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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牢獄里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任何聲響。除了另一端很遠的牢房里,偶爾會傳來幾聲深夜里的哭嚎。

    “陳裘真?”

    喬昭的聲音在?黑夜里響起。她?的聲音很干凈,聽著也沒什么感情,像是?冷冰一般。

    “是?我�!标愻谜驺躲饵c頭,或許是?太久沒有說話?,陳裘真聲音有些沙啞。

    “陳裘真,遼西汀州人士,斯年?三十有八矣。曾任兵部令史?,永和十三年?十月,因其?父去世,歸家守孝三年?。后再未踏足中京�!�

    “是?否屬實??”

    喬昭平靜的念著自己所查到的信息,陳裘真方才還呆滯木訥,聽著喬昭一句一句的念出信息,神情越發(fā)愕然。

    “你什么意思?你為何知道這些!你從哪里查到的?!”陳裘真騰的站起身,雙目圓睜,語氣有些顫抖,“我問你從哪里查到的!”

    陳裘真從中京回來,他已經(jīng)盡量隱瞞。除了最開始核查路引的官兵知道,后面知道的人更是?少。他本來在?中京也就是?個芝麻大點的小官,回來以后也無人在?意。

    他實?在?是?不想再提當年?的事情。

    “看樣子?是?真的。”喬昭定定的看了陳裘真幾秒,直看得他膽戰(zhàn)心驚。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你到底找我何事,為何要這般調(diào)查我!”陳裘真語氣開始染上?怒氣,不復方才憔悴的模樣。

    “你撒了慌,當年?你父親并?沒有亡故,你為了回鄉(xiāng),謊稱歸家守孝三年?。后你將其?父帶回鄉(xiāng)下老家居住,避人耳目。你可知你這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能夠誅殺九族的。”

    喬昭語氣越是?平淡,聽著就越是?滲人。她?手里提著燈籠,昏暗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顯得喬昭有些神秘莫測。

    “我沒有!我沒有!你憑什么冤枉我,你有什么證據(jù)給我定著欺君之罪!”陳裘真突然怒吼一聲,聲音卻在?顫抖,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喬昭輕笑一聲,道:“哦?那?我現(xiàn)在?就將你老家的父親帶過?來,讓他看看你做的好事�!�

    “他以為的清正?廉明的孩子?竟然是?個貪官,真是?為族譜蒙羞�!�

    “我沒貪!是?他們逼迫我的!”陳裘真聽到喬昭這般話?,怒火忍不住的上?升。他臉含慍色,怒道:“是?他們逼迫我的。他們都是?一丘之貉,我若是?不愿意,就會被排擠,不得安寧!

    ”

    “你根本不知道!你這樣有家族庇護的人,哪里懂我們的難處。我也是?......我也是?身不由己,無可奈何。”

    “他們外?面被關(guān)著的人,誰不是?這樣說的?誰不是?說自己是?被冤枉的?有一個被冤枉嗎?搜刮民脂民膏的時候,可曾想過?自己是?冤枉的?!”喬昭指著最外?面被關(guān)著的那?些牢房,厲聲道。

    “貪沒貪不是?你嘴上?說幾句就能無罪的,是?要看你抄家能抄出多少銀子?。你再無辜,錢不還是?在?你口?袋里嗎?這又?有什么好辯駁的呢?”

    “終究是?你沒有守住本心�!�

    面對陳裘真的憤怒,喬昭還是?很沉靜,絲毫沒有被影響。

    陳裘真說不出話?來,胸膛一起一伏,他依然雙眼怒睜,十分不甘心的模樣。其?實?他知道喬昭說的對,就算你心中再不愿意,但是?收了就是?收了,沒什么好說的。

    官海沉浮,很多東西身不由已。他又?不是?平步青云的天之驕子?,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官員,在?中京那?樣的地方,一板磚下來能拍死好幾個他這樣的小嘍啰。

    回到汀州,也沒有人脈資源,又?哪里斗得過?地頭蛇。只能從開始的憤懣不平,到后面依附那?些人,最后蛇鼠一窩。

    “那?你定罪便是?,你不是?早已將我抓進大牢了嗎?說再多也沒有意義。”陳裘真似乎有些累了,不想再為自己辯解,也無話?辯解。

    言罷,他就繃著臉,往黑暗里走去。緩緩坐下,雙手放在?胸前,帶著防御的姿勢。他也不看喬昭,就想這樣自身自滅。

    “你真以為,你來了這里輕易就能過?了?”喬昭逼近一步,臉上?似笑非笑。

    “都說了你是?欺君大罪�!眴陶汛鬼聪蚩吭�?墻邊的人,他整個人都縮在?黑暗里。

    喬昭嘴角勾起弧度,道“不僅是?你,還有你的父親,你的族人,但凡和你沾親帶故的所有人都會受你的牽連而死。你以為這僅是?你一人之禍?”

