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喬昭輕輕勾唇笑了笑,她眼睛毫不避諱的望向徐紓言,不帶半分感情的。
不疾不徐說道:“今日我出去覓食走遠(yuǎn)了些,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村莊�,F(xiàn)下?我們?所在的山洞太容易暴露,明日我們?便離開這里。屆時自?身安全得到保證后,再秘密聯(lián)系您的下?屬�!�
“掌印認(rèn)為如何?”喬昭好?整以暇看?著徐紓言,等待著他的回答。
喬昭在外?人面前端的是?一副知禮識節(jié),謙遜有禮的世家子弟模樣。說話做事八面玲瓏,半分不逾矩。
在紛繁復(fù)雜的中京,這副面具是?最好?用的,即使她并不喜歡。
現(xiàn)下?她面對?徐紓言也?是?這副樣子。
滴水不漏的,略帶冷漠的。
徐紓言抬眼,看?著喬昭一臉正色的模樣,他心思本就?敏感細(xì)膩,如何感受不到喬昭語氣?的變化。
徐紓言低聲回復(fù)道:“可以�!�
“行�!眴陶押喍袒貜�(fù)以后,便轉(zhuǎn)過身子,不再看?徐紓言。低頭吃剩下?的食物。
徐紓言食不知味,他又注視著喬昭的背影,心不在焉的將食物塞進(jìn)口里。
夜晚溫度低,肉也?有些涼了,油脂凝固在表面,味道不如一開始鮮美,讓徐紓言難以下?咽,甚至有些想吐。
徐紓言在吃食方面并不熱衷,而且十?分挑剔,甚至可以說得上一句吹毛求疵。遇到喜歡的,還能勉強吃幾口。遇到不喜歡的,一口都不碰。
那些朝中恭迎巴結(jié)他的官員,次次都準(zhǔn)備了滿漢全席。面對?滿桌的珍饈美食,徐紓言只是?淡淡瞥一眼,便轉(zhuǎn)過頭去,沒有絲毫食欲。讓人那些官員惴惴不安,是?否是?哪里令九千歲不滿意。
但是?這塊冷掉的兔肉,徐紓言依然咽了下去。他臉色幾乎透明,難掩一絲病態(tài)。
轉(zhuǎn)過身去的喬昭對于這些是完全不知情的。
她對?于事情,想通了便不會再去糾結(jié),拋在腦后,喬昭從來不會為難自己。
既然雙方已經(jīng)達(dá)成共識,喬昭便想著吃完趕快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山洞里又恢復(fù)了安靜的氛圍,甚至比一開始還要讓人覺得沉寂,冷清。
天色已晚,夜色漸濃,外?面漆黑如墨,月光如水,皎潔的光輝灑在山谷中。黑夜中的山谷萬籟俱寂,只有蛐蛐聲在夜晚中時斷時續(xù)叫著。
喬昭坐在火堆面前,火焰的溫度很溫暖,不一會兒便有了困意。
她轉(zhuǎn)過身,看?向徐紓言。徐紓言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轉(zhuǎn)過來,目光來不及收回,兩四目相對?。
喬昭怔了一下?,哪怕在火光的映射下?,也?能看?出來徐紓言的臉色算不上好?。
但喬昭不想多管閑事,只要不是?病重要死?了,也?輪不到她來關(guān)?心吧。且至多四五日徐紓言的屬下?便會找到他。
喬昭淡淡道:“若無事,掌印便歇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好?�!毙旒傃月曇粑⑷�,好?像實在忍不住,捂著嘴低聲咳嗽了幾聲。
山洞里因為燃著火堆,所以溫度比外?面高些,喬昭和衣睡下?,倒不覺得有多冷。
徐紓言躺在另一邊,離她有些遠(yuǎn),兩個人中間仿佛隔著永遠(yuǎn)無法跨過的隔閡。昨晚兩個人還緊緊相擁,今晚就?生疏的背對?彼此。
但是?喬昭實在困,她沒想太多,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徐紓言也?無話,只偶爾咳嗽一聲。聽?到旁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喬昭睡著了。徐紓言連咳嗽都憋著,實在憋不住也?捂著嘴小聲些,害怕打擾到喬昭好?夢。
喬昭的披風(fēng)還在徐紓言身上,盡管現(xiàn)在兩個人氛圍很奇怪,喬昭也?沒將自?己?的披風(fēng)拿回來�?�?著徐紓言這個病歪歪的樣子,喬昭也?不是?那般小氣?的人。
到了后半夜,火堆漸漸熄滅,山洞里的溫度開始變低,有了一絲冷意。
睡著睡著,喬昭感覺自?己?身邊蹭過來一個人。她微微睜眼,沒有動作。
最開始只是?微微靠近她,不敢接觸到她。后面可能是?溫度真的有點低,溫?zé)岬纳碜訚u漸貼著喬昭的手臂,往喬昭懷里擠,有些滾燙的呼吸打在喬昭的皮膚上。
等等?
