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jié)編號:61444
最冷的時節(jié)過去后,原野上的冰雪便逐漸化凍,裸露出星點(diǎn)青嫩的草芽。
冬天是蟄伏的季節(jié),男人們不再出門打漁狩獵,女人們在帳中修補(bǔ)起漁網(wǎng)和衣裳、紡織新布,沒有旁的事情可做,唯有飲酒取暖作樂,巫山云雨,倒也快活。
等到來年入秋,族中大約又會多添許多人丁了。
一開春,左右賢王便都要離開王庭,回到各自管轄的分部去,賀希格走之前,特意來見了齊紹一面。
齊紹與他交往不多,卻幾次承了他的情,見對方以禮相待,自然也要禮數(shù)周全地回應(yīng)。
齊星齊月仍感念著賀希格上回給齊紹請巫醫(yī)來的恩情,也覺得他與其他狄人不同,對他沒有什么敵意,都退出帳篷在外邊守著,免得來了別的什么不速之客。
賀希格客套地關(guān)心了幾句齊紹的近況,忽然有些歉意地話頭一轉(zhuǎn)道:“對了,我那個侄兒……性情頑劣,行事乖張,你不要理會他,他若是對你不敬,你就告訴我大哥。”
齊紹一直被岱欽拘著,倒是沒給呼其圖什么機(jī)會近身,但他怎么會愿意告訴岱欽……那種事情呢。
他眼底閃過一絲隱痛,只是搖了搖頭,賀希格又說:“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讓人來找我�!�
“……多謝�!�
齊紹禮貌地道了謝,卻沒有真正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賀希格對他再示好,到底是烏洛蘭部的右賢王,再像夏人,也不是夏人。
賀希格一走,岱欽驟然變得忙碌起來。
齊紹時常見不到他的影子,樂得輕松自在,得閑便教導(dǎo)起他上回救的少年。
蘇赫已經(jīng)滿過了十五歲,從前是吃不飽穿不暖才格外顯得瘦弱,如今到了齊紹帳下,得他庇佑,又有兩個侍女姐姐偏心照顧,身形便跟灌足了水的小樹苗似的開始抽條,挺拔結(jié)實(shí)起來。
只是他入門太晚,童子功差,齊紹到現(xiàn)在也還只是讓他打基礎(chǔ),除了拉筋之外,每日要扎夠一個時辰的馬步,再在腿上綁上沙袋,繞著營地跑上半個時辰。
齊紹五歲習(xí)武,早對這些習(xí)以為常,但還是知道其中的辛苦,本以為那少年約莫是堅(jiān)持不下來的,誰知不過一個冬天過去,蘇赫竟已經(jīng)可以輕輕松松地完成這些任務(wù)了,讓齊紹不由得感嘆起狄人得天獨(dú)厚的體魄。
這日清晨,蘇赫一早便乖覺地去練功了,岱欽昨日就不在,齊紹難得睡了個好覺,醒來后覺得精神不錯,便想出去走走,也好透口氣、散散心。
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如今他受制于人,唯有忍辱負(fù)重,靜待時機(jī),整日郁郁只不過平白傷神,根本不值得。
齊紹走出帳子,便聽見遠(yuǎn)處有人笑鬧的聲音,還有連綿的馬蹄聲與數(shù)聲鷹唳。
他循聲而去,只見王庭的營地外一片平坦的草場上,一群狄族少年正在跑馬玩鬧。
神采飛揚(yáng)的少年人與棗紅的駿馬如風(fēng)一般在原野上馳騁,笑聲飄散在風(fēng)中,端的是自由快活。
齊紹馬上功夫極好,卻也許久不曾騎過馬了,一時看得眼熱,見馬廄里還有馬匹,便也想去牽一匹來騎上一騎。
他朝馬廄走過去,看守的守衛(wèi)向他行了個禮,齊紹略頷首致意,還沒開口,那守衛(wèi)就猜中了他要說的話,面露難色道:“閼氏,單于吩咐過,不可給您馬匹……”
齊紹有些意外地頓了頓,臉色沉了下來,面上微哂:“他還怕我跑了不成?我若要跑,就算沒有馬,誰又能攔得住我?”
