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9
章
“您老倒是快點啊!掌印都暈過去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擔(dān)待得起嗎?!”隔著十里地都能聽見徐淮的大嗓門,徐霽勸他小點聲,莫要驚動太多人,徐淮是一點也聽不進去。
他說話又急,走得又快,可憐軍醫(yī)到了花甲之年,本來就走不動,跟在后面提著藥箱直抹額頭上的汗。
跟在徐霽徐淮后面的,還有喬愈年和鄭冬青。
他們二位在宴席上左等右等也等不到監(jiān)軍到來,鄭冬青便準備直接去營帳里探聽一下情況。沒走幾步就看見徐淮火急火燎的找軍醫(yī)。攔住一問才知道徐紓言在營帳里暈倒了。
鄭冬青大驚,忙讓身邊的手下稟報喬愈年,喬愈年也急匆匆的過來,畢竟監(jiān)軍在肅州若有個三長兩短,以后在圣上面前不好交代,當(dāng)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行人直沖沖的向營帳而來。
喬昭耳聰目明,早已聽到了外面的動靜。趁著腳步聲還沒有走進,一把將衣角從徐紓言手里扯出,立即起身,站在離床榻幾步遠的地方。
剛剛還相互挨著的身影,現(xiàn)在就形同陌路,仿佛不相識。
手里空了,身邊的熱量也消失了,一切都沒有了,又要被拉進冰冷的黑夜里。徐紓言還發(fā)著燒,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蜷縮成一團,見此情形,喬昭心里也說不清什么感受。
沒等喬昭多想,營帳門簾瞬間被拉開,一眾人走了進來,方才那種難以言說的氛圍瞬間被打破,看到軍醫(yī)來了,喬昭心里也松口氣。
喬愈年一進來就看見自己女兒在監(jiān)軍營帳里,眼眸閃過輕微詫異。這監(jiān)軍才到肅州一天,這兩人怎會有交集。雖然說站得遠遠的,但這兩人相處一室,盡顯怪異。
眼看著軍醫(yī)走上前去把脈診斷,喬昭覺得這兒也沒啥事了,就退至喬愈年身后,還被喬愈年瞪了一眼。
軍醫(yī)搭著徐紓言的脈,一會兒微嘆,一會問皺眉,撫著自己的胡子,遲遲不講話,徐淮在旁邊心如油煎,來回踱步。連喬愈年,鄭冬青內(nèi)心都不上不下的
。
心里暗道:莫非真是重��?
喬愈年沉聲道;“監(jiān)軍可有大礙?”
“監(jiān)軍這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好治也不好治�!避娽t(yī)拿出裝銀針的布袋,慢慢悠悠道。
聽見不好治,眾人都沉默下去,尤其是徐霽徐淮二人。
只見徐淮立即將鞭子甩出,威脅到:“庸醫(yī),少在這里弄虛作假!若今日治不好別想走出這個門!”
徐霽一把攔住徐淮的手臂:“冷靜,莫要在元帥、將軍面前失了禮數(shù)�!�
聽見徐淮兇狠的語氣,軍醫(yī)眼神惶恐,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倒也不是不能治,就是監(jiān)軍身體太過虛弱。這次舟車勞頓導(dǎo)致的發(fā)熱只是誘因,真正的根源還是長久以來的氣血不足,身體虧空所致。”
“那要如何醫(yī)治?”鄭冬青上前一步,神色嚴肅,詢問到。
“監(jiān)軍此病來勢洶洶,病來如山倒,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先退熱。”軍醫(yī)提筆在紙上快速寫了一個藥方,遞給身邊的徐霽,道;“去將此方里的藥煎出來,速度要快�!�
徐霽點頭應(yīng)聲,拿著藥方匆忙出了營帳。
又讓身邊的藥童去打一盆冷水來,“將帕子用冷水浸濕,貼在額頭上,有降溫之效�!保S后將帕子覆在了徐紓言額頭上。
感受到?jīng)鲆猓q如沙漠久逢甘霖,徐紓言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喬昭望著徐紓言仍然略顯蒼白的面色,想起剛剛被緊緊拽住的衣角。
“卑職再給監(jiān)軍開幾副固本培元,補氣益血的方子。但這病不是一兩日就能根治的,還須日日將養(yǎng),勿要勞心勞神。
”軍醫(yī)提筆在單子上寫了幾幅藥方,遞給身邊的徐淮,囑咐他等監(jiān)軍燒退以后,一定要將此藥日日煎給他喝。
眾人見徐紓言無大礙后,恐人多口雜,擾他休息,便全部出去了,只留下徐霽徐淮二人在他身邊伺候。
......
