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但凡別人發(fā)出一點動靜,都會被江賀聽個真真切切。
江老太太的哭聲細碎,從昨日進了大牢她便一直在哭。
原本秦氏跟秦妙春不想哭的,可不知是否是被江老太太感染了情緒,竟也不知不覺的哭了起來。
尤其是秦妙春,她剛剛小產過,身子都沒好利索呢就被下了大獄,她的肚子,很痛,自從昨日進了大牢后,她就更難受了。
女子小產正是身子骨最薄弱的時候,牢房內又陰又潮濕,甚至連個被褥都沒有,她只能躺在冰冷刺骨的地上。
她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但又沒辦法從這里出去,只能哭。
“夠了,別哭了�!�
秦妙春哭,秦氏更哭。
她哭昨日的榮華富貴恍若過眼云煙,今日的她,從云端高高跌下,摔的粉身脆骨。
她甚至心里還惶恐,她伯爵夫人的名頭還在呢,是不是再過一會皇帝的圣旨便下了,秦家要抄家滅族?
秦氏越想越傷心,不斷的用袖子擦眼淚。
可身上的囚衣又酸又臭,她剛抬起手,就被熏的有些惡心。
昨日壽宴上指認沈家的人都被關在了一起,原本依照盛唐的律法,犯事的男女是要分別關押的。
可不知是不是上頭故意的,沒有將他們分開,反而是都關在了一起。
秦會被女人的哭聲弄的頭疼,猛的呵斥一聲。
秦妙春跟秦氏害怕他,而江老太太則是被他一嗓子吼的打了個嗝,刻薄的臉上,還有點責怪:“我說秦伯爺,你作甚這么大聲,你我好歹也是親戚,日后從這里出去了,大家還是要見面啊�!�
所以,發(fā)這個大的脾氣干什么。
“賀兒,沈氏什么時候來接我們,我們還要在這里待多久�!�
江老太太受苦了,害怕了,如今又想起來沈氏這個兒媳婦了。
她還幻想著,沈氏能來大牢將他們接回去。
沈氏可以對皇帝對太后解釋昨日的事都是一場誤會啊。
不過是她跟江賀夫妻之間拌了嘴,江賀一時沖動才會做出那樣的錯事的。
她不是很愛江賀的么,那怎么能忍心看著她跟江賀在這里受苦呢。
“哎呦,都精神著呢,諸位不虧是貴族出身,這心里素質,還怪好的�!�
江賀沒回答江老太太的話,就連秦會,聽了她的話,都忍不住翻起眼皮看了她兩眼,諷刺一笑。
愚蠢的婦人,這個時候還想讓沈氏過來帶他們離開。
沈氏沒親自過來提刀殺他們,他們便該慶幸的了。
“嘩啦嘩啦�!�
忽的,有開鎖的聲音從外面響起,緊接著,便見安德路手上拿著一封明黃的圣旨笑瞇瞇的走了過來。
他哎呦一聲,目露諷刺。
似乎是覺得牢房中的味道太大了,他就站在了外面,將手上的圣旨打開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彰武伯秦會、兵部侍郎江賀,壽宴之上攀咬沈家,身為世家之人、身為朝廷命官,明知國之律法,卻知法犯法,罪不容恕,從即刻起,廢除秦會爵位、江賀兵部侍郎之位,貶為庶人,其府上所有,充公,欽此!”
第483章人啊,就怕遇到比他們還不要臉的
“罷官?不,這不可能,不能如此啊。”
原本安德路來了,江老太太還滿眼期待,以為他是來放他們出去的。
畢竟如今沈氏跟江賀并不曾和離,圣上跟太后,怎么也要看在沈氏的面子上繞過江賀這一次不是么。
可是她等來的圣旨不僅不是放他們出去的,反而是罷官。
這怎么可以!
“怎么,你在質疑陛下?別急啊,雜家還有一封圣旨沒宣讀呢。”
長安城中早有傳聞說江老太太粗鄙不堪,難登大雅之堂。
原本攀附上了沈家這樣的頂級權貴,便該更加約束自已,勤勉好學,將自已的缺點都完善修補。
可江老太太呢,不僅沒有如此,反而更加的變本加厲。
她以為名義上是沈氏的婆母,現實中還能對沈氏耍當婆婆的威風么?
