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沈斯時笑著說他?看到了呀。
原來他?這幾天來這邊拍一部戲,早兩天就來了,只是在劇組封閉拍攝,沒?辦法溜出來看她。好在這日拍攝告一段落,他?終于可以來找她。
電話掛了的同時,門?就被人拍響。
鐘黎打開門?,沈斯時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在門?口。
雙手插袋,悠然自得。
他?還戴了副大墨鏡,笑嘻嘻摘下來,還沖她擺了個po:“是不是又帥氣了?”
“進(jìn)來吧�!辩娎杩扌Σ坏茫ソo他?倒了茶。
沈斯時倒不像某人那么講究,接過?來就喝起來。
“你小心?燙嘴�!�
她都來不及說完這話,他?已經(jīng)一副被燙到的樣子,手忙腳亂地將茶杯擱下。
鐘黎知道這樣不好,但還是很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可連日來籠罩在頭頂?shù)募m結(jié)陰霾,也莫名?散去了一些。
“我這次過?來,其實還有?一件事兒想跟你說�!鄙蛩箷r忽然鄭重地說。
“嗯,你說�!�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她,眼神特認(rèn)真:“我在五環(huán)那邊買了新房子了。黎黎,我們?復(fù)合重新開始吧?”
鐘黎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臉上的笑容也收了。
沈斯時不免忐忑起來,但仍是執(zhí)拗地望著她。
鐘黎忽然就有?些頭疼:“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我們?不合適�!�
“我不想分�!彼�?喪氣地垂下頭,“我們?處得挺好的,為什么要?分啊?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承認(rèn)我之前?做的不對,但我已經(jīng)改了。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他?說到最后聲音已經(jīng)很弱勢,像無?家可歸的小狗。
又是那樣一張英俊惹眼的臉,實在很難讓人狠下心?腸。
人對美好的事物總是很難心?狠決絕,鐘黎也是。
沈斯時實在長得太好看,加之還有?過?去種種,她多少是欠著他?的,不能將話說得太難聽:“可以做朋友�!�
他?抿著唇?jīng)]?吭聲,是無?聲的抗議。
可后來時間晚了,經(jīng)紀(jì)人連著來了三個電話,他?不得不走。
鐘黎卻是松了口氣,一直將他?送到院門?口,叮囑他?路上小心?,像囑咐一個小孩子。
他?也看出來了,很不開心?地說,他?比她還大三歲呢。
他?總感覺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是很在意,永遠(yuǎn)那么淡然�?蛇@讓他?挺不得勁的,他?心?里其實也感覺出來了,他?根本就沒?辦法牽動?她的情?緒。
雨下得大了,遠(yuǎn)處泛起的水汽如彌漫著灰色的煙霧,她遞給他?傘,叮囑一句不要?總是跟人吵架,得饒人處且饒人,別老得罪人。
他?接過?傘,悻悻地走入雨中。
很快,高大的影子在大雨中模糊成一個小點。
鐘黎搖了搖頭,準(zhǔn)備回?了。
轉(zhuǎn)身的那一刻腳步停在那里。
容凌站在昏暗的陰影里,那條冗長的廊道好似要?將他?吞沒?,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覺得他?周身的氣息和這雨中的水汽一樣潮濕陰冷。
那天他?沒?跟她說一句話,轉(zhuǎn)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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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黎是那個月下旬才回?的北京,正趕上霧霾天,剛出車站就是茫茫一片,五米之外不辨人畜。l?
