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徐紓言雙目微闔,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青色的陰影�;杳缘乃麤]了?意識,倒不像平時那般眉心微蹙。沒了?那些冷厲陰郁,倒顯得溫和?許多。
很舒展,像是只是陷入了?沉睡一般。仿佛下一秒,就會顫巍巍的睜開眼?睫,清凌凌的看著喬昭。
然后漫不經(jīng)心的,又帶著羞意的看向喬昭,道:“親我�!�
喬昭沉默的坐在床邊,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徐紓言蒼白的臉。
很久,時間?流淌得很慢。
喬昭握著徐紓言冰涼如寒玉的手,平時手就涼涼的,現(xiàn)?在更?是一點溫度也?沒有了?。喬昭輕輕的摩挲,溫柔又克制。
“怎么這么傻呢?”喬昭輕聲?道。
是啊,怎么這么傻呢?
屋里傳來一聲?嘆息,很低很輕,轉(zhuǎn)瞬間?又消弭在月色中。
第092章
第
92
章
從正月初接到圣旨,
趕赴遼西,一路上白?雪茫茫。到今日,塵埃落定,
已?經(jīng)是二?月中?旬。
遼西的雪早已?經(jīng)不下了,地面上還有?積雪。溫度漸漸上來,河里的硬冰也在慢慢融化。隔得很遠(yuǎn),
都能聽見河水流動的嘩啦聲?,欣欣向榮的奔涌著。
初春的遼西,
天?空是皎潔無比的蔚藍(lán)色,
偶爾會有?輕紗似的薄云。陽光灑落在雪地上,
整個世界透亮干凈。
人隨春好,春與人宜。
隨著春天?的到來,冬日里的寒風(fēng)凜冽,已?經(jīng)被拋之身?后。萬物起始,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往更好的方向發(fā)展。
現(xiàn)在汀州沒有?組織的官員,徐紓言又昏迷不醒。雖已?上書?朝廷,
重新派官員過來,但畢竟山高路遠(yuǎn),新任知府過來也需要一段時間。
章臺歲則暫代汀州知府的責(zé)任,
開始組織官兵與災(zāi)民重建家園。章臺歲本就是工部?侍郎,對建筑土木等方面也十分了解。一時間他忙得腳不沾地,一整天?看不到人都是常事。
只有?徐紓言受傷那日,
人太多又危險。章臺歲在外圍只能干著急,
根本不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何事。等他將何府的事情處理?完,
回到官驛才知道徐紓言被刺殺了。
章臺歲驚嚇!
徐紓言畢竟是皇上看中?的人,章臺歲一方面害怕被皇上遷怒。另一方面就是這段時間接觸下來,
章臺歲覺得徐紓言此人,雖然脾氣陰晴不定,但卻卓犖不凡。
有?點脾氣好像也正常了。
他急匆匆的跑去看望徐紓言,但是被徐紓言的兩個侍衛(wèi)攔在了門外。
“現(xiàn)在天?色已?晚,掌印需要休養(yǎng),侍郎大人明日再來吧�!毙祆V溫和?拒絕道。
章臺歲也不惱,他回來已?經(jīng)夜深,這么?晚打擾確實不太好。
回來后,章臺歲只能聽下人講述今日發(fā)生的事。他聽得一愣一愣的,完全呆滯。
“不可能吧,掌印怎會受如此重的傷。他身?邊不是跟著兩個護衛(wèi)嗎?那倆護衛(wèi)厲害得很!”
章臺歲還以為徐紓言只是受了點皮外傷,或者傷筋動骨一百天?這種。沒想到,最后連命都快沒了!
若是徐紓言死了,章臺歲已?經(jīng)能想到,這對于北齊朝廷會造成怎樣的軒然大波。
“這我就不清楚了�!毕氯藫u頭,膽顫心驚道,“只看見掌印血肉模糊的被抱回來,到官驛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有?意識了。胸前插了這么?長一柄劍�!�
下人邊說,手上邊做著動作。
章臺歲心臟狠狠吊起,忙追問道:“那現(xiàn)在無事了吧?”
