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而且她一摸,那些貓貓狗狗都是要排隊排一下午的,一個個尾巴搖得都可歡了!我孫子就羨慕得不得了,說什么杏丫姐姐特厲害,還說什么,什么汪汪隊開大會�!�
“噗嗤”
聽到這個形容,于景煥眼前忽然就有了畫面,一群小貓小狗撒了歡地往林滿杏身上扎,這只摸完又得摸那只。被林滿杏訓了后,只能一只一只乖乖排隊等著摸……他于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林秀芹看他那樣,就知道自己猜得肯定沒錯。但她當然不敢打他的趣兒,繼續(xù)講自個兒的。
“所以有人說什么杏丫有福氣,我都會說,阿堯仔才有福氣嘞。你是不知道啊,小時候阿堯仔老是板著張臉,不愛說話,長得又比其他人俊,所以他沒少被其他娃娃欺負,那時候就有人瞧見,就是杏丫跑出來幫他哩,不然阿堯仔好端端的干啥要把杏丫帶回家?”
“再說了,你去問問村里的,問他們哪個姑娘最漂亮,誰不是說有根家的杏丫?要不是杏丫爸媽死了,她被阿堯仔養(yǎng)了,就算她是個不聰明的,也得有老多人上門提親了。上次還有個外村的路過,看了杏丫一眼就跑過來問我,想著把杏丫抬回去,給她兒子定親嘞!”
“定親?”
于景煥本來的好心情,頓時就又被這個詞兒給攪沒了,說的話要多毒辣就有多毒辣:“他們也配?一群河童沒有鏡子也有尿吧!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貨色?”
“……”
聽到他的話,林秀芹有些悻悻地說:“那,那后來不是沒有嗎?誰不知道杏丫她現(xiàn)在是阿堯仔的媳婦兒?”
林騫堯。
怎么他爹的又是林騫堯。
于景煥已經(jīng)不知道第幾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他越聽這個名字越想砸東西。
只要說到林滿杏,就必須得帶個林騫堯是吧?再帶個媳婦兒是吧?
林滿杏虛歲二十,按照虛歲減兩歲就是周歲的計算方法,她今年最多十八歲,法定年齡都沒到,沒跟林騫堯扯證,算他哪門子的媳婦兒?
不行,他現(xiàn)在就要去找林滿杏。
他要跟她說清楚,她不能就這么對這種封建煞筆的包辦婚姻妥協(xié)了,什么年代了,還搞這種東西!她就算是傻子,也不能給人當童養(yǎng)媳!
“哎呀,你要干嘛?你可不能打我��!”
面前的青年突然頂著一臉兇相站了起來,林秀芹嚇得以為是他要打她,當即就握著屁股下頭的破爛板凳往旁邊躲。
卻看見于景煥直直地往門的方向走去,而當他要打開門的時候,他忽然又轉過頭看她,眼神危險極了。
“今天,還有上次的事情,你要是敢多嘴一句……”
“死老太婆,就等著你家里人給你收尸吧。”
[17]小村姑也會給大少爺?shù)狼竼幔?br />
鄰近傍晚。
裊裊炊煙從煙囪中升起,各家各戶都正做起晚飯,飯菜的香氣飄了一路。
于景煥出了門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壓根就不知道林滿杏在哪里,畢竟已經(jīng)都下午了,林滿杏不可能還待在湖邊。
而腦子一熱過后,于景煥逐漸也琢磨出什么不對來了。
不是,他被那頭牛撞了,林滿杏還因為那頭牛跟他發(fā)火,那他現(xiàn)在還去找林滿杏,那不是顯得他很窩囊嗎?
而且,他現(xiàn)在最應該做的,不應該是跟她撇清關系,避免那個村姑因為他親了她那件事,死纏爛打賴上他,還讓他對她負責嗎?畢竟他最多再過幾個月就要從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走了,誰知道她會不會想要借這個機會讓他帶她走。
更何況……
憑什么是他去找林滿杏?不是林滿杏來找他!
