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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陳巖開門換了鞋,往里面走去時,看見客廳里放了兩個行李箱。她人不在客廳,可不一會就從里面走了出來,手里拿著她的書包。她身上的衣服,也是穿回國的那一套。

    陳巖停住腳步,問了她,“又買什么了嗎?在收拾行李箱?”

    “我改簽了機票�!痹S嘉茗做好了決定,可不喜歡面對沖突的她不知道如何去跟他講,說話時都在逃避著他的眼神,“我今晚就走�!�

    陳巖一步步走向了她,“為什么突然改簽?”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嘉茗,抬頭看著我說話。”

    她的逃避,他像是誘哄一般,可又像是帶了濃重的威脅意味。

    許嘉茗抬頭看向了他,“我認為在一段關(guān)系里,我有單方面結(jié)束的權(quán)利,你也有�!�

    “我他媽有什么?”陳巖笑了,“我覺得這樣做不好,你不覺得嗎?”

    “我不覺得,現(xiàn)在,我要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

    “別鬧了。”

    陳巖伸手就要去拿她手上的書包,可她及時避開了他,她的眼神中帶著恐懼,不想要他的任何觸碰。

    許嘉茗搖了頭,很認真地回答他,“我沒有鬧,我只是在通知你�!�

    “通知?那我覺得你該冷靜一下。”

    “像你一樣冷靜嗎?”許嘉茗被他的用詞刺激到,“把我當(dāng)傻子一樣瞞著嗎?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一直在等著我爸爸出來。”

    陳巖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他現(xiàn)在需要耐心解釋,“我不知道什么時候告訴你。你爸爸這件事,我也很意外,就算你不信,我也要跟你說,不是我們干的。其他的,你要問什么,我都回答你�!�

    我們?

    她之前恐懼與厭惡的群體,都有了一個具體的對象,原來就離她這么近。愛情的浪漫瞬間化為了血腥,曾經(jīng)她得以喘息的時光,她的爸爸正因為他們,在遭受著她無法想象的折磨。在爸爸死后,她還能跟他有最親密的關(guān)系,她覺得自己惡心,僅此而已。

    從爸爸出事到他離開,她一直在保持冷靜,克制著自己。她要扮演成大人,要情緒穩(wěn)定,要重建自我,她不可以無底線地發(fā)泄。到這一刻,她覺得無所謂了。

    “我不要問什么,我都知道,我也不會把你沒做過的事情,非得安在你頭上,讓你覺得冤枉。”

    陳巖看著這樣冷靜的她,卻是感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在所有的理性分析之前,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Veronica。

    他一直認為,她和她的媽媽,性格上沒有一丁點的相似之處。

    許嘉茗看著他,“我想得很清楚,陳巖,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不是不能,是不想。”

    沒有誤解,她能理解一切因果與緣由,就是不想。他說不說,是不是從來都沒有過區(qū)別?

    “可我想�!标悗r靠近了她,她想往后退時就被他拽住了肩,她的掙扎,被他輕而易舉地制住,不讓她逃離半步,“那你覺得,這樣對我公平嗎?在這整件事里,我做錯了什么?頂多是瞞著你,你至于這么厭惡我嗎?”

    說出口時,他自己都覺得諷刺。當(dāng)一個人要去跟別人談公平時,就已經(jīng)是輸了。強者只分輸贏,弱者才會要求公平。

    “那你這樣抓著我公平嗎?”許嘉茗厭惡他這樣的挾持,知道自己無力逃脫,她沒有再掙脫,“你們抓我爸爸公平嗎?我爸爸罪不至死,他得到公平了嗎?沒有,那你們不論哪一方,都得到了想要的利益,你為什么還要來跟我講公平呢?抱歉,我這里給不了公平。”

    陳巖知道,他解釋什么,都已經(jīng)是沒有用的了。他想過解決除了她以外的一切事,現(xiàn)在他不知道,該怎么去解決跟她的問題,也不知道她給不給他解決的機會。

    “但你還愛我,不是嗎?”