接待員將他?們?送回?院所,鐘黎要?回?自己的住處。,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容總送我們?一程唄。”周靜本是隨口一說,占點兒口頭便宜。
這尊大佛自下飛機那會兒開始就冷著張臉,好似之前?的隨和親切都是假象。但這種出身高門?的子弟,脾氣向來大,她也見過?不少,諸如此類陰晴不定的不在少數(shù),便打趣他?兩句。
她不是純看臉的女學(xué)員,早看出這位不似表面上那么平和。
當(dāng)然,她看不慣他?還有?另一層意味,總感覺他?瞧鐘黎不順眼,明里暗里找她的麻煩似的。很明顯能感覺到回?程這一路上,鐘黎都躲著他?。
這不免讓她多想。
后來是容凌送她們?到宿舍的,倒是出乎周靜的意料了。
“這邊晚上會不會很吵?”他?抬頭朝老樓房望去。
一眼就瞧見鐘黎住的那一層,上次來過?,窗口擺著一盆多肉,肥嘟嘟水潤潤的,像她一樣可愛。
周靜覺得他?有?時候倒也像是個真溫柔的人,便也耐著性子笑一笑說:“這你要?問黎黎,我不怎么在這兒住�!�
上樓時,周靜好幾次去看鐘黎,到底是忍不住問她:“你和這個容先生,有?什么過?節(jié)嗎?”
鐘黎被她問住,去掏鑰匙的手都停了,烏黑的眼瞼垂下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她一副乖順溫軟的面孔,看著就好欺負(fù)的樣子,沉默的時候更讓周靜心?痛,直覺已經(jīng)給容凌打上了“欺男霸女”的標(biāo)簽。?
她氣憤地抓住她的手說:“你是不是被他?欺負(fù)了?你不要?怕,跟我說,大不了去找老師做主。我就不相信了,皇城腳底下這幫人能這么無?法無?天?!”
她生得這樣的容貌和身段,往常騷擾她的就不在少數(shù),周靜也見多了,不是沒?有?使手段想讓她屈從的。
鐘黎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真的嗎?”周靜將信將疑。
鐘黎不知道要?怎么解釋,只能說:“我跟他?是老朋友,只是有?點小誤會,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周靜這才作罷,但心?里對容凌的壞印象已經(jīng)種下。
這項目告一段落后,李海洋便出去單干了,將手里的事情?交給了周靜和她,只那一年就撈了好幾百萬。一次聚會上,他?喝多了便透了口風(fēng),把一干師兄弟都羨慕地不得了,都要?他?帶著。
“還是外面的天地廣啊�!币蝗烁锌�。
“還得是李師兄有?本事�!绷硪蝗丝衽鸟R屁。
李海洋之后卻怎么都不肯說了,只是插科打諢,說自己瞎說的哪有?那么多錢好賺。
可自此在幾人心?里種下了一顆種子。
鐘黎也有?些想法,奈何沒?有?門?路。沒?什么把握的事,她現(xiàn)在很少去嘗試。
直到那個禮拜六李海洋上門?拜訪,邀請她加入團隊,許了豐厚報酬。
鐘黎挺意外的,問那么多厲害的師兄弟他?怎么就瞧上自己了呢。
李海洋說:“你的履歷最好看啊。我們?公司不全靠本事……我不是說你沒?本事的意思,進(jìn)了社會,什么都要?靠包裝。你懂的吧?你在國外拿的那些獎,隨便拿倆出來都夠唬人的。”
他?自有?私心?沒?有?說,他?現(xiàn)在待的公司里有?兩方勢力,他?得扶持自己的人馬,旁人又信不過?,鐘黎是最好的人選。周靜那樣的人脾氣大,主意大,翻臉也不講情?面。鐘黎不一樣,她重感情?,性格好,將來鬧翻也不會擺他?一道。
“我考慮一下�!辩娎铔]?有?立刻應(yīng)承。
其實她的性格趨于保守,并非開疆拓土的人。
有?些看似優(yōu)厚的條件其實并不穩(wěn)健。
但那段時間她情?感上一團亂麻,實在需要?換個環(huán)境換個心?情?。
隔了兩天她回?復(fù)了李海洋,又將自己的想法跟王院士說了。還以為他?不同意呢,誰知他?挺樂見其成,還笑著打趣,說混不下去了歡迎她回?來,他?這邊永遠(yuǎn)給她留著位置。
鐘黎淚眼婆娑的:“老師——”
“好了好了,別煽情?,我這老頭可吃不消�!�
鐘黎破涕而笑。
李海洋給的地址在朝陽門?外大街**號,為了出行方便,鐘黎到底還是給自己置辦了一輛車。
只是,上班第一天就碰到了難題,因為停車問題在外面兜了一圈。
李海洋打電話過?來時,她將自己的困境說了,他?有?那么一瞬沒?說話:“……你為什么不直接開進(jìn)園區(qū)里?”