“有?驚無險�!毕氯嘶貜�(fù)道。
章臺歲面上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第二?日天?明,章臺歲再次去看望徐紓言。只見喬昭滿臉倦意從徐紓言屋里出來,她?面上依然平靜,但是眼下的青黑怎么?也遮不住。
看樣子是守了一夜。
“掌印如何了?”章臺歲盡量壓低聲?音,問道。他探頭往里面看去,只能依稀看見里面躺著的身?影。
喬昭搖了搖頭,聲?音有?點�。骸斑沒醒,大夫一大早來看了,說傷勢平緩,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
喬昭說話慢吞吞的,思維有?點遲鈍。她?幾乎是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再加上昨日在何府歷經(jīng)廝殺。身?體?上已?經(jīng)十分疲憊,只是意志還在強撐著。
章臺歲雙手合十,祈天?拜地,道:“阿彌托佛,昨晚知道掌印遇刺的消息,我真是一宿都翻來覆去,憂心不已?。怎會如此嚴(yán)重��!”
喬昭頓了一下,沒回答。
徐紓言撲過來的身?影總是纏繞在喬昭的腦海中?,衣袂翻飛,仿佛一只展翅白?鶴。喬昭將他抱起來的時候,徐紓言的血蹭到喬昭的衣服上。
只是喬昭早已?鮮血淋漓,分不清那是徐紓言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喬昭沉默,片刻后才啟唇,道:“現(xiàn)下掌印重傷,汀州這邊恐需勞煩章大人多費心了。待掌印醒后,喬昭自會竭盡全力,助章大人一臂之力。”
章臺歲頜首,拍了拍喬昭的肩,安慰道:“哪有?勞煩不勞煩的,都是為朝廷做事。你也是辛苦,好生休息一下。汀州的事你無須擔(dān)心,我來就行�!�
“多謝章大人�!眴陶研卸Y道。
徐紓言既然還昏迷著,章臺歲就沒有?進去。害怕聲?響太大,驚擾到他。
兩人門口分別,換了徐霽進去守著。喬昭獨自一人回了屋。
這時候她?才驚覺,自己竟然一直穿著臟亂不堪的衣物,暗紅的血已?經(jīng)能凝固,散發(fā)著腥味兒,令人作嘔。穿著不太好受。
官驛里的驛夫抬了熱水來。喬昭沉寂的,緩慢的將自己收拾很干凈。
隨后她?安靜的躺在床上,睜著雙眼,放空。
身?體?上極致疲累,精神上卻依然活躍。像是拉滿的弓弦,片刻也松懈不得。緊繃著神經(jīng),甚至連太陽穴都在突突的跳動。
屋里很靜,死一般的沉寂。
喬昭抬手蓋住眼睛,很久很久。
她?睡覺的姿勢,總是很規(guī)矩,甚至有?些古板。很多時候,是徐紓言主動的靠在她?的懷里,緊緊依偎著,白?皙修長的手攥著她?的衣服不放。
然后又湊上來吻她?,帶著一點點勾人的意味。喬昭懂他的意思,她?輕笑一聲?,掌握主動權(quán),親吻會變得熱烈。徐紓言被吻得喘不過氣來,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
但是他不愿意結(jié)束,就算在愛意里窒息,他也甘之如飴。
而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空的,身?邊空空的,心也空空的。喬昭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躺著,連呼吸聲?都輕輕的。
良久,一滴淚從眼尾末梢滑落,只一滴,轉(zhuǎn)瞬間就消失在烏黑的鬢角。
晶瑩的,透明的,承載著復(fù)雜感情的。
......
