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他們?nèi)缤扯◆~那樣擠來擠去,一片漆黑之中,驚恐的情緒被放大,士兵驚慌失措,四散奔跑,有人摸到了武器,亂喊亂叫間門長矛在身周亂戳,有人連人是誰都沒看清,見到個人影就嗚哇亂叫。
金兀術(shù)出了營帳,便見自己親兵將此地圍成鐵墻,盾牌豎在身前,火把一根根豎起,明亮成白晝,有士兵驚慌跑到這邊時,便會被光與同袍面容安撫,慢慢安靜下來。
微弱月光下,金兀術(shù)瞇起眼睛,看著這一團亂像,單手拎起敲棒,對著盾牌用力一敲,好大一聲震響。
“咚——”
“安靜!”四太子冷喝。還有人慌亂,他便進了人群,抬腿掃摔一個,抬手扭送一個,毫不留情地一棒敲下去,棒子與肉|體接觸,悶聲在夜色中響起,讓人本能地心底生寒。
他迅速清出了一小片沒有碰撞的地方,盡管一大部分金兵臉上仍殘存恐懼,卻還是以他為中心,慢慢安靜下來,驚魂未定地瞄看周圍,這才注意到,原來周邊全是同袍。
金兀術(shù)沒有花費時間門去控制住整個大營,他只抬頭看了一眼山頂,面上狠戾升起:“跟我走!”
親兵狠狠哆嗦了一下:“郎君,就我們這五六十人?我們不管大營了嗎?”
金兀術(shù)眼角微微上挑:“營中多處有火把,亂不了多久。”
尋常炸營可怕那是因為其中還有敵方在渾水摸魚,但放任不管,在金兀術(shù)看來,也就是會躁動一小會兒,死個一二十人罷了。
“他們來夜襲糧倉,為了上山,必然不會帶多少人,你們這些人足夠了。走!隨我上山!”又指著一個親兵:“你留下來,等他們冷靜下來后,再讓他們?nèi)ド巾斁然�。�?br />
山中
還有巡邏兵,被金兀術(shù)收攏了,又念及既然會被闖到山頂,定然是白馬山中有他們不知道的小道,稍一沉吟,讓他們高低分散站著,人與人之間門,前后左右皆間門隔了三十三步,各人手持火把,哪個地方?jīng)]了火光,就必然是有敵情。
金兵密密麻麻圍著下山路徑,果真讓他們發(fā)現(xiàn)了岳飛軍蹤影。
“哥哥,我們被包圍了�!�
張顯試圖往前沖,又被金兵手執(zhí)敲棒,一打頭,一刺胸,逼回了包圍圈。
岳飛這次沒有帶弓箭,只帶了便于行動的刀,那些金兵卻一個個背了弓箭,前面一圈人持著敲棒,后面那圈人就彎弓搭箭,只等著指令一下,便能把他們當麥穗那樣收割。
四太子出現(xiàn)在包圍圈前,宋人不多,一眼掃過去便能一目了然。
“她沒來?”
岳飛立刻就明白對方話中意思,便禁不住笑了,少年岳小將軍難得不穩(wěn)重,發(fā)出挑釁:“王對王將對將,四太子哪里值得我家官人親自出手對付?”
金兀術(shù)也不惱怒,淡淡道:“既然如此,就把爾等頭顱掛給她看好了。”筆下文學
“放箭!”
“叮叮叮�!�
岳飛揮舞著刀,擋住殺氣騰騰的箭矢,轉(zhuǎn)眼之間門,地上多了數(shù)支斷箭。但也不是所有軍漢都像岳飛這般身手不凡,不一會兒,便有三五個人被利箭狠狠洞穿,發(fā)出痛呼。
宋軍僅有一二十人,金兵卻如碧海潮生,一輪射完后,下一輪便迅速補上,不需多久,恐怕岳飛他們不被射死,也要筋疲力盡而死。
金兀術(shù)看著這群軍漢在負隅頑抗,忽然有些索然無味。
打贏這群人有什么意思,何時讓那奪了他大纛旗的女郎對他認個輸,服個軟那才叫痛快。
便在這時,那領(lǐng)頭宋人高喊一聲:“就是現(xiàn)在!”
金兀術(shù)豁然扭頭,只聽得山林震動,有活物沖撞而出,伴隨著火光與叫聲。
那是什么鬼東西!
