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吃過的每一塊的櫻桃糖紙，他都沒有丟。
程淵把那張黃色便利貼一同夾了進去。
“喵嗚～”
程淵扭頭，看見小黎蹲在房間門口。
“小黎，過來�！彼F(xiàn)在每次喊小黎，腦海里就想到那張盛了滿滿笑意的一張臉。
小黎慢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身子一躍跳到了他腿上。
程淵摸著它的小腦袋：“明天是大年三十，怎么辦，我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彼ヮ櫪杓疫^年。
邀請的短信和電話從顧黎一放寒假，程淵就收到了不下十個，最開始，他沒答應(yīng)，畢竟他現(xiàn)在是一個‘外人’的身份，盡管他知道顧黎是真心真意想讓他去，可他還是覺得有諸多‘不妥’。
可是王雪琴拿出一副‘你不來我們家過年，我們?nèi)揖腿ツ慵疫^年’的執(zhí)拗勁，程淵只好答應(yīng)。
天像是壓抑了好幾天的壞情緒，終于在今天得以紓解。
程淵出門的時候，寒涼的天落了雨。
十點的時候，顧黎的短信發(fā)來：你什么時候來啊？
程淵正在超市里買東西，他站在酒水區(qū)，身前的購物車里已經(jīng)放了好幾個禮品盒。
他問顧黎：我?guī)c過去合適？
顧黎秒回：你現(xiàn)在過來就很合適。
程淵彎著嘴角：我在超市，等下給你買點零食就過去。
在吃的方面，顧黎一點都不跟他客氣：那你給我買點薯片，我要麻辣龍蝦口味的，還有果凍，要那種可以吸的，還有檸檬味的格力高。
顧黎吃零食的口味，程淵已經(jīng)摸得七七八八了，他問：要喝黃桃燕麥味的酸奶嗎？
顧黎發(fā)了個喜極而泣的表情包：良心未來式男友��！
程淵輕笑出聲，當(dāng)他在鍵盤里輸入zaijiadengwo的一串拼音時，他手指停住。
在家等我……
未來的某一天，她和他是不是真會有個家呢？
他已經(jīng)很多年都沒有家了，逢年過節(jié)都是他一個人，別說朋友，就連親戚都對他敬而遠之。
程淵看著手機屏保上顧黎的笑臉，他指腹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摩挲。
家。
他今天要在他喜歡的女孩子家過年呢。
*
因為是大年三十，顧黎就沒有再像往常一樣早起背英語單詞，她刷完牙洗完臉，就抱著手機重新窩回了床上。
之前因為忙于考試，顧黎已經(jīng)有很久沒看了。
當(dāng)她打開手機里的APP，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她的大神竟然開了一個預(yù)收文——
《那顆櫻桃糖》
顧黎那剛窩下去的身子立即坐正了。
文案寥寥幾句——
【世界大雨滂沱，萬物茍且而活，無人為他背負太多，而她的出現(xiàn)，卻成了他的靈丹妙藥，為他點亮了闌珊處的燈火。】
犯罪家竟然改寫甜寵文了？
顧黎先是震驚，而后就是皺眉。
不及？櫻桃糖？
程淵的微信昵稱也是不及，她也送了他好些櫻桃糖。
要不要這么巧？
顧黎那雙漂亮的眸子轉(zhuǎn)啊轉(zhuǎn)……
如果是巧合的話，那是不是有點太巧了？
顧黎又點開不及的連載文《杜冷丁》，她翻了翻目錄，已經(jīng)連載到了24章。
下面的評論區(qū)可真是熱鬧異常，因為預(yù)收文不能評論，書粉就追到《杜冷丁》下面進行轟炸式的提問。
評論區(qū)里有的書粉表示會繼續(xù)追，但也有一批書粉表情很苦惱在猶豫是不是要棄。畢竟不及之前所寫的文里從來都沒有男女感情。
顧黎翻了100條，沒見不及回復(fù)一條。
顧黎看著那六紅一灰六紅一灰的小花朵，細膩的小心思讓她打開了日歷對照著那灰白色的小紅花，對比的結(jié)果就是：每個缺更的日子都是周日。
每個周日，程淵都要給她補課。
這么多的巧合讓她不得不亂想。
如果程淵就是不及……
顧黎眼眶紅了。
她想起那天，他喂流浪貓的時候，那張臉明明溫柔得像四月里的江南水鄉(xiāng)，可抬頭的一瞬間，眼里的光卻很悲傷，像對這個世界絕望了。
就像他寫的。
他每本她都看過，看了不止一遍，明明是很血腥的犯罪，可他筆下的每個罪犯都有讓她心疼的身世背景。