罷了,先不說江老太太,就是個年邁昏老的,可江賀呢,要是沒有沈家,他以為他一個窮小子,便是考上了探花,又能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么。
他可真是太高看自已了。
明明自已是沾了沈家的光,卻懷揣私心,夾私報復,這樣的人,便是罪不至死,圣上也不會繼續(xù)再用他了。
“還有圣旨?是不是圣上念在我等都是侯府親眷的份上,要寬恕我們,快念。”
彰武伯爵府,也算是百年世家,可如今,就這么敗在了秦會的手上。
安德路宣讀完圣旨,秦會的臉便鐵青一片。
他險些一頭栽倒地上暈死過去,若非秦氏扶著他,若非安德路說還有一道圣旨,他如今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沒法接受伯爵府的衰敗,沒辦法接受他失敗了。
更沒辦法接受從此以后秦家人的慘狀。
不過沒關系的,只要秦晚還是沈家的當家主母,絕對不會放任他們不管的。
“呦,你們就別期待了,另外一道圣旨與你們無關,這圣旨是給江家人的。”
安德路余光撇了一眼秦會跟秦氏,冷冷一嗤,旋即打開了另一道圣旨:“原兵部侍郎江賀,在朝二十栽,雖無建樹,但也無大的錯處,壽宴之上,江賀攀咬沈家,實乃背信棄義、滿口謊言之人,可朕,念其沈家嫡長女沈沁以及江家嫡長子江晚風的情面上,繞過江賀之罪,讓其兼至兵部奉掃郎一職,欽此�!�
安德路宣讀完圣旨,江老太太眼底迸射出一絲喜意,她趕忙看向江賀,聲音微大:“賀兒,你還愣著干什么呢,還不快謝主隆恩�!�
只要還在朝為官,總有一日,江賀還能坐回侍郎一職。
現如今她只覺得慶幸,慶幸壽宴之上江賀仍舊留了后手,哪怕是計劃失敗,他只要一口咬定是因為他跟沈氏生了嫌隙,跟侯府生了誤會,所以才會做了偽證。
不管皇帝再怎么查,他都不會跟秦會一般被徹底厭惡,畢竟他跟曹祁,從未接觸過,而秦會就不一樣了。
曹祁的密謀,秦會跟秦家都是參與的。
“呵,奉掃郎?”
江老太太從小不在京都,不知道這奉掃郎是個什么官職,還只當這也是一個官,不過是比兵部侍郎小一些罷了。
可秦氏跟秦妙春知道啊。
秦氏眉眼古怪,不由得怪笑一聲。
這奉掃郎的官職有害不如沒有呢。
什么奉掃郎,說好聽點是個官,說不好聽了,那便是個做打掃活計的,跟下人沒什么區(qū)別。
圣上這是知道定不了江賀的死罪,侮辱他,為沈家出氣。
這樣的羞辱,一旦傳出去,京都中的人每每看見江賀,都要羞辱于他,都要嘲笑他。
這還不如當個平頭百姓來的光鮮體面。
“對了,雜家忘記說了,如今的沈夫人已經被陛下封為一品誥命夫人吳國夫人了,還有沈家,從此以后,便是忠毅國公府了,說起來,這都是沈家跟沈夫人的造化�!�
安德路宣讀完圣旨,揮了揮手上的拂塵,聲音懶洋洋的。
他居高臨下的睨著江賀跟江老太太,眼神不屑及了。
啊呸。
別說他了,如今的長安城,有幾個能看得起江賀一家的。
白眼狼啊白眼狼,吃沈家的,住沈家的,到頭來還做偽證。
這樣的白眼狼,怎么不被雷給劈死呢,這樣索性還一了百了。
“圣旨宣讀完了,陛下還有令,江賀壽宴之上做偽證,死罪難免,活罪難逃,賜仗刑四十,以儆效尤,江老太太與江賀乃是母子,便賜鞭刑二十�!�
安德路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大牢中的侍衛(wèi)聞言,直接打開牢門,將江賀跟江老太太粗魯的推搡了出來。
“不,你們不能打我,我跟沈家是親家,讓沈氏來見我,讓沈氏過來。”
江老太太眼睛一翻,渾身抖的不像話。
而是鞭?
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了呢。
二十鞭打在身上,她還能活多久。
皇帝不能這樣對她,她還是沈氏的婆母,看在沈氏跟沈家的面子上,憑什么打她。
“為了避免聒噪,行刑的時候將他們的嘴堵上吧,雜家還有事,要去秦家抄家呢。”
安德路擺擺手,侍衛(wèi)立馬將兩團汗巾塞進了江賀跟江老太太的嘴中。
“抄家?那江家呢。”
秦氏抱著秦會,聽見安德路說只抄秦家的家,那江家呢。
剛剛第一道圣旨不是說抄家充公么,難道便因為沈氏跟江賀還有夫妻之名,便饒過江家了。
秦晚那個不爭氣的廢物,怎么就不知道幫秦家求求情呢,她難道不是秦家人么。
還是說秦晚如今是侯夫人,不,是國公夫人了,便想舍棄他們,安心的當她的國公夫人?
“江家?吳國夫人奏請陛下,要將江家全部的家產私產以及她自已的嫁妝捐贈出來救濟天下貧苦之人,吳國夫人之良善,讓人望塵莫及,江家如今什么都沒有,還抄什么家�!�
安德路頓了頓,轉過身好心的解釋著。
他話落,江賀跟江老太太的眼睛都瞪大了。
尤其是江老太太,一聽家產跟私產全都捐了,她嗚嗚的喊著,臉都憋紅了。
沈氏怎么敢啊。
沈氏憑什么自已做主將江家的全部都捐了?