金兵已結(jié)成陣,一時間門散不開,片刻功夫,就被鬼東西撞飛,“啊”一聲慘叫,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不少金兵躲閃得匆忙,驚呼著從山坡上滾落。
在金兵的哀嚎與哭喊聲中,金兀術(shù)看清了那些鬼東西是什么。
“牛?”
“是火牛陣�!�
岳飛朝他笑了一下:“早聽聞四太子熟讀漢史,想來也不需要某解釋火牛陣是何物了�!�
傅選與幾個親兵從樹林里走了出來,手上還執(zhí)著火把。平時夜里定然能發(fā)現(xiàn)這些火光,然而今日金兵帶來了不少火把,傅選幾人手中那些,便完美隱藏在這片光亮中。
牛尾巴上被點了火,畜牲受到疼痛,自然會毫無理智地橫沖直撞。他們也不牽羊牽馬,這些不好控制,容易打草驚蛇,只有牛,鼻子上套了環(huán),輕而易舉便牽走了。
“走!”
岳飛聽到了其他金賊由遠及近的動靜,看了一眼金人四太子,盡管有些可惜,卻還是一咬牙,領(lǐng)著軍漢們迅速下山。
雖然很想補刀,但是……按照小官人們的說法,這叫什么……貪刀必死?這具有用之身還是留到宋金戰(zhàn)場上再死會更值得。
牛被后面趕來的人宰殺,金兵死傷倒是不多,金兀術(shù)視野卻有些發(fā)黑。
第三次了!他第三次在宋軍手上吃虧了!
四太子罵過完顏蒙適,然而自
身對于宋軍也帶著一股下意識的高高在上,他以前所見所聞的宋軍,是兩千人打不過十七人的宋軍,是臨陣哄散,讓主帥大敗慘死的宋軍,他所見識的宋朝廷,也讓人大失所望。
民窮,兵弱,財匱,士大夫無恥,給打仗軍隊的甲胄,居然不能擋箭矢!搞得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是手底下有人膽大貪污了,偷藏戰(zhàn)利品,弄一些次品來充入軍庫,后來才知道……不是女真人貪污,實是宋人士卒過得極其窘迫。
——衣甲皆軟脆,不足當矢石。
面對如此宋軍,宋朝廷,他那傲慢之心,便日生月長了。
何止他,女真士卒不也如此?
金兀術(shù)掃了一眼那些金兵,他們聽到山頂糧倉被燒毀大半后,兩眼呆滯,就像是木頭刻的人。
憤怒和悲哀在金兀術(shù)胸中翻騰。
這才輸了幾回,士氣就被打擊成這樣子?剛從白山黑水中走出來,遇到一點挫折,就想要退回去守著一點家本得過且過?
這時候,光憑殺人已經(jīng)不能穩(wěn)住士氣了。
“兒郎們�!�
金兀術(shù)仿佛沒看見金兵臉上流露的退意,語氣盡量溫和。
“可還記得你們家住哪里?”
金兵望著四太子,對此沒有任何觸動。
然而,金兀術(shù)下一句是:“接下來我們就要圍城了,有好些時日無法歸家,明日你們寫封家書,我叫人送回去。至于糧草,我從淄州及青州調(diào)過來,不日便至�!�
這一瞬間門,金兵產(chǎn)生了無數(shù)復(fù)雜念頭。
圍城,素來是風險小而收益大的一種戰(zhàn)法。
家人,是他們出來掙軍功的緣由之一。
欣喜、振奮、思念、堅定、險中求富貴……
一樣樣微弱而細小的念頭匯聚,形成了新的士氣。
金兀術(shù)又將放哨那幾人拖出去斬了,警戒將士,又提前發(fā)放白日攻城時,斬斬殺宋軍所獲軍功的賞銀,這一樁樁一件件,原本有些崩塌的軍心,迅速穩(wěn)定下來。.scjld.
翌日,金兵開始對滑州城實施圍而不攻的戰(zhàn)術(shù)。
陸宰登上墻頭,望著不遠不近圍著滑州的金兵,憂心忡忡:“以滑州如今的兵力,只能期望宗留守那邊能夠盡快派兵來解圍了�!�
“啊��!飛——高高——”
陸宰:“官家要跑就跑吧,不知那南京可還有物資,給宗留守用一用�!�
“好好好!來,三郎,我們飛高高!”
陸宰:“但我能想到的金賊也一定能想到,若他們分兵去攻開封,只怕宗留守亦分|身乏術(shù)�!�
“蕪湖!再來一次!三郎飛高高!”
