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難不成還想跟他爭？
他拿什么跟他爭。
*
“嘰嘰、嘰嘰、”
于景煥是被一陣吵鬧的鳥叫聲給吵醒的。
睡眠不足，他本來就頭疼得厲害，而當(dāng)他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險些沒被山洞外頭明媚的陽光給照瞎了眼時，他更是沒忍住，出口就是一聲“臥槽”。
于景煥坐起身，又發(fā)了好一會兒呆，才后知后覺想起昨天跑路失敗被困在山里的事情。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一夜過去，那堆樹枝已經(jīng)幾乎燃燒殆盡，只剩下灰黑色的灰燼，于景煥猛地轉(zhuǎn)頭看了看四周，卻發(fā)現(xiàn)山洞里空落落的，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臥槽，林滿杏呢？！”
?[24]小村姑也能被邀請去京市嗎？
已經(jīng)開始秋天了，山上的很多果子也開始熟了，林滿杏不過是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就摘了幾個桃和梨，還有兩個兜的山楂。
尤其是昨天下了一場雨后，更是有好多菌子冒了出來，林滿杏是真的很想吃，她本來想摘一些帶回去給林麗娟炒的，但最后還是沒有動手。
被別人看到了，別人也要摘，別別人再看到了，別別人也要摘……到時候山上就會很吵，還是不摘了，留給兔子吃好了……希望兔子不會中毒死掉。
這么想著，林滿杏就準(zhǔn)備帶林元寶一起回去。林元寶認(rèn)路，剛才就是它帶她去河邊，她拿小樹枝給林元寶叉了一條魚吃。
但林滿杏沒想到，她剛要走到山洞，就看見于景煥揮動著樹枝，像是在跳大神一樣和地上的一條花蛇斗舞，嘴里頭還聲嘶力竭地喊著。
“滾！滾�。 �
“我艸你快滾�。 �
……叫得好難聽。
林滿杏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她把梨子也揣進(jìn)兜里，接著就用前面泥都干掉的拖鞋碰了碰跟在她旁邊的林元寶的屁股，問它：
“林元寶，你不吃蛇嗎？”
“林滿杏！”
幾乎是同一時間，于景煥看到林滿杏出現(xiàn)在他的余光當(dāng)中，他頓時就驚喜地叫了起來。
但很快，耳邊又一次響起那撓著神經(jīng)的“嘶嘶”聲，于景煥意識到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他立刻又出聲提醒她：
“林滿杏，別過來！這里有蛇！你先別過來，等等，等我先弄死它！”
喊完之后，于景煥又嘗試用樹枝把那條花蛇挑開，同時撿起地上的石頭就往它身上砸過去。
但沒用，那條蛇一下子就躲了過去，而于景煥的這個動作同時也激怒了它，它“嘶嘶”地吐了兩下蛇信子，緊接著，支撐起來的一部分蛇身猛地就朝他的方向進(jìn)攻。
“臥槽！”
見狀，于景煥下意識就要往后躲，但是他忘了自己的一只腿是瘸著的，往后那么一踩，痛得得懷疑人生就算了，人也重心不穩(wěn)就往后一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而當(dāng)他再抬眼看去時，就看見那條蛇正朝著他飛過來，他瞳孔猛地一縮，幾乎是本能就抬起手擋在臉前，同時閉上雙眼。
“……”
身上沒有任何被咬到的痛感，有的只是詭異的安靜。
于景煥覺著有些不對勁了，他依舊用手臂擋著，頭卻小心翼翼地又轉(zhuǎn)了回去。
然后就看見，披頭散發(fā)、身上還掛著亂糟糟的樹葉，活像是個小野人一樣的林滿杏，一只手捏著花蛇的七寸，另一只手抓住它的軀干，先前那還對他虎視眈眈的花蛇，頓時就偃息旗鼓，動都動彈不了。
徒、徒手抓蛇？！
“我靠……好厲害�！�
于景煥看著這一幕，腦袋都發(fā)懵了。林滿杏那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像是被投放到了電影屏幕上，在他眼前放大了無數(shù)倍，他有一瞬間覺得她高大無比。
