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嗯�!甭犚娝f話,林滿杏有些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電視屏幕上移開去看他。
“你跟于家那少爺……就是于景煥,你不是還沒跟他結婚嗎?你就喊他老公�。俊�
現(xiàn)在人在醫(yī)院有時間了,柴寄風不過一會兒就又把這兩次見著林滿杏的事情回憶了一番,尤其是那句離譜的“我老公以前在這里上學,但是他現(xiàn)在不上了”,柴寄風聽著總覺得怪別扭的。
這么想著,柴寄風又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喝水等待林滿杏回答的同時,男人那雙狹長而眼尾上挑的眼睛,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顯然是在心里懷疑著什么。
“可是于景煥說,在不認識的人面前就要這么喊他�!�
林滿杏對他那略帶審視懷疑的目光毫無所知。她先是慢吞吞地將手里剩下的屁股往嘴里塞,又慢吞吞地嚼了幾下咽下去,等得柴寄風都有些著急了,嘴里一口水不上不下,她才又慢吞吞地開口說:
“他說外面的小三很多,我這么說,別人就知道我是有老公的人,就不會不要臉地過來勾引我了�!�
“噗!”
聽到這里,柴寄風一時沒憋住,還沒喝下去的水直接就這么噴了出來。
柴寄風震驚地看著林滿杏,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遭受到了痛擊。他一邊有些慌亂地抽抽紙擦嘴和身上的水,一邊又不可思議地重問了一遍:“不是,他說什么?!”
“我已經說過一遍了,你怎么比我還不聰明�!毕袷呛軣o奈似的,林滿杏微皺著眉,她長嘆了一口氣,到底還是又重復了一遍,一字不差的那種:
“他說外面的小三很多,我這么說,別人就知道我是有老公的人,就不會不要臉地過來勾引我了。”
柴寄風:“哈?”
什么鬼�。坑诩夷切∽邮钳偭藛�?
什么叫外面的小三很多,什么叫別人會不要臉地過來勾引她?
談個戀愛是把他談成神經病了嗎?
“艸。”
然而,他這個音節(jié)才剛落下,房門敞開的房間里突然就又響起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柴寄風,你不要在她面前說臟話�!�
接到趙誠的消息后,薛理立刻就趕過來了。只是他人才剛到門口,就清楚地聽見了柴寄風那聲感嘆的臟話,他不由地流露出不贊同的眼光。
而看見薛理突然出現(xiàn),柴寄風一時間也顧不上剛才林滿杏說的話了,他戰(zhàn)略性地挺直脊背,本來松松垮垮的懶散站姿,態(tài)度頓時就正經起來。
柴寄風問他:“薛理?你怎么在這兒?”
“她還小,你這樣會把她教壞的,以后你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辭,文明一點,不要這么沒素質。”
“你說誰還小?你是說她嗎?林滿杏?”
柴寄風看了眼林滿杏,又再看了眼薛理,瞳孔地震的同時,聲調都變了:“你是來找她的?”
“不然呢?”薛理反問他,接著又冷漠地說道:“我不覺得我今天跟你有什么生意要談,我沒空�!�
“……薛理,你今天吃槍藥了?”
男人冷漠中又帶著攻擊的態(tài)度,給柴寄風整笑了,但是下一刻,他本來無語氣笑的表情,就又僵住了。
因為柴寄風看見薛理就這么坐到了林滿杏身邊,抓住她的右手,又從自己的西裝口袋里拿出手帕,然后低頭就開始認真地擦起林滿杏剛吃時不小心被汁水弄到的手指。
動作自然得好像做過無數(shù)遍一樣,甚至他還一邊擦,一邊嚴肅地教育道:“吃東西淑女一些,沾得到處都是,難道要讓長輩來幫你擦嗎?”
柴寄風:“?”
柴寄風:“!”
看著這一幕,柴寄風瞠目結舌。
也是這時候,柴寄風忽然想起那天要離開于家時,薛理說的那句讓人起一后背雞皮疙瘩的話。
“送給一個小輩,想著騙騙她,讓她吃飯少挑食�!�
少~挑~食~
柴寄風自動在腦海里腦補了拉長音調的波浪線,人也因此惡寒得不行。
這下,柴寄風算是什么都明白了,他看著面前這詭異的一幕,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原來林滿杏就是薛理口中說的那個小輩��?