鐘黎也傻了,原來那地方可以直接開進(jìn)去啊。
這件烏龍事兒在她進(jìn)公司的一個禮拜后還時常被他?們?拿出來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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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辦公室里,實木桌上擺兩盞清茶。
“坐啊,別干站著。”俞和平朗聲笑著招呼她,自己先到沙發(fā)里坐了。
鐘黎笑著坐下,見一旁還站著一位穿通勤裝的職業(yè)女性,三十來許,便笑著也跟她大方地點了點頭。
對方也沖她微笑點頭,只是,鐘黎總覺得她望著自己的目光帶著一種冰冷的審視。
經(jīng)過?老總俞和平的介紹,鐘黎大抵知道了這位和李海洋不對付。
談話和她想象中沒?有?區(qū)別,初步認(rèn)識加上畫大餅,鐘黎是內(nèi)斂的性子,如無?意外絕不輕易開口,但答的幾個問題尚算合格。
到飯點了,俞和平便讓她出去了。
門?一關(guān),他?叉著腰笑著喝了口茶,問葉維:“怎么看?”
“長得挺漂亮�!比~維勾唇,也喝一口茶。
“問你能力?”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一個照面能看出什么來?不過?,這些學(xué)院派的出來大多還秉承學(xué)校里那一套,說起來頭頭是道,實操水平基本為0,要?讓他?們?掙錢他?媽的他?給你談理想�!�
她話里不無?怨氣,想起那幾個派到她手里的,俞和平哈哈一笑,表示同情?。
鐘黎沒?有?被分到李海洋手下,而是跟了葉維。
上班的第一周她就明顯感覺到工作和院所里的區(qū)別了。
大家表面笑哈哈,但私底下斗得一點兒也不含糊。光她待的這個部門?,感覺也只是表面上那么風(fēng)平浪靜,對接的各色人物、要?打交道的有?關(guān)部門?,還有?那些項目的負(fù)責(zé)人……這里面的門?道兒多得呢。
葉維和李海洋明槍暗箭,連帶著鐘黎也在她手底下如履薄冰�?偨�(jīng)理俞和平整個一和事老,但開會時明里暗里還會煽風(fēng)點火,她一小嘍啰,夾在中間實在局促難做,只能盡量夾緊尾巴。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工資的上漲。
那個禮拜她就累得夠嗆,整整瘦了兩斤。
因為長相的原因,總有?男同事明里暗里跟她套近乎,有?一次被葉維瞥見,目光里充滿輕蔑,她自此將妝容往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方向修或者干脆全素顏,口紅也不擦了,避免任何可能誘惑到異性的因素。
但葉維對她的成見并沒?有?減少多少。
許是單純地看她不順眼,許是李海洋的緣故,總視她為潛在競爭對手。
不過?,鐘黎一個月后的績效出來后,葉維就啞火了,尤其是得知了她是H市中體和美術(shù)館的主建筑師之后,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俞和平在會議上專門?表彰她,還提拔她做了兩個重要?項目的總負(fù)責(zé)人。
鐘黎知道自己履歷精彩,但更多的還是沾了老師的光才得到的人脈和資源,并不敢真的托大。不過?既給了這個職位,她也不會推辭。
鐘黎在距離寫字樓百米遠(yuǎn)的地方租了一處公寓,住57樓。
這地方位于新老城區(qū)的商業(yè)街交匯口,地理位置不錯,出門?過?馬路就是商場。
禮拜日早上,她去對面的超市購置生活必需品,沈斯時恰巧打了電話來,得知后立刻奔過?來幫她推車。
“新工作是不是很忙��?”沈斯時問她。
“還好吧,是比院所里要?累一些�!钡共皇枪ぷ骼郏饕�?是協(xié)調(diào)各種人際關(guān)系。
好在她人緣不錯,表面上大家沒?有?什么明顯沖突。
“工資是不是漲了?”