但這個個頭甚至都不到他下巴的少女，卻始終很淡定，甚至情緒的起伏都不如昨天他吵她睡覺時來的大。
林滿杏蹲下身，把蛇壓在地上，接著直接拿起旁邊一塊石頭，便砸向它的腦袋。
“砰”
蛇頭被砸得稀巴爛，于景煥震驚地看著那蛇的血濺到林滿杏的臉上，她卻隨意地丟掉石頭，用手背一抹，然后就把蛇的身體甩到了地上，對腳邊的狐貍說：
“快吃掉林元寶，不可以挑食�！�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于景煥看林滿杏的眼神，已經(jīng)從一開始的震驚，變成了后來的星星眼。
他一跳一跳，跳到林滿杏的身邊，抓起林滿杏的一只手，也不管這手剛才還抓過蛇，直接對這只救了他一條狗命的手的手背就用力親了一口，然后又像是對待什么寶貝似的，來回在掌心里揉捏了好幾下。
好酷！
好厲害！
林滿杏她怎么這么厲害！
竟然還能徒手滅蛇……
新的一天，她怎么又更討人喜歡了！
但讓于景煥更興奮的事情還在后頭，因?yàn)樗匆娏譂M杏從兜里又掏出了個梨子還有幾顆山楂塞給他。
“給我的？！”于景煥有些受寵若驚。
畢竟從他跟林滿杏認(rèn)識以來，她還沒主動給他什么東西。他沒想到一個早上能有這么多驚喜。
“嗯�！�
林滿杏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剛才才想起來讓林元寶聞聞，這幾個是林元寶聞過搖頭了的，說明它們不好吃。
不好吃的她和林元寶都不吃，又不能浪費(fèi)，就問問于景煥吃不吃了，要是他不吃，那她就只能把它們埋掉了。
不過還好，于景煥還是把它們都拿走了。
“林滿杏你，你干嘛對我那么好�。 �
于景煥覺得現(xiàn)在自己是最最最幸福的人，他決定看在林滿杏的份上，原諒這座跟他八字不合的傻逼山一分鐘。
他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昨晚說夢話，提前告訴林滿杏他要帶她回京市了，所以她現(xiàn)在才突然對他這么好。
不過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于景煥現(xiàn)在都很滿意，反正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決定要帶林滿杏離開這個鬼地……艸，好酸。
往嘴里丟了顆山楂，于景煥頓時就被酸得牙都要掉下來，他立刻又咬了一口梨子，但梨子也澀得厲害，他可以說是硬著頭皮才把它們吞了下去。
只是雖然這些果子的味道都難以下咽，但于景煥最后還是懷揣著某種詭異甜蜜的心情把它們?nèi)砍粤讼氯ァ?br />
而吃完之后，看著那蹲在洞口看螞蟻爬的少女，于景煥就感覺自己昨晚那個念頭開始蠢蠢欲動了。
他原地深呼吸了幾下，又醞釀了半天，然后，他壓抑著緊張和興奮的感覺，故作鎮(zhèn)定地拍了下林滿杏的肩膀。
但在林滿杏不解地看過來，他對上那她雙干凈的眼睛時，于景煥的腦子還是有一瞬間的發(fā)蒙。
最后，那幾個燙嘴的字在他嘴里來回滾了一通后，于景煥才終于問出了那個問題。
“林滿杏，我，我問你啊，你想，想不想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這個破村子，跟我一起回京市�！�
*
在山洞外看見于景煥的時候，喬斯佰就感覺到于景煥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了。
但不等他先開口揶揄一下這位逃跑不成功，反被困在山上的大少爺時，喬斯佰就感覺有一道人影和他擦肩而過，快得他看都沒看清，只感覺到了一陣風(fēng)。
“滿滿！”
林騫堯沖過去，一把將林滿杏抱在懷里，像是附生在她身上的植物一樣，修長的雙臂如同藤蔓緊緊地纏繞著她。
他的胸膛緊貼著她柔軟的胸脯，直到感覺到那近在咫尺，仿佛要融為一體的心跳聲，林騫堯才覺得自己重新活過來了。
一個晚上，從他昨晚跟著大部隊(duì)去找于景煥無果，回到房間里卻發(fā)現(xiàn)林滿杏消失不見，到現(xiàn)在他找到林滿杏，這一整個晚上加半個早上，林騫堯幾乎就沒合過眼。
