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不習(xí)慣讓人伺候她,也不要別人因為被拿著身契而伺候她。
她不配,她也不想看到有被脅迫的人,這樣讓她想到自小命運不得自主的幼童時期。
和桃怒。
意玉是有錢的,她倒不會因為主子不爭而日子難過。
無別,只是太令人氣憤。
可她和意玉不熟,也只能提點一句:“姑娘,他們實在過分,您該回擊呀!”
意玉只是低著頭,淺淺笑了笑:
“好姑娘,莫氣,我不習(xí)慣爭�!�
撫慰過,意玉說出自己真實想法——
只一句:
“他們是薛洺的家人�!�
感君區(qū)區(qū)懷。
也就是我的家人。
我對他們好一些,忍耐一些,他們總能接受我的。
和桃明白。
她通過這些日子的相處,知道自己這位姑娘特殊得很。雖然表面軟弱,但卻又有自己的想法。
誰對她好,她就要多好幾倍報答回去。
對她這個萍水相逢的貼身丫頭便這般好了,更別說對薛洺那位救她一命的恩人。
但薛洺的冷漠態(tài)度,對姑娘的冷落……
和桃很難對這個薛洺有什么好感,也不覺得薛洺是什么真正的好人。
和桃只得把手伸進袖子,問:“姑娘打算怎么做,我都在身邊�!�
意玉眼睛彎彎,成了兩個小月亮:
“你不氣了就好。”
喜了,她又垂下眼瞼:
“杭州時,外祖家是當(dāng)?shù)氐摹猩倘恕!?br />
意玉頓了一聲,沒把外祖的家世倒出來。
“幸得外祖憐惜,教了些小本事。”
“雖對京都禮儀不甚了解,但看賬本管園林等庶務(wù),我庶或略通罷�!�
和桃微訝。
原先她也和那些人一樣,認為意玉是個鄉(xiāng)下長大的丫頭,粗鄙不堪,更不可能會管家。
如今一瞧,好似有些本事?
第3章
梅花礙事
可誰讓明玉夫人最愛梅花……
三房。
三叔父聽見這小廝傳來的前院消息,極想去說個公道話。
但最后被自家女兒,意玉的九堂妹以雷霆手段攔下。
九堂妹怒,條上言:
“父親,您如今被削官,便是因得罪圣上心直口快,日子本就不好過,如今去觸這種霉頭做什么?”
三叔父冷嗤:“那也不能看一個小姑娘,被這么一大家子欺負?畢竟人家小時候還寄養(yǎng)在咱家過,不去幫扶,又如何有君子之德?”
九堂妹扶額,太息:
“今人子靠父,女更靠父。父親被圣上所斥而削官,不說母親和兄弟姐妹在家中日子因此已然不好過,您也得考慮下正埋頭讀書,馬上要就舉的哥哥啊!”
最后,九堂妹直接被氣到慟哭,兩手一攤,直接用了最犀利直接的言論制止:“父親被削官,被人嘲諷是吃白飯的,哥哥明明文章寫得可好,卻一直被圣上壓著不給中舉,都是因為您只顧著君子之德,因為貿(mào)然進言不懂變通的通病得罪圣上,女兒母親后宅的的奚落難堪您想過沒?”
“如今您去和這名聲不好的懷意玉纏上,這不就證實女兒同她這種無能庸俗的人是一丘之貉?”
“您如果要去,女兒無話可說!”