“你給我過來!”喬昭一出帳門,就看見轉(zhuǎn)身停下的喬愈年,臉上帶著些慍怒,隨即大步走向前去。
喬昭跟在身后,一看她爹臉色,就知道今天免不了一頓批,可憐的眼神望向鄭冬青:“鄭叔叔......”。
鄭冬青也幫不了喬昭,畢竟是父女倆的事情,還輪不到他個外人插手,只見他雙手一攤,遞給喬昭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喬昭嘆口氣,一臉無奈的跟上去了。
“不是說了讓你少招惹徐紓言的嗎?!”尋了個無人的地方,語氣嚴厲,喬愈年怒聲斥道。
“我沒有。”喬昭目光飄忽不定,語氣弱弱道。她只好奇聽個八卦,誰知道會被逮住啊。
“你沒有?你沒有,你一個人在人家寢帳?”喬愈年怒目圓睜,語調(diào)拔高,聲音中壓著怒氣。
看她爹這個怒發(fā)沖冠的樣子,喬昭也不反駁了,站在一旁,安靜挨罵。
“此人心機深沉,又睚眥必報,你若是惹上了他,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喬愈年看著女兒這幅毫不在意的樣子,嗓音中帶了幾分斥責(zé)。
“爹,他未必如世人所言�!眴陶逊瘩g道,“五年前,若不是有徐紓言相助,鄭叔叔也不能帶著十萬援軍前來增援�!�
喬愈年何嘗不知若沒有五年前徐紓言的相幫,定北軍又怎能有今天。
喬愈年沉默片刻,沉聲嘆道:“他雖看似風(fēng)光無限,文武百官避其鋒芒。但朝堂上風(fēng)云詭譎,人心難測,誰又知太后皇上真正的想法。那些世家大族個個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徐紓言深陷其中,猶如行走在懸崖邊上,踏錯一步都將萬劫不復(fù)�!�
“若與他牽扯不清,難免被他人視為與宦官同流合污�!眴逃暾Z氣越加無奈,不住嘆息:“昭昭,我萬萬不想將昌敬侯府拉進這腥風(fēng)血雨里。”
空氣中只剩下一片沉默。
良久,喬昭低聲道:“知道了,爹�!�
喬愈年說道后面也有一絲不忍,他知道徐紓言身世可憐,父母皆死得壯烈,獨留幼子徐紓言孤苦伶仃,但那些人窮追不舍,想要將徐家斬草除根。
喬愈年也是動了惻隱之心,稚子何其無辜,才在朝廷上力保他的命。但仍平息不了那些人的怒火,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最后那些人雖留徐紓言一命,卻讓他入宮,做了太監(jiān),一輩子不能翻身。
如今這么多年過去,徐紓言深陷泥沼,喬愈年背后還有昌敬王府,就必須要考慮諸多事情。
喬愈年拍了拍喬昭的肩膀:“去吧�!�
父女二人不再交談,各自回了營帳。
這邊徐霽和徐淮守在徐紓言身邊。
喂了藥以后,徐紓言體溫終于降下來,沉沉睡去。日暮低垂,天色漸晚,徐霽點亮一盞離床榻較遠的燭火,光線昏黃照亮方寸之間,不至于刺眼。
徐淮倚在床榻邊打瞌睡,這幾日大家都在快馬加鞭的趕路,今日到了肅州,掌印病倒,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沒能休息片刻�,F(xiàn)下終于安穩(wěn)下來,可以喘口氣。
徐霽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景象,好似回到十年前。
徐霽和徐淮是這一批太監(jiān)里最小的孩子,才十二三歲,他們年歲又小,身上也沒銀錢傍身,剛進宮里備受欺凌。什么臟活累活,別的太監(jiān)不愿做的,都推給他倆。徐霽徐淮本就瘦弱,公公吩咐的任務(wù)辦不好又是一頓打罵,時常餓著肚子。
日子雖難,但是忍氣吞聲些也能活下去,就這樣日復(fù)一日在宮里熬著。
許是他倆手腳麻利,人又乖巧沒那些壞心眼,被御膳房的掌事看中,調(diào)到了御膳房做燒火太監(jiān)。御膳房雖忙碌,但無論是吃穿都比以前要好太多,兩人對現(xiàn)狀已經(jīng)十分滿足。
變故就出現(xiàn)在一個下午,徐霽記得那日下著大雨,雷聲轟鳴,許是天氣惡劣讓人沒有胃口,各宮的娘娘小主們都沒宣膳食。
徐淮做在門檻上,語氣頗為喜悅:“好久沒這么開心過了,下雨天就是輕松一些,平日里忙得跟個風(fēng)火輪似的,只恨不得一人做兩人用�!�
“是啊,好久沒這樣清閑了。”徐霽望著雨幕,低聲嘆道。
雨下得很大,隱隱有傾盆之勢,雖是下午但天幕低垂,烏云黑壓壓一片。
雨幕里突然闖進幾個身影,帶著雨笠,兇神惡煞走進來。徐霽徐淮二人忙起身,問道所謂何事。
此人是先皇妃嬪宮里的掌事太監(jiān),先皇仙逝已有八年,先皇去世時凡有子嗣的妃嬪都留在了宮里。
掌事太監(jiān)怒氣沖沖斥責(zé)道:“早已吩咐的膳食,為何現(xiàn)在還未送到?”