他去了任何一個林滿杏可能會去的地方找她，他甚至找到林滿杏經(jīng)常抱著的那只貍貓，跟在它后面，想要通過它找到林滿杏。
但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到最后，林騫堯覺得只剩下一個可能，那就是林滿杏大概率跟于景煥一樣也進(jìn)山了，于是他二話不說就跟著另一批救援隊(duì)半夜又進(jìn)了山，徹夜不眠地找人。
終于，在早上，在他發(fā)現(xiàn)某條河流旁邊的腳印后的十分鐘，他找到了她。
“滿滿，你有沒有哪里受傷？有沒有感覺身體不舒服？”
就這么抱了林滿杏好久，久到林滿杏有些不舒服地說“林騫堯，你抱得我有點(diǎn)疼”，想要推開他，林騫堯才暫時將人放開，然后就開始簡單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在感覺到這周圍有人靠近的時候，林元寶就跑了，但是林滿杏的兜里還有沒來得及喂給它的山楂，剛才被林騫堯那么一抱，山楂直接在她兜里榨汁了。
林滿杏于是顧不上回答林騫堯的問題，她皺巴著臉，把已經(jīng)被壓扁的山楂從兜里拿出來，有些幽怨地說：
“林騫堯，你把它們壓扁了。”
“……”
對她這么跳脫的思維，林騫堯本來檢查她身體情況那緊張的心情，頓時就變得有些無奈起來。
他確定林滿杏沒有什么外傷，這才低頭捧著她那跟花貓一樣的臉，在她的唇上落下實(shí)實(shí)的一吻。接著，他又重新抱住林滿杏，在她耳邊長嘆了一聲氣。
“滿滿，你真的要嚇?biāo)牢伊恕！?br />
*
“少爺，請吧�！�
即便是上山，喬斯佰依舊戴著他那雙純白手套。他是個不愛多管閑事的管家，對那對狀況之外的小夫妻也并不在意，而是專注自己管家的職責(zé)，領(lǐng)著那兩個打開擔(dān)架的搜救人員，徑直走向于景煥，朝他做了個請的動作。
但于景煥的注意力卻顯然不在這上面，他緊緊地注視著那對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的異性，桃花眼中血絲縱橫。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罵出了聲：
“賤人�！�
賤人？
哦吼。
看來這個晚上有情況啊。
站在于景煥跟前，喬斯佰自然聽到了這聲辱罵，他挑了挑眉，剛想順著于景煥的目光看去，卻見于景煥忽然往旁邊一站，直接擋住了他的視線。
然后喬斯佰就見這位少爺，黑沉著張臉，對他說：
“喬斯佰，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25]小村姑也會拒絕大少爺?shù)难垎幔?br />
“還好，少爺?shù)哪_只是扭傷，沒有骨折，稍后我?guī)退颇靡幌�，后續(xù)每天更換外敷的藥膏就行。另外，這段時間要注意不要沾水，也不要劇烈運(yùn)動，差不多一個星期就能好。”
回到山下后，陳醫(yī)生伸手，大致摸了摸于景煥腳踝的位置，又稍稍用力按了兩下，這才轉(zhuǎn)身跟喬斯佰說道。
很快，十分鐘后。
陳醫(yī)生一邊抹著額角的汗，一邊離開這里。而關(guān)上的房門后，喬斯佰則和靠在床上，腳還腫著的于景煥面面相覷。
剛被推拿過，于景煥腳還痛得厲害，臉色也不太好看。但這都不妨礙他用著頤指氣使的語氣命令喬斯佰：
“我要帶林滿杏回京市，你去跟死老頭說一聲�！�
喬斯佰一愣：“什么？”
于景煥的話實(shí)在太突然，任憑喬斯佰有想過他要說的事情是不是跟那位林小姐有關(guān)，但也沒想到，他一上來就直接扔了個炸彈。
他有些不太確定：“少爺，這就是您要跟說我的事情嗎？”
“那不然還能是什么？”
剛才發(fā)生的事情本來已經(jīng)讓于景煥很憋屈了，現(xiàn)在又對著喬斯佰這張死人臉，于是他更沒什么好臉色，“我說得不夠清楚嗎？你聽不懂人話嗎？”
“抱歉，我只是想再確認(rèn)一下�！�
對他這惡劣的態(tài)度，喬斯佰面不改色，他又問：“另外，冒昧問一下，少爺您為什么突然想要帶林小姐回京市呢？是因?yàn)樗攘四銌�？�?br />
