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他就那么草率地把人拽上大典，在國民面前蓋了所有權(quán)的章。

    皇太子殿下頓時懊惱起來：“對，還沒有戒指。”

    他在這方面很遲鈍，偏偏姜見明從來不索求什么。

    姜見明還沒來得及再次迷惑于殿下的言論，聞言突然警惕起來，他可怕死了萬一這位又要拆晶骨：“殿下，請您別打不該打的主意�！�

    萊安就像抓到了把柄一樣瞪他：“你看，你還在用敬稱�！�

    姜見明閉嘴了。

    萊安一副高高在上教育他的模樣，神色冷漠地堅持道：“你太不珍惜自己，我要對你再好一些……才可以做這種事。”

    就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姜見明泄氣了。

    算了，他心想。

    “好的好的，您說的對……”姜見明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把睡衣穿好。其實倒也不是突然多么渴望，只是……

    就像是剛剛對萊安說的那樣，他怕拖得時日久了，自己狀態(tài)更加不好。

    以前他的心態(tài)是，反正自己是個活不長的人了，別把殿下拖得陷進(jìn)去太深；結(jié)果萊安非要拉著他一起往下跳，他索性放開了，這次就想趁著自己還沒徹底枯竭，把能給的多給殿下一些。

    但萊安又這么珍重地待他。

    所以……算了。

    姜見明滾進(jìn)被子里，被皇太子舒服地?fù)нM(jìn)懷中，閉眼睡覺。

    ……

    時辰推遲，白翡翠宮的夜空上方云霧挪移，月亮露出了臉又被隱去。

    一個小時過去，臥房內(nèi)呼吸聲淺淺。

    姜見明早睡了，無意識貼著皇太子的胸膛，睫毛安靜地掃出細(xì)小的陰影。

    萊安卻還睜著眼，他躺在背光昏暗的那一側(cè)，臉色……變幻莫測。

    懷里那具身體的溫度略涼，有規(guī)律地隨呼吸起伏，玫瑰的香氣繚繞不去。

    他不是第一次嗅這味道，這幾天姜見明每晚都被他往玫瑰池里泡，香氣幾乎熏進(jìn)肌膚，甚至不像個軍官了。

    這種把殘人類養(yǎng)得嬌嬌貴貴的感覺一度讓皇太子殿下很是著迷，但……但現(xiàn)在……

    “……”

    萊安煩悶地把自己的卷發(fā)在枕頭上蹭得凌亂，他伸手想碰碰姜見明的臉，在空中僵硬了半晌又收回來。

    最后十分難耐地咬住了自己腕口躁動的晶骨。

    腦海里閃過浴室里滴落水珠的胸膛，燈下粘著玫瑰花瓣的腿窩，影影綽綽的腰肢線條，還有……

    那雙深邃的眸子，含笑半挑的眼尾，抿起的唇珠，隨著慵懶的說話聲而輕動的喉結(jié)，再往下是鎖骨。

    皇太子殿下閉眼無聲地抽氣。

    他后悔了。

    一念之差，讓他放棄了名正言順地欺負(fù)這只殘人類的機(jī)會。

    好了，現(xiàn)在自己睡不著覺了。

    這個人……這個人是不是故意來蠱他的�。�

    床頭燈一直沒關(guān)，這是為了照顧對黑暗有應(yīng)激反應(yīng)的病人。

    萊安借著那點光澤，萬般煎熬地數(shù)著姜見明的睫毛。過了會兒，還是伸出手臂，把人往懷里按了按。

    還能有多久？

    這樣哪怕僅僅是擁抱著他的時光。

    他想要給姜見明，更好、更幸福甜蜜的時光。

    禮物，約會，花束，情書……

    舉辦婚禮，遞上鉆戒。

    那必須是一個沒有戰(zhàn)火的帝國黎明，鐘聲悠悠，敲醒那些崎嶇的歲月，白鴿會飛上無限遠(yuǎn)大的藍(lán)天。

    他挽著姜見明的手臂，在某個盛大光明之處，在萬民見證之下互換誓言與真情。

    然后在新婚之夜，索要愛人的身體。

    憐惜地親吻那些舊傷痕，撫摸愛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最后在夜色與星月的祝福下癡纏、放縱、瘋狂。

