蔣月家鬧了,跟個潑婦一樣問她怎么教女兒的、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情。
她當然不會跟兒子說這件事,他自以為是的愛情,她寧愿他被辜負,也不愿他知道被欺騙。
遇到那個女孩,寧真就多了心眼,囑咐了人,寧國濤的案子有最新情況,都要告訴她。
這一場雨,還是下了。
這件事,只能是趙昕遠幫她的。但完全沒走趙澤誠的關系,證據(jù)她也拿不出。
寧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兒子性格其實跟他老子很像,軟硬皆不吃。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只有自已栽了跟頭才知道痛。
她不可能毫無情商地再去責問兒子,疏遠了母子關系才是得不償失。
“在這站著干什么?”李老太進了房間,發(fā)現(xiàn)女兒站在窗邊。
“媽,如果那個女孩,再把這個家鬧得雞飛狗跳,我該怎么辦?”
李老太坐在了窗邊的按摩椅上,看了眼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由她去?”寧真搖了搖頭,“對了,蔣月現(xiàn)在在做什么?”
寧清泡了杯紅茶,從冰箱里拿了徐晨給她的月餅,就這么當晚飯。流心的奶黃,還挺好吃,但也只能吃一個,多了就會膩。
她在拖延,她不想面對這件事。
拖到慢悠悠地把月餅吃完,才拿起手機打了電話給趙昕遠。
第一個電話,他并沒有接。
這是把她拉黑了,還是有事靜音沒接到?
等了半小時,寧清又打了一通,聽著鈴聲快到結(jié)尾時,他接了。
“喂�!�
趙昕遠剛剛在看文件,看到是她的電話。他耐心極好地看著手機震動了一分鐘,不掛斷,也不接。
“是我�!睂幥迨种心笾嘛灥乃芰�,不知如何開口。
“你有什么事嗎?我這挺忙的�!�
“你忙的話,就我先掛了,不打擾你了。你忙完了能不能回個電話給我?”
“你已經(jīng)打擾到我了�!壁w昕遠合上電腦,背靠到了座椅上,剛剛效率低到文件都沒看完,“說吧,什么事?”
“對不起,我今天對你發(fā)火了,我向你道歉。我很感謝你在我爸爸這件事上,幫了我。”
“這不就是你的脾氣嗎?我理解�!薄�04
聽著他的諷刺,寧清并沒有回應,繼續(xù)說,“我理解你有了新生活,怕我打擾到你家的心情,是我敏感了誤會你的意思。這件事你確實幫了我,還是個不小的忙,特別感謝你�!�
她又沒了聲音,他不耐煩,“所以呢?”
“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你的銀行賬號給我?”寧清第一次用這么多錢還人情,場面話她不會說,難以啟齒地解釋著,“就是,你也不想再見到我。但這么大的忙我得還你,所以......”
他冷笑,對她,你還能有什么期待呢,“那你要給我多少錢呢?”
寧清算過了,請律師至少兩萬,原來要交二十多萬,現(xiàn)在只要十五萬。算上幫忙的人情費,湊個整,“十萬。”
她心理底價是十五萬。
電話沒了聲音,她看了眼手機,仍在通話中。沉默了三十秒,他就是不說話,她也不敢問。
她受不了如此折磨人且極具壓迫性的沉默,“十五萬,我的底線,再多我也拿不出來�!�
趙昕遠簡直氣到想笑,把他的無語當成他討價還價的手段?
“你覺得我是為了錢幫你嗎?”他很冷靜地問她,“你知道你自已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自已在干什么,所以,你卡號是多少。我不想欠你,早給完,我們早了結(jié)�!�
暴雨襲來,雨水激烈地拍打在窗戶上,書房內(nèi)昏黃燈光在黑夜中顯得晦暗不明。他討厭極了這樣的天氣,連綿不絕,沒個果斷。
“你也知道我們這是非法交易吧,你能不能有點常識,匯款不安全�!彼治粘扇�,靠在起霧的窗子上,留下個烏龜印,這是她教他的,“我要現(xiàn)金,當面給我。十五萬,一分不能少�!�
Chap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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