    看著他篤定的神情,許嘉茗笑了,“這不重要,我會漸漸忘記的,興許以后還會愛上別人。”

    “你他媽做夢�!标悗r知道自己掐疼了她,可他試圖從她的痛苦中品味出些什么,她到底是真是假,她說過很多話,說會愛每一面的他,說會永遠在一起。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心硬,他也無法去細想她所說的這種可能,“我不接受,你這輩子都別想這件事,知道嗎?”

    他用力地抓著她的手臂,疼到她幾乎要掉眼淚,但她忍住了沒喊疼。

    許嘉茗只是看著他,很誠實地跟他說,“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是遇到你。如果能重來,我是不會有任何善心,去幫忙遛狗的�!�

    不是爸爸出了事,她根本無需去打工,她就不會遇上他。

    在內(nèi)心最不安定的時候,她談了戀愛。曾經(jīng)偷偷感激過有他,讓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愛著她、陪著她。

    許嘉茗厭惡老天的安排,給了她一個沒那么需要的禮物,就要奪走她最珍貴的東西。她沒有同意過這樣的交換,就要硬塞給她,而不問她要不要。

    她無法拒絕這個安排,只能將所有的恨與不甘,都轉(zhuǎn)移在了這個提前知情的人身上。那些戀愛中的甜蜜,他在她生病時去找她的感動,她都分不清到底是他內(nèi)心的虧欠,還是對她的憐憫。可她也不想分清了,這不重要了。

    理性她有過,如果抽象化這件事,兩方的對立局勢已定,那不是針對她的爸爸,而是她爸爸所在的位置,就注定會有這個結(jié)局。

    可是,這樣的抽象化,在她的失去與具體痛苦面前,沒有任何的說服力。

    陳巖也沒那么無辜,是嗎?

    “陳巖,你說你愛我�?墒侨绻愀嬖V我的話,我是不是還有機會再見爸爸一眼?你知道我有幾年沒有見過他了嗎?”談到爸爸,她的眼淚就無法控制地流下,“我不想怪你,說因為你我才沒有機會見到他�?墒牵驗槟�,我曾經(jīng)可能是有機會的。你這樣自私的愛,我無法接受,也不想接受�!�

    每次看到她哭,陳巖心里都不舒服。如果是他妹妹,傷心都有價碼,而她的難過,是他解決不了的,只能陪著她不舒服。他用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怕弄疼了她,“嘉茗,我給你道歉好不好?我沒有想到事情會到這個局面。是我錯了,我就做錯了這一件事,原諒我。”

    許嘉茗搖了頭,伸手擦去眼淚時,手上的戒指隨著她的動作劃過了臉,像是在提醒著她,不忘記,不原諒。

    “不要�!�

    她哭,他就沒了戾氣,拉住了她的手,“嘉茗,你可以怪我、恨我,你也可以現(xiàn)在不想跟我在一起。你回去,跟我先分開一段時間,但你不能現(xiàn)在就提分手�!�

    眼淚擦干后就不會流,今后也不會在他面前流,許嘉茗搖了頭,“不要這樣,陳巖,尊重我的決定,分手吧�!�

    許嘉茗說完就拽開了他的手,將丟在地上的書包提起,要背上往行李箱的方向走去時,就又被他拉住。

    陳巖不想放手,“一起吃飯吧,再呆幾天,按照原計劃走,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放開�!彼褪遣环�,她問了他,“難道你要把我關(guān)在這嗎?”