徐淮頓時慌了,忙去翻閱每日宣膳送過來的令牌,今日下午確實沒人宣膳。徐淮向掌事太監(jiān)解釋,此人非但不聽,反而一巴掌將徐淮甩在地上,嘴角漸漸溢出鮮血。
雨下得很大,落在徐淮身上,霎時將本就單薄的衣裳打濕,徐霽急忙上前想要將徐淮扶起來,沒想到那太監(jiān)沖過來就是一腳,將徐霽也狠狠踹倒在地。
冰涼的雨水落在臉上,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模糊的看見那太監(jiān)指著二人怒罵,聲音尖利:“定是你二人將這吃食昧下,不要命的狗奴才,娘娘的東西也敢動!”
徐淮不服氣,大聲道:“我們沒拿!”
那太監(jiān)又是一腳踹在徐淮身上:“還敢這樣牙尖嘴利,御膳房是容不下這樣連吃帶拿的狗奴才�!彪S后,便向后招了招手:“來人,將這二人拖出去打殺了!”
言罷,幾個人沖進雨幕里,擒拿住徐霽徐淮二人就往外拖走。
徐淮便掙扎邊罵:“憑什么抓我們,沒拿就是沒拿!老太監(jiān)你如此草芥人命,一定會遭報應(yīng)的!”。徐霽奮力反抗,將那些人推到在地,但兩個小孩子又怎能敵過大人的力氣。
“將他二人的嘴堵上,死到臨頭了還在狡辯,到地底下跟閻王爺說去吧�!�
眼看二人已經(jīng)被拖到了外面,今日難逃一死。進宮幾年再也沒回過家,以為日子會慢慢變好。
但老天爺好像給他們開了個玩笑,他們馬上就要死了。
“陳公公好大的威風(fēng),宮里的人說打殺便打殺,真是權(quán)勢滔天�!庇暌挂蝗藫沃图垈悖従徸邅�,傘下是一張清冷的容顏,目光沉靜。
第010章
第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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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公公好大的威風(fēng),宮里的人說打殺便打殺,真是權(quán)勢滔天�!庇暌挂蝗藫沃图垈�,緩緩走來,傘下是一張清冷的容顏,目光沉靜。
獨鐘自我
陳公公聽到這聲音,頓時一陣,忙快步走過去,點頭哈腰道:“徐少監(jiān)真是折煞老奴了。是奴才眼拙沒看見徐少監(jiān)前來,有失遠迎。少監(jiān)這么晚來御膳房,想必是圣上又吩咐了吃食吧�!�
徐紓言沒答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神中卻是一片冷意。
陳公公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用手打自己嘴,訕笑道:“看我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圣上的事情豈是我這樣的腌臜潑才可以過問的。還望少監(jiān)恕罪。”
徐紓言沒應(yīng)他的話,看著雨夜里倒在地上的兩個小太監(jiān),都被捆住了還不安生,一直掙扎扭動著。
陳公公看徐紓言一句話不說,只盯著這兩個小太監(jiān),陳公公忙低聲道:“這二人偷了娘娘宮里的吃食,不是什么光彩事,便想著拖下去解決算了。”
聽見這老太監(jiān)信口雌黃,徐霽徐淮二人想要大聲辯駁,但出口只能聽見嗚嗚的聲音。
Uni獨家
徐紓言轉(zhuǎn)頭,看著陳公公,嘴角微微揚起,道:“他們沒偷�!�
“什么?”陳公公一時弄不清楚徐紓言的意思,脫口問道。
陳公公抬眼偷偷打量著徐紓言,他看起來再笑,但眼里一絲笑意也無,讓人不禁汗毛豎起。
陳公公突然反應(yīng)過來,連聲道:“他們確實沒偷,想必是奴才搞錯了,認錯了人!”忙又招手,讓那些人將徐霽徐淮二人放了。