他再回頭去看,那些在馬背上肆意嬉笑的少年中,有個一身白衣的,容貌俊美,一頭辮子上編的金飾在陽光下閃得晃眼——
是呼其圖。
騎馬的興致瞬時一點(diǎn)都沒有了,齊紹擺手就作罷,轉(zhuǎn)頭往回走,打算回帳子里看會兒書。
齊紹剛轉(zhuǎn)身,便有人叫他:“公子!”
蘇赫一早不見人影,這會兒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
少年練完功后洗過了澡,穿的是齊紹的舊衣,一頭微濕的卷發(fā)略短,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他生得好看,原本干瘦的臉頰稍豐潤了些,更顯得俊俏可愛。
短短幾個月,蘇赫已然脫胎換骨,原先的畏縮在齊紹的保護(hù)下也逐漸消失了,顯出一股少年人本應(yīng)有的銳氣。
他獻(xiàn)寶似的朝齊紹露出一個笑臉,一雙清澈的眼睛彎成月牙:“公子,我?guī)闳地方�!�
齊紹望著少年亮晶晶的眼眸,剛才失落的心情仿佛又被治愈了,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蘇赫帶路。
下一瞬,興高采烈的少年竟直接拉住他的手腕便牽著他跑起來。
蘇赫的力氣不算小,齊紹沒有防備,差點(diǎn)踉蹌了一下,而后不由得失笑——還真是孩子氣,他這樣想著,卻沒有甩開對方。
蘇赫帶齊紹跑出好一段距離,遠(yuǎn)遠(yuǎn)的,一塊明凈清澈如寶石的小湖泊映入眼簾,周圍長起茂盛的水草,岸邊有野花盛開,蝴蝶飛舞,倒是幅好景色。
“我今天跑遠(yuǎn)了,沒想到居然會發(fā)現(xiàn)這里!這應(yīng)該是今年春天剛出現(xiàn)的海子,烏蘭河的冰雪化了,流到這里來,里面還有好多魚呢……”
蘇赫一路嘰嘰喳喳地說著,齊紹也不覺得煩,只是笑著聽他說話,心里感到難得的平靜。
等兩人到了湖邊停下,蘇赫才像是剛發(fā)現(xiàn)一樣,赧然地撒開了抓著齊紹的手。
他想起自己方才竟是一路拉著齊紹跑過來的,臉上霎時紅成了一片,連話都說不太利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去捉只兔子來烤……”
說完便飛也似的轉(zhuǎn)身跑了。
齊紹噗嗤一笑,忽然覺得心情輕快了不少。
蘇赫說去捉兔子,不多時,居然真的拎了只肥碩的大灰兔子回來。
他還撿了些干柴,齊紹掏出火折子生起火,蘇赫動作利落地將那兔子掏出內(nèi)臟,剝皮放血,架到火上翻烤,再將藏在懷里的調(diào)料抹上去,烤肉的香氣很快便逸散開來。
見兔肉已烤得金黃油亮、外酥里嫩,蘇赫撕了一塊嘗了嘗味道,燙得直吐舌頭。
齊紹更加想笑,卻見少年小心翼翼地將最好的兔腿掰下來,仔細(xì)吹了會,才把那兔腿遞給他:“公子,你吃!”
齊紹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接過他遞過來的兔腿,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蘇赫雖看著年紀(jì)小,其實(shí)也是快要成年的男子了,不是不知人事,齊紹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
他感激齊紹救他,也因齊紹待他好而對齊紹心存依賴與崇敬,其中還夾雜著些許情竇初開的綺念,總歸是心向往之,想要保護(hù)齊紹,卻又因?yàn)樘跣《鵁o法做到。
所以只能盡自己所能,讓齊紹開心一些。
蘇赫想,他一定要好好習(xí)武,將來也成為烏洛蘭部數(shù)得上名號的武士,或許就能被父王承認(rèn),也能保護(hù)自己想保護(hù)的人……
齊紹吃了些兔肉,抬眼看向火堆旁正低頭啃兔子的少年,心里也有了思量。
齊氏一門到他這一輩,恐怕是要絕后了,若真能有個弟子,也算是將家學(xué)傳承下去了。
“蘇赫,我說過要教你劍法,今日我便正式收你為徒……”
他忽然開口,驚得少年手里的兔子都掉到了地上。
蘇赫又驚又喜,忙不迭拿手背抹了抹沾著油的嘴角,咽了口唾沫,挺直背脊乖乖地聽齊紹繼續(xù)說下去。
“你向我叩三個頭,今后便改口叫我?guī)煾�,我會將畢生所學(xué)都教授與你�!�
蘇赫聽到這里便立即要跪下向齊紹叩首,齊紹拉住他的手臂:“但我還有一個條件。你要發(fā)誓,此生絕不會用我所教的劍法,為狄人效力、屠戮夏人�!�
“若有違此誓,你必將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蘇赫毫不猶豫地屈膝下跪,神色認(rèn)真地以手指天立誓道:“我發(fā)誓!”
