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鏡玄這才重拾信心，親力親為替夏清系好衣帶，又耐心細(xì)致地?fù)崞较那宓囊骂I(lǐng)，唇邊彎起一抹笑：“清兒秀外慧中，好看極了。”

    夏清被夸得不好意思，錯開眼神不與白鏡玄對視，嘴上恭維：“師尊才漂亮呢，大美人。”

    白鏡玄追問：“清兒當(dāng)真覺得為師容貌出眾？”

    “應(yīng)該不止我這么認(rèn)為�！毕那寤卮鸬孟喈�(dāng)坦誠，“若要論漂亮，紫霄峰上師尊若居其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白鏡玄卻道：“別人言語大都是恭維，只有清兒待為師是真心�！�

    夏清：“�！�

    全紫霄峰最不真心的人大概就是她夏清。

    夏清心虛地不敢接話。

    她一把挽住白鏡玄的胳膊，催促道：“咳，師尊，咱們該出發(fā)了�！�

    白鏡玄由夏清挽著，不僅沒有抗拒，眼尾還彎起一絲淺淺弧度，應(yīng)她：“好�！�

    觀山臺上已劃出一塊空地作為切磋擂臺，五洲弟子共計(jì)百余人齊聚于擂臺旁，興致勃勃討論此次年比哪幾個人能進(jìn)前十。

    倏然，虛空漾起一陣波動。

    眾長老早知峰主會來，迅速示意在場弟子噤聲。

    波光散去之后，虛影凝實(shí)，白鏡玄攜手夏清憑空出現(xiàn)在觀山臺上。

    人群霎時肅靜一片。

    幾位長老正待參拜仙尊，卻在看清白鏡玄身側(cè)之人時，忍不住微微側(cè)目。

    夏清竟能與白鏡玄同時登臺，是不是說明，仙尊此次出關(guān)之后會開始重點(diǎn)培養(yǎng)夏清？

    “吾等參見峰主！”眾長老齊齊下拜，臺下弟子也嘩啦啦跪下一片。

    出洞府就是這么熱鬧的景象，夏清尷尬地松開白鏡玄的胳膊。

    豈料她剛松手，未來得及拿遠(yuǎn)，又被白鏡玄追來握住。

    夏清：“……”

    白鏡玄面上波瀾不驚，周圍長老弟子也都垂著頭，夏清卻感覺四周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她看。

    如芒在背。

    剛剛穿越到陌生的世界，她本來想低調(diào)，盡量不引人注目地度過危險(xiǎn)期。因?yàn)樵蕉嗳岁P(guān)注她，她就越容易露餡兒。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低調(diào)不了一點(diǎn)。

    或許是感受到夏清的抗拒，白鏡玄握住她的手只片刻又松開。

    夏清松了一口氣。

    白鏡玄從夏清側(cè)臉收回視線，眼底神色幽幽。

    目光自擂臺四周掃過，而后下巴輕抬，示意長老：“開始吧。”

    這句話如同解開封印的咒語，觀山臺上的氣氛立即又活躍起來。

    今年年比不似往年，有白鏡玄坐鎮(zhèn)，各洲弟子都鉚足了勁兒，欲在仙尊面前好好展現(xiàn)一番。

    夏清對自己炮灰廢柴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這種群英薈萃的切磋活動大抵是輪不上她表現(xiàn)的，她可以躲在白鏡玄身后放心大膽地摸魚。

    曬曬太陽，嗑嗑瓜子，看看比賽什么的。

    估摸著這場面，大抵跟她學(xué)生時代的運(yùn)動會差不多。

    “第一輪，天梁洲韓子嘯，對，紫霄峰夏清！”

    夏清半瞇的眼睛倏地睜圓。

    “哈？！”

    夏清板凳還沒坐熱呢，手里的瓜子就掉了一地。

    前邊執(zhí)事話音剛落，立即便有一名著暗黃色弟子袍服的男青年跳上擂臺，手中提著一把木劍，環(huán)顧四周，揚(yáng)聲道：“夏清何在？”

