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印象里,她以前很喜歡他這樣喂給?她吃,會?羞澀地對?他笑一笑,然后?大大方方地張開嘴巴,這些年在國外應該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不知不覺,她很多的生活習慣都和?他記憶里那個小?姑娘不一樣了。
看?著還是柔軟可?欺的外表,溫溫柔柔的,其實已經(jīng)不需要依賴任何人也能過得很好?。只是他心里放不下,總覺得她不能照顧自己。
他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既感慨慶幸,又覺得悵然若失。
那天他要留宿她,鐘黎拒絕了:“還是喜歡我自己的地方,住著踏實�!�
容凌將車子停在她住的小?區(qū)樓下,抬頭,高層建筑幾乎聳入云端,漸漸淹沒在無?邊的夜色里。
她以前是最不喜歡這種很高的房子的,自己害怕,所以那么多處房子,她住在銀泰那邊的時?間是最短的,那地兒最高。
那地方其實于他而言是最便利的,可?后?來他還是陪著她住去了更僻靜更偏遠的四合院。
他這輩子所有的遷就都在無?形中給?了她。
此后?他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女孩了。
“黎黎。”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他忽然喊住她。
鐘黎詫異回身,一只手還軟軟地搭在背包帶子上,有些懵懂地望著他。
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只有兩米外的地方有一盞路燈,他半張臉沉浸在昏黃的光影中,沉默中的輪廓更為立體清晰,倒顯得有幾分冰冷寒峭。唯有那雙深邃的眼是炙熱的,像永不熄滅的火。
四目相對?中,她的心忽然突突地跳動起來,有久違的回到年輕時?那種一腔顧勇的感覺。
她本以為該是道別的話,誰知他緩步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臉:“黎黎,我愛你�!�
他冰涼的唇落在她的額頭,像是冬日里落下的第一片雪花在她掌心緩緩融化。
她微微顫抖,心更加劇烈地跳動起來,仿佛往即將熄滅的那團火中又添了一把柴。其實她很想問他為什么,總是要這樣擾亂她平靜的心緒。
到了深秋,北京的街道上一片金黃,尤其是海淀東邊那一大片楓葉林,遠遠望去如火如荼,像燃燒的一片火海。天空是明凈的藍,甚至不掛一絲云彩。
鐘黎這段時?間忙著環(huán)能的項目,每每開車經(jīng)過時?目光都會?停留好?久。
萬壽路那新開了一家羊肉店,老板是菏澤人,特厚道,她和?董丹丹每次去都給?盛滿滿一大盆羊肉,兩人合力都吃不完一份。
“你都咳成這樣了,就不要吃羊肉了吧?”這日,鐘黎在店里跟她。
董丹丹已經(jīng)喝了一大口湯,渾不在意的語氣:“反正?也好?不了。要我管住嘴,還不如讓我繼續(xù)咳著�!�
“醫(yī)院去了嗎?”
“小?毛病,去什么醫(yī)院?”
“你都咳多久了?小?心變成肺炎�!辩娎璋欀迹瑢嵲诜判牟幌�,吃完飯就非要帶著她去醫(yī)院。
董丹丹叫苦不迭:“就中午這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你還要逮著我去醫(yī)院?鐘老師,您放過我也放過您自己好?不好??”
