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他們知道敵人還沒有被擊退，晶體教的星艦就在他們頭頂?shù)挠钪�，帝國的軍人正在與之戰(zhàn)斗。
軍方總部，將士們焦急地等待著前線的消息。不少高級軍官已經(jīng)一日一夜未眠，早就熬紅了眼。
戰(zhàn)況陸續(xù)傳來。當?shù)弥毡焕А⒖臻g站無法開炮時，眾人扼腕痛心焦急萬分；得知皇太子殿下帶兵馳援，以奇招將包圍化作反包圍，眾人又狂喜歡呼。
只是戰(zhàn)場遠在宇際，消息多少還是會有些時間差。此時的戰(zhàn)況停在萊安殿下晶骨失控爆發(fā)，重創(chuàng)敵艦百余，殿下自己卻也暫時失去指揮能力的時點上，又把將領(lǐng)們的心高高懸了起來。
“報告！”通訊兵的窗口彈出，將軍們聚集的會議室內(nèi)隨之騷動。
“前線……最新戰(zhàn)況，”士兵咽了口唾沫，臉色詭異，“席琳上將的指揮權(quán)被殿下撤了，現(xiàn)在是……是姜上校在指揮艦隊和空間站�！�
“誰��？”
士兵顯然也很懵：“姜上校……太子妃殿下�！�
“什么！？”
幾位高級將領(lǐng)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少將抬了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慎重地問士兵：“上一次的消息，不還是說太子妃殿下重傷昏迷嗎��？”
士兵：“……是�！�
這下，眾人紛紛愕然了。
“這，這可怎么……”
有人一拳砸在自己掌心，焦頭爛額地，“哎呀，這怎么能行呢！”
“太荒謬了，就算姜閣下少年英才，可他……他此前也沒指揮過星艦戰(zhàn)啊！何況是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一旦出錯……”
“席琳上將就沒說什么？空間站的林芝大校，也是經(jīng)驗豐富的軍官啊�！�
路德中將皺著花白眉頭，嘆道：“席琳一貫心高氣傲，近日卻接連失利，或許也沒了底氣�！薄岸�，那可是殿下的命令，如果是皇太子殿下執(zhí)意……席琳也好林芝也好，還能違逆儲君嗎？”
窗外夕陽沉重，會議室內(nèi)的燈格外明亮。將軍們大眼瞪小眼，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最后默不作聲地都站起來了。
這是心有靈犀，要一起去找老元帥問問清楚。
幾人敲開了陳.漢克大統(tǒng)帥的辦公室的門，只見陳老元帥端坐在桌前，手杖靠在角落里，老人深沉著臉，凝望智腦彈出的半圓形虛擬屏幕。
“大統(tǒng)帥閣下！”
“下官等認為，前線……”
“噓。”
陳老元帥瞇著眼睛，將食指在嘴唇前晃了晃。
屏幕的光映在老人滿是皺紋的臉龐上，足足半分鐘后，陳.漢克才伸了個懶腰，“前線的事呢，已經(jīng)全權(quán)委任給皇太子，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唐少將心頭一跳，他驚疑不定地偷偷去瞧那虛擬屏幕——當然，是瞧不到什么的。
少將只是腦子里胡亂猜想：莫非，老元帥看的是前線的戰(zhàn)報？
莫非老元帥覺得能贏？
還是有心急的將軍忍不住上前：“可……！”
“別急。”陳老元帥指了指對面的沙發(fā)，“坐下，陪老頭子喝一杯茶�！�
將軍們只能一頭霧水地坐下，秘書官給每一位都遞上了熱茶，只不過大家都沒心思喝。
他們就跟老元帥一起，干巴巴地等著前線的最新戰(zhàn)況一次又一次地由專門的通訊兵整理后親自傳訊過來。
“報告戰(zhàn)況！我方艦隊以魚鱗陣開始強攻，空間站持續(xù)移動助戰(zhàn)，我方占據(jù)優(yōu)勢�！�
