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這?是北齊最為莊重的大?禮。
于所有人而言，這?或許只是普通的一天。但是將目光拉遠(yuǎn)，幾十年，幾百年后，才驚覺，歷史的脈絡(luò)在今日交織。
興亡多少事，都付笑談間。
......
顧昀之?的身體總是反復(fù)，比如他時而冷靜，時而燥怒。他知?道是自?己這?段時日太過繁忙，導(dǎo)致的身體不適。因此他也時�？酥�，不再像之?前那般打罵伺候的奴婢。
但人對于自?己身體的變化是十分敏銳的，當(dāng)跳出身體的束縛，客觀去看待自?身的變化。顧昀之?還是覺得自?己身體有些不太對的地方，于是經(jīng)常喚太醫(yī)來?看。
有周錦江扎針就能稍微好些，若是幾日不排除身體里的熱毒，就會渾身難受，猶如火烤。有段時間，周錦江幾乎是日日出現(xiàn)在勤政殿內(nèi)。
后面?周錦江都覺得太過，婉言勸道：“皇上?，凡事都要適量。若是這?扎針次數(shù)多了，也會影響身體的�！�
周錦江作為太醫(yī)，自?然對顧昀之?的癥狀更加關(guān)?注。之?前把脈時，顧昀之?的脈象平和，只是有點(diǎn)?內(nèi)虛，其?他倒還算康健。
但是現(xiàn)在他的情況就有些異常，周錦江又?仔細(xì)的給顧昀之?檢查。他摸著顧昀之?的脈搏，面?色嚴(yán)肅。良久，周錦江皺眉。
他似乎不知?道怎么開口。
徐紓言在一旁，道：“周太醫(yī)但無妨�！�
“皇上?的脈象平穩(wěn)，并無大?礙。但皇上?又?他時常難受，那應(yīng)該是會在脈象上?體現(xiàn)出來?才對�，F(xiàn)在兩?者之?間彼此矛盾，明顯的不符合常理�！敝苠\江回復(fù)道。
他行醫(yī)幾十年，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周錦江有些捉摸不透病因，不敢妄下定論。
“那皇上?喝了藥，有效果嗎？”周錦江又?問道。
顧昀之?答：“喝藥以后，覺得身體沒那么熱，要好受些。但是維持不了太久�！�
周錦江沉吟良久，道：“那藥有清熱瀉火之?效，想來?是有一些作用，皇上?暫時先服用著�！�
“那皇上?的病可有根治之?法？”徐紓言問道。
周錦江弓腰行禮，惶恐道：“微臣不才，從未見?過這?類病癥。望皇上?給微臣一段時間，容微臣仔細(xì)去翻閱古籍，查明病因�！�
周錦江是目前宮里醫(yī)術(shù)最為厲害的，甚至在宮外都是出了名的神醫(yī)。他不懂，那別人估計也未曾見?識過。
顧昀之?頜首，道：“可以�！�
話畢，周錦江就出去吩咐人給顧昀之?煎藥。
......
是夜，無星無月，夜色漆黑。
顧昀之?伴著燈影憧憧批著奏折，他因?yàn)檫@?段時間身體不適，很多折子批不完。是徐紓言宿在宮里，協(xié)助他一起審閱奏折。
有了徐紓言的協(xié)助，倒還是勉勉強(qiáng)強(qiáng)，可以解決。顧昀之?如果身體好受些，就會自?己將奏折大?致看一遍。
這?段時間，他們主要處理的就是春闈這?件事。顧昀之?抓了一批人，審了又?審。他知?道這?些人都是太后黨羽，若是殺了，那就是明著撕破太后的臉面?。
若是之?前，顧昀之?不會如此意氣?用事。但是現(xiàn)下，已經(jīng)沒有必要維持虛假和平的假面?。況且這?些蛀蟲，靠賣考題賺錢。
這?種人，不殺，才是對不起天下考生。于是顧昀之?命徐紓言帶兵抄了幾個?官員的家，直接問斬，無需復(fù)核。他們都是證據(jù)確鑿的官員，沒有什么好置喙的。
這?個?行為，算是在打太后的臉。但是周承鈺依然沒有什么動作，她實(shí)在是太過安靜，安靜得有些異常。
顧昀之?派過去的眼線匯報，周承鈺每日只是在吃齋禮佛。在佛堂，一呆就是大?半天。從未見?她會見?過任何人。
“再探，仔細(xì)觀察著，一舉一動都不能放過�！鳖欔乐�?吩咐道。
“是�！毖劬�低聲道，退了出去。