    聲如洪鐘，中氣十足。

    天梁洲弟子們立即高聲起哄。

    夏清看看擂臺，又看看白鏡玄，心道：真要她上�。�

    白鏡玄端坐主位之上，聞言眉頭微蹙，食指輕敲玉椅扶手：“韓子嘯？”

    侍立一旁的長老趕忙說道：“這韓子嘯是峰主閉關(guān)后新納的弟子，雖然脾性桀驁，但資質(zhì)不錯，修行進(jìn)境迅速，峰內(nèi)各項(xiàng)考核均名列前茅，據(jù)同洲弟子反饋，此人年前已觸達(dá)瓶頸，突破地仙之境指日可待。”

    白鏡玄沉吟道：“若本座沒有記錯，昨日那名弟子也隸屬天梁洲�！�

    長老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白鏡玄所言深意，倏然間冷汗涔涔：“這……二者之間，應(yīng)該沒有關(guān)系�！�

    聽語氣，長老也并不確定。

    但大會已經(jīng)開始，沒有時間核驗(yàn)了。

    夏清遲疑這一會兒，擂臺下已有竊竊私語之聲。

    韓子嘯負(fù)手將木劍背在身后，朗聲挑釁：“夏清，別仗著你是峰主弟子，就如此耽誤大家伙的時間！”

    話音落下，擂臺四周嘻聲不斷。

    長老們面色青白交加。

    往年峰主閉關(guān)時，弟子們就明里暗里諷刺捉弄夏清，他們這些長老并非毫不知情，當(dāng)面碰見也會口頭上約束幾句，誰曾想今日白鏡玄在場，這些混不吝還敢猖狂。

    打眼一瞧，白鏡玄臉色果然不好。

    長老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編排此局，竟將夏清與韓子嘯放在第一場。

    不管夏清認(rèn)輸還是上臺被揍，打的都是白鏡玄的臉。

    不等白鏡玄開口，其中一位長老看向夏清：“夏清，要不你……”

    夏清不能修煉本就不是秘密，果斷認(rèn)輸總好過再受皮肉之苦。

    “我明白了�！毕那迤鹕�，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久了不活動筋骨也會生銹，我正好練練手�！�

    長老愣住。

    白鏡玄眼底也掠過一抹驚訝之色。

    不等她阻止，夏清已大步走向擂臺，隨手從一旁武器架上撈起一根圓木長棍，踏進(jìn)對戰(zhàn)區(qū)域。

    韓子嘯唇邊勾起一抹冷笑，哼道：“夏清，別以為峰主偏私袒護(hù)你我就會對你手下留情，你若有自知之明，趁早認(rèn)……”

    啪——

    一聲脆響打斷韓子嘯的話頭。

    長棍在夏清手中挽了花，狠狠敲在韓子嘯腳邊。

    夏清眉梢一揚(yáng)：“你瞧不起我，可以，但若妄圖趁機(jī)詆毀我?guī)熥�，休想！�?br />
    第05章

    第五章

    夏清此話出口，擂臺上下靜謐一瞬，議論聲短暫消停。

    看臺上，白鏡玄眉目舒展，眼底冰霜融化，淌出兩分笑意。

    “秦長老�！�

    白鏡玄目光不離夏清，抬手示意身后一名長老上前。

    秦長老微微彎腰，神態(tài)恭敬：“峰主。”

    但聽白鏡玄道：“徹查此事，半個時辰查不清楚，你們知道該怎么做�！�

    群峰試煉是九瑤川川主應(yīng)仙宮之詔所舉辦推選人才的考試，應(yīng)試者若通過考核，便有機(jī)會進(jìn)入仙宮修行。

    距離群峰試煉只剩三個月，此次年比不光是檢測弟子們的修行成果，更是三個月后的群峰試煉做一次初步篩選。

    切磋的流程應(yīng)當(dāng)是提前定好的，不會隨便更改，夏清的名字昨日才臨時加上名錄，即便給她安排切磋對手，也絕不會放在第一場。

    顯然因?yàn)榘诅R玄閉關(guān)太久，峰上有些人忘了應(yīng)有的規(guī)矩。

    秦長老聞言，心尖倏地顫了顫，臉上五官擰作一團(tuán)。

    紫霄峰是九瑤川南面最高的山峰，山勢綿延不盡，通向四海八荒，因地勢險(xiǎn)峻而少有人煙。

    百年前，白鏡玄因故離開仙宮四海云游，南行至紫霄峰時，感覺此地天地靈氣極為充裕，而且風(fēng)景優(yōu)美，使人明心凈氣，便從此定居，修身養(yǎng)性。