滾燙的呼吸?!
喬昭猛地睜眼,垂首看?著快要蹭到自?己?懷里的人。
徐紓言臉上又泛著嫣紅色,嘴唇干裂。人還沒醒,眉頭緊蹙著。
只有沒醒的徐紓言才會做出這么大?膽的動作。醒著的時候就?跟那高山上的一捧白雪似的,清冷疏離。
他似乎是?真的很冷,整個人都貼在喬昭懷里,身體有點發(fā)燙。
喬昭抬手,輕輕碰了碰徐紓言的額頭,果然又發(fā)熱了。
喬昭這才想起,徐紓言墜崖之前被黑衣人刺了一劍。本來是?想要取他性命的,但是?徐紓言機敏的躲開了,于是?傷口落在肩上。
徐紓言也?是?很能忍,這么久了,沒說過一句痛。
喬昭早就?注意到他身上的傷,白日出去給他尋了些消炎止痛的傷藥,但是?剛剛兩個人之間有些嫌隙。
她把這事兒給忘了。
“掌印�!眴陶哑鹕�,輕聲喚著徐紓言。
見他沒反應(yīng),還是?呼吸滾燙,陷入昏迷的樣子。
“徐紓言,醒醒。”喬昭輕輕拍了拍徐紓言的肩膀。
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徐紓言緩緩睜開自?己?的眼睛,他病得有些重,腦子都不清醒,雙眼迷蒙著。
徐紓言睜開眼,霧蒙蒙的看?著喬昭的眼睛。喬昭的雙眼溫和帶著點著急,不像晚上的時候,雖然笑著但是?冷冰冰的。
好?像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徐紓言鼻子酸澀,他拽緊喬昭的衣角,仰頭看?著喬昭的臉,低聲喃喃道:
“喬昭。”
與平日徐紓言惡狠狠或者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不同。或許是?生著病,徐紓言的聲音堵堵的,聽?不清晰。
徐紓言只有生病的時候才會短暫的透露出一絲脆弱。
看?喬昭不理他,徐紓言的腦子就?像壞掉了一樣,完全轉(zhuǎn)不動了,被情緒的浪潮湮滅。
“喬昭你生氣?了嗎......”
喬昭垂眸看?著徐紓言,沒說話,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良久,她才簡短回復(fù)道:“沒有�!�
語氣?有些生硬。
徐紓言的眼尾慢慢紅了,整個人都可憐的不行,聲音越來越低,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
“喬昭,你知道的......我不能......”
