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在微涼的夜風適時吹來,讓她重歸于清醒。
她飛快扭過頭,頭也不回地跑上了樓,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獸在追她一樣。
容凌將這一切納入眼底,極淡地笑了笑,轉身上車。
車子很快馳離,沒入茫茫夜色中。
【作者有話說】
注:上章女主沒看到男主,男主看到她了。
第5章
初見
年前,鐘黎終于接到了一個戲份比較多的角色,是在一部校園網劇里飾演女主角的閨蜜兼惡毒女配。
但是,正式拍攝那天導演卻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久,眉頭緊皺。
鐘黎一開始還不是很明白,直到去洗手間時偶然聽到兩個工作人員在嘀咕:“這是女配?長得比女主還漂亮啊,她這是素顏吧,都沒怎么化妝�!�
“不然書冉一直在那兒鬧啥呢?說這個美女演她就不演了。”
“也對,這要真播出去,女主角要被群嘲的吧?書冉的黑粉可要樂死了。咱這本來就是小成本網劇,也沒挑多漂亮的女主�!�
“應該會換人吧。雖然長得漂亮,一點名氣都沒有……”
鐘黎心里大急,回頭就找到導演說自己這個發(fā)型不太符合劇里的形象,愿意主動扮丑。
導演看了她的爆炸頭新造型表示很滿意,女主角也滿意了,拍攝繼續(xù)。
這天有一場戲是在室外籃球場,飾演女主的書冉不知為何心情很差,這一段一直拍到半夜8點還沒結束。
“劉導,我不舒服,我要去車上休息一下�!彼裏┰甑卣f。|?
導演連忙賠笑臉,讓人把保姆車開過來。
三個助理一道過來,陪著她上了遠處的保姆車。
“有人捧就是不一樣啊�!眲〗M一個女配感慨道。
“一直聽說她背后有人,只是不知道是誰。”另一人好奇道。
“她剛簽了長河影業(yè)你知道的吧?長河是隸屬于長河集團的,老板是誰?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不是吧?厲……”這人捂住嘴,“他不是有老婆了嗎?”
“混到這層次的人,身邊誰沒有幾個女人?有老婆算什么?”
中場休息的時間越長,待在室外的鐘黎就越冷。
她的這場戲拍的是夏天,所以她只穿了一件短袖。雖然現在還沒到寒冬臘月,夜間的溫度也快到零下了,冷風吹來,她凍得瑟瑟發(fā)抖。
她蹲在路邊玩了會兒石子,忍不住抬頭朝遠處的保姆車望去。
車內傳來淡淡的黃光,暖氣打得很足。三個助理照顧著書冉,一人在幫她扎頭發(fā),一人幫她煮泡面,還有一人幫她捏肩捶腿。
鐘黎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好像大冷天被塞了一塊黃連,淡淡的苦澀在唇齒間不自覺溢開。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頭頂傳來溫和低沉的嗓音。
鐘黎抬頭看到容凌時,真的有種在做夢一樣的感覺。
這是距離北京一千多公里的寧市,她怎么都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兒。
因為太過驚訝,她眨了眨眼睛,失神地望著他。
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現在的樣子不太好看。臉上畫滿雀斑、爆炸頭,還搭配了一件土掉渣的花襯衫。
她懊惱極了,有氣無力地問他:“你怎么在這兒啊?”
“過來見一個合伙人,他說要請我吃飯,他的小女友正好在這邊拍戲,順道過來看一下�!�
“哦�!辩娎椟c點頭,沒說話了。
她把頭深深地埋到膝蓋里,只希望他快點走。
面子里子在這一刻算是丟得徹底。
那晚,容凌跟她說了會兒話就走了,似乎真的只是路過。
她等了半個小時后,導演卻來告訴全組人員說太晚了,這場挪到明天再拍,讓他們回去休息。
鐘黎去換衣服時又聽到更衣室里有人議論了:“什么太晚了,分明是女主不想演了,跟她男朋友去吃飯了!真無語!”
“你們剛剛看到她男朋友了嗎?真是厲宏朗?長河集團那個厲宏朗?”