    “天真�!�

    喬昭啟唇,語氣有點戲謔。但是?里面的威脅,是?個人都能聽出來。

    陳裘真抬眼看著喬昭,眼里真切的燃燒著恨意。他咬牙切齒道:“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

    “你為什么不肯放過?我?!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官員,我只是?想活命,我有什么錯!我沒有錯!你以為我想這樣?我想這樣窩囊的活著?!”

    “為什么這么多年?,還是?不肯放過?我!”

    陳裘真雙手重重的垂向地面,黑暗中能聽見悶響聲。他心里怕極了,因為他知道喬昭說的是?真的。

    他當年?確實?撒謊回來的。

    事發(fā)緊急,他也是?沒有辦法。

    喬昭冷眼看著陳裘真在?地上?發(fā)泄情緒,他一雙手直往地上?砸。砸得砰砰作響,鮮血淋漓,血肉模糊。哪怕如此還是?無法紓解他心中的憤懣和恐懼。

    這一刻他只覺得痛快!

    或許是?多年?積累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fā)出來。從中京逃回來的恐懼,到了汀州的備受擠壓的憤慨,以及東窗事發(fā)的惴惴不安。

    所有的情緒糾纏在?一起,被他深深壓在?心底,卻又?難以紓解。他根本無法紓解,因為這個秘密,他無法和任何人說。

    無法和任何人傾訴。

    喬昭沒有多說什么,僅從抄家的銀錢數(shù)目來看。陳裘真并?沒有貪很多,或許真如他所說的,他也是?迫不得已。但是?這又?如何,喬昭只想知道當年?發(fā)生的事情。

    她?將燈籠放在?地上?,隨后雙手抱胸,靜靜的看著陳裘真的爆發(fā)。

    良久,等他情緒平靜下來,喬昭才沉聲開口?:

    “說吧,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你為何要逃回汀州,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是?嗎?”

    喬昭直勾勾的看向陳裘真,眼里都是?壓迫。

    陳裘真看向喬昭,他方才氣急攻心,嘴角竟然溢出絲絲鮮血。

    他突然一笑,顯得有些詭異,道:“我不會告訴你的�!�

    昏暗的牢房里,氣氛一瞬間的凝滯。

    良久。

    “呵。”喬昭輕笑一聲,道,“是?我太給你面子?了�!�

    她?突然上?前,出手如狂風襲過?。喬昭狠狠掐住陳裘真的喉嚨,猛地把他摜在?墻上?。

    空氣突然變得稀薄,脖頸處劇烈的疼痛,陳裘真呼不上?氣來,臉色迅速漲紅。出于本能反應,他用力拍打喬昭的手,想讓她?放手。

    陳裘真覺得,面前這個女人真的會殺了他。死亡的恐懼,讓他心里的高墻,徹底崩潰。

    但是?喬昭沒松手,她?一手掐住陳裘真的脖子?,一手拍了拍他的臉,帶著上?位者獨有的傲慢。

    喬昭湊近,輕飄飄道:“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陳裘真艱難搖頭,臉已經(jīng)漲成紅紫色,嘴里發(fā)出“嗬哧嗬哧”的聲音。眼角被逼出一滴淚來。

    眼看著人就快不行了,喬昭猛地撒手,然后利落起身。冷眼看著陳裘真倒在?地上?,捂住喉嚨,發(fā)出驚天的咳嗽聲。他痛苦得面色猙獰,淚如雨下。

    “現(xiàn)在?還說嗎?”