陸宰嘴角一抽,忍無可忍地回頭,對著正在抱兩歲小陸游玩的十三歲青霓開口:“主公!”
十三歲的青霓滿臉無辜:“嗷?”
陸宰:“主公就不擔心——”
“不擔心�。 �
“嗯?”十三歲的青霓誠實地說:“我有一個朋友,他現(xiàn)在混成了完顏蒙適的貼身護衛(wèi)。”
陸宰:“???”
“我還有一個朋友,她現(xiàn)在是宗澤看重的下屬�!�
陸宰:“???”
“他們到時候里應(yīng)外合!”
“里——”
“暗通款曲!”
“暗——”
“暗度陳倉!”
“?!”
“總之,符鈞你放心!那完顏蒙適不僅攻不下開封,還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偷——”
陸,不知道為什么,眼皮跳了又跳。
()
不得不說,一副好皮囊非常重要。
如果十九歲的衣衣外表邋遢,說話粗俗,就算宗澤感念她獻圖之恩,也不會重用至此。
【私聊(十九歲)】:你們知道我沒有身份證明對吧?幸好我看著很像受過教育,家世不俗——在宋朝普通人家很難出一個讀書人,不然,只怕宗澤要先懷疑我的來歷了。
滑州那邊,玩家也在附和。
【私聊(玩家)】:是啊,我們這邊……崽崽也沒特意打聽過我們身世,只是問一句,發(fā)現(xiàn)我們顧左右而言他,就沒有再問了。
【私聊(十九歲)】:因為你們也看著很像讀書人,談吐很好,一看就感覺大有來頭,見你們不愿意說,也就沒逼問。
【私聊(玩家)】:說起來,你在那邊打過大戰(zhàn)嗎,掉率怎么樣?
【私聊(十九歲)】:掉率?
【私聊(玩家)】:是啊,我這邊打了快一天了,掉率好低啊,八|九十個人殺怪,殺了差不多幾百個怪了吧,摸尸摸了好幾個小時,鎧甲都摸不出來幾副,興沖沖撿起來一桿矛,還斷了!什么質(zhì)量��!想要摸把鋼刀,沒有!幾百個怪,一個掉鋼刀的都沒有!
【私聊(十九歲)】:這掉率……策劃祭天吧,真就武器全靠商城兌換唄!母神好感度還得每天刷日常攢!
【私聊(另外一個玩家)】:別提了,這個掉率讓我回憶起一些噩夢,比如曾經(jīng)在某游打個物品打51個cd都沒刷到,后來才知道掉率是002。
【私聊(玩家)】:不要啊,我就是想要一把鋼刀而已!
【私聊(十九歲)】:如果這個游戲完全按照宋朝背景來,你想打到一把鋼刀,還不如去想想怎么找個會煉百煉鋼的匠人,讓對方給你打一把。
【私聊(十九歲)】:不說了,老爺子找我了!釣魚佬,金兵什么時候打過來?
【私聊(十四歲)】:按照這個行軍進程,明天一早就能攻城了。
【私聊(十九歲)】:ok!
十九歲的衣衣關(guān)掉私聊界面,看向宗澤,露出一絲笑,看上去十分羞澀且不好意思:“留守能再說一遍嗎,我方才在想金兵不日攻打開封,一時沒聽清楚留守話語�!�.scjld.
宗澤溫和地笑了笑:“無妨,只是見姑子辛勞多日,聽聞姑子家中沒有奴仆打理內(nèi)外,有時腹中饑餓,還得行至酒肆用餐,頗為不便,我家中有兩名巧奴,贈與姑子……”
十九歲的衣衣:“……”
挺、挺突然的。
雖然知道古代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送奴仆送小妾送舞姬這種操作,但沒想到游戲連這個也完全遵循現(xiàn)實。
先收下來,回頭給人消去奴籍,再問問那兩人愿不愿意受她雇傭,當個保姆,掃個地做個飯這樣子。
少女笑容不變:“那就多謝留守了!我就是個木頭,平時做完一件事才想起來要做下一件事,很多時候餓著肚子做事,也不知道先在廚房里悶個飯,等做完發(fā)現(xiàn)家中沒吃食,穿過街一看,酒肆又關(guān)了門,這時候只能在家里喝西北風了。虧得有留守費心,家里多兩個人,回頭過年過節(jié),也熱鬧了許多�!�
宗澤今年已經(jīng)六十七歲了,看哪家少年都像是看小輩,再聽得十
九歲的衣衣說自己經(jīng)常餓著肚子做事,憐惜心大起,道:“若你不嫌棄我這把老骨頭,餓了就來我家中開火,陪我用個飯,你不用擔心,我家那臭小子尋常很少回來,不會壞了你名聲�!�.scjld.