“沒看清,就看到她上了一輛京A8的勞斯萊斯。”
這些都和鐘黎沒什么關系,累了一天的她連忙去酒店吃飯了。
餓到現在,她沒有吃一點東西,肚子餓得快失去知覺了。
酒店是那種老式的賓館,門口擺著個柜臺,到了夜間只留一盞應急感應燈在跳。
鐘黎有點害怕,忙加緊步子。
誰知還沒進去后面就有人喊住了她。
鐘黎回頭,一個西裝革履的陌生青年站在旁邊的槐樹下等著她,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了。
“你認識我?”鐘黎搜索了一下,確定記憶里沒有這樣一個人。
“我是容先生的秘書,謝平�!苯兄x平的青年對她大方一笑,言簡意賅道,“請跟我來。”
鐘黎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了,都沒有細問就跟著他上了車。
路上馳了十幾分鐘,最后車停在當地一家很有名的酒店門口。
酒店的裝潢大氣奢華,水晶燈亮如白晝,腳下踩著的地毯讓她有種虛浮感,像是踩在云上一樣不真實。
目的地在走廊盡頭,推開包間門時,鐘黎可以明顯感受到里面一道道目光齊刷刷落到了她身上,她不由腳步虛軟。
里面一桌人共有男男女女七八人,有穿正裝的,也有穿常服的,但大多都氣質不俗。
容凌毫無疑問坐在主位上。
他的西裝脫了,只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比平日看著還要隨和些。看到她,他隨意敲敲旁邊的空位:“坐我這邊�!�
在其余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里,鐘黎硬著頭皮走過去、坐下。
座椅是硬木軟包,她卻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這個位置,顯然是目光聚焦之所在。
好在也沒人問她什么,只當她是容凌的陪客。他們大多還是和他交談,說一些行業(yè)內的事兒。
鐘黎低頭喝著茶,根本聽不懂,但聽了會兒也能聽出點兒端倪。
比如她左手邊這位,居然是本省最大民營建筑公司的老總,再左邊那位是業(yè)內首屈一指的投資公司的高級合伙人,順著過去是某大型集團公司的大股東……
她平時見過的最大的老板也就是個三流飲料品牌的老總,這席間隨便提溜一個出來都能碾壓,實在怪不得她不緊張。
她以前沒有見過這種陣仗。
耳邊聽著他們談笑風生,說著國內近來各個領域的行情,從航空聊到基建,從基建聊到體育,再從體育聊到娛樂……她一知半解,只覺得敬畏。
不過好在這似乎并不是什么談公事的正式場合,他們大多還都是在閑聊,像是給他接風的。
“怎么只喝水,不吃東西?”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原來是容凌側過身問她。
席面上忽然靜了一下,不少探究的目光落她身上。
鐘黎的臉不自在地憋紅:“……我吃了�!�
“我看你都沒怎么夾菜�!彼霉滓耸诌叺囊粓F寬粉給她,“這魚膠不錯,美容養(yǎng)顏,你嘗嘗�!�
“謝謝�!痹瓉聿皇欠劢z……
她用勺子戳了戳那團半透明的東西,乍看平平無奇,隨便嘗了口,頓覺鮮香撲鼻。
不是用佐料硬提出來的鮮味,而是一種很自然的美味。
價值百萬以上的黃唇魚膠,確實不凡。
這頓飯她根本沒怎么吃,吃了也感覺消化不良。
除了容凌給她夾的一些菜,她根本沒怎么動筷子。好不容易挨到結束,她才長出一口氣,深感自己真不是塊向上兼并的材料。
她站在臺階上等著,目光忍不住朝遠處望去。
席間的幾個老總圍著他,在跟他打招呼,說一些寒暄道別的話。他一一頷首回應,態(tài)度和氣,彬彬有禮。
別的不說,這表情管理能力實在讓鐘黎佩服。
至少,這一頓飯下來她沒看出他一絲一毫的不耐煩,一直跟他們打太極還打得毫無破綻。
有些位置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一頓飯幾個小時,天天這樣不還要命了?
“你嘀嘀咕咕的說什么呢?是不是在背后罵我?”他不知何時挽著西裝走到她身邊了。
鐘黎嚇了一跳,扶著胸口說:“你怎么走路都沒聲音��?”
女孩受驚的時候眼睛瞪得滾圓,臉上沒化妝,有自然的皮膚質感,水嫩嫩的,讓人想要掐一把。
容凌看了她會兒,收回目光,邁著步子利落下臺階。
手工皮鞋在臺階上踩出輕微的響聲。
鐘黎見他走遠了,沒有明白,但還是快步跟上。這人總這樣高深莫測,她真的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時候甚至覺得莫名其妙。
司機早將車停到了近前,下車恭敬地為他開車門。
容凌卻沒上,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
鐘黎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是讓她先上。
她連忙上去。
不過,這車底盤高,她又緊張,上去時崴了一下,好在沒有出洋相。
她忙小聲給自己找補:“我平時不怎么坐這種車�!�
“看出來了。”他聲音里有笑意,修長的腿跨上去,在她身邊坐了。
鐘黎渾身不自在。
車門關上,空間變得密閉而逼仄,她莫名覺得緊張,鼻息間好像被他身上那種清冽的氣息填滿。
他身上有種冷調子的木質香,很淡,但存在感似乎又非常強烈。
這讓她每次跟他挨得很近的時候都感覺不太自在。
“吃了這頓飯,什么感想?”安靜中,他忽然開口。
像只是隨口一問。
鐘黎卻真的審度了會兒,然后試探地問:“……我哪兒得罪你了嗎?”不然干嘛要這么整她?