“敵軍艦隊戰(zhàn)線后撤，我方優(yōu)勢持續(xù)擴大�！�
“敵我戰(zhàn)線已離開藍西施星系，敵軍的無人機與異星生物試圖潛伏繞行襲擊空間站，我方提前布置，加以伏擊，重創(chuàng)敵軍！”
“確認我方空間站退回原位，金日輪艦隊開始提速進攻，敵軍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戰(zhàn)況一枚枚疊加。
沒有險象環(huán)生，沒有心驚肉跳。
除了一個“穩(wěn)”字，剩下的就是“行云流水”。
敵方有破綻的地方就準準地撕開，我方有優(yōu)勢的地方就穩(wěn)健地推進。
越打越穩(wěn)，越打越流暢，堪稱勢如破竹！
“報告前線戰(zhàn)況！”
那名通訊兵的聲音微微顫抖，“敵艦……開始撤退！殿下說勝局已定，請諸位將軍放心。”
這種發(fā)展出乎了所有將軍們的意料，一度讓眾人覺得恍惚起來。
確實，在前一階段帝國艦隊已經(jīng)確立了絕對的優(yōu)勢，按理來說剩下的工作只是收尾，正常保持下去就是勝利。
但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且晶體教玄乎得很，能把這種優(yōu)勢一路高速滾雪球般推到最后，那是需要很精準的眼光與策略才能做到的。
連席琳上將都準備慎重地打，他們家這位太子妃上去就是一通強攻，居然還真給他攻破了？
能有這么玄乎的嗎？？
太過順利，反而讓所有人心里都惴惴不安起來。將軍們面容無一不是嚴肅的，桌案上的茶早就涼了。
頗久一段時間，沒有新的通訊傳來。路德中將有些慌張，小聲地拉著唐少將說話：“不會是中了敵人的計吧。”
唐少將擺擺手，又瞅了一眼氣定神閑的老元帥，沒敢吱聲。
也就是此時，外面的走廊突然傳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
一直靜坐的陳老元帥把他面前的屏幕一關(guān)，轉(zhuǎn)個身凝望門口，似乎等待著一聲宣判。
將軍們則臉色煞白，心里不約而同地想——
完了，這么慌亂的步伐，應(yīng)該是不好了。
門開了，還是窗口里的那個通訊兵，他竟然親自過來了。
這次卻是淚流滿面，喉結(jié)滾動著，在一群位高權(quán)重的將帥面前猛然高舉雙拳！
倏然間，辦公室內(nèi)的所有將領(lǐng)都站起來了！
“贏……贏了��！”士兵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終于從嗓子里嘶吼出這一句，“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我們贏了！�。 �
同樣的歡呼聲，以成倍的音量，響徹在宇宙的另一端。
片刻之前，本來已經(jīng)被沖得破破爛爛還折了一位主教的晶體教艦隊，又經(jīng)歷了被帝國軍摁著打了幾個小時的噩夢，最后終于選擇了全速撤退。
他們帶來的大量異星生物，也跟隨著艦隊遠去。
但金日輪的戰(zhàn)士們沒有人敢懈怠，他們?nèi)急锪艘豢跉饪囋诜卫�，憋得臉紅脖子粗，死死盯著巨大的星圖投影！
與帝國的高級將領(lǐng)們不同的是，這些將士反而被阻斷了真實信息。他們并不知道皇太子殿下如今精神狀態(tài)萎靡，也不知道姜見明其實如今是重傷的狀態(tài)。
那股剛剛破了敵軍布局的豪邁氣勢當頭，陣前換帥的舉動，居然沒有在各星艦將士中間引起太大的不滿。
他們最多能想到的，也就是皇太子殿下看著勝券在握，把自家心尖兒上的皇太子妃推上來撈個軍功。
畢竟是萊安殿下嘛，可以理解，正常操作。
其實，倘若太子妃真是個花瓶，將士們必然是不服的。
