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但他也清楚,江朝華不會跟他說的。
他只是想告訴朝華,若是有事,他也能幫她一起扛,一起分擔。
不管她要做什么,自已這個當哥哥的,永遠都會支持。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會一直站在朝華的背后。
他只有這一個妹妹,不多寵著點,叫她受委屈了可怎么辦。
“我沒事哥哥,我就是在想外祖父的壽辰我該送什么好�!�
江朝華收斂心緒,抬起頭對著沈從文眨了眨眼睛,十分靈動。
“你啊,只要是你送的,祖父他都會很開心的�!�
沈從文眼底閃過一絲沉重,語氣倒是表現(xiàn)的很輕松。
祖父的壽宴上,只怕是要不安生。
但煩惱事自有他們擔著,妹妹就負責貌美如花、開心快樂便好。
“唔,哥哥你說的對,那我就放心了,快些走吧,邱鵬生就是我要送給外祖父的壽禮之一哦�!�
江朝華捕捉到沈從文眼底的沉重。
既然舅舅跟哥哥他們不希望自已跟母親知道壽宴上的暗潮洶涌,那她就索性裝作不知道罷了。
以免還要讓舅舅跟哥哥們擔心。
“你啊,神神秘秘的�!�
沈從文一聽邱鵬生也是壽禮之一,猜測著可能江朝華準備了什么表演的節(jié)目,需要像邱鵬生這樣的漢子來表演,心頭的疑慮也打消了。
兄妹兩個從皇宮的近路繞到皇宮門口。
門口的侍衛(wèi)一看是江朝華,立馬放行了。
雖然江朝華進進出出的有些頻繁,可皇帝都說了允許她出入自由。
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最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可在宮里待不住,尤其是江朝華這種出身尊貴的貴女。
“妹妹,上車吧�!�
出了宮,沈從文掀開車簾,放下踩凳,示意江朝華上車。
江朝華拎著衣裙,身影靈動的上了馬車。
沈從文放下車簾,坐到前面,嘞著馬韁便將馬車往城南的方向趕。
城南有碼頭,自然也有江河。
長安城內(nèi),有一貫通南北的運河,名為恒河。
這些年盛唐的國門打開,與周邊的國家多有來往,互通有無。
是以,這海上生意也進行的如火如荼,每日從長安城開出去的船只足足有十多艘。
船只來往越頻繁,就證明海上生意越好。
當然了,既然是海上生意,一些船免不得要路過倭國。
倭國就是個小島嶼,每次盛唐的船只路過,他們都會多次為難。
為此,皇帝跟朝臣還十分頭疼,都在努力想辦法該用什么法子繞過倭國的濟州海,越過倭國,跟其他的國家做生意。
倭國囂張,仗著盛唐的船只要路過濟州海,多次為難挑釁盛唐的人,皇帝可是忍了好久了。
要是倭國再如此,兩國肯定是要生戰(zhàn)事的。
城南的人很多,來往的大多是干苦力的人。
“朝華,你坐穩(wěn)一些,不要將頭探出來,哥哥慢點駕車。”
一炷香后,馬車這才趕到了城南。
來往的人多,道路也有些不平。
因為除了人多,每日還要有承載大量貨物的車輛路過這里。
天長地久,里面就不平了。
沈從文很小心的駕車,生怕顛到江朝華。
“哥哥,不用慢,快些就行,我沒事的,我想快點去碼頭,我還沒來過這邊呢�!�
長安城城內(nèi)一共分為好幾個城區(qū)。
每個城區(qū)都進行著不同的活計。
例如城南,是出了名的苦力區(qū),平時一些貴公子跟貴女從不會踏足這里。
前世江朝華也確實沒來過,但因為周遲也曾經(jīng)在這里干活,所以她一直想找個機會過來看一看。
“哥哥,再往前走一段距離,咱們便找個地方下來走吧�!�
道路確實不平,很顛簸,坐在馬車上不如下來走。
“好。”沈從文有些愧疚,應(yīng)了一聲,將馬車快快的往前又趕了一段距離,找了個地方停了下來。
“妹妹,下車吧�!�
確定馬車停穩(wěn)了,沈從文這才伸出手,扶著江朝華下了馬車。
這馬車是沈從文從侯府趕出來的,雖然不算有多華貴,但在城南這種滿是做苦力的地方,也不常見。
偶爾有穿著破爛或者是光著膀子的大漢好奇的朝著他們看了過來。
“好�!�
江朝華彎腰,從車廂中出來。
馬車中準備了長帽,一看就是沈從文準備的。
女兒家到底是不方便拋頭露面,所以她還是戴上長帽的好。
“快點啊,你是不是偷懶,還不快起來!”