喬昭實在都睡得不好,半夢半醒,夢里什么?都有?,好的壞的。很多情景在腦海中?爭先恐后的閃現(xiàn),此消彼長,充斥在腦海中?,完全沒有?邏輯。
直到最后,一只白?皙瘦削的手,從床幃探出,毫無生氣的垂落在床邊,喬昭驚醒。
天?色竟然已?經(jīng)黑了下去,月上樹梢,天?空呈現(xiàn)出霧蒙蒙的藍(lán),喬昭睡了一整天?。
喬昭微微喘氣,她?再也睡不著了,便?利落起身?。
換好衣物,喬昭出門。她?輕輕推開徐紓言的房間。因?為天?黑,屋里點著燈籠,只有?一盞,離床比較遠(yuǎn),因?此光線比較昏暗。
喬昭走近,徐淮立馬轉(zhuǎn)過頭來,眼神凌厲。看到是喬昭以后,目光又松懈下來。上午是徐霽守著,現(xiàn)在換成了徐淮。
“喬都尉。”徐淮站起身?,想要行禮。
喬昭搖了搖頭,示意他無需這樣。她?走近看了看徐紓言,面色雖然蒼白?,但是呼吸平穩(wěn)。
“你去休息吧,今夜我來守著�!眴陶训吐�?道。
徐淮不太愿意,因?為他心里也十分擔(dān)憂掌印,看著掌印的身?影,徐淮會覺得更安心些。
但是又憶起徐霽囑咐他,讓喬都尉和?掌印二?人多多相處。
掌印總是在喬都尉身?邊才會鮮活些。
徐淮起身?,回復(fù)道:“行。若是掌印醒了,喬都尉及時喚我們�!�
喬昭頜首。
言罷,徐淮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喬昭又安靜的守在床邊。
這兩日,喬昭十分的沉默,話不多,也沒什么?情緒。好像徐紓言的昏迷,把喬昭的生命力也一并帶走了。
從月亮只是微微的掛在干枯的樹枝上,天?色漸晚,依稀能聽見傍晚的鳥鳴。到皎皎明月高懸夜幕,萬籟俱寂,蒼茫遼西陷入沉睡。
已?經(jīng)到了深夜了。
喬昭又坐在床邊,輕輕握住徐紓言的手。玉指纖纖,瑩潤細(xì)膩,看起來格外漂亮。徐紓言靠在她?懷里的時候,喬昭就喜歡捏住他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的摸著。
有?時兩人在床.上意亂情迷,喬昭總會忍不住執(zhí)起徐紓言修長白?皙的手,放在唇邊輕吻,眉眼間全是沉迷與愛惜。
徐紓言的雙眼輕輕閉著,今日的面色比昨天?看起來,好了太多。雖然還是蒼白?,至少不是沒有?血色的慘白?,看得喬昭心臟緊縮。
喬昭就這樣盯著徐紓言的臉,發(fā)神。
話說,喬昭第一次見徐紓言的時候,那時候她?夜闖掌印府。徐紓言就穿著一身?單薄的月白?寢衣,散著一頭青絲,從帳幔后面出來。
那時候徐紓言的眉眼清冷,看向喬昭的眸子里全是涼意,仿佛下一秒就會殺了她?。
但是喬昭卻一怔,目光愕然。似乎沒想到臭名昭著,心狠手辣的司禮監(jiān)掌印,竟然長得冰肌玉骨。上挑的眼尾,略顯媚態(tài),又因?為眼底的冷意,看起來撩人又不太好惹。
很難不讓人懷疑,喬昭第一眼就被徐紓言撩撥了心弦。幾年后肅州相遇時,才會再三的縱容。
喬昭發(fā)神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他們以前。她?也難得有?這樣空白?的時候,沒有?諸事煩擾,唯有?靜默與之相伴。
......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徐紓言的手指很輕微的動了一下。喬昭只感覺自己的掌心被輕輕的撓了一下,還以為是錯覺。
過了兩秒,徐紓言的手指,又微微蜷縮了一下。