宮里，已經(jīng)隱隱有了風(fēng)雨將至的肅殺之?感，是很微弱的，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近日顧昀之?清醒，他上?了朝回來?后，就強(qiáng)撐著身體處理公務(wù)。他確實(shí)仗著自?己年輕，不怎么將身體當(dāng)回事。
因?yàn)樗?道，或許這?些奏折拿到他的面?前來?，只是短短的幾句話。于北齊百姓而言，卻是嚴(yán)重的，甚至水深火熱的事情。所以他能盡快處理，就不想拖著。
就比如現(xiàn)在，他覺得身體好受些。伏在書案邊，全神貫注的審閱奏折。甚至連午飯都忘記去吃，是他寵愛的妃子，給他端來?的膳食。
顧昀之?無暇他顧，只讓她將東西放下后，就離開。甚至沒有看她一眼，自?然沒有看見?寵妃嬌俏的眼神，真的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顧昀之?就這?樣從早到晚，夜以繼日的，將手中囤積的公事處理完。等到傍晚，天色漸暗，倦鳥歸林，月亮掛在樹梢，他才發(fā)覺身體有些酸痛。
他覺得自?己喉間有些癢意，于是捂嘴咳了起來?�？韧旰蟀l(fā)現(xiàn)自?己的手間有些濕濕的，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才驚覺手中間是血。
暗黑色的血。
顧昀之?一瞬間有些懵，他起身，卻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一黑，瞬間就倒在地上?。
高少監(jiān)嚇了一跳，大?驚！
他連忙跑過去，扶住顧昀之?。顧昀之?全身癱軟，已然是沒有意識的樣子。
“快去！快去叫太醫(yī)�。 备呱俦O(jiān)轉(zhuǎn)頭大?聲吼道。
“是�！币慌运藕虻呐究觳匠鋈�。
徐紓言很快知?道了這?邊的情況，他面?色瞬間就變了。快步往顧昀之?的寢臥去。他現(xiàn)在還不清楚顧昀之?的病情，只知?道人暈了過去。
等徐紓言到的時候，顧昀之?的寢臥已經(jīng)圍了很多人。有幾個?資歷深的太醫(yī)，還有皇后，以及一些寵妃。里面?哭哭啼啼的聲音讓人頭疼。
看情況，是有些嚴(yán)重
徐紓言面?色沉沉，看著有些生人勿進(jìn)，就像那閻羅王一般。他徑直走了進(jìn)去，眾人紛紛給他讓道。
顧昀之?雙眼緊閉，面?如紙色，坐在床邊的皇后一直拿手帕，給顧昀之?擦口中溢出來?的血。暗紅色的鮮血，看著有些駭人。
皇后雖然面?色還算鎮(zhèn)定，但明顯已經(jīng)哭過了，妝容都有些暈開。
看到顧昀之?現(xiàn)在的躺在床上?無知?無覺的模樣，徐紓言心中一跳，s是那種心臟絞緊的感覺，不好的預(yù)感越來?越深。
“皇上?情況如何？”徐紓言垂眸看向躺著的人，忙問道。
幾個?太醫(yī)輪番給顧昀之?把脈診治，但是顧昀之?人都已經(jīng)暈過去了，脈象卻依然平穩(wěn)。這?根本就是倒反天罡，完全不合理。
“這?......微臣從未見?過這?樣的脈象，實(shí)在是不合常理啊！”
“是啊，怎會脈搏跳動如此平穩(wěn)，這?不對，不對�！�
太醫(yī)們也急的不行，一個?個?抓耳撓腮的。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病癥，不出個?所以然來?，顯得有些慌亂。
而顧昀之?已經(jīng)氣?若游絲。
徐紓言越發(fā)覺得荒謬，為何在這?樣緊張的關(guān)?頭，顧昀之?竟然倒下了。顧昀之?向來?身體康健，突然就生命攸關(guān)?。這?難道不可笑嗎？
他確信，他們被太后擺了一道。
“這?個?情況......有可能是中毒了�！�
周錦江看著顧昀之?嘴角溢出的暗色血液。在中醫(yī)上?，向來?以把脈為先，但現(xiàn)在脈象顯然是有問題的。就只能從別處著手。
“什么？中毒？！”聽到太醫(yī)這?話，屋內(nèi)七嘴八舌起來?，有嬪妃又?開始哭。
“皇上?怎么會中毒？日日吃的膳食，都是經(jīng)數(shù)人檢查過的，應(yīng)該萬無一失才對！”
“皇上?嗚嗚嗚嗚......若是中毒了，可會損傷哪里？”