越想越不對勁,于景煥不由地停下腳步,摩挲了兩下下巴,陷入了猶豫。
“喵”
可就在這時,于景煥突然聽到一聲貓叫。
他先是一怔,一時間不知道聲音的源頭在哪里,但當他又聽見一聲“喵”后,他反應過來,低頭看去。
就見,一只貍花貓正朝他走過來,走到他跟前后便開始繞著他的鞋子打轉。
而轉了幾圈,又叫了幾聲后,貍花貓接著就又往來時的方向走去,只是這時候,它每走幾步就回頭看他一眼,還朝他叫,像是在催促他跟上一樣。
……我去?不是吧?
于景煥頓時就想到之前林秀芹跟他說的話,一時間有些驚奇。
他轉頭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攝影和安保,讓他們待在原地不動,然后便立刻又跟上那只貍花貓。
沒走多久,于景煥就聽見越來越清楚的貓叫聲,此起彼伏,有高有低,顯然是這附近有不少貓在。
而當他跟著那貓又繞過一條小路時,他總算是看見聲音的來源了。
巨大的榕樹下,林滿杏背靠著樹干坐著,她的懷里抱著的也是只貍貓,她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撓著它的下巴。而她的腿上、腳邊,十來只花色不一的貓各自找準位置趴著躺著癱著。
第一眼看到這個畫面,于景煥只覺得離譜極了。
哪怕他在不久之前,已經(jīng)從林秀芹那里打了預防針,可真實的畫面遠比想象的要有沖擊力多了。
就連他一個從沒養(yǎng)過寵物,甚至連帶毛的動物都沒有摸過幾次的人,都能感覺到,林滿杏到底是多受那些貓的喜歡。
――至少他見過盧嘉木是怎么跟伺候祖宗一樣,伺候他那只又黃又紅的阿西吧貓�?赡侵回垍s抱都不讓他抱一下,抓花了他的手臂的次數(shù)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
他確定,要是盧嘉木看到這個場景,一定會面無表情地說“假的”,然后轉頭去抱他那只阿西吧貓,再被它不耐煩地撓一爪子。
只是,于景煥還沒從這個畫面緩過神來,接著,他又看見剛才那只給他引路的貓,翹著尾巴,撒開四條腿,像是只點燃的炮仗一樣,往林滿杏的方向跑過去,最后被她伸出雙手一把接住。
然后就是和早上他看見的,幾乎別無二差的場景。那只貍花貓兩只前腳扒著林滿杏的臉,伸出舌頭,親昵地舔了她好幾下。
只是這一次,于景煥沒有像那時候一樣沖上去,把林滿杏拉過來,給她擦臉上的口水。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著林滿杏接下來的動作。
林滿杏自然也看到他過來,她放下手中的貓站起身。幾乎是她一站起來,那些貓就自動跳下去,在她周圍形成一個圈,隨著她的移動,一起向于景煥走過來。
“于景煥�!绷譂M杏喊他。
于景煥本來不想太快就回應她的,但他實在憋得有些難受。于是,安慰自己早點說完也能早點回去,于景煥耷拉著張臉,自認為很不耐煩地說:“叫我過來干什么?”
林滿杏又往前走了兩步,這下,于景煥發(fā)現(xiàn)那些貓是連帶著他一起包圍住了。他還沒來得及感受這新奇的體驗,接著,他就突然聽見一句話――
“你可以不要生氣嗎?”
“!”
“biu――peng!”
一時間,于景煥只覺得腦袋里有煙花忽地一下炸開,無數(shù)火星和彩帶炸了出來。
她說什么?
林滿杏她說什么?
她讓他不要生氣!她在跟他道歉!
她果然還是忍不住了!她知道她做錯了!