山洞里很安靜,只有徐紓言的聲音,哽咽的,破碎的。
喬昭低頭看?著徐紓言面容,好?像這一路,他的身體就?沒康健過,眼角眉梢總是?掛著病態(tài)。
世人都道徐紓言陰狠狡詐,只手遮天。又在明里暗里嘲諷他宦官出身,怎配與群臣一同站在朝堂上。
只有喬昭知道,他并非如世人所說的那樣不堪,在前世國破之時徐紓言負(fù)隅頑抗,寧死?不降。
良久。
喬昭緩緩撫過徐紓言的眉眼,輕輕道:“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第032章
第
32
章
喬昭將草藥搗碎,
草藥是下午去采的,她對醫(yī)理并不太了解。但是對于一些基礎(chǔ)的草藥,還是認(rèn)得一些。
草藥被搗碎,
山洞中開始彌漫著草藥的清香。
徐紓言還燒著,不太清醒的樣子。徐紓言生病的時候和往常不太一樣,更加嬌氣,
還不講道理。
就比如他很執(zhí)拗的捏著喬昭的衣角,緊緊不放。喬昭想要出去打點水,
好用濕衣物給他降溫。但他就不聽?,
拽著喬昭的衣角,
生怕她又跑了似的。
他眼睛睜一會兒,仿佛難受,又閉上眼睛。你以為他睡著了,但他過一會兒又睜開雙眼,
盯著喬昭的側(cè)臉看。
又不能盯出朵花兒來。
喬昭沒辦法,只能先?將草藥搗碎了給他貼傷口上。
她估摸這?么久,徐紓言的傷口應(yīng)該是發(fā)炎感染了,
所以他才會反反復(fù)復(fù)的發(fā)燒�,F(xiàn)下山洞里條件簡陋,也沒有更好的藥可以用。
她低頭看著手里被搗的糊爛的草藥,這?些可能有點效果,
但是效果也不大?。
明天必須立刻離開這?里,給他找個郎中。
喬昭轉(zhuǎn)過身子,看著靠在一旁的徐紓言,
他現(xiàn)在又在發(fā)熱,
整張臉紅撲撲的,
嘴唇干裂起皮。
喬昭用手探了探徐紓言的額頭,確實?很燙,
連眼睛都有點燒紅了。
對于發(fā)著高熱的徐紓言而言,喬昭的手很涼快,他忍不住用臉輕輕蹭了蹭喬昭的掌心。
看著徐紓言這?個不清醒的樣子,喬昭一時有些猶豫了。他的傷在肩上,要上藥肯定是要將衣物去除的。
想起他昨晚鬧成那?個樣子,喬昭有點發(fā)憷。昨天還留著里衣呢,今天可是一件都不會留。
不知道又要哭鬧成什么樣子。
良久,山洞里響起一聲簡潔的命令,細(xì)聽?還能聽?出來喬昭喉嚨發(fā)緊。
“將衣服脫了。”
一片寂靜。
根本無人應(yīng)答。
喬昭有點無語,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也燒傻了。徐紓言都燒得神志不清了,怎么還奢望他能聽?懂自己說的話。
沒辦法,喬昭只能上前?靠近徐紓言。
喬昭的手停留在徐紓言的衣襟前?,始終沒有動作?。
“先?說好了,我可沒有那?些非分之想,是你病了�!眴陶演p聲為自己辯解道。
徐紓言聽?不聽?得懂是一會事兒,喬昭必須要站穩(wěn)自己的立場,這?樣仿佛能給自己更大?的勇氣。
徐紓言只迷蒙著眼看著喬昭,喬昭說的話,就像隔著一層薄膜,徐紓言聽?不清晰。他只有不斷靠近喬昭,試圖聽?清楚她剛剛說的話。
徐紓言又快貼近喬昭懷里了。
喬昭一把?將人從懷里扯出來。也不管那?么多了,將徐紓言的領(lǐng)口撥開。
隨著衣物的掉落,徐紓言白皙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他不自覺瑟縮一下。
低聲囁嚅道:“喬昭,我冷�!�
脫了上衣,徐紓言并不像喬昭預(yù)想的那?樣抵觸激烈,他只是微微顫抖一下。但若是細(xì)細(xì)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手放在身前?,一直處在防御性動作?。
若是有人要進(jìn)行下一步,他必定會魚死網(wǎng)破的反抗。
喬昭沒聽?他在說什么,她目光全放在了徐紓言右肩的傷口上。
徐紓言來到?肅州這?幾個月,明顯消瘦了許多。但他畢竟是金尊玉貴的九千歲,日常都是嬌養(yǎng)著的,可以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他皮膚白皙,細(xì)潤如脂。因此肩上猙獰的傷口才會格外顯眼,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喬昭臉色不是很好看,她也說不上來為什么,只感覺自己的心里有一點堵。
她沉默的拿著草藥,輕輕抹在徐紓言的傷口上,動作?極盡溫柔。
草藥涼涼的,也不刺激。除了剛開始有點不適應(yīng),徐紓言還覺得挺涼爽舒適的。
隨著夜?jié)u濃,徐紓言的意識越來越清醒,他漸漸清楚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樣的境況,也看清楚了自己現(xiàn)下是個什么模樣。
他有點不自在,忍不住動了一下,想要將自己藏起來。
喬昭一只手握住徐紓言的肩膀,沉聲道:“別?動!”