“找死是不是,這里面裝著的可是稻谷,你弄撒了配得起么�!�
一下馬車,打罵聲便傳了過來。
江朝華抿唇,轉(zhuǎn)頭看去。
若說長安城繁華,被人們稱為神都,被人們稱為天堂,被人們傳做這里遍地都是金磚,但江朝華覺得城南好似是被單獨割裂開的一片區(qū)域。
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神都,而是受苦受難的苦地。
浮生一夢,天上地下,只需要從城南到城中其他的地方,便會心中萌生這樣的感覺。
橫河很大,大的一望無際,碼頭也很多,放眼過去,到處都是碼頭。
大概有十幾個碼頭,每一個碼頭都有大批的工人在做工。
這些工人中,什么年紀的都有,有年過半百的老人,有不過是十歲左右的幼童,甚至,還有缺胳膊斷腿的殘疾人。
在這里,能看見人生百態(tài),在這里,能看見與繁華相反的一幕。
“妹妹,城南就是這樣的,不過這里的治安還是沒問題的,到處都有巡視的侍衛(wèi),哥哥也會保護你的。”
沈從文笑了笑,帶著江朝華往前走。
“好�!�
江朝華語氣幽幽,跟著沈從文朝著第七個碼頭走去。
每個碼頭做工的人都參差不齊,有壯漢,也有瘦弱的老頭。
扛大包的人,每日不是都有活能干的,各大貨行的老板會找人來這里找做工的人。
這中間,也有好處可拿,再加上城南亂,所以也有很多小群體在這里將生意都攬走,時間一長,那些瘦弱的人以及身體不全的人就活不下去了。
或許,可以用壟斷這個詞來形容城南扛大包的工人群體。
“妹妹,邱鵬生就在那里,那個身高最高,身形最壯的就是他了。”
走到第七個碼頭上,沈從文伸出手在人群中指了指。
邱鵬生確實很引人注目,他太高了,身高得有九尺,一身子腱子肉簡直就是貨行老板的最愛。
像他這樣的人,一個能抵三個,一個人便能做三個人的活,還只用付一份工錢便行了。
自從他來了碼頭后,便包攬了碼頭很多生意,許多貨行的老板指名道姓的要找他做工。
漸漸地,自然他就動了別的蛋糕,被針對。
“他好似被為難了�!�
江朝華順著沈從文指的方向去看。
只見邱鵬生身邊,還圍著好幾個漢子。
雖然那幾個漢子沒有邱鵬生強壯,但從他們的神情上來看,是想找麻煩。
既然哥哥選中了邱鵬生,便證明他的日子過的不容易,過的很難。
看樣子,這城南的碼頭容不下他,那些小群體都在針對他。
第422章以權(quán)勢壓人,是這個世道不公
“邱鵬生,我不是說不讓你再來城南碼頭了么,你是拿我的話當耳旁風么�!�
碼頭上,邱鵬生對面站著一個手握長鞭的漢子。
漢子雙手環(huán)繞在胸前,一臉的兇神惡煞,眉眼處還有一條長長的刀疤。
刀疤男名為魏寬,他是第七座碼頭上的頭頭。
每天不管哪個人在這里扛大包,都必須要給魏寬好處。
也就是說,魏寬要從中間再抽取兩成的好處費。
原本工人們做工的錢就是辛苦錢,也沒多少,再抽兩成給魏寬,賺來的錢都不夠一家老小吃飯的。
但是沒辦法啊,碼頭上負責治安的是懷化大將軍魏公明。
魏寬,是魏家的旁系子弟,只要他姓魏,便能在碼頭上橫著走。
他要從工人的工錢中抽成,他要欺負哪個工人,巡視的官吏跟侍衛(wèi),都當看不見。
所以,這也才釀成了魏寬的囂張氣焰,覺得城南是他一個人獨大。
不僅第七座、第八座第九座碼頭上的工人都被他要挾,就連貨行的人要想找到工人做工,都得看他的臉色。
“每一座碼頭上,都有大家族的人壟斷了生意,雖然做工的人不是他們的奴隸,但也跟奴隸沒什么差別了�!�
沈從文看著魏寬囂張的神色,搖了搖頭。
江朝華瞇眼:“魏家?”