    想狠狠地占有他，想把他弄臟弄亂，想看他眼尾潮紅神志不清地說著平日里絕不會出口的話，甚至想看他受不住哭得發(fā)抖，在某一瞬間哽咽著尖叫出來，最后體力不支地暈在自己懷里。

    但是到了次日清晨，白光與清風(fēng)逗弄窗簾的時候，床幔深處，他又會在自己懷里醒來。

    萊安忍不住幻想戰(zhàn)亂平息后姜見明的樣子。

    殘人類仍是那么清俊悅目，黑發(fā)雜亂地貼在眼角臉側(cè)，但面容不再是病態(tài)的蒼白，而是帶著被滋潤過的霞紅，他現(xiàn)在健康了。

    他要軟綿綿地醒來，倦懶地笑著蹭自己，罵自己昨晚做的太狠，抱怨現(xiàn)在渾身的骨架子都是酸疼的。

    但是沒關(guān)系，和平盛世，無甚要務(wù)。操勞的皇太子妃可以放假，可以躺一整天。

    想到這里的時候，幻想破碎了，一陣鉆心的痛楚涌上胸口。

    萊安猛地在夜色中撐起上身，仿佛看著指縫中消逝的流沙般，無措又偏執(zhí)地盯著姜見明的面容——

    這一切都來得及嗎？

    他們還能不能走到這樣的一天了？

    往大了看，與晶粒子的種族戰(zhàn)爭當(dāng)前；往小了看，是慢性晶亂的絕癥，還有不停疊加的傷病。

    就像林歌那日的悵然悲嘆，“——他這個人，好像生下來命定就要吃苦�！�

    萊安眼底的情緒劇烈地?fù)u動著。

    禮物，約會，花束，情書……

    黎明中的婚禮，和平下的廝守。

    為什么，竟感覺那么遙遠(yuǎn)。

    皇太子猛地紅了眼眶，他伸出手掌按住姜見明的肩膀，近乎暴躁道：“起來。”

    姜見明蹙眉在被窩里動了動，從嗓眼里“嗯”了一聲。還沒來得及醒，萊安整個人已經(jīng)欺身壓上。

    “起來！”

    “嗯……殿下？怎么……”

    姜見明才掀開眼瞼，明暗交界間就有人俯身，惡狠狠銜住了他的唇瓣，“唔…嗯……��？”

    他毫無防備，吃驚的幾個字含糊地陷在兩人的唇間，被吞掉了，只剩下微弱又引人遐想的哼聲。

    姜見明就這么迷糊間被親了個七暈八素，總算醒了，同時卻也茫然地睜著眼，大為震撼——

    睡前問他要不要做，他說不行；結(jié)果三更半夜他精神了又把自己扒拉起來索吻，這什么毛病啊？

    能干出這種事的，真的是人嗎�。�

    他更不明白的是，自己才睡了小會兒，怎么剛剛還坐懷不亂的儲君現(xiàn)在和瘋了一樣。姜見明差點沒被吻得喘不過氣，耳畔聽見萊安陰著嗓門：

    “聽著，聽清楚，如果你死了，我絕不可能給你做未亡人……你想都別想。也不準(zhǔn)再想死后的事，要一直在這里陪我�！�

    “清醒了嗎？醒了就坐好……不是，不做那些事，但我還沒有好好親過你�！�

    親吻。

    或許皇太子是想起在星艦上的事情，唇瓣猶豫了一下，先落在姜見明的額頭，然后沿著鼻梁細(xì)碎地往下輕吻。

    被親吻的人，苦笑著罵了聲“您有病”，卻也順從地沒有掙扎。

    夜色與燈火的糾纏下，他們似乎還是第一次這樣認(rèn)真，這樣甜膩地親吻。

    以前的吻，更類似于互相寬慰和示愛，有時則是在外界壓力之下發(fā)泄情感。好像要借著這份愛意，在更龐大的東西面前抵死抗?fàn)帯?br />
    而不是尋求快樂。

