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嗐，人家想吃什么吃什么，說不定嘗個鮮呢！”
西漢飲食和秦朝時也不差多少，但，誰叫從淘寶買吃食于費錢呢，青霓也只能夠忍忍了。說奇怪，她吃自己做的飯菜還能咂出口美味，吃古代食物，愣難以下咽。
飯菜端上了，雪貂瞅著那不太行的食物，在青霓腦海里說：“衣衣，要不還放自己馬吧！”
“我不！我偏要勉強！”
主要淘寶的錢都要用在刀刃上。
青霓“啊嗚”口吃入匙中飯菜，還盡職盡責做出好奇與思考神態(tài)。
——精衛(wèi)不需要飽腹，但，精衛(wèi)以因好奇人間食物而用餐。
隔壁桌在喝酒，談話，酒壇子越壘越高，在某刻，“啪——”碎了地。
怒摔酒壇子的人，酒氣猛然高漲，紅著臉晃晃悠悠拍著桌子，大吼：“該死的濟東王！老子總有天要宰了你！”
酒家里立刻靜。
他朋友臉色煞白，把捂住他嘴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懇求目光望向其他人：“他喝醉了，他不故意的，他親人被濟東王殺了……”
那醉鬼眼里藏著無窮憤怒，誰也不知他真醉還假醉，他的殺意那么真實。
風停了，很快又大了起，從簾子外呼呼吹入。酒家靜了瞬，忽然有食客說：“這事還沒傳到淮陽郡嗎？濟東王已經(jīng)死了�！�
醉鬼不醉了，眼睛閃閃發(fā)光地盯著那食客，“你說什么！”好像感覺自己有些兇，壓著嗓音，有些發(fā)顫，“你、你說什么？”
食客說了神靈雷劈濟東王劉彭離之事，說得繪繪色。風停了，簾子安靜下，屋里沒有漏進陽光，有些暗，這暗色沉淀著絲暖意。
“哈哈哈——”醉鬼口咬住桌上烤雞，“好啊！”他大塊朵頤起，“死得好�。 �
這件事確實還沒有傳到淮陽郡，酒家中人聽聞后，驚詫不已，扯著那食客問個不停。
“真的神仙嗎！”
“真的被雷劈了嗎！”
他們討論起精衛(wèi)，感慨有精衛(wèi)在，就算劉彭離劉漢皇室也不能逃脫天罰。他們高興地說，天罰出現(xiàn)，那些惡人肯定會收斂不少。
“也不知道神靈現(xiàn)在在何方，如果能淮陽郡就好了�！�
“了咱們也不認識！還不如早晚三炷香敬著，說不定神靈能保佑你子孫滿堂呢！”
……
青霓撫摸著雪貂，矮下腦袋去，抱著它竊竊私語：“統(tǒng)統(tǒng)……”
她咬著雪貂耳朵，小小地笑，“我在大漢帶改變，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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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衛(wèi)的道講了又結(jié)束，衛(wèi)青的人來了又離開，他們什么也沒有探查，只查出來，河邊曾經(jīng)有少女在給許多人講如何養(yǎng)魚。
衛(wèi)青倒是追問了那少女情形。
“長什么模？可是斷，紅眼紋，身邊跟著一只鳩？”
“不是，是長，眼下無紋，身邊沒有鳩，只養(yǎng)了一頭雪貂，聽聞頗是機靈活潑，還給人表演，討要雞腿。”
那應(yīng)該就不是精衛(wèi)了，精衛(wèi)身邊就算不跟隨鳩，也不至于向凡人討要雞腿的步。
“可還有其他異常？”
仆從牙齒微微哆嗦，“主君——”他加重了聲音，“可知天有多高，有多厚？”
若不是熟知仆從為人，衛(wèi)青一時還以為對方是在諷刺自己。
“對此并不了解。為何如此問？”
“為……”