且聽安德路的意思,沈氏捐家產,還是以她自已的名義。
她說為何沈氏會被封為吳國夫人,敢情是拿江家的家財去換的。
沈氏怎么能如此不要臉呢,真是氣死她了。
家財都捐了,這讓她出去以后吃什么穿什么。
“要說起來如今沈家全門當真是得了陛下的心,不僅沈家還有吳國夫人得了恩遇,就連江大公子也有恩賜呢,他已經被陛下封為了巡視欽差,奉旨調查碼頭一事。”
安德路勾了勾唇角,說罷,他再也不啰嗦,直接走了。
江賀以后只是兵部一個奉掃郎,而他的兒子不僅在庫部司任職,且還是欽差。
這兒子的官職比他老子不止高了一個等級,不知江賀心中又是何感想。
對付他們這種不要臉的人,就得用更不要臉的招式來打擊。
“嗚嗚嗚�!�
江晚風又升官了,江老太太嗚咽的更大聲了,眼底一片血紅。
不,沈家全門都得了機遇,反而是江家倒霉了,怎么會這樣,她不甘心��!
第484章萬民祈福
時間匆匆,眨眼之間,一日又過去了。
這一日,先是沈家上繳兵權天下知,后是沈秉正被封為忠毅國公,引得長安城內喧嘩聲一片。
其次,便是沈家將家財全部捐贈出來救濟窮苦之人。
不管是沈家的大義還是沈氏的大義,都得到了天下人的認可。
昨晚皇帝跟太后便回了宮中,離開前,礙于江朝華如今還未清醒,皇帝又留了親信跟周仲英全程守著。
第二日,又是一個大晴天。
邱鵬生壽宴之上行刺皇帝的事,傳的沸沸揚揚,他弒君,是該殺,可他也是情有可原,他是代表了碼頭上常年被欺壓的工人這才做了錯事。
他也代表了長安城內被壓迫的群體,這才站起來反抗。
故而,當邱鵬生要賜死的消息傳開,百姓們雖然不敢明面上說什么,但暗中都傳皇帝若是殺了邱鵬生,便是心虛,便是想掩蓋真相。
是以,邱鵬生一時半會還真死不了。
相較于邱鵬生,大家更擔心江朝華。
有人說她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有人說她一輩子都會當一個活死人躺在床榻上。
有人惋惜,惋惜她哪怕被封為郡主那又有什么用呢,她醒不過來,什么都是虛的。
也有人篤定她這樣善良的人一定會醒來的。
這幾日的長安城,熱鬧非凡,每日都會有百姓們自發(fā)的涌到沈家門口,虔心祈禱,祈禱江朝華能早日醒過來。
“唐姑娘需要什么藥,屬下去采買�!�
沈家的大門打開,唐爽手上挎著一個籃子,慢慢的走了出來。
看見唐爽,等在門外的百姓們都有些期待,期待她會不會說一些江朝華的情況,例如江朝華何時能醒。
唐爽的視線一一落在那些人身上,一腳還沒邁出門檻,手上的籃子便被門口把守的侍衛(wèi)接了過去。
侍衛(wèi)眼底,也帶著點急迫。
他們從小便在沈家當差,在就把這里當成自已的家了。
若無江朝華以身擋箭,沈家如今定然落得個抄家滅族的下場。
那個少女,是以自已的命救了其他人的命啊。
這怎么能不令人關心她、欽佩她呢。
所以買藥這樣的小事交給他們就行了,唐爽盡管去沁芳院守著江朝華便好。
“去買二錢五味子、二錢甘草,再買一株何首烏,另外,再幫我買一副銀針�!�
唐爽頷首,交代著,那侍衛(wèi)一頓,小聲的道:“唐姑娘莫怪,這幾味藥看似尋常,可加在一起使用,便是及兇險的藥方,莫非是郡主她……”
侍衛(wèi)說著,垂下了頭,唐爽扭頭看了他一眼:“你懂藥理?”
“屬下略通一些藥理,但卻不會給人看病�!�
那侍衛(wèi)搖搖頭,他的說話聲雖小,可門外等待的百姓安靜極了。
他的話,全都被百姓聽進了心中。
有人紅了眼眶,有人忍不住上前詢問:“唐姑娘,敢問福安郡主現如今情況如何�!�
“她啊,雖無性命之危,但這樣才是最折磨人的,還不如,一走了之呢,爾等都散了吧,各人有各人的命數�!�
唐爽擺擺手,轉身進了府中。
眾人都知道江朝華身邊有個姓唐的神醫(yī),醫(yī)術高超,久而久之,便認識了唐爽。
如今唐爽都這么說了,看樣子,是江朝華的情況越發(fā)的兇險了。
就連唐爽也沒法子了,江朝華說不定真的如民間傳的那樣。
“不會的,郡主她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的�!�
那拿著藥籃子的侍衛(wèi)猛的抹了一把眼眶,出了府去買藥了。
“福安郡主是個好人,之前她火燒望春樓不知救了多少被困在望春樓中的良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