可姜見明先是做過明察秋毫的監(jiān)察官，后來又任金日輪上校，曾經(jīng)還在銀北斗立過功，面對晶體教和異星生物都勝利過……這事情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遠在帝國的將軍們，自然會理智地分析各種利弊概率。
可是對于這些真正在前線拼殺、生死一線的將士們來說，潛意識里的思維更簡單一些。
——誰瞧著更能帶他們打勝仗，更能帶領(lǐng)大家活著回家，他們就信誰。
自幼作為帝國信仰，如神子般強悍耀眼的皇太子殿下；以及身為殘人類卻接連締造勝績，滿身傳奇色彩的皇太子妃殿下。
他們要把近日連敗的席琳上將換下來親自指揮，難道不是件再合理不過的事嗎？
唯一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是長海號內(nèi)部，這些人是把真相看在眼里的。一開始，不少人嚇得手都在哆嗦。
但是無論如何，最后誰也沒想到居然能打得這么順，這么爽！
直到象征著敵艦隊的光塊徹底退出邊境，高維封鎖障的彩色冉冉升起。
戰(zhàn)艦內(nèi)，艦橋下，機甲滑行道上……無數(shù)將士們狂歡著擁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這一場過分艱難的硬仗，贏了！
坐在指揮席上的黑發(fā)青年緩緩往后靠去，也松了口氣微笑起來。
縱使他其實已經(jīng)沒有彎一彎嘴角的力氣，歡喜只能從他疲倦的黑眸中露出來些許。
“姜！”身旁那道修長的人影緊緊攬住他，在他耳畔沉聲說道，“你看見了嗎，我們勝利了�！�
其實看不見了，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但沒有關(guān)系，他知道。
“……嗯，我們勝利了�！苯娒髡碇R安的臂彎，蒼白的面容上是一種很釋然的神色，遲鈍地閉了一下眼又睜開。
不知為什么，他感覺自己的狀態(tài)從半途開始就變得奇妙。好似忘卻了許多東西，又記起了許多東西。
他聽見歡騰的聲浪，看見將士們振臂狂歡或怒吼，可是耳畔的歡呼飄渺了，眼前的景物也一點點褪色，五感像是被煙云包裹著，離自己遠去。
他并不覺得難受，只是有點困，想睡一覺。
白茫茫的浪潮中，無數(shù)雙沒有實體的手臂伸了過來，挽住他，拉扯他。
姜見明不知道那都是什么人的手，不知道這些手臂從何而來，要將他帶到哪里去。
等等，他在迷離間心想。
再給我一點……一點點的時間。
姜見明癱軟在萊安的臂彎里，他低咳兩聲，手指拽著萊安的袖口，強撐著最后一絲欲斷未斷的意識說話。
“窮寇莫追……放……他們走�！�
“知道，你安心，”萊安點頭，回頭下令，“撤軍！艦隊鞏固隊形，勻速后撤，都注意別給我露怯！”
打到現(xiàn)在，帝國艦隊也已經(jīng)很疲憊了，不適合窮追猛打。
姜見明放下心來，他閉眼吐出一口氣，身體慢慢放松，最后的神智像柔弱的泡沫般無聲破碎。
他將頭歪向萊安的懷中，徹底什么也不知道了。
=
白翡翠宮，地下。
浴血的巨大人型機甲收攏機翼，回歸原位；駕駛艙彈開，淡金色的精神連接紐帶斷裂，女皇帝從機甲鐵玫瑰上一躍而下，奔向黑衣首領(lǐng)的方向。
“怎么樣了！”
林歌奔了過去，神色罕見地極為凌厲，一把握住西爾芙的雙肩搖晃：“你剛剛說什么意識投射不穩(wěn)定，到底怎么回事��？”
首領(lǐng)搖了搖頭，黑甲手套拍開皇帝緊繃的手臂，她用平板無感情的電子音說道：“原因尚且不明，但暫時沒有精神損傷的危險，請陛下先冷靜下來�！�
“上一次意識投射不穩(wěn)定，是他在遠星際受了傷，被高階晶骨凝出的真晶刺中�！�
西爾芙轉(zhuǎn)過頭，黑色面罩依舊掩蓋住這位首領(lǐng)的真實表情，“推測這次也應(yīng)該是……受到了真晶甚至是晶骨的直接攻擊，基體重傷，導致連接頻率異樣。”