懷意玉沒有結(jié)交的價值,她也不樂意和無能力名聲差的鄉(xiāng)下丫頭攪在一起,兩不相干是她對懷意玉最大的讓步了。
三叔父太息,啞了火。
*
管家權(quán)被婆母暫且壓在手里,意玉便著手起了這園林的事。
她必須得把園林翻修的事做好,不然,是讓公婆臉上無光,被大房嘲諷。
他們畢竟是薛洺的父母,意玉會敬著、護著。
這事意玉打算去尋這園林原來的管事。
兩個人早早把任務(wù)交接了,她也好把這事早早有效率地結(jié)束。
意玉如今既接手園林,那么就得接受園林的規(guī)矩。
找管事前,她按照規(guī)矩,坐上小轎子,據(jù)說這樣能長士氣立威嚴(yán),在夜里巡視園林。
畢竟園林地方樹雜花繁,有極多的丫鬟婆子小廝,容易在這飲博游戲。
這個法子,聽管事的說,還是她的長姐懷明玉提出來的。
意玉搖搖晃晃坐著,確實在她巡視的這一時候,園林安靜得緊。
可意玉很快察覺到不對。
這個法子有弊端。
每晚巡視威懾確實能起到一時的作用,可若是長久以往,底下人摸透了行為時間,便更加會放肆了。
你固定申時來,那我們就申時裝一會面從。
等你一走,我們繼續(xù)飲博游戲。
愣神思考之余,果然開始來人婆子擺桌子。
意玉一驚,帶著丫頭和桃潛入一樹梅花后。
碗口大的黑樹樁后,最適合藏人。
果然,和她想得沒錯,才過了申時,巡視的人都走了,便熱鬧起來了。
桌子擺酒壺,骰子賭錢山珍野味。
婆子一桌,丫頭一桌。
獨獨不干事。
鐘媽媽在和幾個婆子賭錢,手抓著篩子,眼睛興奮得緊,活脫脫油滑子模樣。
她姑娘叫游京,不耐地招呼著幾個同齡丫頭也聚了一桌,樂呵呵地在去嚼舌根。
各類羊肉海味,果子蜜餞糖糕,白帆樓還外借給她金銀器盤。
堪稱觥籌交錯。
聚桌上,她還在如數(shù)家珍地詳談東京名酒,什么“瓊花露、風(fēng)曲、浣花堂”,哪個吃多了怕得吃醉。
游京和幾個丫頭拍手拍桌,嬉鬧聲刺耳:
“玉樓醞玉醞,遇仙樓遇玉液,清風(fēng)樓髓玉髓……”
對各大高直酒樓名酒如數(shù)家珍,口順熟練,可見平日的奢侈驕奢和不干正事。
這樣蓬亂的景色,要是平常的管事見了,必定得怒。
可意玉卻只是瞧著,不多言。
甚至那群人發(fā)現(xiàn)了意玉的影子,認出是意玉。
可也因看人下菜碟,刻意裝作沒看到意玉,忽視了她繼續(xù)飲博游戲,根本沒有做壞事見到主子的絲毫收斂。
和桃在一旁頗有些忿恚,連一開始打算的獨善其身都忘卻了,不自覺替意玉罵道:“瞧那小蹄子,見了您還當(dāng)沒瞧見,交頭接耳裝什么呢?今日娘子頭次來管事,他們便這番不注意,壓根沒把您放在眼里啊!”
但意玉卻只是垂下眼瞼,不辨明神色。
意玉最終,輕輕淺淺地呼出氣,“我們回去�!�
和桃訝然:“娘子不管?這種惡仆都壓到頭上了!娘子就不氣,不覺著面子受損?”
意玉搖頭:“面子這種東西,我不敢奢求,被罵就罵吧,我裝沒聽見,心就不痛。”
意玉把自己的打算全托出:“他們礙于我是薛洺的繼室,也不敢明面上刻薄了我�!�
“我只想把園林的事早早結(jié)束,不想?yún)⑴c任何煩心事,日子平淡點,安穩(wěn)點就好�!�
她用稀疏平常的語氣說出這些話。
和桃啞了嗓子。
是啊,意玉爹不疼娘不愛,連夫君都冷落她另有所愛,處于漩渦之中,只能學(xué)會隱忍,才可活到現(xiàn)在。
后拉著和桃,甚至為了避免惹爭端而離開。
和桃嘆。
她有意玉護著,意玉確實只要不惹事,她就不會在丫鬟那受氣,倒是沒事。就是意玉的性子,實屬太軟了,保準(zhǔn)被那群府里的主子挖苦。
卻正巧迎面對上打量著她的丫頭。
和桃愣了片刻,說了聲:“得梅姐姐�!�
得梅沒有理她,甚至都沒有和意玉打聲照顧,徑直繞過意玉離開。
和桃壓低聲音給意玉講:
“這曾是明玉夫人身邊的丫頭,最為衷心。如今明玉夫人離世,薛將軍把她看作明玉夫人的‘遺孤’般,無人敢惹�!�
得梅卻似是沒看到意玉,兀自去耀武揚威地挺起胸脯來。
來到那群亂象前,把那群婆子丫頭小廝呵起來,一哄作鳥獸散。