原來她就是那個被很多人認為,薛理想要找人生女兒的原因��?怎么……怎么能這么巧啊?
“這你讓人端過來的?”
不等柴寄風消化這件事,他就又聽見薛理這么問他。
“是,這怎么了?”雖然不知道薛理為什么突然這么問,但柴寄風還是應了。
剛才他開車帶著林滿杏,就一路跟著救護車到了醫(yī)院,前腳羅光霽剛被送進去做檢查了,后腳他帶著林滿杏到休息室,就看見她指著電視機問他:“我能看電視嗎?我還想吃�!�
他想著反正也不差一碟子,能讓她老實點打發(fā)時間也好,就讓人送來了。
但那時候,他哪里能想到,半個小時后他會聽見薛理說:“她喜歡看電視吃東西,這種習慣很不好,很容易被嗆到。你以后不要在她看電視的時候給她東西吃。”
柴寄風:“?”
不是,這關他什么事?
他今天怎么老碰著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還以后?他以為誰都跟他一樣,跟個老媽子似的上去伺候林滿杏�。�
柴寄風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薛理,你想多了,沒有以后�!�
薛理:“最好沒有�!�
柴寄風:“……”
“薛理,你為什么在這里?”
不過是眨了兩下眼睛,林滿杏就看見面前多了一個人,她乖巧地由著薛理替她擦手,同時問道:“你也跟羅光霽一樣,是被救護車拉過來的嗎?”
“不是�!�
看著林滿杏這副好像之前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樣子,薛理的心情實在稱不上多好,但不等他想著這時候要怎么教導林滿杏,“咚咚”兩聲敲門聲響起。
三人皆抬頭看去,就見護士站在門外,神情小心翼翼。
“柴總,小羅先生他現(xiàn)在已經醒了,您要去看一下嗎?”
?[50]小村姑也能讓爹味總裁心里暗爽嗎?
“你弟怎么了?”
聽到護士這么說,薛理看向柴寄風,問道。
司機趙誠給薛理的消息有限。
薛理只知道今天是林滿杏一個人去京大看銀杏。差不多到時間了,趙誠給林滿杏打電話,想著問她要不要回莊園,卻聽林滿杏說她現(xiàn)在人在醫(yī)院,于是趙誠立刻就趕了過去,確定林滿杏安然無恙后,趙誠才把這件事匯報給薛理。
“他弟弟沒吃飯暈過去了�!�
柴寄風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被薛理抓著的林滿杏先開口,她又說:“他弟弟差點還要砸死我,是他救了我。”
“砸死你?”
聽到她的話,薛理目光一凜,像是聽到孩子控訴幼兒園里有小朋友欺負她的家長,他危險地看了柴寄風一眼:“柴寄風,說清楚,羅光霽他做了什么?”
“還能做什么?就是羅光霽暈的時候,不小心要往她身上倒。薛理,我弟他都暈過去了,你就讓讓他唄�!�
話說到這里,柴寄風忽然就覺著意思變了味,他不由地唇角一僵,一時語頓。
等下,什么叫拋棄他弟去救她?
怎么聽著他跟個見色忘義的色胚一樣?為了救一個女的,連自個兒弟弟都不管了。
但不等柴寄風想著換個說辭再說下去,就聽薛理直接回道:“我知道了。”
“那既然你弟弟他已經醒了,我就先帶她回去了�!�
得到了大致的答案,薛理也沒有再深問下去,他牽著林滿杏就站了起來。接著,薛理又掃視了房間一圈,最后看著桌上那碟子還沒吃完的,他道:
“謝謝你這邊的招待了,這看上去挺好的,我能帶走讓她路上吃嗎?”