她一度很好奇，這個作者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才能寫出那么細膩的心理感受，包括那些罪犯的家人，立足在這個世界上所承受的唾棄和謾罵，字里行間都像是他親眼所見，親身體會過的。
如今看來，那些讓她擰著眉揪著心看完的故事，在寫出來之前，所有的所有，他早已經(jīng)歷和承受了。
所以，他不是純粹地在編故事，他是把他的故事都帶入到了他的每篇里。
顧黎幾乎已經(jīng)肯定：她的大神‘不及’就是程淵。
那個，她好喜歡好喜歡的男孩子。
那個她好喜歡好喜歡的男孩子，每天晚上都會給她買一杯她愛喝的芋泥鮮奶送到學(xué)校。
那個她好喜歡好喜歡的男孩子，聊天從來不讓她墊底，電話總是讓她先掛。
那個她好喜歡好喜歡的男孩子，用他的文字“害”她砸了好多好多地雷哦。
程淵提著滿滿兩手的東西在十一點的時候站在了顧黎家的門口。
是顧黎去開的門。
在她看見程淵那被雨水淋濕的肩膀和被凍得通紅的鼻尖時，她眼眶一熱。
她好想抱抱他哦。
可家里有王雪琴和顧茂在，她不能任由自己的情緒泛濫，她掩掉眼底的情緒，彎著眉眼喊：“程老師�！�
耳朵賊尖的王雪琴濕著兩手從廚房里跑出來，她那個高興的勁兒�。骸俺汤蠋焷砝�，快進來快進來。”她看見程淵手里提了那么多的東西，彎著眉眼在責(zé)怪：“你看你，讓你來吃頓飯，你還花錢買這些東西！”
程淵換上拖鞋，把四個禮盒給王雪琴：“阿姨，您今天就別喊我老師了，”他故作隨意的語氣，但禮貌有加：“您就把我當(dāng)顧黎的朋友，”他想了想，又趕緊加了一句：“同學(xué)也行�！�
王雪琴咧嘴笑：“你要能把顧黎當(dāng)朋友，那真是她的榮幸！”
顧黎呵呵著心想：那要是男朋友呢？
顧茂在廚房也聽到了這句，他無語地搖了搖頭走了出來，他身上系了個粉色的圍裙，很可愛。
程淵立即彎腰，端著‘你我心知肚明’的態(tài)度，把手里的兩瓶超貴的好酒遞到他面前：“叔叔新年好�！�
“嗯，”顧茂不咸不淡的語氣：“新年好�！彼幌裢跹┣倌前恪~媚’，像是隨手接過了程淵手里的酒，但他的小眉毛在看見酒盒上的字時，雙眉不禁一挑。
這小子，是下了血本�。�
王雪琴很不滿他的態(tài)度，都想用腳后跟踩他的腳尖。
顧茂接收到王雪琴那死亡凝視，忙又加了一句：“趕緊去沙發(fā)上坐著，我給你們洗點水果�！�
王雪琴這才給了他一個‘這還差不多’的眼神，她臉一扭，對著程淵笑得眼睛里參了很多個小星星，每一顆小星星上都清清楚楚地寫著：我真是太喜歡這孩子了。
兩人繼續(xù)回廚房里忙，顧黎和程淵就去了客廳的沙發(fā)里坐著。
茶幾上放著程淵剛從超市買給她的一大袋的零食。
不過顧黎現(xiàn)在對零食沒興趣，她現(xiàn)在對她的‘大神’有興趣。
但她不能明說，她話里藏話：“你作文好嗎？”
她話題突然跳躍，程淵一時沒接住，他“��？”了一聲，說：“還、還可以。”
寫了那么多的好詞好句，顧黎還曾經(jīng)在作文里借鑒過他的文字，她又問：“你平時不上課的時候都在家干嘛？”是不是全是寫？
程淵一臉茫然地回答：“就、寫點東西�！彼挂矝]遮掩，但也沒細說。
但顧黎可不準(zhǔn)備把她已經(jīng)知道了的秘密讓他知道，畢竟，她現(xiàn)在是他下一個文里的女主角。
一想到自己活成了書里的女主，顧黎就掩不住地興奮，以后她就可以磕她和她未來男朋友的糖了。
真想知道那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純屬虛構(gòu)還是事實改編呢？
還沒開文就6萬多的收藏量了呢！
哎呀呀，顧黎有點飄了。
程淵看著她那豐富的自娛自樂的小表情，更懵了：“怎么了？”那笑含羞帶嬌的。
顧黎咳咳兩聲，“沒事，就是、就是你來過年，我高興�！�
她是真高興，一想到明年，他就可以以她男朋友的身份再來她家過年，她就更高興了。
顧茂端著一盤切好的過年賣到六塊錢一斤的西瓜放在茶幾上，“吃點水果，”他話不多說，又轉(zhuǎn)身往廚房去，到了廚房門口，又扭了下頭偷窺了一眼沙發(fā)上的兩人。
他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房子里四個人，就他老婆被蒙在鼓里，顧茂皺著眉進了廚房，把門關(guān)上了。