于景煥幾乎控制不住想要當場笑出來。
但他最后還是忍住了,他緊攥著拳頭,想要讓自己冷靜一點,清醒一點,不要跟沒見過世面的土鱉一樣白給。
至少不能就這么一下子原諒她,太容易得到的東西是不會被珍惜的!
于是,這么想著,于景煥梗著脖子,盡管聲音已經(jīng)喜悅得有些顫抖了,但他還是放出了氣勢:
“憑什么?那頭�?墒亲擦宋�,要不是我身體好,我差點就死了。你讓我別生氣就別生氣?你算個……你以為你是我什么人?林滿杏?”
“所以你還是要生氣是嗎?”
他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堆,林滿杏也搞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她直接問他。
“……”
而這個問題頓時問得于景煥有些心梗,他又怕輕易原諒林滿杏她以后會得寸進尺,又怕擺譜擺得太厲害林滿杏等會兒就直接放棄。
他于是琢磨了一下,說:“你就是跟人道歉的嗎?你要我不生氣,那你總不能口頭上說說,你……你起碼得做點什么吧!”
“我不知道做什么。”林滿杏微微皺眉。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就不會想想嗎!”于景煥催促她的同時,忍不住舔了舔唇,有些心癢癢。
他倒也不至于跟她一個沒錢又沒權的村姑過意不去,但起碼得補償他一點吧!實在不行……實在不行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再親他一下……雖然她是個村姑啦,但是、但是……哎呀但是個屁!
于景煥心里頭越發(fā)理直氣壯起來了。
反正他們也都親過一次了,而且她不是牛也能親,貓也能親嗎!那親他一下……那也不算什么是吧!他總不能讓她賠錢吧?她又賠不起。
眼看林滿杏像是陷入思考了一樣,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于景煥清了清嗓子,準備給她點提示:
“你要是實在想不出來,我――”
“這個可以嗎?”
就在這時,林滿杏突然開口問他,同時又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東西。
“什么?”
于景煥愣了一下,他低頭看,就瞧見林滿杏手掌心里是一顆圓溜溜的金球。
“這是什么破爛玩意兒?”
于景煥眼角抽了抽,他從林滿杏手里頭拿起那顆金球,近距離觀察并且問到那淡淡的甜膩氣味,這才意識到這似乎是個巧克力。
他把它重新放回林滿杏的手心上,指著它,有些不可思議:“你就給我這兒?你就給我這么個破巧克力,就想讓我別生氣?!”
這東西他要多少有多少,就是別人給他現(xiàn)做他都嫌它甜不拉稀的,惡心得要死,她就拿這個想把他給打發(fā)了?!
豈有此理!
但林滿杏卻沒想那么多,她還有些舍不得這顆巧克力,只能一直看著它聊以慰藉:“我只有這一個,沒有多的了。它很好吃,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巧克力�!�
“就這破爛還最……”
于景煥剛想再罵兩句,但一對上她眼巴巴地看著那顆巧克力,像是很舍不得一樣,他那囂張的氣焰就有些燃不起來了。
她覺得最好吃的東西……所以林滿杏是把她有的最好的東西拿給了他?
――那,那這東西也不算是太差啦。
再說了,這鬼地方能有什么好東西?這玩意兒她都舍不得吃就拿給他,不是也說明她是真的不想他生氣嗎?
看在她這么可憐的樣子,他就不跟她計較好了!
于景煥心頭忽地就軟了一角,他于是就要伸出手:“行吧,那就,那就這樣吧�!�
而當他剛把那顆巧克力拿走的時候,林滿杏的話,卻讓他的動作又突然停頓了。
“那你拿了它,就不能把哞哞帶走�!�
“……你說什么?”
于景煥現(xiàn)在當然知道她口中的“哞哞”就是那頭撞他的水牛,也是這是因為如此,他才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岔了。
林滿杏以為他沒聽懂自己的話,于是又仔細地說了一遍:“你拿走它,就不能生氣,也不能對哞哞撒氣,不然霞嬸會難過――”
“林滿杏!”