“……你隨意�!�
能聽見薛理問出這種買菜的家常問題,柴寄風本來就已經感覺詭異極了。而當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西裝長袖下,薛理和林滿杏那十指緊扣的手,更是怎么看怎么覺得奇怪。
這不對吧?誰家舅舅跟外甥的老婆這么牽手�。俊是說,他真把林滿杏當女兒養(yǎng)了?
“薛理,你不會是上班上瘋了吧?”
柴寄風努力不去看他們緊握著的手,重新抬眸看向薛理,他神色復雜,“你帶她走,你外甥他知道嗎?”
“為什么要小煥知道?”
薛理不過稍稍蹙了下眉頭,他的聲線依舊很平靜:“我是小煥的舅舅,我照顧滿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有什么好告訴他的�!�
柴寄風:“……”
Hello?
可你是于景煥的舅舅,又不是林滿杏的舅舅啊。
柴寄風很想就這么直接吐槽出來,但是看著薛理那樣子,他就覺著他就算是說出來也是對牛彈琴。
*
“哥,林滿杏呢?”
柴寄風一走進病房,就見他弟羅光霽正輸著液,一大塊頭躺在那窄小的病床上,顯得無比局促緊湊。
“還林滿杏呢?你差點剛才沒給人家砸死了�!辈窦娘L聽見他這么問,沒什么好氣地說:
“得虧我剛才把人拉走,你要是真摔在她身上,就薛理寶貝她那樣子,不得把你給撕了?喔對,還有于景煥,他現(xiàn)在也不是個什么善茬。他倆真要找你算賬,我都保不了你�!�
“薛理過來了?”羅光霽緩緩地坐起來,他倚靠在床頭,低沉的水牛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對啊,他過來把林滿杏帶走了�!�
病床太小,羅光霽一個人就占了大半個位置,于是柴寄風干脆坐在病床對面的沙發(fā)上,他朝著羅光霽挑了挑眉頭,一副八卦的樣子。
“我問你啊羅光霽,薛理他……他跟那個林滿杏,他們一直都是那么相處的嗎?”
“什么意思?”羅光霽豬腦過載,顯然沒能一下子理解柴寄風的意思。
“就,薛理剛才不是來找人嗎?”
柴寄風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我看見薛理跟個保姆一樣給林滿杏擦手,完事他倆還牽著手……”
說到這里,柴寄風又“嘖”了一聲,顯然是對這件事很有看法:“不是,他倆一直這樣嗎?于家那小子就沒說什么嗎?”
“于景煥有說過�!�
可能是因為剛暈過,羅光霽本來黝黑的皮膚也能勉強看出幾分白。盡管還是給人很強的壓迫感,但那淡淡的幾分病弱感,反倒讓人覺著他很老實。
而老實人羅光霽接著又說:“他之前問過我們,我們的舅舅都是怎么跟外甥的老婆相處的,他說他覺得薛理對林滿杏太關心了,他感覺怪怪的,他看著很不舒服�!�
柴寄風:“然后呢?你怎么說?”
“我說我沒有舅舅�!绷_光霽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沒有老婆。”
柴寄風:“……”
柴寄風罵到一半,就見瞧見羅光霽破天荒地拿起旁邊的手機,低頭認真地戳戳點點起來,他不由地好奇地多問了一句。
便聽羅光霽回應他:
“我在給林滿杏發(fā)消息�!�
*
“嗡”
口袋里的手機忽地震動了一下,林滿杏剛想要把手機拿出來,就聽身旁的薛理沉著聲說道:
“聽長輩說話不可以分心,不許玩手機�!�
“喔……”
林滿杏乖乖地應了一聲,只好又把揣進兜里的手乖巧地放在雙腿上,然后眨也不眨地看著薛理,聽他講話。
看著她這小學生坐姿,薛理這才滿意了幾分,但他還是沒有露出什么好臉色,依舊是繃著張冷臉,問她:“現(xiàn)在知道錯哪了嗎?”
