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在令狐蘇手忙腳亂時，林羿來了。令狐蘇仿佛見到了希望，連忙問他到底怎么跟龍依說的。
林羿卻告訴她，他根本沒有跟龍依說。因?yàn)辇堃雷罱刻於己托『傄黄穑坏┧拷堃�，小狐貍便會攻擊他�?br />
那……這雨……
令狐蘇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難道真是天災(zāi)人禍？
大雨連著下了半個多月，最初的甘霖如今已演變成了洪水猛獸。
縣令過來求令狐蘇能不能讓雨停，令狐蘇也很無奈。
終于，龍依小菩薩來了，懷里仍抱著那只狐貍，看著外面洪水咆哮肆虐，低頭問小狐貍：“像不像弱水逃了天堤？”
弱水？令狐蘇曾在古書上見過，昆侖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
令狐蘇心道，你可真會延伸，還在這里說風(fēng)涼話。
令狐蘇看著她懷中的狐貍，毛色雪白，忽然想到什么，遂問道：“你不是說狐貍是沒有魂魄嗎？那這只小狐貍你是怎么救活的？”
龍依眼眸黯淡下來，摸著小狐貍，嘴里嘟噥道：“我沒能救活它。我?guī)е吡撕芫煤芫�，找遍了人間，也沒有找到后土娘娘。我記得前不久后土娘娘才把后土給了我，不知為何現(xiàn)在卻怎么都找不見她。”
“那這只是？”
龍依又笑了起來，將小狐貍舉起來，“這只是龜爺爺�！�
‘龜爺爺’從龍依懷里跳下，落到地上。光芒褪盡，又成了當(dāng)時溫文爾雅的模樣，正笑吟吟看著令狐蘇。
“……”
令狐蘇突然意識到這些時日以來，她常逗玩的小寵物竟然是龜丞相，一時有些語塞。
“你干什么變成小狐貍？”
“公主喜歡，哄她開心�！�
“所以，那天在神殿中抓傷公主的也是你？”
龜丞相含笑點(diǎn)頭。
“所以當(dāng)時皇上沒有因?yàn)辇堃罌_撞了公主而降罪，也是因?yàn)槟悖俊?br />
“人間的公主哪比得上我龍宮的公主�！�
“那這雨……”
“龍王不是告誡過你嗎？若敢負(fù)了公主，便水淹人間。”
令狐蘇欲哭無淚，她只是想惹龍依生氣讓她降點(diǎn)雨，怎么就演變成水淹人間了，他們一家是白蛇親戚嗎？
令狐蘇只好向龜丞相道明事情原委，沒想到他卻說：“膽敢利用公主逆天而行，罪加一等�！�
令狐蘇原本還對這個美男子懷有憧憬，但是現(xiàn)在完全不想再看到他了。
令狐蘇也不太明白龍王的邏輯。她負(fù)了龍依，水淹人間做什么？但凡她是一個不負(fù)責(zé)任的人，淹掉整個人間她難道就會懺悔嗎？
這件事最后是以令狐蘇在龍王面前發(fā)誓有生之年絕不會負(fù)龍依結(jié)束的。
令狐蘇憂喜交加，喜的是裕縣的大旱大澇終于了結(jié)了，憂的是自己徹徹底底再不會有因緣了。
自從知道狐貍就是龜丞相后，令狐蘇看到狐貍總會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生怕被抓了什么苗頭。因?yàn)槟羌轮�，令狐蘇從林羿嘴里打聽到，他曾對小狐貍傾訴衷腸，說了自己對于令狐蘇要娶二十個娘子的疑惑。
這日，令狐蘇和林羿一同回府，林羿一路都沒有開口，令狐蘇不知他為何今日轉(zhuǎn)了性，從前都是滔滔不絕的。
終于，林羿深呼出一口氣，似是鼓起勇氣說道：“令狐弟，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令狐蘇心中忽被冰凍，涼意竄涌而出，鐵樹竟然開花了？
只聽林羿又說：“但是我好像不應(yīng)該喜歡這個人�！�
頓時，令狐蘇心中冰雪消融，心想，他這是要跟我表白嗎？
令狐蘇假裝不明白，故意問道：“不知林兄心儀之人是誰？”
林羿看著令狐蘇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令狐蘇心想這呆瓜終于開竅了，正得意，卻只聽到林羿說：
“我喜歡小龍依�！�
“……”
令狐蘇面如死灰。
林羿以為令狐蘇是因?yàn)樽约合矚g了與他有婚約的人才如此，連忙解釋：“本來我也覺得好友妻不可欺，但是我見令狐弟打算娶二十個娘子，大概也不喜歡龍依，不若……”
“……”
接下來一路，兩人都沒有再交談，令狐蘇能感覺到身旁之人一直在用驚慌的目光在偷瞄自己，但是她此刻心情復(fù)雜，并不想多說。