仆從腦海蒙太奇般掠過一些畫面——
……
他與其他弟兄受命前往淮陽郡一查究竟，山高路遠，他們騎著馬，幾乎跑了一個月才那兒。
聽情自然是要去酒家中，那里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什么話都敢說。他們聽了數(shù)日，除了酒家，也進市集里，也去鄉(xiāng)，變著法兒詢問最近有什么奇異之處。
一無所獲。
不對，也不能說一無所獲，他們都在說養(yǎng)魚之，農(nóng)夫在說，商人在說，官府里那些小吏也在說，這里像變成了夢囈之郡，所有人都只會說著一個話題。
他們毛骨悚然，又念著任務(wù)，四處翻騰，翻了一處山里，然后，他們看見了眾人口中魚女——
四月山崖青青，拉著衣襟坐在樹上，垂下來的，是雙足而非夢幻魚尾。
當然，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便引得仆從自嘲起來。人們不知該如何稱呼，為帶來了養(yǎng)魚之法，才以此稱之，又非是鮫人，能有什么魚尾呢？
“你們是迷路了嗎？”少女在樹上問，雙足搖搖晃晃。
但是……仆從鬼使神差想，聲音確實很聽，如同海面悠揚起了歌聲。
他沒有回應(yīng)，他弟兄就站出來說了個謊：“們……是迷路了。不知女娥能否帶們下山？”
他回過神來后就沒吭聲。這是在找相處時，從這兒山腳有很長一段路，他們可以慢慢套話，看看這“魚女”是什么來頭。
對方向下瞥來，陽光從葉灑下，熏染出淺淡光暈。就只看了一眼，臉上笑意便收斂了些許，“騙子�！�
仆從未及細想，便將手按在刀柄上，警戒望著樹上。
周邊不知不覺起了霧，分明艷陽高照，那霧卻帶來些微涼意。少女坐于樹上，看向他這邊，那一眼隔著霧，與他相對。
仆從后知后覺，這一塊方似乎過于安靜了，沒有烏獸，沒有其他人跡，似乎一根針掉在此處都能出聲響。
太安靜了——
“你是何人！”仆從箭步上前，將手中刀投擲過去，刀穿過霧，刀鋒銳利出寒光，即將砍中少女，而卻像風一，消失得
無影無蹤。
……
“消失了？”衛(wèi)青眼中似乎一瞬熾熱起來。
仆從心有余悸點頭，“不錯。主君，并非在說謊，那女娥確實消失了，當時不知道是何物，不知是魂還是鬼。”
“當時？”
“是啊。后來才知道，或許只是個會些許手段的奇人而�！�
“怎么說？”
……
他們連刀也不撿了，一行人急趕忙趕下山，風一吹，涼颼颼，才現(xiàn)背后滲滿了汗。
“那女娥底是什么玩意……”弟兄呆呆望著不遠處城墻，呆呆自語。
仆從也在慶幸，還他們跑得快——那難道是山中幽魂，不甘死亡，逗留于世？
弟兄擦了擦汗，“不管了，跑出來就。！咱們先去吃些東，餓死了�！�
這個時點用餐之人特別多，酒家中沒有空案了，在有一處座位上的人非常，分了一半草席，允許他們過來擠擠。
“多謝多謝�！�
他們坐下后，又聽見有人談?wù)擆B(yǎng)魚，聲音不小，他們聽得一清二楚。弟兄中有人性子急躁，想他們在山中遭遇，一時義憤填膺：“你們尊崇這魚女，可知根本不是人？”
這話聽起來太像是罵人了，仆從后來回想時，才明過來那些人為何會生氣，后悔莫及，然而，此時此刻，他們只聽見三兩聲怒喝——
“住口！”
“豎子無禮！”
喝聲之后，整個酒家?guī)缀跗鹆舜蟀肴�，都對著他們怒目而視。有些人還慌忙攔人，看上去若是不攔，就會有人沖過來用拳頭他們“理論”了。
“們只是……”仆從張了張嘴，受著滿屋子目光，一時竟也說不出話來。
而心讓位給他們的人也是拿出刀來，毫不猶豫與他們割席，看他們的目光宛若看著泥沼里的癩□□。