“漲了一點。”
“只是一點?”他?狐疑地看向她。
鐘黎笑了,笑容開懷,跟他?說了個數(shù)字。
沈斯時瞪圓了眼睛:“怪不得你要?出來單干�!�
不過?她最近確實是忙,手里頭有?個項目要?爭取。對方是業(yè)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企業(yè)中河,之前?招標(biāo)部門?已經(jīng)開過?一次會議,也選中了一下屬單位,只是中間出了點紕漏,該單位被廢除了中標(biāo)資格,這就有?了二?次招標(biāo)。
下午小張將修改過?的標(biāo)書給她仔細(xì)核驗過?,確定無?誤才帶過?去。
又是幾日的對接、審核,這事兒才算是敲定。
晚上有?個飯局,鐘黎和葉維都去了。
席間觥籌交錯,氣氛熱鬧。
鐘黎不怎么會喝酒,大家看在王院士的面子上也大多不會刻意刁難,那天卻有?個香港來的富商仗著多喝了兩杯,將手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鐘小姐這么美麗,哪里需要?這么辛苦打拼?”
董丹丹的臉綠了,佯裝不慎掃落一杯紅酒。
鐘黎的衣服濕了大片。
她會意,站起來,借口去換件衣服和董丹丹一道開溜了。
“什么東西?!不過?就是個三流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他?瘋了吧?敢調(diào)戲你?”董丹丹快氣死了,“老師,還不如回?學(xué)院,至少不用這么受氣。”
“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在外面混,難免的。你要?是想回?去的話,我跟老師說�!辩娎枭兴沔�(zhèn)定,寬慰地對她笑了笑。
董丹丹搖頭:“算了,是我嚷著要?出來陪你,就這么灰溜溜地回?去多沒?面子?”
兩人聊得起勁,沒?注意前?頭過?來的一行人,差點兒跟人撞上。
“走路不長眼啊?”一中年男子喝道。
鐘黎正要?道歉,便聽到頭頂一道淡漠制止的聲音:“小劉,出門?在外的,別這么沒?禮貌。”
鐘黎怔住,過?一會兒才抬頭。
容凌一身筆挺西裝,俊朗倜儻,說話時也沒?看她,仿佛她只是個過?路人。
聽他?發(fā)話,那小劉忙斂了氣焰訕訕往后退。
只走廊太窄,容不下兩方人齊齊通過?。
“你們?先走�!比萘柰赃呁�。
身后幾人都是一怔,但顯然都是唯他?馬首是瞻的,齊齊朝旁邊給她們?讓出了道。
葉維出來時,正好瞧見這一幕。
看看鐘黎,又看看容凌,神色沉郁又帶著幾分微妙。
車上時,她好幾次看鐘黎,看得鐘黎都抬起頭了:“有?事兒嗎?”
“沒?事兒,就是挺好奇的,你跟中河那位容總似乎關(guān)系匪淺。要?有?他?關(guān)照,別說這種項目了,以后咱們?公司還缺項目做嗎?”
她說話不陰不陽的,鐘黎已聽出幾分意思。
她抬頭,清亮的目光坦蕩地落在對方臉上,聲音又嬌又軟,但是清晰大方,并沒?有?局促心?虛之感:“這個項目是大家一起努力拿到的。那么多天日夜趕工、修改方案、報價,到你嘴里,竟成了我靠裙帶關(guān)系拿到的?你不覺得這是對大家努力工作的一種侮辱嗎?”
葉維啞口無?言,臉色難看,嗤一聲不再說話。
事已至此,成見也不可能消弭。只要?她在這個位置上一天,必然威脅到對方的利益。
鐘黎也懶得再跟她廢話來修復(fù)關(guān)系。
只是,那段日子分明有?一些關(guān)于她的流言在公司里傳開。
比如那日她去洗手間時便能聽到這樣的碎語:
“那個鐘黎,這么年輕能拿那么多獎?家里背景肯定很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