回到府中，下人說龍依帶著小狐貍出去了。
令狐蘇正準(zhǔn)備回房，門外忽傳來一陣笑聲。令狐蘇回首，只看到化作人身的龜丞相背著龍依進(jìn)了門，兩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龜丞相在令狐蘇面前停住腳，風(fēng)度翩翩地朝她頷首。
令狐蘇從容回禮，問道：“這段時日你們總往外跑，做什么去了？”
“公主說找不見后土娘娘，我便陪她去尋了�！�
令狐蘇忽然想到祭拜那日重逢時，神殿上的神像也正是后土娘娘。
雖然不想相信，但是令狐蘇還是想證實(shí)自己的想法，于是輕聲問向龜丞相背后，“龍依啊，你那日為何會出現(xiàn)在后土神殿？”
龍依一臉天真，不知道她接下來的回答會讓令狐蘇今日早已寒涼的心再次墜入冰窖。
“我路過�！�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龍依，來給令狐哥哥下個雨�！�
“不行，待會龜丞相又要我還水�！�
“龍依，我和公主去劃船了哦�！�
風(fēng)云變色，暴雨如注。
第6章
我被龍給綠了
龍依帶著小狐貍在人間行走了三年，卻始終找不到后土娘娘。龜丞相為了哄她開心，便變成小狐貍陪著她。
那日，她剛好找到了皇陵的那座后母殿，也是恰巧在那碰見了令狐蘇。
所以她原不是專程回來阻止令狐蘇成親的。
令狐蘇知道這個真相的時候，心中有幽微的失落。
因此在林羿再次來試探自己態(tài)度的時候，令狐蘇扔下一句：“若是龍依也喜歡你，你倆隨意吧�！�
這天，令狐蘇回府時，見林羿拿著一個木盒跑過去，剛想叫住他，但他已從面前掠過了。
于是令狐蘇跟在他身后一直來到院中，只見龍依和小狐貍正坐在秋千上。
林羿拘謹(jǐn)?shù)刈叩剿砗笸屏藥装�，見龍依回頭看他，才鼓起勇氣將盒子遞了過去。
龍依打開木盒，似乎很開心，立馬將盒中的鏈子拿出來套到狐貍脖子上。
林羿好似有些欲言又止，但還是沒有說出來，好一會兒，他才紅著臉道：“龍依，羿哥哥喜歡你�！�
龍依跳到秋千上，抱著林羿的頭，在他腦門上親了一下，“我也喜歡羿哥哥�！�
林羿愣了，在林羿身后偷偷注視這一切的令狐蘇也愣了。
這小青龍的喜歡來得這么容易嗎？而且她好像還沒親過自己呢！
“你……你怎么……”林羿舌頭緊張得打結(jié)了，手足無措，指尖一直搓著兩側(cè)衣襟。
龍依燦爛道：“令狐哥哥教我的。”
令狐蘇突然被點(diǎn)名，心猛一震，你可別瞎說，我絕對沒教過你。
這要是在21世紀(jì)，她還真有可能這么教，但這可是禮儀保守的容朝，她怎會教龍依這等……淫亂！
令狐蘇不想看下去，自己掉頭走了，回到房里看悶書。
今天的字怎么看著格外讓人生氣！
過了一會，龍依也進(jìn)來了，一回來便在房間里翻翻找找。
令狐蘇有氣無力地問她：“你找什么呢？”
“找一顆夜明珠送給羿哥哥�！�
令狐蘇心想：‘這有來有往，你還挺長進(jìn)啊�！�
“未央怎么在你這里？”龍依聲音略帶驚訝。
只見龍依手里拿著一串鈴鐺。
令狐蘇都快忘了還有這東西。這是屏山道人離開之前給她的，她也不知作何用處，一直擱在箱底，竟然被龍依翻了出來。
“未央是什么？”令狐蘇問。
龍依搖著未央，卻沒有聲響從里發(fā)出。
“若夜里‘未央’響起，長夜漫漫未央，你或許再見不到天光了。”
龍依仰頭思考了一會，手中青光籠起，光澤中幻化出一小截骨頭，又用靈力化出一條青繩穿過骨頭。
骨頭連著青繩飛至令狐蘇脖子上，令狐蘇低頭去瞧。只聽龍依說：“若你真聽到未央響了，但我又不在你身邊，它會替我保護(hù)你�！�
令狐蘇呆呆看著脖子上的骨頭。那邊龍依還在翻箱倒柜。
終于讓她找到了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還是當(dāng)時龜丞相送來的‘聘禮’。
她匆忙跑出去，沒多久又回來了。
令狐蘇試探著問道：“怎么這么快回來了？”
“羿哥哥送了我一串鏈子，其實(shí)我覺得不是很好看，但我不想傷他的心，所以還是收下了，然后還了他一顆夜明珠�！�
令狐蘇饒有趣味地看著龍依，問道：“誰教你這么做的？”
“神母呀。她說我不可以在這人間欠下任何東西，不然最后都要拿命還。我還不想死，我不知道我死了會去哪里，閻王哥哥說我的魂魄不會去地府，但他也不知道我到底會去哪里�！�
龍依想了想，又說道：“我怕魂魄散到了不知處，我再也見不到令狐哥哥，我還沒帶你去無盡海�！�
