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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懷著這樣的死志,他面對“母親”送來的湯藥,原先為了孝道,斷斷續(xù)續(xù)只喝一口那湯藥。

    而如今,為了保護孩子,擔起責任,讓自己不沉溺于喪妻之痛,薛洺主動喝起了那湯藥。

    苦澀生硬的感覺流入肺腑,讓他麻木死寂的人生中,總算有了點認知。

    至于為何現(xiàn)在是鞍鎖去拿湯藥。

    一來是薛洺不住軍營了,自己拿省事,他不喜歡麻煩。

    二來,就是最主要的——

    莫離不伺候了。

    莫離本來熬藥,就是為了同意玉多待一會。

    如今意玉不在,莫離就懶得對任何人施法什么好心,薛洺不來取,怎么,還要去送?

    若不是意玉去明州前叮囑,連藥都不會熬。

    有這個時間,不如多看幾本醫(yī)書。

    鞍鎖同莫離是老熟人了,所以來得也很暢快,輕車熟路就摸進了莫離的院子。

    他的院子里到處都晾曬著草藥,本本堆砌的醫(yī)書都放在黑木架子上,雖說很有條理,但是密密麻麻的,還有些罐子里裝著奇葩蟲草。

    哪怕是鞍鎖這個軍營的兵士,也都膽戰(zhàn)心驚,最終來到莫離院子前,才算是安下心來,嘴里嘟囔著:

    “莫離這人可真怪,這些個瓶瓶罐罐這班嚇人,軍營里的漢子都進不來,怪不得這些年身邊都沒個姑娘……”

    這個時間點,莫離這怪人應該是在鉆研藥物,這人是妥妥的為醫(yī)藥奉獻一生,可謂廢寢忘食,連講兒女情長都不樂意講。

    除了每月固定給皇族看診,就只抱著自己的醫(yī)書研究。

    鞍鎖很是熟稔地推門進去,

    他以為,莫離定是還在搗鼓自己的那堆草藥。

    誰料,卻見穿著青色女子衣袍,皮膚白得滲人,生得有妖氣,美得雌雄莫辨的莫離,正認真地穿針引線,在細致地繡一件……粉藕色的不明衣物?

    細致到連抬頭看鞍鎖一眼都未。

    鞍鎖大駭。

    緩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

    他是個直腸子粗莽壯漢,沒有什么彎彎繞繞,震驚地呼出聲:“莫公子,你平日雖喜好身著女裝,但顏色可都是穿男子形制!”

    “怎么如今這么變態(tài)了?此般粉嫩的顏色,你也要穿了?”

    第24章

    第

    24

    章

    薛洺對意玉的誤會解除

    意玉失蹤,事關女子名節(jié),不便聲張,和桃急得去求薛洺。

    結果就是,被拒之門外,連他身邊侍衛(wèi)的面都沒見到。

    迫不得已,只得不情不愿趕過來求莫離。

    之所以不情不愿,由頭便是——

    她并不喜歡莫離,意玉在他那受好多氣。

    因為莫離對意玉很冷漠,嘴還賤。

    以前還以為是什么性子冷淡,現(xiàn)在熟了,每次意玉同他見面,想著維系下感情,他就說意玉麻煩死了,沒事別來煩我,冷淡得令人傷心至極。

    等意玉真要走,卻一邊又說,我和你不是好朋友嗎?為什么你要走?

    纏著意玉,不肯讓她走。

    她看啊,這人就是離不開意玉,又表面端架子,認不清自己的心,極端地排斥攻擊。

    才導致意玉在他那受了好多氣。

    希望這次求他,他別擰巴了。

    誰料來了莫離藥罐子一般的院里,卻撞見薛洺身邊的鞍鎖。

    和桃沒好氣,根本不同鞍鎖打招呼。

    你主子都不見我,我還恭維你干什么?怕是往你盆子里喂狗糧,都怕鞍鎖噎死賴她頭上。

    她性子直來直去的,睚眥必報,沒必要同鞍鎖維系這表面聲勢。

    鞍鎖和桃明明都站在莫離的對面,肩膀碰肩膀,足撞踝,卻都互不搭理。

    莫離還在翻針引線,如同玉笛子一般纖長堅硬透潔的手指挑動,聽和桃一來,又有了慣有的冷嘲熱諷:“怎么,懷意玉這些天都不出現(xiàn),如今來寒舍,出事了?受傷了?”