“我以天神的名義起誓,此生絕不會屠戮夏人,若有違此誓言,我必定萬箭穿心,不得好死,死后也要受業(yè)火焚燒,生生世世……”
“夠了�!饼R紹抬手捂住他的嘴,天神是狄人最高的信仰,蘇赫愿意這樣發(fā)誓,必然是已有了決心。
少年立刻喜笑顏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給齊紹磕了三個響頭,而后抬起臉來,粲然笑道:“師父!”
齊紹也笑了,扶著他站起身,伸手拈下方才磕頭時粘在他額角的草屑。
溫?zé)岬闹父狗鬟^額頭,蘇赫頓時耳根微紅,垂眼斂起異樣的情緒。
澆滅了火堆,齊紹從沒用盡的干柴里挑了兩根形狀筆直的樹枝,試了試硬度和重量后,便扔了一根給蘇赫:“拿著�!�
蘇赫握著那樹枝,見齊紹以枯枝作劍,一招起手,狀似輕飄飄地刺出去,卻帶著重若千鈞的劍意,仿佛下一刻就要貫穿敵人的咽喉。
少年還沉浸在這一劍的氣魄中,齊紹已經(jīng)收勢,囑咐道:“如我剛才那般,每日揮劍一千次�!�
“這硬木還勉強(qiáng)合用,先將就使著,改日我再為你尋把趁手的好劍。”
蘇赫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diǎn)頭,滿眼都是對齊紹的憧憬與崇拜。
他照齊紹的示范練習(xí),齊紹在一旁看著,間或糾正他的身姿動作,耳邊忽然響起急促而雄壯的號角聲,好似四面八方都震動起來,彌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息。
齊紹并非頭一次聽見這樣的角聲,軍中以角為號,是有戰(zhàn)事起的象征,北狄風(fēng)俗雖與夏朝迥異,在這事上卻是出奇的一致。
怎么會突然有了戰(zhàn)事?是和誰打?
齊紹心頭一凜,令蘇赫留下自己接著練習(xí),便連忙回身往營地趕去。
他到時,岱欽正在點(diǎn)兵。
烏洛蘭部的戰(zhàn)士們個個身強(qiáng)力壯、驍勇好戰(zhàn),身披獸皮與盔甲,挎著彎刀和長弓,躍躍欲試地聚集在廣場上,等候著首領(lǐng)的差遣。
齊紹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群,與岱欽隔空對視,眼神中充滿了疑慮與驚異。
16、孤城閉
章節(jié)編號:61446
岱欽立于臨時搭起的高臺之上,一身白衣金甲,頭戴羽冠,身背烏木長弓,腰間掛著一長一短兩把彎刀,胸前用皮繩墜著一串兇獸的獠牙,周身都是肅殺昂然的戰(zhàn)意。
他沖齊紹灑然一笑,抽出短刀在左手指尖一劃,兩指將血跡抹在左右臉頰,畫出兩道猩紅的印記,高舉彎刀揚(yáng)聲道:“烏洛蘭部勇士!草原的榮耀永遠(yuǎn)屬于我們!”