令狐蘇隱約覺得，有關(guān)龍依的事情，她自己甚至都是一知半解。
最讓令狐蘇疑惑的還是這個神母，這個在龍依出生前就死去的神母，到底是怎么對她說這么多話的？
這晚，京中浮沉街舉辦煙火燈會，聲勢浩大，原本應(yīng)無盡漆黑的夜空被滿地?zé)艋鹫盏猛鳌?br />
令狐蘇剛來容朝時偶爾會湊這些熱鬧，后來年紀(jì)漸長便不再往人堆里鉆了。今日不知怎么想的，讓人預(yù)定了個樓上的好位置，帶著龍依也去了。
本來她還叫了林羿。
不知道那天龍依后來怎么跟林羿說的，但林羿自那之后一直怏怏不樂，好幾天都打不起精神，連令狐蘇的邀請都婉拒了。
龜丞相化作人形，也隨他們坐在樓上。
龍依半個身子都在外面，扶欄往外眺望著，遠(yuǎn)處燈燭晃耀人影參差。
龜丞相抿著茶，含笑看著龍依。
令狐蘇覺得他的眼神太過寵溺了，她擔(dān)憂頭上再多一片綠，于是問道：“你不會喜歡龍依吧？”
龜丞相瞇著笑眼反問：“你不喜歡？”
令狐蘇忙答‘喜歡喜歡’——她怕龍王又來水淹人間。
只聽龜丞相慢悠悠道：“我之所以會在公主身邊，只是因?yàn)槲抑矣邶埻�。龍王寵愛公主，我便護(hù)著公主，但若有一日公主與龍王反目，我會毫不猶豫站在龍王身邊，如有必要，我也會毫不猶豫殺了公主�！�
“龍依不是你看著長大的嗎，你怎么……”
龜丞相淺淺一笑：“我怎有幸能看著公主長大。公主三年前才來的龍宮，她從前在無盡海�！�
“為什么？”
“龍族密辛，你想知道？”
令狐蘇連忙搖頭。以她的經(jīng)驗(yàn)看，知道了‘密辛’都是要死人的。
“還有，公主這樣的身份豈是我等可以肖想的？我不是指她龍族公主的身份，是指她連我都不清楚的身份。我活了兩千年，但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公主的來歷是一個�！�
令狐蘇來了興趣，好奇道：“那你們怎么能容忍龍依喜歡我呢？”
龜丞相嘆息道：“沒人知道小公主為何會喜歡你，你看著也不像有什么過人之處嘛！”
“……”
“不過小公主喜歡，反正也就幾年的事，等你死了就好了�！�
“……”
令狐蘇決定暫時不理這個老龜，腦中不禁開始幻想自己死后的情形。
她這種穿越來的，死了之后魂魄是穿回去呢，還是就地就進(jìn)地府了呢？龍依說要把自己帶去無盡海，怎么帶呢？是帶魂魄去，還是帶尸體去呢？
令狐蘇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她內(nèi)心深處，竟已開始期待死亡。
龍依站上了欄桿，興味盎然地看著人間煙火，一開心，頭抬猛了，撞到房梁上。令狐蘇正想過去，龜丞相卻示意她不必。
只見龍依好似完全無事發(fā)生，仍繼續(xù)歡呼玩耍。
龜丞相說：“公主應(yīng)該是感覺不到痛的。我上次見她從龍尾上取了一根龍骨出來，沒哭也沒皺眉�！�
龍骨？令狐蘇隔著衣物摸著脖子上掛的那塊骨頭，難道這是龍依的龍骨嗎？
“龍骨有何用？”令狐蘇問。
“看誰的龍骨了。若你有龍王的龍骨，在這人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甚至可以殺光這世上所有人�！�
“若是龍依的呢？”
龜丞相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思慮片刻，才深沉道：“天上地下，人鬼神佛皆可誅�！�
……這骨頭這么厲害嗎？
令狐蘇默默握緊了手中的龍骨，生怕被人覬覦。
人群中忽起一陣歡呼，烏泱泱圍著一座高樓，樓上一個身著大紅喜袍的女子舉著一個繡球，正準(zhǔn)備往下拋。
“他們在干什么？”龍依問。
“他們想去搶繡球。”令狐蘇說。
“搶繡球做什么？”
“誰搶到就能和高臺上那姑娘成親�！�
龍依視線朝下看了一眼，又回過頭來看令狐蘇。
令狐蘇立刻明白了她對自己關(guān)于繡球解釋的理解，忙伸手打算止住她。
但是此時龍依已經(jīng)化作青龍飛上了天。
“誒，等一下，龍依……”令狐蘇的話卡在一半。
再去看那姑娘時，只見她手中的繡球已不翼而飛，人群中遍布疑惑。
而此時穿行在粲然煙火中的龍依爪子里卻抓著那顆繡球，還在朝令狐蘇搖頭晃腦。
令狐蘇根本無心顧及繡球，此刻她心中忐忑，不知青龍現(xiàn)真身，會在人間惹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