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你看著他，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花。

    梔子花的枝條摩擦著你的手心，這是你幾乎察覺不到的疼痛。

    俠客現(xiàn)在的氣息，和前面他說“姐姐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真的太好了”一模一樣。

    這是謊言嗎？

    你分辨不出來。

    但你確信的是，這并不是高興的情緒。

    “俠客，是不想見到我嗎？”你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表情，“因為我的出現(xiàn)，對于現(xiàn)在的你來說，其實是一種打擾嗎？”

    “欸？”一瞬間，俠客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滿臉慌亂：“姐姐怎么會這么想！‘打擾’什么的……明明我一直都想見到你。姐姐才是吧！都回來這么久了，三年了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雖然我很樂意給姐姐提供幫助，但是如果不是有需要的話，姐姐會來見我嗎？”

    “我沒有去找你，因為你和我告別了。用梔子花。”你提醒道，“你也沒有來找我�！�

    俠客垂著眼，突然嘆了口氣。

    “姐姐還是不夠了解人類呢�！彼麕е鵁o奈的淺笑，“對我來說，‘想要見到你’和‘害怕見到你’，是可以同時存在的兩種心情。所以，我不敢去尋找你，也不敢看到你，但姐姐真的出現(xiàn)的時候，我還是會感到高興�！�

    俠客認真地看著你：“不管姐姐是為什么才來見我的，我都很高興。”

    你是為什么來見他的？

    你張了張嘴，剛準備說什么，就被俠客打斷道：“對了！說到姐姐需要的火紅眼，因為隨身帶著太麻煩了而且害怕太熱了會壞掉，所以我沒有帶到身上，現(xiàn)在還在酒店里。”

    在剛見到俠客的時候，你就發(fā)現(xiàn)他沒有把塞拉的眼睛帶過來了。

    只要在一定的距離內(nèi)，塞拉的圓就可以感知到，但現(xiàn)在沒有。

    他說的，大概率是事實。

    俠客朝你微笑起來：“站在這里也很熱……所以走嗎？”

    *

    和以前一樣，你走在俠客的身前，他落后兩步跟著你，一邊走還一邊嘰嘰喳喳地和你聊天。

    “我的梔子花就是在這里買的呢！”當你們走出墓園，俠客指著對面的花店，“這邊的店主是一個可認真的老奶奶，每一個客人購買的每一束花，她都會拿著本子好好記錄下來�！�

    “我也是在這里買的�！蹦銊t會認真地回答道，“畢竟就在對面，很方便�！�

    你們站在紅綠燈的路口，俠客站在你的身側(cè)：“說起來，姐姐認識放紅玫瑰的人嗎？向死者求愛，還真是浪漫的做法……也是那個人告訴姐姐梔子花的事情嗎？”

    浪漫……是說西索嗎？

    “我覺得。”你認真地答道，“你不一定會想要知道那個人是誰�！�

    “欸？為什么這么說？”俠客嘟囔著，“而且這聽起來好像對方是我認識的人。”

    轎車從你面前呼嘯而過，和俠客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你看著變綠的交通燈，沒有回答俠客的疑問：“走了。”

    “好！”俠客在你身后小跑著跟上，“接下來在這里左拐！”

    你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很多年。

    作為西莉亞，作為莎音。

    后來，由于要來探望希斯的原因，你每年還會在這里待上好幾天。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你就連腳步都比平時要快上一些。

    你和塞拉一起尋找了這么多年，終于能找回塞拉的眼睛了嗎？

    “姐姐經(jīng)常來這里嗎？”俠客仍緊緊地跟在你的身后，“完全不需要我指揮，就知道酒店的方向怎么走�！�

    “因為俠客說的那個酒店，我也住過�！�

    你就是在那里和旋律重逢的。

    又站在一個分岔路口，和之前不一樣，你變得遲疑了：這個時候應該往哪邊走？

    哪條路看起來都很熟悉，但都和你的記憶不同。

    這座城市變化太快了，原先莎音和旋律的住所也已經(jīng)拆遷完畢，所以應該可以走這條路，會更近更快……

    “給�！边@個時候，俠客把一杯飲料遞給了你，他手上還拿著一杯一樣的，“是橘子汁。我記得姐姐很喜歡這個吧？今天真的好熱！我都要出汗了！”