    “不是沒考慮過�!�

    第67章

    陳巖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辨不清,她到底是真是假。

    他應(yīng)該可以理解,她可能正處于應(yīng)激反應(yīng)中,她說的話是不算數(shù)的。他應(yīng)該給她空間,答應(yīng)她的離開。

    她接下來也不應(yīng)該呆在這,回去對她而言是最安全的選項。

    就算他再不想要,如果她現(xiàn)在心理上需要覺得與他分開,他應(yīng)該給她這個選擇。他們很相愛,一段時間的分開是他們之前的常態(tài)。

    陳巖看著她如此的冷靜,往常的她,說氣話時也是帶著一點撒嬌的意味。而且?guī)缀醪徽f重話。

    可是,她剛才說,她后悔遇到他了。語氣平靜到像是一聲嘆息,不是氣話,就是對現(xiàn)實的無奈。

    這樣沒有情緒的她,只要離開,他毫不懷疑,她今后都不會與他有任何聯(lián)系。

    這種結(jié)果,陳巖不接受。

    或許對別人來說,很多東西,得不到就得不到了,還得安慰自己是命運無常,可他不是。

    他是能毫不費力地得到很好的東西。但對于他想要的,他依舊是要付出很多努力去得到。得到的好處并不是東西本身,是在一次次的得到中更相信自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即使暫時拿不到結(jié)果,他也有耐心蟄伏、等待出擊。

    想要是什么?

    想要是愛,是不顧一切,不講道德,遵守著自己的底線而不是規(guī)則的設(shè)定;是信仰,所做的一切都為目的服務(wù),不在乎過程中被旁人點評吃相難看,得不到才是真正的難看。

    如果不能做到這些,得不到最想要的也正常,也證明了他們需要將欲望放低,因為他們根本沒那么愛。

    陳巖對他的事業(yè)如此,因為他無比渴望拿到自己的話語權(quán)。

    陳巖對許嘉茗,某種意義上也是如此。不論何種手段,是軟是硬,都為了愛服務(wù)。他也從不會去計較誰付出的多,那是弱者的糾結(jié)。率先拿出所有籌碼的人,是準(zhǔn)備贏這場局的。

    可是,他到現(xiàn)在,都無法徹底摸清他的對手。她一句會愛上別人的,他應(yīng)該當(dāng)作壓力測試。只是一句話而已,算不上什么,他卻無法淡然處之。

    他太過信奉經(jīng)驗與手段,此刻,過往一切的解決途徑都沒了借鑒意義。無法拿到掌控權(quán)的他,竟一時不知道能做什么。

    她的手被他緊握在手中,那枚戒指硌著他的手心。那是一個結(jié),纏繞著找不到解開的口。

    陳巖看著許嘉茗,她怎么會沒有別人喜歡呢?他身為成年人,知道永遠很難,情侶分手后,各自會有自己的生活,新生活中,將對方的存在慢慢剔除,直到有一天遇到新的人。

    他卻無法將這種客觀的設(shè)想用在她身上,他自認成熟,認為人要接受一切既定現(xiàn)實。然而現(xiàn)在僅是一種可能,他都不能接受。

    真的將她關(guān)在這嗎?

    他很想這樣做,但這只會把她越推越遠。

    “許嘉茗,如果我們真徹底分手了,我希望你過得了自己良心那一關(guān)�!标悗r盯著她,“我對你怎樣,你很清楚。在這件事里,我有多無辜,你也知道。你現(xiàn)在對我做的決定,是在宣泄你的情緒�!�

    “唯一做錯的是我沒有預(yù)料到這件事�!彼劳鍪撬麄兊谋苤M詞,陳巖在她面前說不出口這個詞,更不會說,也不一定能防得住,“我有想過,等事態(tài)穩(wěn)定些,讓周卓帶你回來看你爸爸的�!�

    許嘉茗緊咬著唇,不讓自己落淚,她只要一聽到有關(guān)爸爸的信息與細節(jié),她就失控地想哭,但她現(xiàn)在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緒,“你現(xiàn)在跟我說這些,沒有用了�!�

    “對,是沒有用了。我無論做什么,于你而言,都沒了任何用處。我也對你沒了用處,是嗎?”