容凌:“……”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實在是很難溝通,比如此刻的他和她,思維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帶她來長長見識,了解一下他這個階層的人情往來,結果她居然是這么想的。
其實那時候他也只是隨性而為,事后回想起來才明白,原來那時候他無意間已存了別樣的念頭。
不過他當時也沒在這個話題上深究,他不是個喜歡深究的人。
當然,更多的原因是他累了。
耳邊沒有再傳來聲音,鐘黎等了會兒,還以為他生氣了呢,回去望去卻發(fā)現他靠在座椅里睡著了。
他睡著時很安靜,睫毛細而密,鼻梁筆直英挺。
這么近距離地看,看不到皮膚上有什么瑕疵,真是一副優(yōu)越的皮相。
身材也是無可挑剔,她也見過不少穿西裝的人,可沒有哪個人能像他一樣把很簡單的西裝和襯衣穿得這么有型,寬肩窄腰,一雙比例優(yōu)越的長腿,就這么松弛地靠在椅背里也很優(yōu)雅矜貴。
不管是說話的時候、微笑的時候還是沉默的時候,哪怕是板著臉的時候,都有種天然的高貴,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遙不可及。
一看就是……出身很好的那種公子哥兒,跟她八竿子打不著那類人,也是——絕對不能得罪的那類人。
他們開心時拿你當朋友,翻臉的時候,能讓你知道什么叫不是人。
薛紅常耳提面命地告誡她不要沾染這類人,出人頭地、賺錢才是當務之急,千萬別走了岔道兒。雖提溜著她們給她撈金是第一目的,倒也不乏幾分真切關懷。
一路無話。
后來車在她下榻的酒店停了,他才睜開眼睛,按了按眉心,問司機:“到了?”
“是的,容先生�!彼緳C恭敬地回答。
容凌欲推門:“走吧,我送你進去�!�
“不用啦,都到門口了�!彼谧⌒睦锬欠N自卑的感覺,對他揚起一個笑臉。
在他的注視中,她飛快跳下去,鉆入了賓館里。
真跟只小松鼠一樣。
他失笑,搖了搖頭:“走,回酒店�!�
司機應一聲,車子重新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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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寧市拍戲的這一個多月以來,鐘黎不可謂不累。
其實她飾演的景蘭戲份不多,但是女主角書冉時不時就要鬧騰一點事情出來,不是今天姨媽來了不想拍就是一條NG好幾十次,劇組所有人只能陪著她一起站在寒冬臘月里等著,原本她只需要拍一個月不到的戲也延長到了一個多月。
不少人對她怨言很多,幾個交流平臺都有她的黑料。
不過她公司團隊很厲害,都被壓下去了。
這日休息,鐘黎待在酒店里。
“背后有人就是好,想怎么造就怎么造。”跟她一個酒店房間的陳璐佳跟她抱怨,“不然就她那個演技,估計劉導都想抽死她。沒辦法,她全資進組,劉導也只能裝孫子�!�
鐘黎不好搭腔,只能笑笑,繼續(xù)用指甲鉗修指甲。
陳璐佳盯著她看了會兒,其實覺得挺不可思議的:“你長這么漂亮,就沒人捧嗎?”
就不說書冉那種捧,這種顏值公司居然就這么放任自流?
“這個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辩娎枵f。
“也對。”陳璐佳笑道,“要么家境好,那么有背景,不然是真難混。你看我,跑了七八年龍?zhí)琢�,不還是這樣?我還是中戲畢業(yè)的呢。我跟我男朋友商量過了,要是明年再混不出什么名堂我打算退圈回老家結婚了�!�
于我心有戚戚焉。
鐘黎心道,暗暗嘆了口氣。
像這種小成本網劇一般也就拍一兩個月,后期處理個一個月就能上映。
鐘黎只是個配角,到了12月初她的戲份已經殺青。
她收拾了一下,準備明天打道回府。
但是,離開前一天發(fā)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那天導演說有個片段后期有點問題,讓她過去補拍一段,鐘黎二話不說就過去了。
誰知書冉心情不好,在現場砸了一碗泡面,有不少湯汁濺到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