喬斯佰覺得這個可能性是最大了，畢竟這位大少爺沒受過什么苦，一旦碰到什么挫折，有人從天而降……實(shí)在是好騙啊。
但喬斯佰哪里能想到，自己的話直接給于景煥火上澆油了，他咬著牙罵道：“救個屁，他媽的要不是我把她叫住，她昨天能看我死在那里！”
“……”喬斯佰的嘴角抽了抽。
只是又想到什么，于景煥臉色好轉(zhuǎn)了點(diǎn)，他說：“不過早上是她救了我。靠，人就鼻屎點(diǎn)大，竟然敢徒手抓蛇，是真挺他媽叼的�！�
喬斯佰：“……？”
只是用幾秒就消化了這些離譜的事情，喬斯佰并沒有對于景煥提出的事情有任何異議，只是善意地又問：“那您要帶林小姐回京市這件事，林小姐同意了嗎？”
“以及……”
喬斯佰停頓了一下，而后又慢條斯理地問：“林小姐現(xiàn)在的丈夫，他又知道這件事嗎？”
這話剛出，不知道是哪個字眼戳中了于景煥的肺管子，喬斯佰緊接著就看見面前的人跟點(diǎn)燃的爆竹一樣朝著他噼里啪啦地輸出：
“喬斯佰你他媽傻逼嗎？你會不會說話，誰有丈夫？誰有丈夫了！你動動你的豬腦想想，這種煞筆包辦婚姻連個證都沒有，算個幾把數(shù)！還丈夫，你他媽的才有丈夫！”
“……”
被于景煥當(dāng)頭破口大罵了一通，不堪入耳的臟話更是多得離譜，喬斯佰只覺得腦袋都嗡嗡地響。
好了。
喬斯佰伸出手，動作優(yōu)雅地將于景煥噴在他臉上的口水抹掉，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裂開。
他現(xiàn)在無比確信。
這位大少爺，是要來真的。
他是真的喜歡上那個叫林滿杏的傻子了。
*
在喬斯佰走后，于景煥也沒有消停，憋著一肚子的氣只能發(fā)泄在枕頭上，他對著那團(tuán)棉花不知道來了多少拳。
直到現(xiàn)在，于景煥一想到那時候自己滿臉期待地等林滿杏回答他的場景，他就覺得自己像個傻逼。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得到林滿杏拒絕的答案，沒有任何余地的拒絕。
“不要。”
彼時的林滿杏，還專心致志地蹲在地上拿小棍子玩螞蟻，聽到他的問題，幾乎是頭也不抬地就回答：“我不想去京市�！�
“為什么？！”
于景煥先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答案，跟炸了一樣就喊道。
但很快，他又想到林滿杏在這里生活了那么久，不想離開也能理解，任誰突然離開自己長大的地方，都會受不了。于是，于景煥又按下自己蠢蠢欲動的暴脾氣，嘗試耐心地跟她說：
“林滿杏，你，你是不是搞錯我的意思了？我說帶你去京市，沒說后面不讓你回來看這里的人啊。我每年、啊不是，每個月，我每個月都可以帶你回來啊。坐飛機(jī)加上直升機(jī)過來的時間，也就四個小時。如果你想回來看看，我們當(dāng)天走當(dāng)天回就可以啊�！�
他長篇大論地說了一堆，但林滿杏依舊腦袋空空，低頭認(rèn)真玩著她的螞蟻。她撅了撅嘴巴，搖了搖頭：
“好麻煩，我不要去，我還是一直待在這里好了。一直待在這里就可以不用坐飛機(jī)了�！�
“這有什么麻煩的！”
于景煥看她這副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第一次和被他氣得頭發(fā)大把大把掉的于塍共鳴了，他很抓狂，很想現(xiàn)在跑出去大喊兩聲。
但最后，看著林滿杏那光是玩螞蟻都能玩得不亦樂乎的樣子，于景煥又勉強(qiáng)冷靜下來了。
林滿杏她只是腦子笨笨的，所以完全不知道京市跟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到底有著怎么樣的天壤之別，所以她才不想去。只要他都跟她說了，她肯定會動心的！
對，就是這樣！
他要告訴她外面的花花世界是什么樣的，迷住她的眼她就肯定愿意跟她走了！
這么想著，于景煥再一次在腦海里給自己做心理疏導(dǎo)，把自己那要爆炸的脾氣給控制下去了，他才又一次嘗試開口說服林滿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