語氣有點兇,她還沒意識到?徐紓言已經(jīng)?清醒了,還以為他病糊涂了在不安分。
徐紓言不動了,耳尖漸漸蔓延上一抹紅。
他望向喬昭,棕色的瞳仁里全是喬昭的影子。
低垂著眼睫,眉心微蹙,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明顯心情不佳的樣子。
夜里涼,喬昭也沒有多耽擱,將藥抹在徐紓言肩上,又利落的把?自己衣服下擺撕下來,將徐紓言肩膀裹起來,害怕蹭到?傷口。
做完這?些,喬昭立刻將徐紓言衣服穿上。
全程喬昭都沒有抬頭,只專心處理傷口。所以喬昭也沒有看見,清醒的徐紓言眼里閃爍的細(xì)碎的光,亮若星辰。
“睡吧�!眴陶烟а郏粗旒傃�。
徐紓言忙垂下雙眼,不敢與喬昭直視,喉嚨里低低一聲。
“嗯�!�
喬昭有些疲憊,也沒注意到這些細(xì)微的地方。
兩?人躺在干草堆上,這?次兩?個身影挨得近了些。喬昭的披風(fēng)依然蓋在徐紓言的身上,她側(cè)著身子,能感受到?旁邊徐紓言溫?zé)岬捏w溫。
靠的近些就近些吧,夜里本來就涼。
夜深了,連星子都縮在云層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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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徐紓言墜落山崖已經(jīng)?過去兩?日。
朝廷派了人來尋他,徐霽徐淮帶領(lǐng)凈軍在尋他,那?些暗中的黑衣人也在尋他。
有些人想要他活,有些人恨不得他死。
從那?處密林跟著馬蹄印,順著血跡一路找到?山崖墜落之處。所經(jīng)?過都讓人忍不住咂舌,因為現(xiàn)場實?在是太過血腥凌亂,樹干上,草葉上,泥地?上都是暗紅的鮮血,還有躺在地?上,橫七豎八,扭曲著身子,已經(jīng)?咽氣的尸體。
可見當(dāng)時戰(zhàn)況之激烈,再從懸崖上往下看著那?波濤奔涌的急流,來搜救的官員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這?么高掉下去,水流又這?么湍急,且不說命硬,能不能活下來。若是死了,這?連尸身都難找到?。
想到?皇帝大?發(fā)雷霆的樣子,搜救的大?臣只覺得自己的官路到?頭了,恐怕這?朱紗帽都難保。
說到?當(dāng)日,黑衣人在將士們的飯菜里下了藥,幾乎大?多數(shù)將士都中招,當(dāng)場就兩?眼一黑,暈倒在地?上。
喬昭和徐紓言逃走?以后,徐霽徐淮拼死抵抗,拖住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