    某日，兩位真仙在紫霄峰下大打出手，山川雷動，轟鳴之聲震耳，驚擾了白鏡玄。

    那一戰(zhàn)詳情雖無史書記載，但有坊間傳言，被白鏡玄當(dāng)眾格殺的其中一人來自仙宮。

    仙宮對此并無回應(yīng)，從此之后，紫霄峰名聲大噪，各地散修紛紛前來投奔，奉白鏡玄為紫霄峰之主。

    外面的人或許不知內(nèi)情，但在白鏡玄話音落下之后，長老們一個個都臉色發(fā)白。

    擂臺上，韓子嘯虛眼審視夏清，須臾過后嗤笑道：“你若有真本事自不會叫人拿了話柄，裝腔作勢這一套，在我這里行不通！”

    話不投機(jī)半句多，夏清不再多言，挑起手中長棍：“那就來吧。”

    夏清不愛挑事，但不代表她怕事。神州大地底蘊(yùn)深厚，理法講不通，她也略懂一些拳腳。

    她倒想看看，書里面這些仙人到底有多大神通。

    “哼！”韓子嘯根本未將夏清放在眼中，提劍凌空畫了一道咒符。

    劍氣以一化千，雨點(diǎn)子似的唰唰落下來。

    夏清敏銳嗅到危機(jī)。

    原身好歹也是修行之人，雖然天生廢柴，但絕對算不上懶惰，對危機(jī)多少有一些敏感性。

    縱然劍氣無形，她的身體也展現(xiàn)出長久訓(xùn)練的本能，毫不猶豫抽身飛退。

    只聽噠噠噠一陣脆響，攢射而來的劍氣擊打地面，機(jī)關(guān)槍似的在地上留下一梭又一梭彈孔。

    碎石四散飛濺，銳利堪比刀鋒，只需稍稍擦過便能見血。

    夏清徑直退到擂臺邊緣，長棍撐地騰空，躲開最后一道劍氣。

    臺下天梁洲弟子幸災(zāi)樂禍：“峰主出關(guān)夏清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竟還敢跟韓師弟叫板！”

    另一弟子附和：“沒錯，韓師弟一招她都接不�。　�

    長老們見此場景，皆是憂心忡忡。

    夏清什么法術(shù)也不會，與韓子嘯對陣必輸無疑，可白鏡玄不喊停，他們誰也不敢貿(mào)然插手。

    擂臺上，劍雨稍歇，夏清抬眼縱覽方寸之境，意念微動。

    劍氣如風(fēng)，來無影去無蹤，坤地瘡痍，為木克土之象，成卦，風(fēng)地觀。

    觀卦，外觀勢，內(nèi)觀心，非絕境無生之卦。

    上卦為客，下卦為主，主有三變，一曰益，二曰渙，三曰漸。

    二、三必?cái)�，破局之法僅剩其一。

    靜觀時局，事有轉(zhuǎn)機(jī)，需化被動為主動，時機(jī)只有一次，轉(zhuǎn)瞬即逝。

    夏清看清局勢，心下思忖，已有決意。

    當(dāng)下應(yīng)以不變應(yīng)萬變，等對方招式出盡，再從中窺探可乘之機(jī)。

    韓子嘯木劍一旋，扇形劍光當(dāng)即飛攢而來。

    夏清憑借本能下腰閃躲，下一瞬，嗖嗖劍氣擦過臉頰，削斷她幾根頭發(fā)。

    不料夏清這么能躲，韓子嘯又一招落空，咧嘴嬉笑：“再來，我倒要看你能堅(jiān)持多久！”