于景煥憤怒地打斷她的話,他另一只手手指指著她的鼻子,怒火呼之欲出:
“所以你壓根就不是因為我受傷,才跟我道歉的?!”
“我……”林滿杏腦子一下子卡住了,不知道要說什么。
而在于景煥看來,這就是她的答案。
本來的喜悅被冷水潑了個徹底,于景煥頓時就覺得自己就是個可恥的笑話。
他咬著牙,雙目猩紅,朝著還不懂他為什么發(fā)火,一臉狀況之外的林滿杏吼道:“林滿杏,我是吃飽了撐著才跑過來找你!”
“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是不是��!”
[18]小村姑也會偷跑出去找人嗎?
虧他還想著就這么原諒她!
虧他還想著等會兒問問她想不想擺脫那個林騫堯,擺脫那個傻叉的封建包辦婚姻!
于景煥壓抑著滿腔怒火,原路返回,在看見那兩個等他的工作人員時,他也沒有給他們一個眼神,繼續(xù)緊攥著拳頭往前走著。
可結果呢?!
她是怎么報答他的?
她根本就不是在關心他!擔心他的身體,怕他生氣!
她就是怕他會宰了那頭牛,所以才過來討好他!
林滿杏她這個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癡!她這個白癡�。�!
胸腔里的心臟隨著他的怒火越跳越快,于景煥氣得大腦都嗡嗡地響,很想做些什么來發(fā)泄自己暴戾的情緒。
于是他舉起手,就想把剛才一直緊握在手里頭的巧克力球讓地上砸,但就在手臂要甩出去的時候,于景煥看到了什么,手又放下來了。
那是飛機飛過,在天空中留下來的兩道白色拖尾,因著天已經(jīng)快暗下來了,那痕跡也就顯得格外明顯。
于景煥定定地站在原地,他的視角又重新平行,他看著不遠處那一片低矮的平房,和廣袤無垠的田野,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很不對勁,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他最多還有兩個月就會離開這個鬼地方,這個叫林家村的山野旮旯只會成為他人生中一個小到看不清的污點。京市不過幾天紙醉金迷的日子,就會讓他徹底忘掉這個屈辱的回憶。
他為什么要給自己找麻煩?他為什么要因為一個村姑,甚至是一個傻子村姑,就變成這個樣子?
總不可能就因為他喜歡――
只是想到這個可能,于景煥就下意識在心里反駁。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喜歡一個村姑!他怎么可能喜歡一個傻子!
于景煥忍不住捏緊了那顆巧克力球,他甚至能感覺到里面的巧克力已經(jīng)被他捏碎。
只是因為這邊太無聊,他什么樂子都沒有,也沒有認識的人,他又不小心跟她……所以他才會對她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換作是別人,肯定也是這樣。
似乎是找到了合理的解釋理由,于景煥心里那股底氣這算是稍微充足了一些。
對,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沒錯。
他才不可能喜歡她,他怎么可能會喜歡一個村姑?他是豬食吃多了產(chǎn)生幻覺了還差不多。
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熬過剩下兩個月,平穩(wěn)地熬過剩下兩個月。等那死老頭子氣過了,他就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京市,重新過上他大少爺?shù)纳睢?br />
至于林滿杏……
與你博
腦海里再一次浮現(xiàn)出那張干凈的、野生的面孔,于景煥緊接著就把這個畫面攪混打散。
她不過是他這段痛苦回憶里的一個屈辱而已,就是這樣。
想到這里,于景煥沒有再猶豫,他抬步就往前走,同時――
“啪嗒”
一顆金色的巧克力球掉落在地,被跟在于景煥身后的攝像師,一腳踩碎。
*
“你的意思是,那兔崽子喜歡上了那村里頭的一個女傻子?”
“先生,我只是把我看見的告訴您,至于少爺他到底是什么想法……這個我不能確定。”喬斯佰看著面前屏幕上戴著假發(fā)的老人,畢恭畢敬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