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玉為了尋別人幫扶，扯下了頭巾，她的臉無可避免地暴露在了大眾面前，尋求幫助，找人報官府，請救兵。

    顧不了了。

    這種時候，沒什么其他的法子，只能取舍了。

    意玉習(xí)慣性地先把自己置于危險，來換取別人的一絲微小生機。

    畢竟這是薛洺的女兒，她不想讓薛洺在如今即將出征的節(jié)骨眼上分心。

    然而，薛洺很顯然，不覺著她是個這樣赤誠的人。

    他得知這事，有的只有懷疑。

    第19章

    第

    19

    章

    繼女被欺辱

    先找人救紫蝶要緊。

    意玉心里只有這個念頭。

    和桃還想著給送信人攔下來，卻被送信人硬闖，本就氣憤。

    如今聽到他要讓意玉拋棄自己珍視的生意，轉(zhuǎn)而去尋非親生的紫蝶，更憋悶了，趕忙要把急匆匆離開的意玉攔住。

    和桃攬著意玉的手臂，意玉低頭瞧她。

    她說：“夫人，您想明白些，這做生意是您為數(shù)不多的寄托，您人生前幾年過得苦，如今好點了，僅有的己愿就是想放開手腳，做自己的生意，眼瞅著就要成了，您、您別放棄啊�！�

    話至此處，和桃的聲音都有些抖。

    如果說，一開始她作為懷明玉的陪嫁丫頭，后被分給意玉，只想著安分過好日子就成。

    可如今，她卻出格了。

    男人給寵便是愛了，但意玉是又給錢又給愛又給尊重又給禮數(shù)。

    和桃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照顧她的情緒，不讓她累著，給她比同位丫頭高出一大截一大截的固定月銀，還有各類珠寶首飾、果子佳肴會三天兩頭給她帶。

    活像是養(yǎng)親生妹妹。

    她真的，是個特別好特別好的人。

    和桃不想讓她放棄自己，想讓她不要那么卑微討好，多為自己想想。

    意玉靜心，和桃看著她，眼里都是關(guān)切了：“姑娘，她畢竟，不是你親生女兒�！�

    但意玉只低眉看她的那只手，安撫地揉了揉：“這家里，薛將軍和他的兩個兒女形單影只，薛洺本身沉浸在喪妻之痛中，自己還是個帶病出征的將軍，很苦�！�

    “這兩個兒女，府里無依，母親早亡，可憐得緊，薛洺的爹娘，同他關(guān)系也不好，幾乎是陌生人，更別說看孩子了。”

    “如今能幫扶的，我勉強能出點綿薄之力。”

    “和桃，抱歉，實在抱歉�！�

    意玉安排人準備車馬，叫人趕緊去找東京的官府。

    趁著這個間隙，和桃一直在叮囑意玉小心注意些，千萬不要再把自己的身子傷著了，意玉也囑咐和桃照顧好自己，又擔(dān)心和桃錢不夠，塞了張銀票給了和桃。

    意玉的身子骨弱，是個妥妥的病秧子，再不好好照顧，怕是真的會散。

    然而，在送信人轉(zhuǎn)身之際，意玉卻發(fā)覺他背后有張小紙條，緊緊地被米糊黏住，又用線封住。

    在場人，哪怕是送信人本身，都沒發(fā)現(xiàn)這個紙條，只有最心細如發(fā)的意玉發(fā)覺了。

    她取得紙條，瞧見了里面的內(nèi)容，簪花小楷，意思為：

    大娘子安好，我記著上次您說過，有事便來尋您，我現(xiàn)下想尋您，可又不想被父親知道，于是送信于您。

    您別讓父親知道，我來尋您了，成嗎？

    我路上沒有危險的，而且您去官府報案也無用，我走的小路，如今官府的辦案效率低下，他們尋得我，黃花菜都涼了。

    意玉看著信，低下頭。

    后叫停了去官府報案的人。

    紫蝶說得其實很客觀。

    要是靠官府找，確實不論是誰家的公子小姐，都找不回來。

    官府辦案慢，是出了名的。

    或者可以說，是他們根本不想擔(dān)責(zé)，所以拖著拖著案子就不了了之，活像賴子。

    反正我們名聲都這樣了，管你誰家的

    她其實明白紫蝶的顧慮，是不想讓薛洺覺著，她是個不好的孩子。

    因為紫蝶在所有人的眼中，一直是個又乖又懂事的女兒。

    可自小被放在明州異地，且沒有母親的孩子，又怎么是個乖順任人擺布的孩子？

    她極為獨立，要強，甚至很偏激。

    報告官府，不旦會讓紫蝶憤怒，還根本沒用。

    意玉沒有嘆氣，也沒有脾氣。

    她只是安靜地接受這一切，同胡維認真道歉過后，沒有再留念這個唯一為自己做的事。

    也放棄了這個大好的光景。

    而后叫人來匹馬，她拿了個披風(fēng)，上了路。

    意玉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現(xiàn)下手里的人手不夠，尋孩子這事，尤其是尋找姑娘，要的就是兵貴神速。