喬昭瞬間起身?,直直的盯著徐紓言。只看見徐紓言很慢很慢的,睜開眼睫。然后又沒有?力氣,很疲憊一般闔上。喬昭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徐紓言只覺得很迷糊,感覺腦海里十分混沌。他意識清醒的最后一刻,聽見的是喬昭顫抖的聲?調(diào)。他很想安慰喬昭,親親她?,告訴她?自己沒事。
但就是好困,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往喬昭懷里更深的依偎著。黑暗襲來,隨后就陷入了瀕死的昏迷。
喬昭急忙出去找大夫,門敲得梆梆響。大夫揉揉眼睛,騰地坐起。背著藥箱打開門,人還沒回魂,就被喬昭扯了過去。徐霽徐淮機警,立馬過來。
徐紓言雙眸輕闔,但是眉頭輕微蹙起,似乎不太舒服。不像昏迷的時候眉目舒展,說明他現(xiàn)在有?了意識。
他只是覺得有?些累,睜眼很耗費力氣。再加上他喉嚨里都是血腥氣,想說話又難受的緊。索性就這般閉著雙眼,安靜不言。
大夫細(xì)細(xì)的把著徐紓言的脈搏,眉頭緊皺著不說話,周圍好幾雙眼睛都直直的盯著他。
“大人確實醒了,只是人醒以后,感官復(fù)蘇,可能會覺得傷口疼痛。這是沒辦法避免的,只能說好生將養(yǎng)著,早日康復(fù)�!�
大夫這樣說,眾人心里的大石頭落了下來。
“我這里再開幾副藥,內(nèi)服外敷,再加上這段時間需要飲食忌口,也不要有?太劇烈的運動,就臥床休養(yǎng)就行了�!�
言罷,他就開始走到書?案前提筆寫方子。
一雙雙眼睛都盯著床上的徐紓言,目光熱切。
“掌印,您能聽見我講話嗎?”徐淮壓著聲?音,盡量柔和?,但就是聽著刺耳朵。
徐紓言輕輕睜眼,雙唇緊閉沒說話。
徐淮看見徐紓言睜眼,大喜,夾著嗓子,再接再厲問道:“你記得屬下是什么?名字嗎?今年又是永和?幾年,當(dāng)今圣上名諱,現(xiàn)在是在什么?地方......”
徐淮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然后目光殷切的看向徐紓言。
屋內(nèi)一片寂靜,眾人臉上很少見的有?些無語。
徐紓言眼睫輕輕眨了眨,撇開眼,隨后有?氣無力的閉上。動作雖輕,但是臉上的不耐煩已?經(jīng)溢于言表。
徐霽連忙捂住徐淮的嘴,低聲?警告道:“掌印是胸前受了一劍,不是傷到了腦子,你能閉嘴,別說蠢話嗎?”
“哦。”徐淮忙捂住自己的嘴,識相的退到了一邊。
“人不要太多的圍著,空氣不通暢,不利于病情恢復(fù)。只一個人日常貼身?照顧就行了�!�
大夫開始趕人,這屋里一時擠滿了人。連章臺歲剛剛聽到消息,都急匆匆的套了件衣服就過來了。
最后大夫給徐紓言傷口上換了藥,提著藥箱離開的時候,屋內(nèi)就只剩下了喬昭一人。
喬昭坐在床邊,她?直直盯著徐紓言,眸若點漆,沉入深海。眼中?的翻涌的情緒,粘稠飽滿到快要溢出來。
但抬手,卻只是輕輕的,很克制的摸了摸徐紓言的臉,很輕。就像是撫摸易碎的瓷器一般,千般愛撫,萬般小心。
“你醒了嗎?”喬昭咬字很輕,害怕聲?音太大驚擾到徐紓言。
她?似乎不太確定,需要再得到一些確切的答復(fù)。躺著的不省人事的徐紓言,讓喬昭有?些心悸。
徐紓言沒睜眼,只是微微偏頭,柔軟的臉龐輕輕蹭了蹭喬昭的掌心。
第093章
第
93
章
徐紓言徹底醒來的時候,
天色已經(jīng)徹底亮了?。
他早上只?是費力的睜了?睜眼,沒過一會意識又被黑暗吞噬,安靜沉睡著。
喬昭不放心?,
讓大夫來看了?兩次,說他這是正常情況。他這次受傷太?重,元氣大傷,
身體受不住,會陷入休眠中。
大夫給他把了?把脈,
輕聲道:“無事,
大人不用太?擔(dān)心?�!�
喬昭頜首,
道:“勞煩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