這?屋內(nèi)實(shí)在是太吵鬧，就像是有幾百只鳥在徐紓言耳邊齊聲鳴叫。徐紓言不耐的閉上?眼，他本就心情不佳�，F(xiàn)在更是煩躁。
“將皇上?日常接觸的所有東西，吃的喝的，只要是皇上?日常接觸過的東西，所有，都去檢查一遍。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徐紓言沉聲吩咐道。
“是�！迸艂兺肆顺鋈�。
“沒長眼？愣著干什么！讓太醫(yī)院的人都跟著去！奴才哪里懂那么多！”徐紓言突然就開始震怒，沒有任何征兆，他語氣?冰冷如寒冬的暴雪。
“是是是！微臣這?就去辦，這?就去。”一個?管理太醫(yī)院瑣事的太醫(yī)，急聲道，面?帶懼意。
太醫(yī)院還有很多太醫(yī)，只是年紀(jì)輕，資歷淺，尚不足以給皇上?治病。但是這?個?時候，就派上?用場了。
徐紓言震怒，氣?勢凌然站在那里，臉色沉得跟一個?煞神一樣。殿內(nèi)瞬間就寂靜了下來?，連哭啼聲都止住了。
“若是中毒了，當(dāng)如何解？”徐紓言又?壓著心中的殺意，問道。
“暫時看不出是什么毒，只能先用八寶玉舒丹試一試效果，八寶玉舒丹有清熱解毒，疏風(fēng)解表的功效。對毒素有一定的抑制效果�！�
八寶玉舒丹是一種萬用的解毒丸，用材十分稀缺，因此也比較珍貴。稀世罕見?，連宮里都僅有三枚。它針對許多毒素都有效果，針對劇毒，雖然無法完全根治，但是依然能削弱其?毒性。
在徐紓言面?前，其?他的太醫(yī)已經(jīng)有些鵪鶉模樣了，只有周錦江還能頂上?事。
“去拿來?。”徐紓言立刻道。
“是。”周錦江道。
屋內(nèi)都是鶯鶯燕燕，實(shí)在擠得很。
徐紓言轉(zhuǎn)身，對著眾位嬪妃，冷聲道：“各位娘娘先回去吧，這?里有奴才伺候即可，人太多，恐影響皇上?治病�！�
嬪妃們不敢違背徐紓言的命令，在宮里，徐紓言的地位比嬪妃高得多。連皇后見?了他，都要尊稱一聲掌印。
只是徐紓言謙遜，面?對嬪妃都自?稱奴才。
嬪妃們退了出去。
屋內(nèi)只留下了徐紓言和幾位看病的太醫(yī)。
吃下八寶玉舒丹后，顧昀之?的脈象才有了顯微的變化，這?明對此毒有些效果。這?解毒丸不是立刻能起效果的，要一個?時辰后，看顧昀之?的情況如何。
顧昀之?現(xiàn)下病危，朝廷局勢又?十分緊張。朝廷表面?風(fēng)平浪靜，其?實(shí)水下已經(jīng)暗潮洶涌，怒海滔天。
徐紓言的心緊緊吊著，他越想越覺得不對。一雙無形的手，仿佛在緊緊攥住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動彈。
不對，肯定有哪里不對。
夜空深而靜，彌漫著刺骨的寒意。這?種寒意或許不是天氣?帶來?的，而是人心。是從心臟蔓延到四肢百骸的寒意，讓徐紓言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顫抖。
徐紓言看向緊閉雙眼的顧昀之?，他覺得時間過去良久，但只有片刻。
徐紓言想到什么，面?色一凜，他快步走到門外。
徐霽徐淮一直守在門外。徐紓言將腰間的金牌塞到徐霽手中，有了這?枚金牌，可以隨意出入皇宮。甚至可以帶兵進(jìn)來?。
這?是給皇帝最信任的人，有人逼宮時，可以讓外援進(jìn)來?救駕。
徐紓言緊抿著唇，語氣?凝重：“你把這?枚金牌給喬昭，讓她盡快帶兵進(jìn)宮，將皇宮守住。我懷疑太后要逼宮�！�
徐霽徐淮瞬間瞪大?雙眼，十分震驚，這?屬實(shí)有些駭人聽聞。
現(xiàn)在的皇宮陷入黑暗中，有燈籠的地方，才顯得亮堂些。有些地方黑黢黢的，看著都嚇人。宮內(nèi)很靜，很靜，沒有人聲，也沒有蟲鳴，是死一樣的寂靜，
似乎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又?或許是多想，驚弓之?鳥罷了。
徐紓言寧愿是驚弓之?鳥，因?yàn)楝F(xiàn)在的情況，對他們實(shí)在不利。
徐霽驚訝一瞬，立刻端正神態(tài)，他正聲道：“是�！�
隨后快步往殿外而去。
可是半炷香都不到，徐霽退了回來?。