    像普通情侶一樣，單純地尋求快樂。

    萊安用手指抬起姜見明的下頷，力道溫柔卻不容反抗，這個吻最終流連在唇上。

    今晚比往日深了許多，先是舌尖輕輕地舔玩唇瓣，時而用牙尖碾磨，最后深入到應(yīng)有之處。

    萊安的拇指按住了姜見明的眼角，逼他輕喘著張口的那一刻，征服與掌控的快感登頂，殿下感覺自己像逡巡領(lǐng)地的野獸。

    誰是今晚的捕獵者，誰是甘心俯首的獵物？這已經(jīng)并不重要了。

    低喘的聲音在夜色下交錯，兩個人的呼吸都亂得厲害。

    好像要抓住個什么著力點似的，姜見明摸索著握住了萊安的手掌，在光線昏暗的地方，他們的手指互相交叉。

    “殿下……”

    姜見明在換氣的間隙念了一聲，吐字好像都是濕的，“……萊安�！�

    只是一個親吻而已，兩人卻都感覺空氣開始變得燥熱。單衣扯亂了，年輕的軀體纏綿廝磨，他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

    被推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姜見明忽然弱而急促地喘了兩聲，他體力不濟(jì)，早就在激烈的深吻下軟了腰肢，耳中嗡嗡地響。

    缺氧的狀態(tài)反而加重了情迷意亂的感覺，但本能讓他很微弱地做了推開的動作。

    那并不是喊停的意思。只是暗示……你慢一點，輕一點，讓我緩口氣，有點撐不太住了。

    但萊安卻突然反應(yīng)過來。

    他好像醒神了一般，手上的動作猛地停下來。

    他意識到不能再繼續(xù)了，再做下去真的要失控了，就這么個狀態(tài)擦槍走火，姜見明不可能承受得住。

    而且……說好不做的。

    要等一切都變得更好的時候。

    寬闊的床上，姜見明的呼吸逐漸平復(fù)，他仰躺在棉被間，向突然停止的萊安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萊安僵硬地伸手，把渾身軟綿的皇太子妃仔細(xì)塞進(jìn)被子里頭去。

    “……夠了，我很滿意�！�

    萊安沙啞道，“你可以睡了。”

    姜見明：“。”

    他緩緩伸手，撫著自己的唇瓣，沉默許久。

    隨后抬頭，向萊安投過去一個“您是真的有病吧”的神情。

    “快睡，”皇太子頓了頓，轉(zhuǎn)身走向浴室的方向，試圖用冷傲的命令語氣掩飾其不自在，“等我出來的時候，我要看見你已經(jīng)睡著……對了，不準(zhǔn)關(guān)燈。”

    “……”

    床上，姜見明目露滄桑之色，抱著被子滾了半圈，最后悶悶地失笑了。

    因為他很快聽見那頭浴室里的水聲，隱約還有低沉隱忍的喘息。

    ……至于么。

    他家小殿下，也是夠傻的。

    作者有話要說：萊安·大型貓科·殿下在深夜失眠睡不著的時候——90％的概率會陰郁地咬著尾巴盯飼養(yǎng)員盯一晚上，10％的概率會撲過去把飼養(yǎng)員惡狠狠蹭醒，舔到自己順意為止。

    第144章

    星領(lǐng)來客（3）

    亞斯蘭星城外，帝國境內(nèi)宇域。

    一艘靛藍(lán)色的大型星艦停泊在宙海中。艦體的側(cè)面印著光榮自治領(lǐng)的徽章，此刻卻有了三兩處焦黑磨損，顯然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戰(zhàn)斗。

    就在星艦的斜后方，幾十具異星生物的尸體漂浮在黑暗里。它們的外表接近巨型節(jié)肢昆蟲，但體態(tài)比之更扭曲，生出晶骨的附肢曾在半個小時前瘋狂攻擊過星艦的外殼。