    你的手上還拿著俠客送你的兩枝花，你用另一只手接過橘子汁，提醒他：“作為念能力者，這點運動量不算什么吧？”

    “可還是很熱�。　眰b客反駁道，“而且我們完全不需要那么急……最近我也沒有別的事，我今天的時間都是留給姐姐的！”

    俠客說的是，今天。

    他沒有和你說更遠的期限，會是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而且，我還想多看看這座城市�！眰b客說，“姐姐應該在這里，生活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吧？我想聽姐姐說在這里的經(jīng)歷�！�

    這杯橘子汁是酸酸甜甜的，在炎熱的夏天恰到好處。

    冰涼的觸感在你的手心彌漫，反而很是舒適。

    原本想要拿回塞拉眼睛的急切，也在這一刻冷卻了下來。

    這也許是你和俠客僅有一次的相處。

    那么，不管最后交談的結(jié)果會變成什么樣，在俠客還不知情的現(xiàn)在……先讓他開心一段時間會不會比較好？

    你看著那雙綠色的眼睛，這一次，你卻覺得這和希斯不一樣。

    希斯的目光更溫柔，俠客的注視更堅定。

    他看著你，像是在無聲地懇求。

    “中飯，俠客有什么想吃的東西嗎？”你問。

    “欸？”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故事嗎？我?guī)�你去希斯的��。不過，那附近都沒什么店，所以先吃好再過去會比較好�！闭f到這里，你又重復了一遍剛才的問題，“所以，俠客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只要和姐姐吃一樣的就行了！”俠客一下子變得很開心，“姐姐一般經(jīng)常吃什么？”

    “我覺得什么都很好吃……啊，我不太能吃辣�！蹦闼伎贾�，“我記得這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錯的牛排店，希望還在營業(yè)�！�

    “是姐姐以前和希斯去過的店嗎？我要去我要去！”

    明明過去了這么久，但俠客說話的口吻還是和當初一模一樣。

    還真是喜歡撒嬌呢。你想。

    “那就去看看。”你說著在前面帶路，走出兩步回頭看著還站在原地的俠客，“走吧�！�

    *

    雖然希斯經(jīng)常會帶你吃這家店的東西，但一般她都是打包帶回來在家里吃。

    在這家店里吃，你還是第一次。

    剛一進店，你就注意到了一旁放置的巨大鋼琴，你看到不遠處立著的那塊牌子，寫著晚上的時候會有定時演出。

    店里放著各種古典樂的伴奏，其中大部分都是你曾經(jīng)練習過的曲目。

    就連菜單，都同時寫了西語和通用語，價格也非常顯眼——你指它非常貴。

    只有在這個時候，你才會想起來希斯的家境非常富裕，相應的消費水平也很高。

    “總覺得，這就像約會一樣呢。”俠客坐在你的對面，這里的桌子并不大，你們靠得很近，近到你甚至可以看得見他手機屏幕上倒放的字。

    俠客手機的外表看起來和普通的不同，你看著上面的尖角：“……是貓嗎？”

    “欸？”俠客順著你的目光低下頭，“啊，姐姐指手機啊。是惡魔哦，我自己改裝的，很可愛吧？”

    “小時候俠客就很擅長機械修理了�！蹦阆肫饋�，仍然看著俠客的手機。

    這上面附著了很多念，應該就是俠客的念能力吧？

    如果是改裝的話說明不是具現(xiàn)化系，但和手機相關(guān)的能力……

    “你看，姐姐收下了我的花，還和我一起共進午餐�！边@一次，俠客連眼睛都笑彎了起來，“簡直就和姐姐經(jīng)常看的電視劇里一樣！總裁男主會和女主一起度過愉快的一天，他們的感情也會在約會后升溫。對了！我們接下來還要去姐姐以前住過的家！”