    意玉這兩日失蹤,自然沒來莫離這。

    和桃狠狠點點頭,說是,但又不好講明白。

    之所以不講明白,是因為如今鞍鎖在這,她不便把意玉失蹤的消息說明。

    畢竟這件事,多一個人清楚細節(jié),意玉的名節(jié)就多了一份壞掉的危險,幾個主事的清楚就行。

    莫離才算是抬起眼睛,掀了掀眼皮。

    他語氣不咸不淡:“這次又受傷了,也該讓她疼一會,生生記性。”

    “不要每天都來找我,惹人厭煩�!�

    “等我繡完再說�!�

    和桃癟嘴。

    又開始了莫離。

    裝什么矜持啊,十萬火急了!

    鞍鎖瞥了一眼和桃,心情頗好:“嘖嘖嘖,看來你主子在這也受氣啊�!�

    和桃瞪了他一眼。

    他們這種局外人,是看得最明白的。

    正巧給薛洺的藥膳好了,壺蓋一沸騰。

    莫離不愿搭理鞍鎖,鞍鎖也覺著這莫離不知道抽的什么風,這些日子對他變得特別冷淡,于是識趣地拿好藥膳離開了。

    也美好地誤解成莫離同意玉關系很差。

    和桃氣得要死,看著鞍鎖離去的身影,恨得牙癢癢。

    她嘆口氣,實在看不慣莫離這口是心非的鬼模樣了,于是直接開口懟:“莫醫(yī)師,您覺著夫人煩?您覺著她很討厭?”

    莫離言簡意賅,冷冷吐出一句話:“你難道是看不出來?”

    “那……這是什么?”

    和桃指了指他手里的衣服。

    這衣服顏色為藕粉色,莫離只穿青色衣服。

    所以,這件他正在封紋樣的衣服,多半又是給意玉的。

    別看莫離嘴上討厭意玉,抗拒自己很喜歡意玉的事實,但以前一直沉醉于搗鼓毒藥又給自己解毒,瞎折騰永不停歇的莫離,如今卻空出好些時間,親手挑布料縫制衣裳給意玉。

    從一開始的手套,袖套,再到如今的褻褲,鞋襪。

    意玉的衣裳,都被他包了。

    哦,她明白了,真討厭一個人,就給她冷著臉做衣裳,親手繡紋樣!

    聽她這般問,莫離冷著一張臉,連為做衣裳熬紅的眼睛都沒抬,不耐煩地吐出兩個字:“小衣�!�

    “……”

    �。�

    和桃原先還有怒氣,如今直直愣住,后瞪大了眼睛。

    緩了好久后。

    聞此言,朝著他的動作看去。

    莫離的骨節(jié)分明、青筋微凸的大掌卻突兀地捧著一件柔軟薄小的女子衣裳,在他手里,卻似是一塊手帕那般小了,單薄細軟。

    粗看,方寸小布,有細細的兩條肩帶。

    細看,蘇州錦為底,以金絲在蘇州錦上繡出大片的金絲茉莉圖樣。

    茉莉,莫離。

    老天耶,真是女子小衣。

    且不說用金絲縫制,就這蘇州錦,奢華稀少,都是宮里頭用的東西,平日里來裝裱書畫的。

    也就莫離醫(yī)術高明,得以去皇宮,獲了封賞,他破天荒要了這蘇州錦。

    轉(zhuǎn)頭回來,就不甚在意這貴重宮里賞的蘇州錦,直接給意玉做了小衣?

    一件小衣,用了沒多久就換的東西,整得這么華貴,金絲蘇州錦,還親手繡?

    除了“愛”,也沒別的由頭了。

    莫離和意玉的友情但也深厚。

    和桃天真地想。

    友情萬歲!

    得知是小衣,還揶揄追問:“原來討厭一個人,還做小衣的��?”