首領(lǐng)的鼓舞使人群如同炸開的沸水,戰(zhàn)士們紛紛高聲應(yīng)和,陣陣呼喊猶如獸吼,他們皆同岱欽一般以血為盟,空氣中霎時便盈滿了血腥之氣。
齊紹置身于眾人之間,只覺如墜寒潭般毛骨悚然,來不及思考更多,他便撥開人墻,一路朝岱欽奔去。
王庭上下都認(rèn)得他這個夏朝來的“閼氏”,由是紛紛讓開道路,令他一路暢通無阻地登上了高臺。
“你想做什么?”齊紹咬牙切齒地質(zhì)問岱欽道。
岱欽笑而不答,一把將他撈進(jìn)懷中,用仍在冒血的左手掐著齊紹的下巴,低頭便吻住了他的雙唇,舌尖長驅(qū)直入。
齊紹哪還有這種心思,自然用力掙扎,正要一口咬下去,岱欽已飛快從他口中撤出,還用指腹的鮮血抹了一把他的唇瓣。
血液的甜腥在唇齒間縈繞,齊紹愈發(fā)驚懼,若是岱欽當(dāng)真此時向夏朝開戰(zhàn),他又當(dāng)如何自處?
如果真的已經(jīng)無法阻止……電光火石之間,齊紹的手已摸上了岱欽腰際的長刀。
岱欽覺察到他的動作,卻并未阻攔,只垂眸看了他一眼,便又重新看向高臺下黑壓壓的狄族戰(zhàn)士。
男人的聲音爽朗渾厚,足夠讓每一個人聽清:“閼氏也來為我們送行了!此戰(zhàn)只許勝,不許敗——背叛烏洛蘭的部落,終將被天神拋棄!”
在眾人的夾雜著起哄的呼號聲中,齊紹手腕一僵,忽而回過味來。
岱欽分明就是在故意逗他。
不過是有部落叛亂,岱欽要去平叛罷了,卻刻意讓自己誤會,還當(dāng)眾做出這樣輕浮的舉動,除了羞辱,大概也有試探的意味。
齊紹默不作聲地收回手,抹去嘴角的血痕,喉結(jié)滑動,將混著血?dú)獾耐倌柿讼氯ァ?br />
岱欽這時才回頭用漢話對他說:“達(dá)勃部聯(lián)合須勃部叛亂,我?guī)巳ナ諒?fù),王庭暫且由呼其圖主事,賀希格也會盡快趕過來�!�
男人嘴角仍噙著笑意,如刀削斧鑿般英挺俊美的臉孔上兩道血印半干,灰藍(lán)的眼眸中透出的殺伐之氣,令齊紹憶起昔年他們在戰(zhàn)場上刀兵相見時的光景。
但此時他們卻能奇異地和平共處,一整個冬季的耳鬢廝磨仿佛在無形中消弭了什么東西,岱欽瞇了瞇眼睛,若有所思,最后拍了拍齊紹的肩膀道:“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被當(dāng)做女眷一般囑咐,齊紹臉色微沉,還是沒有說什么掃興的話。
岱欽換了狄語,將自己的決定向眾人宣告,白衣的呼其圖從人群中擠出來,外圍留守的族人皆行禮遵命,烏洛蘭戰(zhàn)士們騎上戰(zhàn)馬,岱欽最后又狎昵地捏了一把齊紹的臉頰,才心滿意足地領(lǐng)著王庭的精兵們整裝出發(fā)。
齊紹莫名其妙地便成了送“丈夫”出征的家眷,同留在王庭的族人們一起,遠(yuǎn)遠(yuǎn)目送著岱欽與戰(zhàn)士們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廣場上的人逐漸散去,直到有人忽然從他身后冒出來,冷不丁抓住了他的手腕,齊紹才如夢初醒:“你!”
抓著他不放的,正是剛剛得了代單于的權(quán)力的大王子呼其圖。
呼其圖簡直太高興了,他的帳篷本就離王帳近,以至于岱欽每回折騰齊紹,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整夜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那夏朝將軍在自己身下輾轉(zhuǎn)承歡的旖旎風(fēng)光;可惜聽得見摸不著,他那叔叔賀希格這回竟待他格外嚴(yán)厲,說是他已成人了,必須學(xué)會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首領(lǐng),壓根不給他一點(diǎn)得閑的機(jī)會去騷擾齊紹——直到現(xiàn)在。
父王明知道他對齊紹的心思,還是把齊紹留下了,豈不是明擺著給他機(jī)會?
呼其圖理直氣壯地逼近齊紹,挑釁地笑道:“父王不在,你便是我的了,我可是忍了好久了!”