    意玉會騎馬，她會打馬球，所以也加入其中，去尋孩子，不顧自己是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她從沒認同在乎過。

    等她一離開后。

    一對眼睛，亮閃閃，賊眉鼠眼地對視兩眼。

    *

    她是第一批出去尋的人，朝著東南方向走，身后跟了一男一女的護衛(wèi)，也是騎著馬。

    后面的幾天，陸續(xù)也有第二批第三批。

    意玉穩(wěn)得住，考慮周全，第一時間就讓人去薛府叫人，能喊來幫忙的，她都拿出自己記著的人脈小手冊，第一時間去喊。

    薛洺即將出征，封閉在練武場那。

    圣上的旨意在那，打攪不了。

    何況紫蝶這孩子，性子獨立偏激，若是知道薛洺也找她，估摸著會跑得更遠，鬼滑頭得緊。

    尋紫蝶的這些日子，意玉熬紅了眼睛，沒分晝夜地騎馬，這勁頭逐漸把后面兩個護衛(wèi)給震撼了。

    一個小女子，瘦弱不堪，卻爆發(fā)出此般力量，一個閨閣女子，柔弱不堪，這些日子還反過頭來關(guān)懷補貼他們累不累，心細如發(fā)。

    看得意玉跟在身后的兩個護衛(wèi)隨從嘖嘖稱奇，又打心底里喜歡這個繼室夫人了。

    原先對意玉的那點輕視，也全然沒了。

    他們這群下人，原先對意玉并不是很尊重，只是礙于她有對牌鑰匙才勉強聽命。

    如今一瞧，他們翻轉(zhuǎn)了自己的認知。

    意玉水土不服過，嘔得昏天黑地，飯也吃不下去，眼熬到出血絲，也仍舊強撐著精神，幾天幾夜眼睛都沒怎么能合上，一直在尋紫蝶。

    她和紫蝶打過照面，知道應(yīng)該往哪尋覓，知道憑借紫蝶的性格，她會往哪走最保險，不被人發(fā)現(xiàn)。

    她親自來，放心一些。

    最終，還是意玉找到的紫蝶。

    意玉的心思極為赤誠，她從來沒有摻雜別的。

    意玉的隊伍明明最為人單力薄，只派了兩個護衛(wèi)保證她安全，其余便沒了。

    但效率，卻偏偏是最快的。

    她見到紫蝶時，紫蝶整個人灰撲撲的，穿著小繡娘的衣裳，頭上被綁成雙丫髻，兩個小揪揪，手里還啃著窩頭。

    即便是窩頭，她也啃得很開心，似乎并沒有陷入危險的自覺，也沒有什么膽怯。

    見到意玉，紫蝶的手一頓，窩窩頭被她滾落在了地上。

    意玉撿起來，紫蝶說別要了。

    但她把沾灰的細致摘下去，不浪費一點，然后捧著坑坑洼洼的窩頭。

    吃了起來，說自己餓了，不要多想她苦不苦的，沒必要。

    她就是單純小時候餓多了，餓怕了，見不得糧食糟蹋而已。

    紫蝶看到了意玉的模樣：

    原本就瘦弱的身子，變得更加不堪入眼，眼窩深陷下去，眉目間盡是困意充血。

    身上穿著的素凈衣服，也早早全成了灰色，被泥沙鋪好滿了，全然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溫柔恬靜的女子的模樣。

    仔細看，還能看到衣裳的原本模樣，應(yīng)該是檀色。

    紫蝶愣神了片刻。

    這時才頓感自己的出走，給意玉帶來了多大的麻煩。

    她不明所以：“夫人，您這是……這些日子都在尋我嗎？怎么把自己整得這么狼狽？”

    “為什么？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啊，你大可以不管我，然后假模假樣地叫人去尋，裝幾日茶飯不思，就可以應(yīng)付過去了�！�

    為什么……要這般對她？

    紫蝶郁郁：“你會不會覺著我特別討厭，特別離經(jīng)叛道？”