魏公明只是一個將軍,軍職不如忠毅侯府,但魏公明的正妻李珍出身自盛唐土族李氏家族。
李家是門閥,家大業(yè)大,雖然不在長安城,但李家的勢力遍布盛唐。
所以,看在李珍的身份上,這京都內(nèi)有很多人都敬魏公明一分,更何況,魏公明的大女兒在皇宮為嬪,跟嘉嬪同樣都是嬪位。
說起來,她們兩個還是死對頭。
再過一兩年,皇帝的妃位就要空出來一個,不是嘉嬪就是魏嬪會被封為妃,所以她們兩個斗的更是你死我活。
魏公明仗著自已的女兒是皇帝的妃子,自已的妻子是李家的人,這些年在朝廷自然也是囂張的。
甚至,他還不將忠毅侯府放在眼中,覺得懷化將軍府能越過忠毅侯府了。
城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什么時候,一個魏家不知旁了幾系的旁系,也能叫囂著這里是他的地盤了?
“邱鵬生,大人跟你說話你沒聽到么!”
魏寬身邊的跟班盧金雙手掐腰喊著。
他手上有一馬鞭,他甩著馬鞭,不斷的朝著邱鵬生靠近。
邱鵬生兩只手上都有大包。
看那大包那么大,一定很重,但他拿起來卻絲毫不費勁的模樣,確實是個力氣大的。
魏寬跟盧金為難,邱鵬生好似沒聽到他們說話一樣,自顧自的將兩個大包往船艙中扛。
見他如此,魏寬眼神更加陰鷙,給盧金使了眼神。
“我就不信今日治不了你了!”
盧金說著,從身后的小廝腰間抽出了一把大刀,氣勢洶洶的朝著邱鵬生的右腿上砍去。
他兇神惡煞的,眼底都是惡意。
江朝華瞇著眼睛,好整以暇的看著邱鵬生。
邱鵬生翻了個身,輕飄飄的躲過去了,然后將兩個大包交給了船艙中的人。
那人見狀,趕忙接過貨,拿出銀子遞給邱鵬生:“這是二兩銀子,你收好了。”
“快,快開船�!�
那人是負責送貨的人,他不想牽扯進魏寬跟邱鵬生的事中,心中想著下次再也不能用邱鵬生干活了。
魏家他惹不起,李家他更惹不起。
“你居然還敢躲?你居然還敢收銀子,那都是大人的銀子,識相的,跪到大人跟前認錯,然后將銀子交出來。”
盧金剛剛那一刀沒要了邱鵬生的腿,倒是有些膽怯。
沒辦法,邱鵬生的個頭太高了,從盧金的角度看過去,像是巨人一般。
“你不過是個走狗而已,這銀子是我做工得來的,為何要交�!�
邱鵬生將那二兩銀子裝進衣襟前,轉(zhuǎn)過頭,一只獨眼盯著盧金,像是虎眸一般。
邱鵬生的眼睛受傷了,是上次被魏寬的人暗算刺傷的。
他沒錢醫(yī)治,只能隨意的用一塊布遮上。
但也是如此,更讓他看起來兇神惡煞,一身腱子肉暴漲,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他盯著魏寬,握緊了手,眼神憤怒。
為何要欺負他們窮人。
為何不能給窮人一條活路。
他們已經(jīng)過的夠苦了,為何還要被這些門閥世家的走狗欺辱。
他們也是人啊,他們也要活著啊,為何這個世道就是如此的不公呢。
“為何要交?就憑城南碼頭是我的地盤,是魏家的地盤,你不服從我的管教,可以,但是我今日話放在這里,倘若今后有任何貨行找你做生意,那就是跟我魏寬過不去,跟魏家過不去!”
魏寬被邱鵬生氣到了。
他張狂一笑,掐著腰往邱鵬生跟前靠近:“邱鵬生,你便是力氣再大,再能吃苦又如何,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能吃苦的人,那些賤民,都能吃苦,所以,自然也不需要你這出頭之人�!�
“只要我一句話,從此后,碼頭便能將你除名,你是不怕,但你怕不怕整個長安城再也沒人給你的老子娘看病!哈哈哈”。
魏寬的笑聲更大了。
他一笑,盧金跟他的那些小嘍嘍也跟著笑。
邱鵬生的眼圈瞬間紅了,紅的發(fā)艷。
他死死的攥著手,一個身高九尺的漢子,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他靠自已的雙手吃飯,靠自已的雙手養(yǎng)活家人,他有什么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