嘴里這么,還是乖乖跟她去了醫(yī)院。
鐘黎陪她驗了血,又陪著做完小?便和?CT等一整套流程才攜她回去,路上又問她有沒有吃藥,看?她支支吾吾的,消炎藥和?咳嗽藥都幫她配了點。
“以后?要注意身體,還有你的國考,也要好?好?努力,至少到了我這個年紀的時?候別落后?太?多吧。不然老師問起來,我都沒辦法交代。他把你交給?我,結(jié)果我這么帶你�!彼雷约簢Z叨,但還是忍不住。
董丹丹乖順點頭:“知道了。”
她這樣關(guān)心別人,諄諄教導儼然一副老師模樣,回頭自己卻病倒了。
大早上根本爬不起來,眼皮沉重得像被502膠水黏住,胸腔里好?像壓了一塊石頭,兩個鼻孔都堵住了,呼吸都困難。
她堅持去了一天公司就累倒了,因為一直咳嗽,精神狀態(tài)也不好?,被遣返回家里。
再次去公司時?,也不過隔了三天,但光景大為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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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環(huán)能的項目負責人都易了主,換成了葉維。
鐘黎憋著一口氣,從打印室出來就回了辦公室,在走廊上遇到帶著一實習生的葉維。實習生模樣兒挺俏,見過一次,似乎是姓程。
“行?色匆匆的,去哪兒?”葉維叫住她,揚揚眉毛,心情看?得出頗好?。
能不好?嗎?她剛搶了自己忙活了大半個月的項目。
身邊的程京馥也朝鐘黎望來,一身淺藍色通勤制式非常得體,瞧著倒比葉維還要持重些。不過眉眼俏麗微抬,掩不住的矜傲之氣。
看?向鐘黎的目光倒無?敵意,只是含著一種鐘黎不清楚的打量。
鐘黎不記得兩人有什么交集,當時?也沒放心上,注意力都在葉維身上了。
她實在不覺得她們之間還有什么好?的,擺明了是惡意針對?看?她笑話,鐘黎覺得連敷衍都多余,微微頷首,轉(zhuǎn)身就踩著高跟鞋走了。
余光里看?到葉維抄著手冷笑一聲?,鐘黎心里更加發(fā)堵。
再若無?其事也不能否認,項目到了她手里。
俞和?平的辦公室在頂樓,鐘黎到門口時?整理了一下著裝,深吸一口氣才叩門進去。
“小?鐘啊,坐。”他在招呼一個合作商,都沒看?她,抬抬手示意她到一旁等。
外人在,鐘黎不好?發(fā)作,只好?坐在那邊等著。
時?間就這么一分一秒地過去,她跟個木頭人一樣杵著,俞和?平時?不時?笑兩聲?、愉悅而歡慶的模樣刺痛了她的眼睛,像是不斷往她臉上打耳光。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徐靳發(fā)來的消息,問她是不是病了,他看?到她早上發(fā)的朋友圈了。
鐘黎想起來他出差了,今天才回京。
不知為何眼眶就有些發(fā)酸發(fā)澀。
她本來是不會?跟你這些事情的,但這個項目,本就是冉文聰補償給?她的,徐靳從中牽線,是動用了他的人情,結(jié)果卻被旁人摘桃。
鐘黎想了想,還是跟他明了實情。
倒不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純屬不想就這么便宜了葉維,她會?氣死的。
另一邊,俞和?平結(jié)束談話送走了合作商,將門關(guān)上,折返回來。
他單手叉著腰,手里還捏著一根雪茄,表情不咸不淡的,實在看?不出什么愧色。
鐘黎心里愈發(fā)堵,更多的則是一種撓心窩子的氣憤。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連話語都這么平穩(wěn)。
鐘黎掐住掌心,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聽著不像是質(zhì)問,可?還是忍不住帶出了幾分氣音:“俞總,環(huán)能的項目一直都是我在負責的,我忙活了大半個月,你轉(zhuǎn)手就交給?葉維了。有經(jīng)過我的同意嗎?”
“環(huán)能的項目至關(guān)重要,政府都很關(guān)注,要是搞不好?,那可?是嚴重影響市容的,要是搞砸了我也沒法交代啊。你病了這么些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我總不能因為你一個人影響整個項目、影響公司吧?”