    意玉卻輕笑：“別難受，發(fā)生都發(fā)生了，別再給自己負擔(dān)了，開心點，我不討厭你，相反，還喜歡�！�

    “尋到你了就行了，不要多想，小孩子家家的，平白給自己壓力�！�

    意玉沒有說自己的慘狀，也沒有任何的怒氣，只是來到紫蝶身前，蹲下同她平視，明明被紫蝶的胡鬧折騰了好久，卻聲音沒有一絲忿恚，甚至很溫柔：“我沒事的，不用擔(dān)心。現(xiàn)在，我們要做的是，先解決你的麻煩�！�

    紫蝶看著她的眼睛，發(fā)現(xiàn)暖而有溫，仍舊是那么溫柔如水，內(nèi)斂安靜。

    這些日子顛沛流離的委屈，以及在明州做個孤女被欺壓的苦楚全然涌上心頭。

    她當即鼻子一酸。

    意玉把她摟在懷里，用自己硌人的肩膀盡力給紫蝶溫暖。

    紫蝶緊緊地縮了進去。

    意玉很輕聲地安慰她。

    紫蝶抱著她，突然心中涌起了一股異樣的暖流。

    這就是，母親的感覺嗎？

    她更加用力地回抱住。

    她不免去想，繼母的懷抱如此溫暖，那么她的親生母親，對女兒肯定也是這般吧？

    意玉摟著成樹袋熊一般的紫蝶，去了隔壁早早備好的茶樓。

    這時，才知道了紫蝶在明州學(xué)堂的情況，她總算是愿意講明。

    紫蝶爬在桌子上，吃飽喝足，抱著茶，小口小口抿，“我母親為了讓我獨立，防止有東京貴族小姐的驕奢風(fēng)氣，把我送至明州學(xué)堂，培育我的獨立性，讓我能像她一般自由，不用染上東京貴族小姐的驕奢�！�

    她鼻子發(fā)酸：“而我如今，不敢再回明州，也沒像她叮囑的在明州忍讓獨立，是不是辜負了她。”

    意玉只是用有力又平淡的言語安慰她：“我明白的，你所在的學(xué)堂地處偏僻，是明州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族老聯(lián)袂而辦，典型的人情產(chǎn)物�！�

    “一班里都是沾親帶故的，只有你一個外來人女，不會好受的，不是你的問題。”

    紫蝶愣神，心壓著的郁氣，隱隱松動。

    真的不是她的問題嗎？

    不，就是她的問題。

    紫蝶極為內(nèi)耗，她搖搖頭，“不，如果不是我有問題，我的朋友為什么離我而去，為什么夫子當眾講我是外來的土丫頭，說我是被爹娘拋棄的孤女？”

    意玉微訝。

    隨后，緊緊蹙起了眉頭。

    意玉一直軟和的聲音罕見地堅毅了。

    左手握拳砸在右手上，氣得不行，給這件事不怕得罪人地做了主：“這學(xué)堂！什么做派！不是你的問題�！�

    意玉定了板：“別在這地方耗，咱們回東京�！�

    第20章

    第

    20

    章

    他想到的是意玉，還是明……

    意玉雖然平時忍讓，但面對這種大事上，她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自小的生存環(huán)境，也讓她絕對不能出錯地做出判斷。

    意玉定了板：“別在這地方耗，去東京�！�

    紫蝶看著意玉給她做主的模樣，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

    意玉忽得問她：“對于明州學(xué)堂，還有什么看法嗎？”

    紫蝶努力扯出一個開懷真心的笑，做出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忍讓回答：“雖心中還有怨氣，但我相信，到了東京，我會自己調(diào)節(jié)好的�！�

    這意玉夫人是出了名的忍讓脾氣。

    能為她做到如今地步，已經(jīng)不錯了，她也要好好回復(fù)，不讓別人感到過多麻煩。

    她要做母親口中的乖巧孩子，完成她的遺愿，也為了不讓父親擔(dān)心。

    意玉卻笑著說：“怒氣該出了才好，哪需要自己調(diào)節(jié)？”

    她忍，是因為習(xí)慣了，對她造不成什么影響。

    但小孩子不一樣啊，若是被人欺負頭上還讓這不成熟的孩子忍，就會有禍端，輕則同孩子生嫌隙，重則孩子就困在這了。

    這么多的欺辱，對紫蝶的影響，肯定很大。

    *

    另一邊，東京城練武場。

    自從上次知道意玉對煌封的照顧，以及見了意玉在懷家的可憐狀后，薛洺對意玉，少了厭惡，甚至多了一分他自己都說不明的怪異。

    他因為那張那張同明兒幾近一般的臉，對意玉生了憐惜，哪怕她嫁進來的手段極其卑劣。

    畢竟，一個如今時代的女子，怎么可能有這么多謀算？

    她無辜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