王雪琴在切辣椒。
顧茂猶豫了一會兒，決定旁敲側(cè)擊：“你說，咱閨女要是找了個像程淵那樣的男朋友……”他表情淡淡，但話里暗藏玄機。
王雪琴哼哼：“那你就偷著樂吧！”
顧茂：“……”所以，是他在杞人憂天咯？
得！
當(dāng)他什么都沒說吧！
一頓年三十的午飯，從十二點吃到了一點半。
飯桌上，程淵用果汁代酒敬了顧茂和王雪琴好幾輪。
顧茂看著王雪琴那熱情勁，一個勁地給對面的程淵夾菜，他那罪惡感莫名地被澆滅了。
有句話不是說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這還不是丈母娘呢，就歡喜成這樣。
顧茂端起酒杯，朝兩個‘暗度陳倉’的小年輕舉杯：“好好學(xué)習(xí)啊，當(dāng)務(wù)之急就是考大學(xué)，什么都別想！”
他表情和藹，但話里藏著話呢。
程淵和顧黎秒懂，兩人端著果汁，幾乎異口同聲——
“老爸放心�！�
“叔叔放心。”
放心個屁，顧茂才不放心，兩個人這么朝夕相處的，也不知有沒有拉拉小手……親親小……
顧茂不敢往下想，他繼續(xù)叮囑：“晚上補課的時候，要把心思全放在學(xué)習(xí)上！”
他一雙眼睛緊緊盯著程淵：“你要記住，不要急于求成，要按部就班地來！”他覺得他話已經(jīng)說得很露骨了，那小子就是傻應(yīng)該也聽出來了。
況且也不傻，能考上浙大，那腦子得多好使啊！
程淵一個勁地點頭說“嗯”。
顧茂又唐僧念經(jīng)似的說了一大籮筐，王雪琴都被他說煩了：“你是喝醉了還是怎么的，怎么話這么多？”
顧茂在心里哼哼：就你心大，你對面坐著的男人，已經(jīng)跟我預(yù)定了你的閨女！
王雪琴又給程淵夾了一個大蝦：程淵，你吃你的，別理他�！�
顧茂繼續(xù)心里哼哼：平時鬼精鬼精的，現(xiàn)在看來，真是傻精！
下午，王雪琴拉著顧茂要去□□聯(lián)，顧茂‘不放心’兩個孩子在家，杵在客廳不愿去。
王雪琴拉下臉：“一年到頭終于能歇兩天，你就不能陪我去逛逛？”
顧茂：“……”說的好像他平時沒陪她逛過似的。
程淵看出顧茂的擔(dān)心，他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叔叔阿姨，我就先回去了�！�
正在嗑瓜子的顧黎手里的瓜子也不香了，剛要開口留他——
王雪琴就先開口了：“你現(xiàn)在回去干嗎，晚上在這吃完年夜飯再回去！”
顧茂：“……”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這瞎擔(dān)心個什么勁。
顧茂剛想伸手抓一把瓜子——
王雪琴河?xùn)|獅吼：“你還不走！”
顧茂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就很無語的那種。
臨走前，顧茂站在門口：“你倆要是沒事就看看書�！�
王雪琴一巴掌拍他后背上：“大年三十，你就不能讓閨女歇歇？”
顧茂：“……”
得！也不知以前是誰恨不得閨女一天24小時都埋在書的海洋里！
大門關(guān)上，程淵看向顧黎，顧黎也看向他。
兩人足足對視十幾秒。
大概是因為顧茂那一句句暗語，讓氣氛變得尤其尷尬。
程淵抿了抿唇說：“要不、我、我給你講點題？”
顧黎嘴唇上還沾著一瓣瓜子殼，她眨了眨眼：“我要是考不上浙大，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程淵怔住。
她擔(dān)心他不要她？
這不應(yīng)該是他該擔(dān)心的事情嗎？
怎么反過來了？
程淵看著她紅潤潤的唇瓣上的瓜子殼，猶豫了一下，伸手將那瓣留連她唇瓣的瓜子殼給捏掉。
顧黎下意識就往后縮了一下。
真的是下意識的。
程淵把指尖的瓜子殼給她看，顧黎臉紅地用指腹在唇瓣上蹭了蹭。
墻上的掛鐘在有節(jié)奏地噠噠作響。
程淵坐回沙發(fā)上，和她隔了一個人的距離，他低著頭，手搭放在腿上，緩緩開口：“你別不要我就行�！彼炎约悍旁诒拔⒌牧觿菀唤牵阉械闹鲃訖�(quán)都交給了她。
短短的幾個字把顧黎的心都說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