    陳裘真弓著腰,緩緩點頭,眼淚落在?冷冰冰的地上?。

    陳裘真是?一路考到的中京,那?個時候他年?紀雖然不比那?些一步登天的人,但也算不上?老。因為毫無背景的農(nóng)民出身,因此他一開始官職低微。

    但是?陳裘真并?未氣餒,他覺得自己雖然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余。只要自己在?官場費心經(jīng)營,這條路總有出頭之日。

    這時候的陳裘真還是?意氣風發(fā)的,全然不是?汀州眉頭緊鎖的窩囊樣。

    在?中京,他一呆就是?六年?。

    從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官,到兵部令史?。盡管兵部令史?也算不上?多高的職位,但是?他依然覺得前路盡是?坦途。

    陳裘真左右逢源,又?十分有眼力見,還舍得送禮。禮物不見得貴重,但一定是?用心的。因此他在?中京人緣好,許多大人都欣賞他.

    有一日,太尉府周大人的母親誕辰,宴請八方來客。連宮里的周太后都親自前來祝賀,可見是?何等的熱鬧繁華的場面。

    陳裘真原本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他哪里夠得上?太尉大人的衣角。這樣的大人物,是?站在?天上?的,陳裘真只能望塵莫及。

    或許是?見他獨自一人在?京,孤苦伶仃。又?或許是?真的欣賞他的為人,想要培養(yǎng)他。當時的兵部司郎中,邀請他一起前去,作為友人的身份。

    陳裘真才得以短暫的窺見天光。

    他們的位置在?最末端

    ,沒有資格和那?些大人敬酒。盡管如此,陳裘真已經(jīng)十分知足。

    宴席上?,傳聞中的周太后并?沒有出席,無人見到她?華貴的身影。只聽見別人說,周太后只低調(diào)的和家人相聚,不與?臣子?交往。

    席間的人還低聲談論了一些周太后的往事。說她?雖然膝下無子?,卻穩(wěn)坐皇后之位�?梢娕c?先皇感情甚篤,舉案齊眉。

    先皇去世后,周太后在?先皇的子?女中,選中了當今的皇帝,顧昀之。

    席間說了很多,幾乎都是?夸贊的話?,陳裘真聽不清晰。

    他喝醉了酒。

    太尉府的酒想必是?極好的,香甜醇厚,入口?絲滑,又?不覺得澀口?。陳裘真難得的喝多了,反正?來都來了,多喝些,不吃虧。

    他喝得雙眼都有些迷瞪,看不清左右的路。因為酒喝的太多,陳裘真覺得漲的很,就想去放放水。

    他起身,與?同僚打了聲招呼,便去尋找太尉府的恭房。

    陳裘真實?在?迷糊,不知道他走到了何處。只覺得四?周靜謐,一路上?也沒見到什么人。他急得不行,又?不敢在?太尉府做出不雅之事。只能憋著繼續(xù)找,很是?辛苦。

    走得越發(fā)的偏,他本就喝了酒,腦子?迷糊,陳裘真自己都找不到路了。

    或許是?酒壯慫人膽,又?或許是?他真的快憋不住了。陳裘真看到了前方一個院子?。他想有院子?的地方,肯定是?有恭房的。

    這時候他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冒犯,只想趕緊解決眼前之需。

    入目只見,青石鋪路平坦,里面花棚菊圃,綠曼青蕪。庭院深深,雕欄繚繞。端的是?精巧雅致,美輪美奐。

    陳裘真有點猶豫,又?實?在?忍不住,便踏步進去。

    不知為何,他下意識將動作放輕�;蛟S是?潛意識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妥,不想大張旗鼓的讓人知到�?傊愻弥畡幼骱茌p,悄無聲息。

    里面?zhèn)鱽砣寺�,陳裘之聽不真切。他走到窗檐下,蹲了下去。透過?窗柩,能隱約看見里面有兩個身影,他們在?交談著。

    陳裘真能確定其?中一個人的聲音,便是?方才席間談笑風生的太尉周承遠的聲音。而屋內(nèi)傳來的婉轉(zhuǎn)輕柔的聲音,陳裘真不知是?誰。

    “肅州那?邊,喬愈年?已經(jīng)被西戎圍城了。消息很快就會傳回來,屆時我會讓你率領(lǐng)十萬大軍前去支援。”女人的聲音雖然輕柔,但是?帶著淡淡的冷意。