人們一個個留下錢，出了酒家，不一會兒，滿室空席。只有幾只野貓結(jié)伴沖進來，撅著屁股撞開碟子，從里面叼食物。
……
聽這里，衛(wèi)青輕輕笑了一聲，“你們這是討厭了�！�
仆從無奈苦笑，“是。‘魚女’在淮陽郡民心頗高。也是后來才知此，若當時知了，便不會……”
“為何會如此？就算是著養(yǎng)魚能讓他們富有，如今才不過數(shù)月，魚恐怕都不曾養(yǎng)大能賣出價錢，又怎會有引起那么多人愛戴？”
“魚確實不曾肥可以出售時。但是，們時，經(jīng)養(yǎng)了快一個月了，魚連一條都不曾養(yǎng)死。而且，‘魚女’所傳《養(yǎng)魚經(jīng)》太詳盡了，詳盡找不出來錯誤之處，或許正為此，他們才會相信……”
相信有人可以那么無私，不是把養(yǎng)魚秘法留著自己賺錢，而是無償教授給他人。
與人恩惠總?cè)菀椎脨鄞鳌?br />
衛(wèi)青點頭，“此了解了。那‘知天高厚’又是怎么回？”
“有人侮辱了‘魚女’，汲太守那邊很快收了消息，他不曾知們是主麾下，們多番致歉，又說那句話并非在辱人，再告
知山中，他才稍稍消去慍色，卻要們親自去與‘魚女’道歉，他說那是位從域?qū)W成歸來的奇人，并非鬼魂�！�
說這里，仆從臉上升起了奇異表情，“也不知該不該信，汲太守為人……正直，應(yīng)當不會騙們，可……”
仆從說起‘魚女’時的神態(tài)，很明顯是猶在害怕對方——他并不曾信汲黯話語。
衛(wèi)青默默聽著。
“總之，他引們見了‘魚女’�！�
……
他們再次見了少女，對方手里拿著他們丟棄的那柄刀，手指屈起，叮叮當當在上邊敲，看見他們時，很自然將刀遞過來，“喏，你們的刀，下次別丟啦！”
似乎沒有憤怒。
可是，怎么會不憤怒呢——如果是祂，又怎么會不憤怒呢？區(qū)區(qū)一個凡人，竟然敢僅僅為害怕而向祂丟刀！
他們沒有幽魂相處經(jīng)驗，只能套入長安那些大人物。
怎么會這么輕飄飄就揭過去呢？祂眼中像是流露了冷光，是為他們沒有登門致歉吧！也沒有準備厚禮賠罪！祂還留著那柄刀，或許就是為了給他們一個警告，何況，祂現(xiàn)在不生氣，以后回想起來也會生氣。說不定會越想越生氣，為他們冒犯了祂的尊嚴。
得將姿態(tài)放得更低——得賭咒誓，以后絕不會對祂不敬！
他們這么想也這么做了，又是賭咒誓，又是道歉，還暗示下次一定帶上厚禮，請足下諒解他們一時之失。.scjld.
少女臉上驚愕之色一閃而過，然后，祂垂下眼，仿佛從天外投注視線而來，“厚禮？有多厚？”
他們驚喜，七嘴八舌說了自己所能拿出最貴重的賠禮。
祂問：“可有厚？”
那些話語就戛然而止了。
祂又問：“汝可知天有多高？有多厚？”
……
“就是這般�！逼蛷穆f：“們誰也答不上來天有多高，有多厚。”
衛(wèi)青愣了半晌，才笑道：“這哪是讓你們回答天有多高有多厚啊�！�
“主君何意！”仆從急迫追問。
“若祂真是你所認為幽魂，祂可上九天，可下大洋，抬手可知天高，跺腳可知厚，又如何會在意你小小一次失禮呢？”
*
仆從心中驚懼消了，衛(wèi)青心中驚意才起。讓人退下后，他合上眼，將那些話語并著仆從于淮陽的見聞全告知慢慢梳理，一遍又一遍。
魚女……究竟是精衛(wèi)，還是另外一位神靈？汲黯異常之處，是否出于魚女？
旁邊燭火在慢慢搖晃。
敲門聲斷了他的思緒。
衛(wèi)青皺起眉毛，“何？”
仆從再次回來，輕聲道：“主君，陛下派人前來，尋主君前去�！�
衛(wèi)青眉心跳了跳，隨意披了件薄外袍，大晚上來劉徹住所，大漢天子在慢條斯理吃著東，精致瓷盤上濃郁著點心香氣，奴婢奉上金盆，他漱了口，拭了面，才望過來，“仲卿�！�
他笑著問，“淮陽可有異變？”
。
劉徹在衛(wèi)青身邊放了人，衛(wèi)青知道。
衛(wèi)青對劉徹往他身邊放了人心知肚明，劉徹也知道。
兩人都揣著明白裝糊涂。這也是屬于君臣的默契。
面對劉徹詢問，衛(wèi)青臉色很奇怪，“陛下……”他一向?qū)刂獰o不言，言無不盡，此刻卻因為自己猜想陷入遲疑之中。
倘使魚女當真是精衛(wèi)，汲黯是否與精衛(wèi)達成什么協(xié)議，給他來信時才說得如此含混不清。因為精衛(wèi)要求不能告知外人？或者是……不能告知陛下？
若當真如此，他貿(mào)然揭破，導(dǎo)致精衛(wèi)離去，陛下未必會高興。
衛(wèi)青想了想，說：“陛下，淮陽無變，汲黯所行之事或許與陛下有益，卻絕對無害，我與他都暫時不能告知陛下，懇請陛下恕罪�！�
……雖然之前汲黯說了，不能告知陛下是他出的主意，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陛下對于是誰在背后寄信心里有數(shù)，便也不必吞吞吐吐了。
劉徹微微瞇起眼，手指撫摸著透雕玉酒壺上的紋路，“仲卿。”他似乎有些不高興，“你從未隱瞞過朕什么�！�
若是換個人，便要真·請求恕罪，以為劉徹在生氣，干脆利落行禮求饒了，然而衛(wèi)仲卿眼中隱約帶起幾分笑意，又垂眼壓了下去，“陛下恕罪�！�
這話讓他說得就好像“陛下安康”一樣隨意，劉徹“嘖”了一聲。
仲卿就是這點不好，嚇不住。
“臣此次……”
“行了，不用再解釋了——你這個泛駕之馬�！眲貓�(zhí)箸敲了一下雕玉酒壺，半開玩笑：“除了朕，誰還能容忍你偶爾尥一下蹶子�！�
衛(wèi)青拱了拱手，笑道：“陛下仁慈�！�
劉徹語氣一轉(zhuǎn)：“汲黯之事你不說無妨，將你的人到淮陽調(diào)查之事說一說。朕同樣可以派人去查，如今只是偷個懶兒，不算你不守諾——”
他托著下頷，漫不經(jīng)心看向窗外夜色，“你擇一些能說的說。”
衛(wèi)青無聲笑了下。
他就知道，哪怕僅僅是一些蛛絲馬跡，陛下也能從中發(fā)現(xiàn)不對勁之處。
——若是平日，公卿聯(lián)合，寵臣隱瞞，他們陛下老早開始磨刀了。
“回陛下�；搓枱o變，汲黯仍舊愛民，有先生在河邊講養(yǎng)魚之法，精微詳盡，巨細不遺。汲黯將之推廣全郡，強令每縣必養(yǎng)魚塘，并時常派人去勘測，若有怠慢，律法處置�！�
“淮陽郡人皆談《養(yǎng)魚經(jīng)》，對那先生頗為愛重�！�
“養(yǎng)魚？”劉徹思索了一下，“這確實是件好事。哪怕魚賣不出去，也能自家食用。平日里又不需時時照看，每日打理完莊稼去看一眼便足夠了�！�
“臣也認為這是好事，百姓可以多一份收入，多一份肉食。”
“不過，偷奸�；吥膬憾加�，汲黯是如何保證上下一心的？就算他派人去勘測，偌大魚塘，他總不能將所有魚撈上來看？”
“臣聽臣家仆說，他似乎……在試行一個新政，叫什么……目標責任制？”
“精衛(wèi)所說目標責任制，是真的很好用�！碧幚硗杲袢展珓�(wù)后，汲黯發(fā)出感慨。
他也怕有人陽奉陰違，或者借養(yǎng)魚欺壓百姓，將好政變成惡政，就去請教了精衛(wèi)，精衛(wèi)沉吟片刻，拿出了天界施政方法給他參考，便是這目標責任制。
他將之結(jié)合了養(yǎng)魚實際，向治下發(fā)出新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