    雖許嘉茗再不想講話,反問了他,“我圖過你什么用處了?”

    “很多。”陳巖看著她,忽然笑了,“當(dāng)時的你很難受吧,想要有個人陪你�,F(xiàn)在你不需要陪伴了,這段你不太認真的關(guān)系就可以不需要對方的同意輕易結(jié)束。那些你說過的承諾,只是戀愛中慣常的、無需相信的甜言蜜語,不是嗎?”

    陳巖扯著她的手,拉過了她,低頭質(zhì)問著她,“現(xiàn)在我需要在國內(nèi)工作,你要接著去讀書,我也沒法日常陪著你了,不就是對你沒用處了嗎?你當(dāng)然拿得起放得下,區(qū)別只是換個人談戀愛,是不是?”

    他的污蔑,每一個字都在否定著她,許嘉茗想否認�?墒�,此時她只要想到爸爸,就覺得沒有辯解的必要。

    她點了頭,“對,如果你非要這么理解的話。至于我什么時候換新人談戀愛,是我的事,跟你無關(guān)�!�

    陳巖盯著她,他的憤怒,是她的戰(zhàn)果;他在失控邊緣徘徊,失控,會將人拖到孩童時期,沒有文明的教化,沒有妥協(xié)的概念,占有欲達到頂峰時,不講世間所有規(guī)則,不講道理地要求人必須滿足他的要求。

    而她,就是那個殘忍的大人。冷眼旁觀著他的失控,不安撫他,吝惜一個擁抱。無聲的冷漠,她堅定地不滿足他的需求。在這樣的對峙中,他開始恨她。

    陳巖忽然低頭吻住她的唇,得不到她的回答,他就要以另一種方式將她漠然的外皮撕去。撬開她的唇,將她的舌占為己有,吮吸著她,想讓她說一句,她只是氣話。

    然而今早柔軟的唇不再,她并不回應(yīng)他,沒了任何愛意的存在,沒有抵抗,更不會有下意識默契的迎合。被憤怒占據(jù)的他,咬破了她的唇,感受著她的抽痛時,舌尖舔舐著傷口,讓那道裂開的口子開得更大些,這樣才能讓她更疼些。

    可她連報復(fù)的欲望都沒有,任由血腥的鐵銹味彌漫在兩人的口中,陳巖放開了她,卻抱著她不放開,“嘉茗,我無法接受你這個決定。”

    無法接受嗎?這個決定,是許嘉茗想了一下午做下的,她沒有沖動。

    沒有任何細節(jié),她大致知道了整件事的脈絡(luò)。就算證據(jù)不清,出于對他人品的信任,她會相信他的說辭。

    可是,她想了好久,決定推翻又重來過好多次,她依舊是無法接受自己跟他在一起。她反復(fù)回想爸爸給她打的最后一通電話,那時的他,正等待著被抓吧。

    她沒有機會再擁抱爸爸,問他害不害怕。想問他,為什么不在出事前,多給她打些電話,能讓她少些遺憾。

    她是知道答案的,誰能不怕,強大如她的爸爸,也是會恐懼的。他不想讓對方的關(guān)注落到她身上,就不能頻繁多聯(lián)系。

    施加在她爸爸身上的恐怖,那股神龍不見首尾的力量。從那時起,就掐死了她的所有期待。

    想起他,許嘉茗就無法原諒自己。在爸爸生前的最后時刻,她憑什么能擁有快樂?

    “陳巖,放開我好不好?”

    她的語氣算得上溫柔,陳巖放開了她,她嘴唇上的一道裂痕,正沁出血珠,他用拇指輕輕擦去,“痛不痛?”