齊紹想起那些屈辱的回憶,臉色頓時變得通紅,反手便同他扭打,幾乎用上了十成的力氣,拿著呼其圖的肩膀就要將他壓在地上,呼其圖卻仍毫不在意地和他嬉笑:“你要是傷了我,父王可就不是同達(dá)勃部打那么簡單了�!�
“聽說中原朝廷現(xiàn)在正亂成一團(tuán)呢,把你送給我們的老皇帝快死了,他的三個兒子都在忙著爭皇位,要是這時候我們打過去……”
齊紹聽到這里,猛然松手,心下駭然道:“你說什么!”
呼其圖活動了一下被齊紹擰過的肩膀,暗想這夏人真是夠帶勁的,之前用了藥都傷了他,要是能清醒地做一回,不知得有多快活。
見齊紹這樣大的反應(yīng),呼其圖便知道自己可能要得逞了,接著諷笑道:“你還不知道吧?那老兒為了求長生不老,吞服金丹,反而中了毒。人終有一死,怎么可能長生不老?”
齊紹其實(shí)也早有預(yù)料,今上已然老朽,又荒淫無度傷了根本,說句大不敬的話,駕崩也就是這兩年的事了,所以他才敢賭這一把,用自己的命為夏朝換來喘息的時間。
本朝皇嗣不多,還未立儲,待到皇帝駕崩,皇位之爭應(yīng)該就在大皇子與二皇子之間。大皇子是庶出,二皇子才是嫡長子,如果不出意外,他便會是新皇。
且二皇子更偏向主戰(zhàn)派,齊紹離京前,特意囑咐舊部見機(jī)行事,保留力量,爭取得到新皇的支持,休養(yǎng)生息,加緊練兵,來年再與北狄一戰(zhàn)。
可按呼其圖的說法,三個皇子都在爭皇位——三皇子從來閑云野鶴,怎么會參與奪嫡之爭?
他孤身出塞,與中原已斷絕了聯(lián)系,岱欽表面上對他看管不嚴(yán),實(shí)則并沒有給他任何與關(guān)內(nèi)通信的機(jī)會,若朝中真的生了變數(shù),后果也不是他能預(yù)料的。
齊紹眉頭緊皺,連對呼其圖的厭惡都先拋到了一邊,一臉凝重嚴(yán)肅地問:“你說皇上中毒,三位皇子皆有奪嫡之心,三皇子也是?朝中局勢現(xiàn)在如何了?三皇子他還好嗎?”
他一認(rèn)真,呼其圖反倒不說了,撇撇嘴道:“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你那么關(guān)心那個三皇子,你喜歡他?”呼其圖注意到齊紹情緒的變化,酸溜溜地說。
齊紹不欲與他爭辯,心想不是誰都像你這么齷齪,只道:“三皇子……乃是我的至交好友�!�
呼其圖曉得魚已上鉤,狡黠一笑:“那我倒是知道許多你這個好友的消息�!�
“想我告訴你,也很簡單�!�
齊紹隱隱有不詳?shù)念A(yù)感,果然下一刻,呼其圖便湊到他耳邊,吹著氣低聲說:“你陪我睡,我就告訴你�!�
齊紹早領(lǐng)教過這少年王子的無賴,知道他說的不一定是真話,可是萬一呢?
萬一呼其圖說的是真的呢?他是烏洛蘭部的大王子,是岱欽未來的接班人,確實(shí)可能知道些什么機(jī)密消息,也可能有辦法把自己的消息遞出去……而且,比起他心思縝密又多疑的父親岱欽,呼其圖可要好騙得多。
齊紹心中天人交戰(zhàn),面上露出掙扎的神色,呼其圖只饒有興味地看了他幾眼,竟轉(zhuǎn)身走了,擺手道:“你自己想吧,若是想通了,晚上來我?guī)ぷ永镎椅冶闶牵 ?br />
夜半三更,呼其圖帳中仍點(diǎn)著燭火,他難得勤勉一回,借著燭光在看譯成狄族文字的夏朝兵書,看得有些昏昏欲睡時,帳篷的簾幕忽然被人掀開。
待到看清來人的身影,呼其圖立時就不困了,放下書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齊紹身前,含笑問他道:“你想清楚了?”
