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對付六哥的架勢,哪里是不愿?”安桓指著獵場上奔騰的身影,“你看,奕陵君想娶你�!�
第55章
風兼雨(二)*6
教蕭原的彎刀擊過的銀槍震顫不休,余音響亮。安逸塵虎口微微作痛,一手勒馬反身,將長槍再度握緊。這樣的疼痛,不見安逸塵皺一下眉頭,他反而有種久違的暢快。
蕭原笑道:“雁南王,蕭原對永嘉是志在必得,這次不會再與你留情面。你可當心。”
安逸塵嗤笑,抬頭望了望遠方的小雅惠子,正與她有剎那間視線交接,扯開英朗的笑容,話是對蕭原說的,“身為兄長,怎可能在她面前輸給其他人?”
他一夾馬腹,直沖蕭原而去,蕭原起刀,正見安逸塵槍意削去方才的三分懶散,驟然變得銳利敏捷,銀槍流光猶如白雪刺目,一瞬失神間,蕭原已躲閃不及,槍橫入腋下,將他凌空挑起。
蕭原順勢側馬翻身,疾馳而過,險險躲過一劫。
大梁將士一陣呼喝叫好。
安逸塵再回身,瞇著眼睛輕譏道:“志在必得?你也得有這個本事�!�
蕭原低頭看著手臂內側劃開的血痕,意會安逸塵這槍已是留情,惡意滿滿,仿佛在同他戲耍。
蕭原咬牙,策馬再攻,雙方交戰(zhàn),你來我往,一時間纏斗得難分勝負。
安桓跟安逸塵習武多年,看得明白他的槍法,便對小雅惠子道:“姐姐好像猜錯了,是六哥故意輸了一籌�!�
小雅惠子不驚不詫,“皇上講‘長兄如父’,也是道理。如果六哥首肯,那么臣愿意和親。”
這句話顯然不討安桓的喜,如此鋒芒畢露,渾身好似個刺猬,是安桓從未見過的小雅惠子。這些年她對他向來溫柔包容,縱然有生氣的時候,但凡他哄她一句,什么怨怒也全消了。
安桓手指逐漸攥緊,片刻,他低著聲問:“……姐姐真的不要朕了么?”
小雅惠子目光遠眺,輕聲回答:“是高家和皇上不再需要臣了。奕陵君未到之前,臣要為平息宗親眾怒而死;奕陵君來了,臣合該為了大梁的安泰遠嫁……哪一樣都是皇上的抉擇,與臣無關�!�
“朕以為……你會來求朕……”安桓難平肩膀的顫抖,眼里浮了一層光,“你都愿意去求六哥,你也不肯來求朕……”
“臣曾為皇上求過太多的人,也明白這總要付出代價�!毙⊙呕葑勇暼缂氀�,“皇上想要的,臣恐怕給不了。”
她待他如親人,是像小雅琮一樣的親弟弟,他對她那樣的心思比剝了她的皮都要難忍。
可安桓卻不這樣想,他從未將小雅惠子視作姐姐看待,她是他的女人,是母后留給他最好的禮物。小雅惠子的不愿,讓安桓覺得難堪,覺得羞辱——她愿意屈身給安逸塵,卻不肯屈身給他,仿佛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與安逸塵匹及。
又是一陣沸耳的歡呼。
小雅惠子再度望去,見蕭原手中彎刀已教安逸塵挑飛。
蕭原眼里燃燒著壓抑的火焰,解下馬鞍上的弓,手扣箭囊上,竟不及他是如何拉弓搭箭的,轉身,箭已飛出。
蕭原不愧是越祇的第一勇士,一手弓箭使得出神入化,安逸塵長槍欲擋不及,箭鏃從他耳邊呼嘯飛過。這支箭非鐵制,而是木制,削得圓滑發(fā)鈍,但經不住狠與快,這箭擦過安逸塵的臉頰,一道淺細的血口裂開,轉眼滲出血珠兒來。
箭只有兩支。木箭對敵,鐵箭射物。
豢養(yǎng)的鷹放出了籠,強勁的翅膀撲啦一聲直沖云霄。
安逸塵擲下銀槍,夾著馬腹,一箭對準正射向雄鷹的蕭原,蕭原猶覺身后一涼,手猛然放出了箭,翻身躲避。
一箭未中。
安逸塵一張弓開滿,瞄準翱翔的雄鷹,箭呼哨沖起,猶似銀瓶乍破,鳴嘯聲一下沒入羽毛胸脯,雄鷹搖搖而墜。
歡喝聲如潮水般涌起,久不停息。
安逸塵收弓,望向蕭原,道:“攻不在急,這還是你在戰(zhàn)場上教本王吃得教訓�!�
從前兩人初次交手,面對這位與他同歲的對手,安逸塵多少有些自負,一貫奉行兵貴神速,卻在蕭原手里栽了一回。不想這次卻是蕭原犯了大忌。
安逸塵道:“看來你的確很想贏�!�
蕭原多少有些灰心喪意,但還保持著風度和修養(yǎng),“雁南王賜教了。”
很快,士兵將戰(zhàn)利品撿來,奉給安桓。安桓看著那鷹,淡淡地笑道:“好�!�
安逸塵和蕭原都見了紅,不好面圣,兩人先遙遙跟安桓敬了一禮,各回營帳內更衣。
安桓派人端了傷藥,指給小雅惠子,“奕陵君是客,又是為姐姐請得這一戰(zhàn),于情于理,姐姐也該去看看。”
小雅惠子知道他是存心消遣他,卻也不怨,差婢女端了那藥來,同安桓一句話未講,便朝著蕭原的營帳走去。
越祇勇士正對大梁人有憤,見著小雅惠子自然不尊,傲慢地擋住她的去路,不準她入帳。婢女朝里頭解釋,是送傷藥的,送過就走,絕不叨擾。
蕭原聽見言語聲,草草套了衣裳,忙出來迎。
“永嘉?”蕭原有些詫異。
小雅惠子令婢女奉上傷藥,:“這是皇上的心意,涂上會好得快些。我這婢子懂用藥的手法,她會留下來服侍奕陵君。”
她改了稱呼,這讓蕭原更加悵然若失。見小雅惠子欲走,慌不擇言地喚住了她,“既來了,也坐坐……?”
抵不過主人熱情邀約,婉拒拂卻倒沒了禮度。蕭原也怕失禮,令那婢子一同隨入,帳中也有越祇的侍從在。
小雅惠子并不討厭蕭原,與他相處也算自在。
蕭原衣衫不整,忙胡亂整著,因穿得是漢袍,還很生疏,腰帶上玉扣摸尋了幾次都沒找著系法。
小雅惠子見他手忙腳亂得厲害,幫他一下扣上,無曖無昧,仿佛只是舉手之勞。
“玉帶作飾,奕陵君不習慣也可不戴�!�
蕭原望著那腰帶發(fā)愣,不多時,他兀道:“方才沒能贏下你六哥,教你失望了�!�
小雅惠子輕笑:“能在戰(zhàn)場上傷了六哥的臉,奕陵君還是第一人,哪里會教人失望?”
蕭原沉默了,摸著腰帶玉扣,又道:“是我自己失望。”
小雅惠子察覺他話中有話,好奇地看向蕭原。
他不敢看小雅惠子,側低著頭,“永嘉,我想贏了安逸塵,這樣就能證明蕭原配得上做你的夫婿�!�
小雅惠子:“……奕陵君?”
蕭原決心坦白,阿茶“此次來京,是聽聞你在京城處境不好,便求了父王請準我出使梁國提親。我講和親是父王之命,是在騙你,想教你不那么反感我的到來,待之后贏了安逸塵,你也會對我另眼相待�!�
蕭原滿眼愧疚,“永嘉,我是不是卑劣又齷齪?輸給你六哥,更覺得自己可恥�!�
小雅惠子道:“我與奕陵君素未謀面,難當你如此情重。”
“可我認識你許多年。”
蕭原情急地去牽小雅惠子的手,他緊緊捧握住,小雅惠子一時掙不開,而他余下的話也教小雅惠子停止了掙脫。
蕭原道:“我的儒師漢名叫小雅寄,他曾同我講,他的兄長小雅容有一雙兒女,小雅琮稚拙可愛,惠子聰靈動人……他教我讀過你的詩句,看過你的小楷,他生前每一天都盼望著有朝一日能擺脫了罪人的身份,將你尋回家來,予我做妻……”
小雅寄是她的二叔,當年小雅家被判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小雅寄不在京城,逃過一劫,但就此下落不明,杳無音訊。他腿腳有疾,惠子幼年時常常侍奉于病榻前,拖著這樣的病軀走向逃亡之路,小雅惠子不曾幻想他還能活著。
可他逃到了越祇,還做了蕭原的先生。
“他三年前故去,臨死前,病得話也說不出,只把你的畫像交給我看,死死拽住我的手不放,象是在請求什么……”蕭原低低道,“我看了畫像,才知道,當年的惠子已經是大梁的長公主,舉朝堂政事,主科舉革新,樁樁功績福澤百姓,果然如師父所言那樣聰靈動人……”
小雅惠子再聽到小雅寄的消息,已是他故去之音,剛剛萌生的依存之感,頃刻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孤獨涌來,心頭一酸,眼眶就紅了。
蕭原同她表明心意,“我的名字,薩爾勒,在越祇寓意‘太陽神的兒子’……”他將小雅惠子的手捧得緊緊的,“永嘉,我愿意了卻師父的遺愿,一生尊重你,愛護你,娶你為唯一的妻子。你愿不愿意……做越祇子民的星與月……?”