    許嘉茗看向他,“我跟你在一起,就會想到爸爸。想到爸爸,我就難受。人是要走出來的,我不想這么難受,所以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過段時間再談這件事吧,幾點的機票,要中轉(zhuǎn)嗎?我可以陪你飛到中轉(zhuǎn)的城市�!�

    陳巖暫時不知她的具體行程,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騙他,他怕她為了躲他去住酒店。

    見她不說話,陳巖直接從她的外套口袋里拿了手機,剛拿出就被她伸手抓住。她這顯然是心虛,他掰開她的手,又怕弄疼她沒敢用力,兩人在爭搶之間,啪嗒一聲,手機砸到了地上。

    許嘉茗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內(nèi)心無比迫切地想離開這個地方,“你夠了沒有?你是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嗎?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要離開,我要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需要你的同意�!�

    陳巖置若罔聞,從地上撿起她的手機,輸入密碼,翻找她的行程單。她的確改了行程,今晚飛到東京,在那兒等到明天上午,再飛往溫哥華。

    陳巖看完將手機塞到她口袋中,“我送你到東京,陪你等到明天上飛機�!�

    “不用,我很厭惡你這樣強迫我。你應(yīng)該知道,我現(xiàn)在最不想見到的人是你。”

    她今天要走是定局,這個問題他們也無法今天解決好,他也不知道走了的她還會不會給他機會。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不開心了,陳巖不想讓她更難受,還是妥協(xié)了。

    “那我就一個要求,讓我送你去機場。”

    他說完就轉(zhuǎn)身去拿她的兩個行李箱,許嘉茗頭疼地不想再跟他吵,沉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換完鞋要離開他家時,許嘉茗往里看了眼,才反應(yīng)過來并不能看到客廳的花。沒什么可惜的,她已經(jīng)看到過芍藥的綻放了。

    這也是許嘉茗第一次見識北京下班高峰的擁堵,但離登機尚早,不必擔(dān)心趕不上。

    車內(nèi)很安靜,誰都沒有講話。他開開停停,旁邊的她已閉上了眼,像是回到了她剛認識他時坐在后座的假寐。

    他忽然喊了她一聲,她睜開眼就看到天邊的粉色晚霞,夜?jié)u深,粉中嵌著幾抹藍。她盯著不舍得眨眼,直到所有的粉意消失,被深藍的濃重替代。

    興許也是最后一次來這個城市了吧。她應(yīng)該是要有恨、憤怒與不甘的�?墒�,她現(xiàn)在內(nèi)心很平靜,甚至試圖記住此刻被陪伴的感受。

    許嘉茗太過清楚她這個決定需要承擔(dān)什么,是不會有見面,是戒掉所有依賴,是往前走時她也不知道能期待些什么,是害怕時也不會有人陪著她。

    她知道,這些東西會讓她很難受�?墒�,她只能用一種難受去壓倒另一種難受。

    道路總有終點,下車時,他幫她解了安全帶,他的臉猝不及防的離她很近時,許嘉茗看到了他眼底的自己。她無暇考慮他的感受,只轉(zhuǎn)開臉,開了車門。

    陳巖將她的行李箱從后備箱提出,很沉,她帶了很多東西過去。不知她落地后,是會打車,還是提著兩個箱子坐公交回家。

    她背著書包站在旁邊等著他,隨時準(zhǔn)備接過行李箱。

    這是陳巖第一次送她走,以前都是她送他。航站樓前人來人往,他沒有準(zhǔn)備送她進去。

    陳巖去美國讀高中時,一個人去的。在安檢時看著送別的父母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他只抬頭看了眼,就戴上了掛在脖頸上的耳機繼續(xù)低頭打游戲。內(nèi)心吐槽著,你們的孩子很快就會體會到脫離你們的爽感了,自由就要切掉很多牽絆。

    年少時想要很多自由,現(xiàn)在他想要有牽絆。不想送她進安檢,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拖她出來,將她帶回家,徹底無視她所有的感受,他只想自私地在乎自己。