卻見林滿杏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得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案,薛理一時沉默,他無言地看著她,眉頭越皺越緊。
轎車已經平穩(wěn)地行駛在回于家老莊園的路上,前后座中間的擋板也在他們一上車就升起,車內的小桌板上還有著剛才從醫(yī)院順走的那盤,顏色鮮艷,光澤誘人。
但是車內的氛圍,卻是說不出的安靜和詭異,隨著時間的流逝,無形中,壓迫感也變得越來越強。
可薛理知道,氛圍再怎么嚴肅凝重也沒用,林滿杏能察覺到就見鬼了。
“為什么這幾天沒有給我發(fā)消息?”
想到剛才林滿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不知道是誰來找她,又聯(lián)想這一個多星期他什么都沒有收到來自林滿杏的信息,薛理越發(fā)覺著教育林滿杏這件事棘手得緊。
“我不給你發(fā)消息,關心你,你就不知道主動問候一下長輩嗎?”
和他那高度集中嚴謹?shù)膽B(tài)度相比,林滿杏就顯得放松多了,她歪了下頭,像是有些不解:“可是上次是你說,讓我以后不要再來找你的。”
很好,既然這樣,那以后你不要再找我,我也沒必要再過來看你,也省得我浪費時間在你這只白眼狼身上!
否定的話都說出口了,薛理忽地就又想起當時說的那些話,他神情一變,目光也短暫地一怔。
幾秒過后,男人的神色也逐漸變得有些許不自然,梳理整齊的烏發(fā)下,那雙總是銳利而又冷漠的墨藍眼眸,閃過一抹懊惱。
那確實也不能怪她,他都那么說了,她肯定也就不敢找他了……
而不等薛理再想什么,接著,他就又聽見林滿杏一點一點地羅列:
“我喜歡你來看我,你每次看我都會給我買東西�?墒俏也幌矚g你什么事情都不讓我做,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不能吃東西,不能看電視,不能玩手機。而且你起得很早,如果我跟你住在一起,我都不能睡得很晚了。”
其實林滿杏還有很多對薛理不喜歡的地方想說,但是太多了她說不完,最后她只能總結成一句:“但是我跟于景煥一起住,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剛開始聽,薛理還有些生氣,生氣自己的一片苦心被糟蹋,可聽著聽著,他反而生起了濃濃的無力感。
這能怎么辦?她這就是小孩子脾氣,他這能怎么辦?總不能學著于塍對于景煥那封建的手段,真動手打人吧。
薛理實在是怕又說什么重話又把人嚇跑了,最后只能說了那句無數(shù)人說過的話:“可是滿滿,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好�!�
“可是我不喜歡這樣�!�
說到這里,林滿杏忽地伸出手,她冷不丁抓住薛理的一只手掌,在男人略顯僵硬的神色中,她按住了他手掌心上的某個部位。
有些尖銳的刺痛感順著神經傳遞到大腦,薛理垂下眸,定定地看著林滿杏那雙小卻肉的手在他掌心上作祟。
他想要收合掌心,更想要出聲訓斥林滿杏,讓她放開他的手,不能這么冒犯長輩。可最后,薛理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由著林滿杏捏著他的手心。
他聽見她說:“莉莉老師說,遇到類似的事情可以比喻。我現(xiàn)在給你比喻,薛理,你認真聽啊。”
莉莉老師是林滿杏的一個家教老師之一,這個薛理知道,因為教林滿杏各項課程的老師都是他親自挑選的。薛理于是應答:“嗯,我認真聽�!�
“我在電視上看到賣按摩儀的專家說,按這個地方對身體好,所以我現(xiàn)在按你,這就是為你好。”
林滿杏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對,她的腦子裝的知識實在有限,但她還是很努力地在表達:“可是,按這個地方會痛的。所以你是不是不喜歡這樣,不喜歡我為你好?”
薛理:“……”
“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明白嗎?”看他沒有說話,林滿杏不由地皺起小臉,她抽回自己的手,同時又很誠實地說:“如果你不明白也沒關系,因為我好像也不明白我自己在說什么,我可能明天得再讓莉莉老師給我上課�!�
薛理:“……”
薛理始終唇線繃直,不發(fā)一言,他緊緊地注視著林滿杏那只重新放回自己腿上的手。
他原本想說的,但他沒有說。
……他喜歡這樣的。
他喜歡林滿杏為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