作亂的仆役們一看見得梅,就被嚇得夠嗆,后被訓(xùn)得畏畏縮縮,個個口頭認錯面從。
得梅一條衷心的狗,借著死去的主子懷明玉的勢頭,就能在下人面前如此有威嚴(yán)。
而輪到意玉,本人來了,卻被直接無視。
那得梅還刻意裝作不知道在梅花樹樁背后的意玉,故作牢騷道:
“這新來的夫人不得將軍寵愛,可真是一點威嚴(yán)都沒有,可若是明玉夫人在,有將軍撐腰,哪會像如今這樣,婆子丫頭一個個地飲博游戲,蛇鼠一窩�!�
把所有的錯都推到了意玉身上,明著羞辱意玉就是一只見不得光的老鼠,永遠比不上明玉。
不論是管家的才能,還是夫君的心。
料定了意玉的性子不敢反抗。
果然,意玉甚至連改容都未,只是平靜地垂下頭,活生生受了這番羞辱。
和桃實在看不慣,她承認意玉的威嚴(yán)小,可這園林的亂不是一天兩天了。
懷明玉還未離世,還管家,她還做她陪嫁丫頭的時候,懷明玉的治理法子便初露弊端。
她想理論煞得梅銳氣,卻被意玉拉住,
“和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咱們少和她打交道,關(guān)起門自己過日子便好了,給你漲點受氣的月錢�!�
和桃原先看不慣得梅趾高氣揚的心氣也落下了,這件事也算被意玉和稀泥似的擺平,東一安撫西一忍。
意玉舒心,
沒爭端就好。
她最怕爭端和事情了。
她對這些羞辱習(xí)慣了,沒事。
得梅見樹樁后的身影久久未動,甚至為了避事而離開,勾起唇來。
真是個沒氣的木頭,沒用且蠢笨,逆來順受,這怎么比得上她主子?怪不得將軍不喜歡,一輩子得不到將軍的青眼。
只有主子那樣的妙人,才配得上將軍。
*
意玉只是默默離開,卻在去尋管事前,看了眼賬本。
她道果真有事。
管事在書亭里閑磕牙,意玉到地方時,她還在嘬抿茶,似是覺著用梅花上的雪泡茶更好,又開始采集梅花上的雪。
是啊,遍地都是梅花。
管事的見自己休舍著樂呵著被逮住了,面上還是想嘴硬,但意玉并沒有質(zhì)問的怒氣。
她反而是說:“我不是來發(fā)遣的,只是來請教�!�
管事的因為意玉無才無能的名聲,料定她說不出什么公道話,于是嘴硬:
“老婆子我哪需要什么發(fā)遣?又沒怠工,只是今日下工早些罷了�!�
意玉只是心平氣和地把賬本平鋪,意玉說:
“我才學(xué)淺薄,人微言輕,但對粗俗的賬目略懂些皮毛,對園林這樣的地契死產(chǎn)業(yè)也略見過點,庶或能了解一二罷�!�
意玉:
“正常來講,一個盛飾的園林修建時間起碼要好些年頭,十年之上都不是問題。可咱們不是修建園林,而是翻修�!�
“賬目記載,是從三年前開始撥款進入園林修建。按照畝地、材質(zhì)、人工來瞧,薛家事兩性,從原先的寫意山水園到如今的詩畫山水園,正常要花費的時間是一年足以�!�
“剔除年節(jié)休憩,一年半也是夠的�!�
意玉抱著管事的給她的溫?zé)岵瑁皖^看茶圈,道:
“可咱們府里,卻耗了三年�!�
“您是園林修剪實打?qū)嵉暮眯屑遥瑧?yīng)當(dāng)明白不是很正常�!�
管事的被這有理有據(jù)的話打得啞火,因為意玉雖語氣柔弱,可管事的卻覺著自己做的偷懶事仿佛全被剖開。
這小姑娘真是洞若觀火。
她的本事,真是厲害得緊,遠不是傳聞的那般,是鄉(xiāng)下野大的姑娘。
管事的伸舌,后垂頭:“那您想做什么?”
意玉不卑不亢,她垂下眼睛,聲音很輕:“方才意玉也說過,不是來質(zhì)問的。我身份低,沒幫著挺的脊梁,只想自安,所以也不想刨根問底,給自己攬事。”
意玉正色,沉吟:“我來找,只是想今日請教媽媽一番,如何讓園林在本月收尾?”
管事的一愣,她倒是看得明白。
管事的說:“我也不想閑散的,可沒法子�!�
“園林惡仆成堆,且園林的管理法子浮于表面,全是理論知識,不務(wù)實不前瞻,太過迂腐。加上上面有意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