    “這么說，確實可以稱之為‘約會’�！蹦泓c頭，“我記得字典上的定義，就是約定在一個地方見面吧？我也是和俠客事先約定的�！�

    俠客的表情一下子變得不高興起來，看著你的目光帶著怨念：“雖然姐姐這么說也沒錯啦……”

    明明俠客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但他的心情還是和以前一樣多變呢。

    好難懂哦。

    本來想詢問他是怎么想的，但這個時候服務員已經(jīng)端來了你們的午餐，聞著就很香的食物一下子就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算啦，感覺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還是先吃飯吧！

    ————————

    這一章寫的很慢，寫的慢的主要原因是，我覺得tm全是刀子，我寫著寫著得喘口氣。

    感覺俠客一直在“欸？”的驚訝，哎，太久不見妹了，已經(jīng)跟不上妹的腦回路了，有點悲傷。

    氣氛和我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我還以為會更沖突一些，雖然也是還沒有開始沖突的原因。

    不過俠客真的好甜啊，受不了了，好喜歡。

    喜歡一些裝傻，一些裝乖，一些奇怪的進攻性（？）

    因為知道可能沒有以后，所以反而可以放心大膽說一些奇怪的話呢。

    俠客：確定了，姐姐肯定沒有談過戀愛。

    第144章

    在意高興

    俠客是那種在吃飯的時候也會說話的類型。

    在你認識的人中最講究“吃飯不說話”的行為莫過于是揍敵客，剛認識奇犽的時候他就是這樣，認為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是非常粗魯?shù)男袨椤２贿^現(xiàn)在的奇犽帶著亞路嘉，天天吃到一半就會和小杰吵吵鬧鬧起來。

    而你會趁這個時候多吃一點，然后鬧到一半的奇犽看著被你吃得差不多的食物，大喊道：“西莉亞好狡猾！”

    你看著一邊說話還一邊能快速吃東西的俠客，現(xiàn)在想想，你一定是不知不覺沾染上了一些流星街的習慣。

    “不愧是姐姐的推薦！”俠客稱贊道，“非常好吃！果然就連挑食的姐姐都喜歡的東西就是好吃！”

    “……我很挑食嗎？”你非常驚訝，你明明什么種類的食物基本上都吃！只要是好吃的你都喜歡。

    俠客嚴肅地點頭：“畢竟原先在流星街的時候，姐姐平時完全——不怎么吃東西呢。也就只有難得慶祝的大餐和從垃圾堆里撿回來的好東西才會愿意嘗嘗看，就姐姐每天食物的攝入量來看，完全不可能支撐日常的活動，所以當時大家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猜想�！�

    俠客咳嗽一聲，像是以前一樣變著嗓子配起了音：“說不定神奈姐是機器人�！�

    “呵，機器人也會有能量來源的吧？”

    “是不是那個黑漆漆的液體？就是我們機車里也用的那個——”

    “那個叫汽油啦。但我覺得神奈沒有喝汽油的習慣�！�

    “而且，神奈經(jīng)常洗澡……機器人應該會怕水？”

    你能夠從俠客的表演中猜測出說話的對象是誰。

    會叫你神奈姐的是瑪奇，第二句冷笑讓你想到飛坦，提到機車的是他的搭檔芬克斯，會知道汽油稱呼的是庫洛洛，最后那句話是個女孩子的聲音，應該是派克。

    “……我可不知道還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甭牭竭@里，你完全不知道應該露出怎么樣的表情。