十九歲的衣衣:“�。�!”
蕪湖!
【私聊(十九歲)】:看到了嗎!什么叫登堂入室!這就叫登堂入室!
【私聊(十八歲)】:誒?登堂入室是這么用的嗎?這成語不是在指學問由淺入深?
【私聊(十九歲)】:差不多啦,不要在意這點小細節(jié)!看到了嗎,宗家晚飯jpg,多去幾天,其他人就會對我進出宗澤家習以為常了!
【私聊(十八歲)】:然后就可以麻袋jpg,麻袋jpg,麻袋jpg……也不知道他喜歡什么顏色!要不給他組裝個七色?葫蘆娃和宗爺爺!
宗澤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奇怪,怎么感覺鼻子有點癢,想要打噴嚏?難道是昨晚著涼了?
宗留守默默給自己夾了一塊姜。
華夏土方子,吃姜暖身發(fā)汗。
金兵到來之前,宗澤穿了一身鱗甲,親上城樓,鼓勵宋軍。
“我是宗澤,是開封留守,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我會與你們一同守在城墻上,金賊不退,我絕不下墻!”
“金賊殘暴,讓他們進城的后果,相信諸位尚未忘卻�!�
“爾等捫心問一問——”
“你們是誰兒子!是誰丈夫!是誰父親!”
戰(zhàn)鼓在此時響起,宗澤以近七十高齡,拉開弓,射出箭,在空中“嗤”地一聲,如飛鳥破空。
這些話不是什么大道理,宋軍聽得懂,正是因著聽懂了,哪怕知道來者是令人聞風喪膽,“滿萬不可敵”的金兵,滿是懼怕的眼睛里亦漸漸升起了不顧一切的瘋狂。
身后既是父母,妻子,子女,他們退不了,也不能退!
他們將開封府庫中的火炮拖了出來,炮口自城墻伸出,炮彈堆在不遠處,十九歲的衣衣在旁邊撥著算盤噼里啪啦數(shù):“十斤重鐵炮殼四只,七斤重鐵炮殼八只,六斤重鐵炮殼一百只,五斤重鐵炮殼一萬三千一百零四只,三斤重鐵炮殼二萬二千零四十四只……”
這些數(shù)據(jù)也被她順手發(fā)到了私聊中。
玩家們得知后,十分艷羨。
“(⊙o⊙)哇!”
“宋朝居然還有大炮!還有炮彈!好多存貨��!”
“那我們圣城有什么?”
“我們什么也沒有!”
“但是我們有臥底!”
臥底·釣魚佬·十四歲的青霓正在對著水流摸著自己的臉蛋,若有所思:“看來我花了三個小時捏的臉,顏值確實還挺高?既然四太子喜歡,我之前那個設(shè)想……其實也不是做不到?可惜四太子已經(jīng)知道我是個男的了……”
他在河邊喃喃自語,觀察他動向的金兵對完顏蒙適匯報時,只能糾結(jié)地說:“他也沒做什么,就經(jīng)常對著水面照自己影子,還時不時摸兩把自己的臉�!�
完顏蒙適:“……”
難道是他想多了?這個宋人少年確實是出于巧合被抓到軍營里,也確實是怕死,才想要獻上做瘊子甲的工藝?
十四歲的青霓摸完臉后,十分自然地走進了伙房中,其他伙頭軍依然不會允許他去
做飯,但也不會如以前那樣,特意分出一個人來死死盯著他了。
少年就在伙房里到處走走,里面人特別多,又臨近飯點,煙霧繚繞,看似能夠隨意動手腳,實際上,忙忙碌碌,人來人往,哪一個地方都離不開人眼。
當然,他也不是來下藥的,這種手腳太低端了,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
十四歲的青霓走到了放蕁麻的筐子里,很隨意便抓起了一把蕁麻——自從他將這東西引進軍營后,便時常能在伙房看見它。
旁邊的伙頭軍瞟了一眼,隨口道:“這蕁麻沒處理,還不能吃。”
“沒事,我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了�!笔臍q的青霓擺擺手,抱著蕁麻往外走,這東西實在太常見了,也沒人關(guān)注它被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