    擂臺旁，幾名天同洲弟子就時局小聲討論幾句，最后將話題遞給她們當(dāng)中威望最高之人：“柳師姐，依你看，夏清能扛得住韓子嘯幾招？”

    柳菡云聞聲，托腮思量：“若以理推之，夏師妹毫無勝算，十招以內(nèi)應(yīng)見勝負(fù)，不過嘛……”

    見她話不說完，故意賣起關(guān)子，幾個師妹好奇追問：“不過什么？”

    柳菡云唇邊勾起一抹笑：“我感覺夏師妹非常人，有藏拙也說不定，需知滿招損，謙受益，韓子嘯太狂了，只怕要小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師妹們似懂非懂，心存疑惑：“柳師姐覺得夏清有可能贏？”

    柳菡云未答，但笑不語。

    擂臺上局勢一邊倒，夏清抱頭鼠竄，哪有先前初登場時的硬氣。

    韓子嘯愈發(fā)張狂，嗤笑道：“我當(dāng)你有什么本事，原來是一只滑不留手的老鼠！”

    嗖地一道劍氣飛過，夏清閃躲不及，肩膀處刺啦一聲衣服劃破，血跡緩緩滲出。

    但不知是不是她體質(zhì)特殊的緣故，傷口并沒有感覺多疼，她就地一個驢打滾，躲掉余下幾道劍氣。

    白鏡玄見狀眼神一寒，周圍幾名長老大氣都不敢喘。

    便在這時，一名執(zhí)事快步走來，行至秦長老身側(cè)附耳說了幾句話。

    秦長老臉色大變，驚怒道：“你說什么？竟有此事！”

    白鏡玄聞聲，側(cè)眸看向她們：“何事？”

    其聲清寒，凍得在場眾人打了個哆嗦。

    秦長老喉嚨顫了顫，迎著白鏡玄森森寒目，硬著頭皮開口：“回稟峰主，昨日的確有人暗中打聽年比切磋位次，韓子嘯的對手，原本不是夏清。”

    這話音落下，周遭氣溫直降五度。

    幾位長老執(zhí)事屏住呼吸，連頭都不敢抬。

    白鏡玄不過閉關(guān)十年，紫霄峰上的管理就出了那么大的紕漏，不敢想象今天會發(fā)生什么。

    秦長老資歷較深，見眾人接不敢開口，只能強(qiáng)行按下忐忑心緒，鼓起勇氣出聲：“峰主，您看今天這場比試……”

    白鏡玄并未當(dāng)場發(fā)作，而是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臺上。

    沉吟片刻，方道：“出結(jié)果再說。”

    夏清既然沒有向她求助，說明這一戰(zhàn)至此她還有余力。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秦長老恨恨瞪了他們一眼，吩咐下去：“今日大比結(jié)束之前，你們務(wù)必將作祟之人給我抓到！”

    擂臺上轟一聲響，一道劍氣在夏清腳邊炸開，氣浪掀起三米高，將她迎面擊中。

    “該結(jié)束了！”韓子嘯看準(zhǔn)機(jī)會，并起兩指抹過劍刃，決定一招決勝。

    他咒文念罷，法力催動，在他身側(cè)形成一圈紫光。

    天空中一聲驚雷響起，云層翻滾，電光閃爍。

    一簇又一簇電弧彼此糾纏，積蓄威壓。

    夏清連滾幾轉(zhuǎn)終于停下，渾身上下已滿是傷痕，抬頭，刺眼的電光映入瞳孔。

    震為雷，爻變之象。

    她胸口激烈起伏，呼吸急促，手邊散落著幾枚石子。

    石子沾染鮮血，呈水土相戰(zhàn)之局。

    山水蒙。

    萬物初生，山阻水險(xiǎn)，轉(zhuǎn)機(jī)已悄然出現(xiàn)。

    韓子嘯一直在強(qiáng)力輸出，消耗巨大，而此招又需蓄力，可見此刻就是她動的時機(jī)。

    夏清全神貫注，默念心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