    “可是?......”周承遠有些猶豫,道,“可是?那?小皇帝定是?不愿讓我去的。這關(guān)乎北齊江山社稷,小皇帝向來看得重�!�

    “他不愿?他有什么資格不愿?”女人輕笑一聲,似乎覺得有些可笑,言語中帶著輕視。

    “這可是?顧家的江山,他又?算得了什么東西。不過?是?在?那?個位置上?坐了幾年?,換誰不是?坐。”女人坐在?主位,素手輕抬,垂眸漫不經(jīng)心的欣賞染得紅艷的指甲。

    “話?雖如此,可是?明面上?顧昀之還是?小皇帝,我只能聽他的。”周承遠有些苦惱,君臣之間的鴻溝,猶如天塹。

    陳裘真有些呆愣的蹲在?外?面,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太尉這個語氣,好似根本沒將當今圣上?放在?眼里。更不要說里面那?個女人,完全是?大不敬。

    這樣對皇帝說話?,可是?要被砍頭的大罪�。∵@女人是?誰,怎會如此膽大包天。

    里面的女人聽見周承遠猶猶豫豫的話?,有點不耐煩了,她?嬌聲道:“這個事用不著你瞎操心。領(lǐng)兵出征的那?個人肯定是?你。再說你領(lǐng)兵出征,也沒什么好置喙的�!�

    “好的,阿姐�!敝艹羞h回道。他看著坐在?上?面的女人,雖然年?逾四?十,容貌卻依然嬌艷。

    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就如那?盛開的牡丹花似的,雍容華貴,明艷動人。

    她?少女時期,在?中京就是?這般張揚肆意。后來進了宮,宮里的規(guī)矩禮儀也沒壓住她?的脾氣。依然是?那?般囂張跋扈,驕橫無禮。

    很多時候周承遠在?自己的這個姐姐面前,那?是?大氣都不敢喘。盡管他們二人早已不是?五尺之童,但是?面對周承鈺,周承遠還是?恭敬有加。

    周承鈺抬眼,看向外?面透進來的陽光。她?似乎對此格外?感興趣,柔美的眸子?就這般一眨不眨的看向光影中漂浮的粒粒塵埃。

    “讓這北齊平白的多活了十幾年?,也算是?給顧云赫死后的一點體面。我當時還是?心軟,他這般對我,我竟然還是?心軟�!�

    周承鈺語氣很輕,好像只是?她?的自言自語。她?漸漸笑了出來,從喉嚨里發(fā)出細弱的笑聲,后來越發(fā)的大聲,甚至有些尖利。

    周承遠沒有接話?,自從先皇死后,姐姐總是?這樣,時而大笑,時而大哭。時而嬌蠻無禮勝從前,時而冷酷淡漠如今時。

    良久,笑聲才停歇。周承鈺抬手輕輕釋了釋眼角的溢出的淚花。

    “到時候你帶著大軍離開,別回來。這次,我要北齊覆滅�!敝艹锈曒p飄飄的說著,帶著壓抑的,猶如死水一般的平靜。

    “他此生最在?乎的,就是?北齊的江山社稷。他為百姓殫精竭慮,他愛民如子?,可偏偏......”周承鈺笑了一聲,話?語中帶著悲愴。

    “可他偏偏不愛我們的孩子?!”她?的語氣中含著話?不清的凄楚和痛恨。

    周承遠站在?下面,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阿姐......”

    而周承鈺完全陷在?了自己的情緒里,她?猛地站起身,不再似剛才那?般斜斜慵懶的靠著,周承鈺臉上?帶著恨意:“他殺了我們的孩子?,他才剛剛生下來�!�

    “他那?么小,才剛剛生下來,你知不知道��!”周承鈺快步走至周承遠身前,雙手握住周承遠的肩膀,眼中的怨毒流露出來。

    她?似乎已經(jīng)有些魔怔了,將面前的周承遠看成了另一個男人。

    那?個總是?冷漠強大,不茍言笑。但卻會在?疲憊時,溫柔的抱著她?親吻的男人。

    “我知道�!敝艹羞h看著面前瘋癲的姐姐,低聲道。

    周承鈺猛地放開周承遠,指著他的鼻尖,含著淚道:“你根本不知道!你看過?孩子?一面嗎?你敢看看他嗎?你不敢,你甚至不敢見他一面!”