    你沒有想到，曾經(jīng)在流星街發(fā)生的一切還是這么清晰。

    就好像你不曾遺忘和離開。

    你知道你表現(xiàn)出了很多不同于人類的地方，在流星街的時候你沒有想過去隱瞞。

    一開始是因為，你知道你遲早會離開。

    這只是你暫時積攢力量的地方，它只是一個暫時的休息點，不是旅途的終點。

    你從來都很清楚，你想要追尋的事物。

    一開始，你只是不夠在乎。

    但后來，你知道就算表現(xiàn)出了異樣也沒有關(guān)系。

    你并不是俠客的姐姐，你并不是人類，但俠客還是會喜歡你，流星街還是會容納你。

    雖然只呆了不到一年，但流星街是你最喜歡的地方。

    俠客向你露出了非常陽光的笑容：“那是因為如果那個時候姐姐知道的話，一定會把我們揍一頓的！”

    糟糕，你居然無力反駁。

    流星街的孩子太多，一個個又太有想法，所以武力鎮(zhèn)壓也就成了你最常用的方法。

    “但現(xiàn)在說的話就沒關(guān)系！”俠客的右手還舉著叉子，“放心吧姐姐！到最后大家都沒能猜出答案呢，畢竟連我也不清楚嘛，哎嘿~”

    他最后，還朝你眨了眨眼。

    這樣的俠客，你很熟悉。

    以前他想拜托你做什么事情的時候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用綠色的眼睛和你撒嬌。

    他的臉雖然長大了一點，但看起來還是和以前沒什么變化。

    哪怕你什么都沒有說，俠客還是能一邊切著牛排一邊一個人繼續(xù)說：“對了！我還沒有和姐姐說我們的現(xiàn)狀吧，雖然姐姐應該多少也知道一點……”

    你進食的動作一頓，俠客迎著你的目光，笑得非常燦爛：“但是！作為許久沒有見面的敘舊，還是由我來講述會比較好吧？這可是非常必要的一環(huán)！”

    你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說什么，去打消俠客的懷疑。

    你不喜歡說謊，但奇犽教過你，有些話不是謊言也可以起到同樣的效果。

    你可以選擇轉(zhuǎn)移話題，說著類似于“就算是現(xiàn)在我也會有揍俠客的沖動”的話，也可以拒絕他，用類似“先吃飯吧”的理由。

    可最后，你脫口而出的卻是：“好啊。我也想知道俠客的生活。”

    “唰”的一下，俠客的眼睛更亮了。

    “其實大家都沒什么變化！”俠客的語速很快，“沒腦子的還是一樣沒腦子，討人厭的也還是一樣討人厭。窩金現(xiàn)在還是用肌肉去思考，動不動喜歡拉著別人拼酒！嘖，明明我都認輸了！”

    “還有還有，庫洛洛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看書，而且喜歡說一些非常深奧的道理……以前還有姐姐搭理他呢，現(xiàn)在他完全是一個人自言自語了！哦，就是有的時候特別喜歡裝模作樣，窩金還和我抱怨說‘團……庫洛洛又在說讓人聽不懂的話了！’”

    “瑪奇的話還是喜歡和派克待在一起，上次她們還在討論哪個品種的貓更可愛，我還以為她們要養(yǎng)寵物呢……結(jié)果派克擔心養(yǎng)了沒有時間照顧，就沒這么做了。”

    你認真地聽著俠客的介紹，一時之間就連吃東西的動作都慢上了一些。

    他說起和同伴們一起玩的游戲，說起芬克斯講述的沒人笑的笑話，說起他們的扳手腕比賽——“我排名還蠻落后的，就連瑪奇都比我強。”俠客有些失落地說，看著你的目光飽含期待。

    你讀懂了他的意思。

    “俠客也有俠客才能做到的事情。”你安慰道，“而且，俠客更是頭腦派的類型�！�

    俠客頓時笑了：“我就知道姐姐會這么說！以前姐姐還對我說過，不管怎么樣，我才是姐姐的家人。”

    他舒了口氣，高興地看著你：“太好了，姐姐真的一點都沒有變呢�！�

    ……不是的。

    你不自覺地捏住了手中的叉子和刀，低著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

    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沒有辦法對俠客說出“家人”的話了。

    明明這個事實沒有改變。

    明明你對他的感情也沒有變化。

    但是，抱著“也許我必須要殺死俠客”這樣想法的你，怎么還有資格說這種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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