“沒想到他們二人是徐少監(jiān)門下的人,是奴才有眼不識泰山,錯怪了兩位,這就向二位賠罪!”陳公公殷勤的將徐霽徐淮二人扶起來,徐淮一把甩開他的手,呸了一聲。
陳公公只能訕訕一笑,收回了手,灰溜溜的退下。
徐霽徐淮這才認真的看著站在臺階上的那個人。
徐霽聽到陳公公殷勤的稱他徐少監(jiān)。而宮里姓徐的少監(jiān)只有一位,那就是跟在當(dāng)今圣上身邊的掌事太監(jiān),徐紓言。
徐霽徐淮上前一步,在雨中撲通跪下,俯身將頭磕在青石板上,徐紓言這才望向他們二人。
“謝徐少監(jiān)救命之恩�!毙祆V徐淮大聲道,雨下得這樣大也蓋不住他們的聲音。
“起來吧�!毙旒傃缘�,轉(zhuǎn)身就準備撐傘離開。
徐霽忙向前膝行幾步:“徐少監(jiān)請留步�!敝灰娦祆V又將頭磕在地上,便磕邊求道:“求徐少監(jiān)將我們二人收至門下!若少監(jiān)日后有用得上我們二人的地方,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徐淮看見徐霽磕下了頭,也連忙跟著磕頭;“求徐少監(jiān)。”
后來又怎么樣了呢......徐霽在昏黃的營帳里細細回想這十年。
后來徐紓言給他們賜了姓,字還是用以前父母取的字,他說父母生養(yǎng)又怎可因入了宮就全部被抹殺。徐紓言從少監(jiān)一路坐到了掌印的位置,多少血雨腥風(fēng)徐霽徐淮二人都跟在他的身邊,半步不離。
細弱的咳嗽聲從床榻邊傳來,徐霽猛然回神,起身過去查看。徐淮也驚醒,睜眼去瞧。只見徐紓言眼睛微微睜開,勉力想要坐起來。
“掌印您醒了?”徐淮輕輕將徐紓言扶起來,又在他身后放了個軟墊,讓他靠得舒服些。
徐霽轉(zhuǎn)身去倒溫水,遞到徐紓言面前:“掌印喝點水,潤潤嗓子�!�
喝了點溫水才緩解了喉嚨刺痛之感,徐紓言聲音還有些�。骸敖袢瘴視灥梗捎邪l(fā)生什么事情。”
“喬大元帥和鄭將軍在您昏睡時都來看來探望過,二人神情緊張,不似作假�!毙祆V一五一十的說著下午發(fā)生的事情。
徐紓言點了點頭,沒有多言。
“還有那喬昭,鬼鬼祟祟地躲在帳子外面偷聽!”徐霽拍了拍腦袋,猛然想起喬昭,差點把她給忘了�?此挛缒菢幼�,就想起五年前她也鬼鬼祟祟夜闖掌印府,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喬昭是元帥喬愈年的女兒,平日里對她客氣些,不要給我惹出事端�!毙旒傃哉Z氣平和,但細聽含著一絲警告。
“是�!毙旎幢�,低頭委屈道。
雖然勉強醒來,徐紓言還是感覺頭暈眼黑,身體酸軟乏力。
看徐紓言精神不佳的樣子,徐霽溫聲道:“病去如抽絲,現(xiàn)在夜已深了,掌印您還是再歇一會兒吧�!币娦旒傃渣c頭后,便將身后的軟墊撤走,扶徐紓言躺下。
徐淮吹了那盞燈,室內(nèi)徹底陷入黑暗中,徐霽徐淮二人腳步輕聲,退出帳外。
徐紓言在黑暗中睜開眼,他只記得自己和喬昭說著話便暈倒在她懷里,后面的事便再無印象。
他又做了那些夢,掛著白綾的靈堂,正中間的棺材和滿臉是血躺在地上的母親。那樣黑的夜,只有閃電劃過天際的瞬間照在母親慘白的臉上。有時候他想,或許自己永遠逃不出那個夜晚,永遠留在黑暗里。
絕望和麻木如潮水般向他涌來,準備吞噬他時,一雙手輕輕撫摸著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不厭其煩的,輕柔的,溫暖的。
黑夜或許沒有那么長。
幾日后,徐紓言身體康健,喬愈年原想再舉辦場宴席給他補上,以免落人口實。徐紓言婉言拒絕,此事便沒了下文。
往日肅州總刮沙塵暴,黃沙漫天,風(fēng)里夾雜著許多灰塵,一出去就被沙子迷了眼,整個肅州轉(zhuǎn)瞬間就被黃沙吞噬,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街道上空無一人。