    “你怎么狠得下心,他......他可是?你的孩子?!他還那?么小,你怎么狠得下心!”

    她?的眼淚落了下來,大顆大顆的,像斷了線的珍珠。太多太多的淚,十幾年?了,想到那?個剛出世的孩子?,周承鈺的淚就怎么也流不完。

    周承鈺也不擦眼淚,就這樣直直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不,應該是?透過?周承遠,透過?歲月的長河,看向那?個總是?蹙著眉頭的他。

    “我恨你�!�

    周承鈺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牡丹花似的臉龐依然嬌艷,她?輕聲道。

    她?轉(zhuǎn)身,又?坐了回去。身體憊懶一般,又?斜斜靠著。盡管她?坐姿很沒規(guī)矩,但不會讓人覺得不妥。周承鈺容貌傾城,身姿妙曼,就算再怎么沒規(guī)矩的坐,也是?好看的。

    “他越在?乎什么,我就越要毀掉什么。他在?乎江山社稷,我就放任西戎鐵騎踏進領(lǐng)土。他忌憚周家,害怕外?戚干政,江山易主。我就扶持與?他毫無血緣的孩子?上?位,垂簾聽政�!�

    “我恨他,我不在?乎這狗屁皇位!我要拉著他在?乎的所有東西,一起下阿鼻地獄!哈哈哈哈我的孩子?當不了太子?,顧云赫別的兒子?也休想坐上?這個位置��!”

    周承鈺就這樣坐在?上?面,眼底帶著扭曲的快意。一改方才的痛苦與?凄楚,眉眼間盡是?桀驁不馴。她?再也不需要顧忌誰,無法無天的說出那?些驚世駭俗的往事。

    陳裘真嚇得坐在?地上?,他的手緩緩顫抖著,怎么也止不住。一瞬間他的酒都被嚇醒了,整個人腦子?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他哆哆嗦嗦的,逃命似的退出去。

    剛才再怎么急的事情,陳裘真都給憋回去了。

    老天爺,這是?要變天了啊��!

    ......

    “貍貓換太子??”喬昭面色冷肅,沉聲問道。一時間她?都有些消化不過?來。

    “千真萬確,當時周太后就是?這么說的,我半點謊沒撒�!标愻谜娑阍�?黑暗里,聲音沙啞道。他的喉嚨還是?很痛。

    “那?意思就是?......”剩下的話?,喬昭也說不出來了。

    要她?怎么說,說北齊的皇帝是?個假皇帝?這實?在?是?太駭人聽聞。

    良久,喬昭緩緩呼出一口?氣。她?突然覺得很頭疼,事情已經(jīng)超乎她?想象的難辦。

    難怪前世,周承遠率領(lǐng)著十萬大兵,卻沒有趕往肅州。難怪與?西戎交鋒的時候,定北軍總是?被敵軍先一步知曉戰(zhàn)術(shù),節(jié)節(jié)敗退。難怪父親會輸?shù)靡粩⊥康�,北齊生靈涂炭。

    周承鈺她?根本不是?想要把持著北齊的朝政,她?完全就是?想覆滅北齊。

    喬昭在?站在?原地,很久很久。她?垂著眼眸,看不出在?想什么,昏暗的光照得她?臉上?晦暗不明。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夜變得越發(fā)粘稠�;婚_的黑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可怖,就像是?風云詭譎的朝堂,讓人不寒而栗。

    已經(jīng)太晚,喬昭不愿再久呆。再天大的事情,現(xiàn)在?也解決不了。她?怕徐紓言會睡不好,只能壓下心中的沉重,抬腳往外?面走去。

    陳裘之焦急的爬過?來,拽住喬昭的衣角,顫聲問道:

    “那?我的父母,我的族人......我已經(jīng)將我知道的全部說了,再沒有任何隱瞞。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之過?,你能不能......能不能高抬貴手,放過?他們�!�

    喬昭側(cè)目,看向拽著自己衣角的手。她?抬手,將衣服扯了出來。陳裘真的手一下子?落在?地上?,細密的顫抖著。

    半響,喬昭開口?,平靜道:“沒有人會知道你的秘密�!�

    言罷,便轉(zhuǎn)身出了門去。

    陳裘真又?縮回黑暗里,他靠在?墻上?,低垂著頭,沉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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