他得那么冠冕堂皇,鐘黎卻更加氣憤。
之前那些小?動作她都忍了,這一刻她真是徹底地看?清了這個人,無?非是接機打壓她的平衡之道而已。參與環(huán)能那個項目的人大多都是她帶著的,現(xiàn)在全被分給?了葉維,這是要徹底打散她手里的人。
俞和?平似乎也覺得過了,安撫道:“這也是沒辦法的,這個項目實在太?重要了。我知道你委屈,這樣吧,我把TR那個項目給?你做�!�
“各種半路換,您也不怕我倆把這倆項目都搞砸了�!辩娎枵Z帶諷刺地。
俞和?平面色一沉,正?要發(fā)怒,卻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本不耐煩地看?一眼,瞥見上面的名字,眼皮都跳了跳,甚至來不及趕去外面當著她的面兒就接通了,人才往外走:“徐公子,不是您想的那樣……”
雙手捧著那手機,別提多鄭重了。
鐘黎怔了怔才明白?過來,是徐靳給?他打電話了。
她沒想到他真會?過問這種小?事。
想必俞和?平也沒想到。
這一通電話打了足足有十?分鐘,委實超出了鐘黎對?徐靳的認知。他對?俞和?平這種人,向來是沒什么耐心的。
“黎黎,不好?意思啊,之前把項目交給?葉維主要是因為靠譜到工期問題,現(xiàn)在既然你病好?了,這個項目還是交給?你來做,你看?怎么樣?”
鐘黎真是大開眼界。
成年人的世界就這么些彎彎繞繞,明哲保身、見風使舵、利益當先……不過,鐘黎這一刻確實不想再忍耐了,也覺得跟著這樣一個老總沒怎么前景。
也許,她骨子里還保留著曾經(jīng)的那一份骨氣和?血性吧。
在俞和?平愣怔的目光里,鐘黎緩緩起身:“對?不起俞總,我現(xiàn)在鄭重告訴你,我不干了。”
事后?她打了電話給?徐靳道歉。
到底是拂了他的好?意。
“我當是什么事兒?黎黎,我們是什么交情?”他似乎是在一個飯局里,周邊觥籌交錯聲?不絕,笑聲?沉沉透過話筒傳來,總有種耐人尋味的低沉曖昧。
可?她也沒有立場質(zhì)問什么。
因為他的態(tài)度始終維持在友誼的界限邊緣。
若是過度撇清,反顯得她幼稚小?家子氣,也忒得罪人。
很長一段時?間,鐘黎覺得她和?徐靳都維持著這樣一種微妙的平衡。
其實也考慮過更進一步或者逃避,但都不太?合適。
容凌的再次出現(xiàn),更是打破了這種僵局。
徐靳的態(tài)度也有更微妙的轉(zhuǎn)變——似乎不再甘于固守在那一條安全界限外,有了別樣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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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比今天的這個電話,他本可?以做得委婉一點,可?卻在她發(fā)完消息后?立刻警告俞和?平,這樣露骨、毫不避諱,完全不像他的行?事作風,倒像是——做給?她看?。
鐘黎沒辦法猜透他心里的想法,這讓她心里更加不安。
但是她和?容凌之間,真的有未來嗎?其實鐘黎心里也是一片迷茫。
她應該相信他的,但實在沒有底。
“謝謝�!彼舆^了這個話題,先他一步掛了電話。
不管怎么,徐靳作為朋友算是仁至義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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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洋是一天后?才得知她離職的消息的,打了電話過來,跟她聊了將近兩個小?時?,然后?決定跟她一道出來單干。
鐘黎很是詫異,他那么大一公司不待,要跟她出來一起從零開始。
“什么叫從零開始。認識那樣的大人物,你怎么不跟我?我還用在這里跟著老俞混?”他不知打哪兒探聽來她和?徐靳的關(guān)系,如此道。
鐘黎不太?喜歡他話語里那種曖昧的味道:“我跟他只是朋友�!�
“我知道,知道�!崩詈Q笮χ蛄藗哈哈,“明白?。”
掛了電話,鐘黎心里仍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似的。
那個月她都在忙著成立新公司的事兒,一應手續(xù)辦完,辦公點選好?已經(jīng)是11月份的事兒了。好?在辦公地是現(xiàn)成的,只需要搬東西入駐。
徐靳的電話再次打來時?已經(jīng)是12月份了。
“大小?姐,我又哪兒得罪你了,這么不待見我?喊你吃飯不來,電話也不接。”隔著話筒,他聲?音沉沉的,帶很濃重的鼻音。
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郁悶。
四九城里大名鼎鼎的徐公子,什么時?候這么憋屈過?,盡在晉江文學城
鐘黎怔了下,不好?明原因,因為實在難以啟齒。
徐靳多精的人,不問了,轉(zhuǎn)而道:“那給?我開個門�!�
鐘黎這才意識過來,他就在門外,怔了一下才快步過去將門打開。
徐靳拎著一箱子螃蟹站在門口,笑望著她。他今天穿得很休閑,湖藍色寬松的毛衣,搭件挺潮流的牛仔褲。明明是不太?符合年齡的穿著,穿在他身上毫無?違和?感。
他抬起手指輕輕叩兩下門板:“不讓我進去?”