齊紹是避著人偷偷過來的,做出這樣的選擇,他自己也為之不齒,然而他也再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像委身呼其圖一般,這么快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
其實(shí)仔細(xì)想想,和誰做這種事不是一樣的呢?岱欽也好,呼其圖也罷,誰不是將他當(dāng)做玩物、笑話?什么道德、倫常,還有他的驕傲與尊嚴(yán),早在他嫁過來的第一日便碎了個干凈。
只要忍下這些屈辱,將來有一日他還能再回到中原去,便只當(dāng)這烏洛蘭王庭中發(fā)生的一切是一場噩夢,夢醒之后,他依然是齊紹,什么也不會改變。
如此作想,齊紹也就釋然了,羞恥心都被暫且拋到一邊,破釜沉舟般朝呼其圖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應(yīng)你,只要你將你所知道的消息都告訴我……”
“好啊�!焙羝鋱D欣然答應(yīng),當(dāng)即便走到榻邊坐下,沖齊紹招手:“你過來�!�
齊紹腳下像有千斤重,一步一步走過去,仿佛走在刀山火海,但他最終還是走到了呼其圖跟前,又聽這少年興致勃勃地吩咐:“你跪下,來給我舔舔�!�
雖說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真正要去做還是顯得艱難。
齊紹緩緩彎曲膝蓋,低頭矮下身,呼其圖卻嫌他動作慢了,按著他的肩膀直將他摁到胯間,臉頰貼上被半勃陽物頂?shù)寐∑鸬囊铝稀?br />
也不等齊紹動手,呼其圖便自己解開了衣袍,露出精壯結(jié)實(shí)的身體,胯下那根形狀異于常人的巨物跳出,彈在齊紹臉上,猝不及防地將他打得一懵,頰邊都紅了一片。
呼其圖見他發(fā)愣,催促道:“動作快些,我父王沒讓你給他含過么?”
不提岱欽還好,提起岱欽,便再度提醒了齊紹他共侍父子二人的事實(shí),才壓下去的羞恥之心又有些松動,眼底憋得通紅,鼻尖也有些發(fā)酸。
可齊紹還是照做了,用岱欽教過他的法子,張開雙唇、收斂起牙齒,用手握著,將少年勃起的陽物送進(jìn)嘴里。
濃烈的男性氣息充滿了他的口腔,反嘔的沖動一下比一下強(qiáng)烈,齊紹卻心一橫,放松喉嚨一下子吞進(jìn)去了大半根,直被那物流著淫液的冠頭頂?shù)醚劢敲俺鰷I花。
呼其圖那根東西前頭還好吞些,中間便粗得難以含住,齊紹舌頭動得艱難,口中津液不斷泌出,濡濕了茁壯的莖身,令那肉柱勃勃跳動,竟是又粗大了幾分。
下身的陽物被包裹進(jìn)一個溫暖濕潤又有吸力的所在,還有柔韌軟滑的舌頭討好地舔舐,呼其圖舒服得長嘆一聲,只覺得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爽快過,情不自禁地扶著齊紹的后腦勺便挺腰在他口腔里抽動起來。
一面抽插還一面夸贊:“呼……你嘴里好熱,好緊,好濕,怪不得父王喜歡你�!�
齊紹無法出聲,只能隨著他都動作被迫嗚嗚哽咽,臉紅得似要滴血,咽喉被一次次頂?shù)奖M頭,嘴唇都被磨得紅腫起來,呼其圖仍生龍活虎,沒有一點(diǎn)要射的跡象。
少年這回是憋住了勁想好好肏他一頓,自然不會這么簡單就泄出來,又插弄了一會兒,享受夠了他的口舌功夫,便拍了拍齊紹的臉頰,讓他將東西吐出來。
從呼其圖的角度低頭看,正能看見那粗長碩大的陽物從齊紹口中退出,龜頭抵著柔軟的唇瓣,男人被撐得變形的臉孔恢復(fù)正常,硬朗英俊的面容上染著羞恥的緋紅,眼簾低垂,頰邊似有淚跡。?688?
呼其圖撫摸上齊紹的臉,用指腹將那水痕揩去,不但沒有生出什么憐惜的心思,反而更助長了胸中灼燒的欲焰,只想將這男人壓在身下狠狠侵犯,肏到他淚流不止,哭著求饒。
這樣想著,呼其圖拉著齊紹的手臂便將他帶到榻上,三下五除二就剝干凈了男人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