他面?色冷凝，緊緊握著手中的劍，尖銳的目光看向前方。外面?火光漫天。一大?隊(duì)兵馬，手持火把，腰間掛著長刀，前面?的將士拿著刀，氣?勢洶洶的和徐霽對峙著。
一人怎可和千軍萬馬相?對。
徐霽越退越后，直至出現(xiàn)在顧昀之?休息的宮殿外。
他們腳步統(tǒng)一，氣?勢逼人，正中間是華貴的鳳輦，透過精致的帳幔，隱約能看見?后面?坐著一個?人。
徐淮立刻注意到不對勁，忙上?前去，看到外面?的鐵甲冷器，身上?散發(fā)著凜冽的戰(zhàn)意，徐淮汗毛立刻豎起，這?是對殺意的敏銳。
他手執(zhí)長鞭，堅定的站在徐霽身旁。
火光已經(jīng)亮到讓里面?的徐紓言都有所察覺，他暗道不好�？觳匠鋈サ臅r候，看到這?沖天的火光，心中一涼。
徐霽徐淮，已經(jīng)退至門口。
二人護(hù)在徐紓言面?前，沉聲道：“掌印，您別出去。我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
這?樣一只龐大?的軍隊(duì)，腳步很輕且一致，恍然覺得這?是一個?人。外面?的將士，已經(jīng)將顧昀之?的寢殿包圍得水泄不通。
鳳輦被緩緩放下，一旁的婢女掀開帳幔，里面?坐著的人慢慢探出身來?。
流光溢彩的錦袍上?繡著大?紅色的牡丹，金線勾勒的牡丹花，在火光的映襯下，更顯得嬌艷欲滴。
周承鈺施施然上?前幾步，笑意盈盈的看著徐紓言，道：
“掌印還是棋差一步，晚了�！�
第111章
第
111
章
“皇上昨日沒來上朝，
今日也未來�！绷昼癯灾媲暗牟�，道。
他和喬昭今日約了一起吃飯，正?好今天?不用上朝，
林珩便早到了一會兒。
林珩一直在軍器局里，能力突出，人又?上進(jìn)�，F(xiàn)在位置往上升了點(diǎn)，
以前他也沒資格上朝，現(xiàn)在可以站在末尾的位置。
喬昭雖然不用上朝，
但是她和宮里密信往來。這兩日顧昀之人雖然沒出現(xiàn)，
但是密信還?是正?常聯(lián)絡(luò)的。
“想來應(yīng)該是病了吧。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一眼，
皇上那眼睛紅的，跟要?噴火似的。面色煞白，還?時不時咳嗽，我隔老遠(yuǎn)都能聽到，
不知道生了何病�！�
林珩邊吃邊跟喬昭八卦，主?要?是這段時間?顧昀之脾氣不好，他們上朝的時候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病了？皇上素來身體康健，
怎地突然就病了�！眴陶延行┮苫蟮膯柕溃@是信中未曾提及的，
“不清楚，
之前是日日都上朝的，只是這兩日沒來�！绷昼癫灰詾�?意，他對局勢不敏感，
也不知道這其中的秘幸。
林珩放下手中的筷子，
向喬昭招招手，
喬昭側(cè)耳傾聽。
林珩左右張望，隨后低聲?道：“皇上這段時間?脾氣特別差，
逮著誰就罵誰，搞得?朝堂上都沒人敢說話了。還?好我官位低，輪不到我說話。不然真是嚇?biāo)廊肆��！?br />
“是嗎？”喬昭皺眉道。
林珩點(diǎn)頭，斬釘截鐵道：“當(dāng)然！我還?能騙你不成�！�
“真的嚇人，感覺都要?沖下來，把人拉出去砍頭。若不是有掌印攔著，指不定血濺當(dāng)場。而且依我看來，也不是什么大錯，罪不至死�！�
林珩低聲?編排著顧昀之，這話可不能讓外人聽去。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捅到皇帝面前，林珩小命估計不保了。
喬昭沉默片刻。
她覺得?有些奇怪，因?yàn)?顧昀之脾氣向來是溫和的。人雖然有點(diǎn)陰，但他確實(shí)很少在群臣面前大發(fā)?雷霆。這與他的脾性不符。
喬昭心中不安定，但是就在昨晚，他們還?在通信，應(yīng)該不會出事才對。密信是宮里特地培養(yǎng)的信鴿帶來，每只信鴿在左腳都有朱砂點(diǎn)的印記。喬昭確定自己沒有記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