    在她接過行李箱前,陳巖對她說,“在我這不算分手,我給你時間�!�

    許嘉茗認真地搖了頭,“沒有以后了�!�

    陳巖沒有反駁,伸開雙手抱住了她,將整個的她都攏在自己懷里,“你說過后悔遇到我,但我不會�!�

    有些話他說不出口,只拍了她的背,“好好照顧自己�!�

    陳巖說完就放開了她,向她笑了下。他有一些莫名的習(xí)慣,比如在機場送別時,不應(yīng)該是垂頭喪氣的,“走吧,路上小心�!�

    許嘉茗接過行李,不知如何跟他告別,可這是她選擇的,她說了好后,就推著行李箱轉(zhuǎn)身進去了。

    陳巖看著她進去,直到再看不見她的背影時,他也上了車,開車往回走。上了高速,變道開進最左側(cè),最高限速也挺慢。

    這回,她沒有東西落在他車上了。

    她不會知道,那天他在車里看到她牽著狗在笑,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是命運給過他的最幸運的禮物。

    第68章

    許嘉茗沒有回頭,直接去柜臺值機辦理托運。

    她不知道他在不在看著她離開,還是會在等著她出來。是她做的選擇,就算她也會后悔,她也要承擔(dān)結(jié)果。

    以前爸爸總跟她說,你自己決定,我?guī)湍銢Q定了。不然你要有一點不滿意了,你還得來怪我。

    爸爸說得對,他只幫她決定了送她出國。單這一件,就已經(jīng)落了她的埋怨,只不過他聽不到她的抱怨了。

    分手是她選的,她無法去怨任何人。

    飛機晚點了,深夜的航班上,嬰兒的哭泣斷斷續(xù)續(xù)地一直在哭泣。降噪耳機也無濟于事,許嘉茗沒有不厭煩,嬰兒肯定很難受,聽到撕心裂肺的一陣時,她也跟著心揪。

    嬰兒不會說難受,哭泣是他們的主要表達方式。

    忍耐,才是后天習(xí)得的。

    到東京,已是半夜。許嘉茗沒有找酒店住下,她已經(jīng)很餓了,找地方吃碗拉面后,就在登機口旁找了座椅,抱著書包倚靠在上面。

    書包里沒什么值錢的東西,睡過去也沒事�?赡芩砩献钪靛X的單品就是他送的那條手鏈,不過在家中。

    那條手鏈,她不會還回去了。還回去,是多此一舉,是試探。

    他們之間已經(jīng)不必算這種帳。

    許嘉茗依舊沒有睡著,熬到天亮?xí)r,不僅頭疼,腰也開始酸痛了。她吃了片止疼藥,站起來活動了身子,第二段飛行,十個多小時,她仍舊需要坐著。

    不過排隊登機后,許嘉茗才剛落座,空姐就來問她,愿不愿意換位置,商務(wù)艙有余位。

    應(yīng)該是航空公司經(jīng)濟艙機票超售了,許嘉茗從沒有遇上過免費升艙的機會,腰依舊很疼,說了謝謝后,她就換去了商務(wù)艙。

    或許這是這趟旅程中唯一的幸運,能讓她躺下一路睡回去。一無所有時,所幸她還能有個好睡眠。

    落地溫哥華,許嘉茗提著沉重的行李回到家,累得癱在了沙發(fā)上。

    家里很干凈,離開前她正好搞過衛(wèi)生。尚未到這兒的睡覺點,要調(diào)時差,她現(xiàn)在不能睡覺,不過她也睡不著。

    許嘉茗趴在沙發(fā)上拿著手機查存款,之前打工錢沒多少,只當(dāng)了零用的生活費。交了學(xué)費后,余額當(dāng)然是在減少的。算這趟回國的費用時,她才想起回國的機票,是周卓幫她買的。還買得很急,她沒問多少錢,直接轉(zhuǎn)了兩千刀給他。

    錢的確有點緊張,過兩個月她還要付兩份房租。她的東西很多,暫時懶得搬家。即使暑假不在這,她也不會考慮將空著的屋子短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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