第56章
風兼雨(三)*6
蕭原真摯熱烈,深情款款,每一字都似烈酒澆在心頭,引得人發(fā)醉�?尚⊙呕葑幽菢忧宄�,在這里的每一刻,她都在念著安逸塵。
小雅惠子緩緩抽回了手。
蕭原掌中一空,仿佛神魂俱散。
小雅惠子嗓音輕柔又堅定,道:“謝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事,還有方才的那番話……你給了二叔一個安享余生之地,又掛礙著二叔遺愿,肯待我這樣好,千里迢迢尋到京城,這樣的情意,我感激不及。能結識蕭原哥哥,是我的福分�!�
她又喚他哥哥,蕭原卻并未覺得與她親近,反而教她推置到一個地方,那里界限分明,他再難跨過。
“我不好?”
小雅惠子搖頭道:“并非你不好,而是我早已有了意中人�!�
蕭原道:“看來,我來晚了……”
小雅惠子沉下心思回想,片刻,與蕭原作答時,她再搖了搖頭:“我很早很早的時候,就喜歡他�!�
他不知“很早很早”是有多早,只看她提及那人時眼眸亮如星月,可見是真的喜歡。
蕭原松下空落落的手,又遲疑不決地問道:“那他怎么不來娶你?”
小雅惠子道:“他教我等,我愿意等�!�
“不怕他失信?”
“他答應我的事,從未食言。”
蕭原沉默了,小雅惠子與他講得明白,也不再做耽擱。臨行前,蕭原向她討要那隨來的婢女,小雅惠子明白他的好意,解釋道:“這孩子受過我父親的恩,知道小雅家的事,奕陵君不必擔心�!�
“你也放心,我的人聽不懂漢話。”蕭原黯聲道,“我會保護你,永嘉,我愿意保護你。什么時候,你變了主意,就來找我�!�
他從取來一柄嵌著寶石的角刀,塞到她的手中,又怕她不受,轉而扣系在她的腰際,“這是信物,蕭原也從不食言�!�
小雅惠子卻之不恭,鄭重道:“謝謝�!�
出了營帳,那隨著的婢女輕輕問道:“怎一直不曾聽殿下提過�!�
她是問那句“很早很早的時候”。
小雅惠子想起來便笑容如蜜,甜得醉人,“一些小心思罷了,說出來招人笑話�!�
回想很早很早的時候,小雅惠子鮮少會笑。
對于她來說,那段時日,總是噩夢多一些,多到她常常半夜霍然驚醒,再難入眠。
初入教坊司,落進方歡手里,白桃兒般的小姑娘待價而沽,等著貴人臨幸,討得個好價錢。在那之前,艷名要打得響亮些,因此惠子免不了待客。
方歡要她有純真的眼,又能剝開骨子里的禮義廉恥,遵從原始獸性,在承歡時盡肆浪蕩。
單他一人調教始終不成,在燒著情香的廂房中,五六對男女赤裸交疊,有二男共侍一女,玉戶與后庭皆納了性器進去,一進一出間,直肏得女子情態(tài)癲狂,如癡似醉。
惠子就瑟縮在方歡跟前兒,蔥白細嫩的手指攥緊艷烈的雀金裘,不敢探出眼睛。方歡有一搭無一搭地晃著鞭子,鞭絲掃過她的發(fā)梢,激起陣陣寒意。
“惠子,告訴義父,你想同她一樣快活……”
惠子不肯,哭著往后縮,方歡拽住她的頭發(fā),將她一把推到兩個男人懷里。那倆人雙手迎接,粗糙的手掌托覆住光滑細膩的白膚,頸間還泛著青澀的香,尚是處子,又怎不大喜,連呼著“謝方總管的賞”。
兩人的手便似游蛇一樣往雀金裘里鉆,胡亂撫摸,惠子被捏得生疼,如同火在反復燎燒炙烤。
她進到教坊司以來,頭一回陷入如此可怖又長久的噩夢,她畢竟那樣小,禁不住嚇,怕他們二人像對待那個姐姐一樣對待她。
再倔強的人也服了軟,她哭得泣不成聲,掙著跪下去拽方歡的衣角,哭喊著說:“義父,我知錯了,我知錯了……我以后乖乖聽話,求你,別教他們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