    她不知道莫離是男人,所以對于他承包了意玉衣櫥這事,雖揶揄,可也不覺著突兀。

    莫離冷著臉,拽斷了給小衣繡金絲茉莉的最后一根線。

    他懶得回這種蠢人的話。

    “莫醫(yī)師……小衣還繡花?還繡金絲?既費時間又廢錢財,您平時要有這時間,不早早熬了幾壺藥了?這還是那個整日泡在藥房里不浪費一點時間的莫醫(yī)師嗎?”

    ……

    “閉嘴。”

    “得嘞!”

    場子找回來了,這些天找不到意玉的郁氣也散了,和桃就打算趕緊把意玉失蹤的具體事說明白。

    誰料,在她即將要開口之際,鞍鎖卻折返回來,一把捂住了和桃的嘴,把她拖出了莫離的屋子。

    鞍鎖低語:“不用求他了,薛將軍去尋了�!�

    *

    紫蝶是在意玉走了五個時辰后才醒的。

    她頭昏腦漲,便要去尋那個溫暖的懷抱。

    她已經(jīng)熟悉了意玉的懷抱。

    馨香,溫暖。

    但卻被一只手掐住了臉蛋,頭頂上傳來男人略帶笑意的聲音:“舍得醒了?”

    “長胖了,怎么,最近吃得多了?”

    紫蝶:“……”

    她驚喜:“爹爹?”

    薛洺嗯了一聲。

    “醒了的話,不日便是你母親的祭日了,我?guī)闳ッ妨�,看看你母親生前的畫……”

    二人一副溫馨的場面,懷念著明玉。

    紫蝶回他,笑著:“確實胖了,這可得多虧了夫人,多虧了……”

    她還是沒把母親這兩個字說出口。

    她環(huán)顧四周,才發(fā)現(xiàn)不對。

    “對了,爹爹,夫人呢?”

    薛洺把手從她臉頰上放了下來,臉上冷了幾分,沒了什么笑意:“懷意玉?”

    紫蝶同他的眼睛對視,嗯著點頭。

    薛洺:“提她做什么?”

    紫蝶急了:“夫人呢?你把夫人她怎么了?”

    薛洺冷嗤:“急什么?我像是會吃人的人嗎?”

    “沒把她怎么樣,就算怎么樣,也是她咎由自取�!�

    薛洺站起身,略顯煩躁,壓低了入鬢的眉毛:“她看著卑微,上不得臺面,倒是擅通人心�!�

    “把大部分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比如你,被這種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

    “你不知道?她擅自帶著你從明州學堂離開,只是為了同明玉爭個高低貴賤,見不得明玉的安排,自以為是,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好蹉跎�!�

    “如今,還害得你臥病在榻�!�

    紫蝶懵了。

    這都哪跟哪��?

    意玉夫人哪這樣了?

    見薛洺還想繼續(xù),紫蝶趕忙制止:“爹爹,您聽我說,不是夫人要擅自帶我離開明州學堂,您聽我說�!�

    薛洺聽了這話,搖頭,眼神變得更為漠然:“你還替她掩蓋?可見其虎狼之心,善用人心�!�

    紫蝶急得要命,她腦子里過了一堆解決法子,可不論哪個謊話,意玉都得被問責。

    糾結片刻,最終還是把自己擅自做主從明州學堂逃跑的消息,告知了薛洺。

    即便她再不想把自己乖巧的表皮撕下。

    “只不過是因為我不想在爹爹面前乖巧的一面被撕破,才讓她不告知爹爹,才擅自悄悄地避開爹爹的人,前往東京尋她�!�

    “她是好心說,若是我遇到事,可以請她幫扶�?晌覅s為了避開爹爹,兜了個大圈子,把她折騰得夠嗆,讓她被爹爹誤解�!�

    “明州學堂真的是個好地方嗎?這地方帶給我的痛苦,只有夫人幫我解決了,你根本不知道,又有什么資格說她?”

    “若是夫人包藏禍心,那比起夫人,倒是爹爹您更令我害怕了。”

    越說越委屈。

    把心里的話一股腦說出來,紫蝶鉆進自己原先躺著的牙床,拿被子蒙住頭,低低啜泣。

    這一通申冤,這一通怒斥,薛洺冷寂的眼神,微微顫動。

    “你說的話,可為真?”

    薛洺盯著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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