這幾日,肅州天氣甚好,無風(fēng)無云,天空湛藍,一望無際。
今日是軍里每月一次休沐日,全軍皆不用訓(xùn)練。
與往日沉悶肅殺的氣氛不同,今日松快喧鬧了許多,整個肅州仿佛煥發(fā)生機,熱鬧非凡,街上四處吆喝販賣的商家,以及出來采買閑逛的兵卒。
喬昭喜歡在今日出來淘一些有意思的玩意兒,她今日身著月牙白色錦服,衣領(lǐng)上是金線鉤織的花紋,烏發(fā)如緞,用玉冠豎起。一雙眸子明凈澄澈,微微一笑,頗有幾分玩世不恭。
今日休沐,喬昭和林珩是一起出來的,只是兩人逛的區(qū)域不同。喬昭是漫無目的的閑逛,但林珩目的明確就是奔著武器鋪子去的,所以兩人一出軍營就分開了,只等飯店,在悅來樓里碰面,吃個午膳。
整條街道上隨處可見的小攤,上面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商品,有吃食雜貨,有首飾布匹,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令人目不暇接。
街道上人潮攢動,人聲鼎沸。喬昭走在街道上,周圍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她一路走走停停,遇到有趣的偶爾停下來看看。
路過一處攤子,十分隨意,簡陋非常。甚至不像別的商家支個攤子,只一塊破布鋪在地上了事,上面放著零零散散的一些東西,雜亂無章,像是把家里不要的破爛玩意兒擺出來。
旁邊的攤子生意紅火,而這里卻無人問津,旁人走過去看都不帶看一眼的,形成巨大的反差。
喬昭站定,緩緩蹲下,用手扒拉著攤子上的東西。攤子上的東西十分隨意,破爛的書頁,斷了的紅纓槍頭,甚至還有灰撲撲的木頭,怎么看都不值錢。
“老板,這把匕首怎么賣?”喬昭手里是一把古樸的匕首,顏色與普通的青銅匕首略有一些差別,匕首雖銹跡斑斑,卻可見寒光溢出,隱約可見刀柄上刻的字。
攤主是一個老頭,盤腿坐在地上,手里拿著一本泛黃的書,一邊看書,一邊用手捋著花白的胡子。喬昭蹲在那里選了半天,他也沒個反應(yīng),自顧自的看書。
聽見喬昭詢問的聲音,老頭抬眼,看了一眼匕首,又看了一下喬昭的穿著打扮,不像個窮人。
隨后,慢悠悠的將手舉起來,比了一個五。
“五兩?”喬昭問道。五兩都太貴了一些,喬昭一個月的月俸才五兩銀子。
“五十兩�!崩项^不緊不慢道。
“哦。”喬昭直接將手里的匕首丟回攤子,起身就走,不帶一絲猶豫的。
五十兩都快趕上她一年的俸祿,軍里每個兵卒的俸祿都是確定的,不同職位的月俸不同。不存在有人想要克扣軍餉,借此斂財,這一點上喬愈年做得很公正。
眼看喬昭頭也不回的走了,好不容易有個冤大頭看中了,那老頭也裝模作樣的挽留一下:“誒!看你與它有緣,二十五兩!真少不了!這可是前朝的古物,削鐵如泥!”
喬昭腳步都不帶停留的,二十五兩她也沒錢。那老頭說得對,這個匕首不是凡品,材質(zhì)與其他匕首不同,應(yīng)是用玄鐵所制,就算是沒被好好保存生了銹,也仍能看出它的寒光凜凜。
“哎呀十兩!十兩!真的是再不能比這更便宜了!今日開張便宜賣,圖個好彩頭�!�
老頭又在后面降價,從五十兩降到十兩,可見里面水分有多大。
這下喬昭還真有點猶豫了,十兩她還真有錢買得起,但花十兩買個匕首,要知道一把普通的匕首才一兩銀子!
喬昭還是停下來走了回去,老板看她回來,開始對著匕首一頓天花亂墜得夸。
“這可是我祖爺爺以前在戰(zhàn)場撿回來的,它的價值不能用金錢來估量,被賦予了很深厚的意義�!崩项^一會兒談匕首的來歷,一會兒談匕首多寶貝,不著邊際的話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