林歌猛地罵了句“他奶奶的”，又急躁地問：“那……現(xiàn)在他的意識呢？”
西爾芙：“在基體和原身之間拉扯，或許很快就會被拋向其中一邊，或者兩邊都走一遍�！�
“首領(lǐng)�。 �
趴在計算機前的基地研究員猛然回頭：“不行……意識投射的連接要撐不住了！”
首領(lǐng)：“撐不住就算了，先斷開，再重建連接吧�！�
=
姜見明徹底陷在奇妙的狀態(tài)中深睡過去了。雪白的手臂將他推進柔軟的浪，又將他撕扯成千萬片，撕得像晶粒子那么小……在宇宙的尺度上來回地擺動。
他似乎看到漫天的星光，星光下是一個漆黑的大坑，坑底密密麻麻地堆疊著扭曲而覆蓋晶體的人尸，那些尸體被晶體黏連，分不清彼此。
這是晶亂病人們的萬人墓。
他知道。
他知道的同時，又很悲傷。
他高高地站在大坑的邊緣，居高臨下地俯瞰這片死骸。
他似乎是悲傷地在等待什么，等待著……什么人。
狂風從身后推了他一把，他閉眼，在風中下墜，尖銳的晶簇從體內(nèi)生長而出，星光落在他的指尖，然后和他一起粉碎。
命運啊，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哪怕只多一點點的時間，讓我等到遠方的人。
無形中的力量將意識驟然拉扯入一個軀殼，隨著一陣電擊般的刺痛，姜見明驀地睜開了眼。
霎時間，面前的景象讓他整個人靈魂震悚，頭皮都炸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焦急的將軍們：他此前也沒指揮過星艦戰(zhàn)��！
統(tǒng)帥：？現(xiàn)在上號的是我。
（其實是半上號狀態(tài)x）
（明晚可以看到真.換號上線）
第139章
沐光凱旋（3）
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的無色晶狀物質(zhì)。
姜見明熟悉這種晶體，這是真晶礦的顏色，也是急性晶亂病人身上刺出的晶簇的顏色。
但是此刻，他躺在狹小的一點空間內(nèi)，上下寂靜，沒有絲毫聲音，四周簇擁著他的都是這樣的晶物質(zhì)。
“……�。 �
姜見明狠狠地倒抽了口冷氣。一睜眼就這，是個人都遭受不住。
不僅如此，他的身體四肢都被這樣的晶體爬滿了，偏偏“這東西”似乎察覺到他的蘇醒，正徐徐從他的身軀上退走。
是的，它在退走。
光線不知從哪里落進來的，環(huán)境幽暗但不至于無法視物。
在這點微光之下，四面的晶狀物質(zhì)分明在輕輕動彈著，有規(guī)律地一下又一下，隱約能看到晶體下面是屬于生物的血肉筋脈。
這東西……居然是活物！
這種違反了生物本能認知的存在，令人從骨子里滲出冰冷的恐懼感與惡心感。
姜見明渾身發(fā)麻，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身處什么異星生物的胃里，很快就要被腐蝕成一攤血水。
他下意識地掙動了一下，沒想到身體好像是個千瘡百孔的破爛殼子似的，五臟六腑一起疼的鉆心。
“唔……！”
姜見明悶哼一聲栽倒回去，身下的晶狀物質(zhì)蠕動起來，輕輕托住了他的后腦放下。
這……這到底是……
身體又動不了了，晶體去而復返，如鱗片般窸窸窣窣爬上他的四肢，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將他壓在原地。
幽暗中，只能聽見自己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姜見明大口喘息，喉頭痙攣著泛起腥甜的血氣，眼前陣陣發(fā)黑。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