    現(xiàn)在，它們都被趕來的殲擊機(jī)甲與無人戰(zhàn)斗機(jī)清剿完畢了。

    五艘金日輪的小型星艦圍著那些尸體，做最后的處理。

    最中間的那艘星艦上，一位年輕的金日輪軍官斂眉沉面，一步步走到艦橋的最高處。

    沿途士兵臉上露出激動之色，紛紛敬禮：“姜上校！”

    姜見明“嗯”了一聲，淡淡問：“有傷亡嗎？”

    “報告上校，沒有傷亡，是場無損清剿！”

    姜見明就回頭笑了笑，一側(cè)的眉毛輕輕一揚(yáng)：“金日輪最近也學(xué)會對抗異星生物了，很好，進(jìn)步很快�！�

    那回眸的一眼神采極為生動，搞得旁邊一個小士兵臉龐悶紅，局促地埋下了頭。

    ……自從帝國遇襲之后，這位傳奇色彩濃郁的帝國皇太子妃、驚才絕艷的無晶人軍官，出了醫(yī)院又住進(jìn)皇宮，一直沒有在人前露面。

    金日輪士兵們不是沒有私下討論過，但怎么也沒有想到，他們再次見到姜上校，既不是在白翡翠宮的典禮或夜宴上，也不是在媒體拍下的鏡頭前。

    只是照常的一次軍方行動，大病初愈的姜上校就平靜又自然地出現(xiàn)了，或者說回歸了。

    仿佛是用這種方式表達(dá)：他先是帝國的軍官，再是帝國的皇太子妃。

    “小閣下，您走慢點走慢點……”

    鄭越跟在身后陪著，一路上心驚膽戰(zhàn)，幾度伸手欲扶，都被這位比他年輕的長官不甚在意地?fù)]開了。

    姜見明在艦橋上站定，側(cè)眉看著面前浩瀚的宇宙與那些異星生物的尸體：“照固化射線吧。”

    星艦的外殼彈出照射燈，固化射線照射在異星生物的尸身上，凝結(jié)出的真晶礦，很快被伸出的機(jī)械臂抓走了。姜見明身姿筆直地站在那里，盯著這一幕沉思許久，星塵似乎流進(jìn)了他那雙黑瞳里。

    身后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沒人敢開口說話。

    ……如果說，晶粒子是一個生命種族的話，普世認(rèn)知里的整個世界都需要重新解構(gòu)。

    例如眼前，固化射線和真晶礦的問題。

    姜見明暗想。

    固化射線會讓逸散的晶粒子化作能夠被人類所用的真晶礦資源，而真晶礦在被有晶人種的晶骨以特殊頻率刺激之后，又會爆發(fā)出大量混亂的晶粒子。

    他初步判斷，固化射線應(yīng)該是一種能讓晶粒子失活的射線，但無法完全將其意識殺死，就像冰凍休眠之于人類。

    通訊忽然響了，姜見明漫不經(jīng)心地接起來，聽見對面的嗓音。

    “你人呢？”

    冷而低沉，如冰似鐵，再帶一絲天生的優(yōu)雅高傲，屬于尊貴的儲君殿下。

    姜見明淡淡道：“在金日輪的星艦上呢�！�

    “……”

    對面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是壓抑著怒火的陰沉語氣：“我到底怎么惹你了？”

    姜見明又好氣又好笑，簡直不想跟這人說話。

    他尋思你晚上興起就抓我親昵，好容易氣氛到了點起火來又不管了，還一副自認(rèn)很體貼照顧的樣子——現(xiàn)在居然如此無辜地問“怎么惹你了”？

    “……”

    旁邊，鄭越飛速眼觀鼻鼻觀心，開始裝木頭人，大氣不敢出一個。這舉動對他來說已經(jīng)很嫻熟了。

    “您很好，您沒惹我，別多想�！�

    姜見明不咸不淡地安撫了一句，“今天不是貴客來訪嗎？我看路德中將好像有些忙不轉(zhuǎn)，正好這兩天身體狀況不錯，跟著出來透透風(fēng)而已。”

    說來倒也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