目光在她身上掃過。
鐘黎這才意識到自己穿的是粉色的睡衣,還帶倆兔耳朵,臃腫又幼稚。
她臉窘紅,猶豫了一下才往后?退開。
徐靳帶的兩箱子螃蟹格外大,鐘黎吃了一個已經(jīng)肚子鼓鼓。抬頭望去,這人好?好?的沙發(fā)不坐,曲著一條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慢條斯理剝著一只。
電視沒什么好?看?的,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唇邊總噙著笑意,眉宇雖是舒朗的,總感覺蒙著一層陰翳。看?久了,有些陌生。
“怎么想到找我喝酒了?”鐘黎在他旁邊的沙發(fā)里坐下。
他拍拍地板:“坐這兒。”
鐘黎遲疑著才坐下去。
他側(cè)目看?著她笑了,扣著手里喝了一半的啤酒跟她的碰了一下:“自在。”眼中又有幾分戲謔,“倒是你,也真敢跟我喝�!�
“啤酒不會?醉�!辩娎�,“而且我喝的也不多�!�
她這句話的時?候,雖然和?他肩挨著肩,眉眼清澈分明,甚至和?頭頂這盞清冷的白?吊燈一樣清明,有種神圣難以侵犯的感覺。
像一抔冷水,瞬間澆滅他心里的難耐和?火焰。
他從來不是個畏首畏尾的人,這么多年,唯獨對?她狠不下心腸,跟魔怔了一樣。
和?容凌的關(guān)系是其次,徐靳心里知道,更重要的是他更在意她的想法。
看?著這樣柔弱的人,其實卻有很強烈的堅持和?烈性。
不然,她當年不會?為了容凌擋那一槍。其實他有時?候有點羨慕容小?五,女人都是過眼云煙,沒有一個人可?以為他做到這樣。
他像一個局外人,見證了她和?容凌一路走來的往昔。這座圍城,離不開,也走不進去。
徐靳笑起來,不知是在笑她癡還是笑自己。
“不提這個了�!彼�?來,“你公司的事情吧�!�
見她躑躅,他又:“容小?五讓我問的。你知道,他挺擔心你的�!�
完這句話,自己都唾棄自己。
第85章
嬌養(yǎng)
鐘黎對于自己和容凌的感情其實不想過多?置喙。
她從未懷疑過兩人間的感情,
他們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彼此的心意。所以那?段時?間她都很回避討論這個,工作便成了很好的逃避借口。
徐靳問起來時?,她也就借坡下驢,
很自然地把話題切換到一個讓她舒適的的地方。
那天的聊天沒有持續(xù)多久,
因為容凌打了電話過來。
這個電話只持續(xù)了幾分鐘,鐘黎掛斷后,門鈴就響了。她過去開門,驚訝地看到風塵仆仆站在門外的容凌。
他的目光越過她,
在客廳里靠著的徐靳身上掃了幾眼,
用平淡的口吻問:“你這么閑?不用忙投資的事兒嗎?”可?面色是冷的,
冷到咄咄逼人,
語調(diào)里透著點?兒譏誚。
徐靳正掰橘子的手?停住,
勾了勾唇:“你丫的發(fā)什?么瘋?一來就尋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