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媽，我很難過。每一次想到小溪，我都覺得我快要死了。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我太惡毒了……”她將臉埋在母親的胸口，那一片很快就被淚水濡濕。
在母親面前，她最終還是卸下了一身的武裝和防備，傾訴著心底的情緒，“可是我愛允琛啊。逃避了一年，我想也許我能走出來，可事實證明我只是越陷越深。我以前當不好一個好妻子，現(xiàn)在也做不了一個好媽媽……”
陸瑤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擊在了陸母的心頭。她說不出話來，因為喉嚨艱澀得實在厲害，在這個時候，她得像個母親的樣子，有足夠的姿態(tài)和堅韌去守護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只是沉默著，寬厚而略顯粗糙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從陸瑤的頭頂順到她的脊背。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里的人才從極端崩潰的情緒中緩和過來。
停止了抽噎的聲音之后，陸瑤恢復了心緒，從母親懷中掙脫，轉(zhuǎn)身去撈茶幾上的紙巾。她的雙眼染著血紅，只覺得灼燒得厲害。
“瑤瑤……”陸母看著女兒慌亂掩飾的背影，心頭壓抑得很緊。這個決定她雖然不那么心甘情愿，卻還是在內(nèi)心給足了勇氣，“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媽都支持你�！�
她淡淡笑著，笑容清冷寡淡。
其實陸母本身是個極有氣質(zhì)的女人，只不過歲月的摩挲，在她的身體和心靈上都留下了過于沉重的痕跡。
陸瑤抽著紙巾的動作些微一頓，不知道是難以置信還是母親的話給她的震撼太深。
就見陸母眼神放空了，嘴角掛著幾許若有似無的淺笑，“至于那個老太婆，要笑話就讓她笑話去吧。只要你過得幸福，媽就知足了�！�
陸母推心置腹，從內(nèi)心深處明白了陸瑤對邵允琛的感情，連孩子都能犧牲，那份愛自然沉重。
“媽……”陸瑤喉嚨澀了澀，不敢回頭去看母親。
陸母傾身，又摸了摸陸瑤的頭頂，動作輕柔緩慢，“還有一件事情，媽也不打算再瞞著你了。”
她極力保持了平靜，但堅持到了最后，聲音還是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第445章
我快沒有爸爸了
陸瑤推開房間門，坐在窗臺前發(fā)呆的陸父聞聲慢悠悠地轉(zhuǎn)過了腦袋。
他的眼神放空著，好不容易才聚焦，看清了逆光站在門口的女人，便攏起了一抹蒼白的笑意，沖她招手，“瑤瑤，回來了……”
陸瑤輕輕帶上了房門，走到父親身邊，在一米遠的位置站定了，訥訥地回應：“嗯，我回來了�！�
窗臺的書桌上亮著一盞臺燈，白晃晃的燈光打在老人的臉上，將他本就溝壑縱橫的臉雕刻得更顯滄桑和老態(tài)。
老人家企圖轉(zhuǎn)動輪椅，但因為力量單薄，費了一番氣力也沒成功，便推了推身后的桌子，好不容易將輪椅轉(zhuǎn)過一點點彎來，還順手將平攤在桌面上的書給帶了下來。
陸瑤雙拳捏得緊緊的，眼底瑩光閃爍，卻還是極力忍著，沒有上前去幫忙。她啞然又震驚，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的父親已經(jīng)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回想起來，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踏進這間房間了，也很久沒有和父親相對而坐。
她不能以工作忙碌為借口，從內(nèi)心深處來說，她在逃避這樣的畫面，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像是被盤旋在某個角落的恐懼所支配。
將眼底氤氳的霧氣隱忍下去，陸瑤彎腰撿起地上的書，翻開封頁一看，便不覺笑了，“您還在看這本《制度法論》呢�！�
她說完，拍了拍書本上的灰，將它平攤著重新放回桌面上。
陸父聞言笑了笑，笑容清澈，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記不得了，難得清醒的時候，就翻出來看看，不過現(xiàn)在眼睛也不行了，看不清字�！�
老人家說著，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埋頭盯著身前的手指。他雙手交握，十指緊緊蜷在了一起，像是緊張。
陸瑤在床角坐了下來，伸手過去，牢牢抓緊了他的手指，突然覺得喉嚨澀得厲害，“爸……”
“我是不是，又做錯什么事了？”陸父眼底誠惶誠恐的，反握住了陸瑤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來，“瑤瑤，爸爸不想再連累你了，這樣活著，太累�！�
“您說什么呢，爸。”陸瑤低著頭，按捺不住的眼淚就落在了她的長風衣上，“您不要胡思亂想，有我和媽在，一定不讓您受委屈�！�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一向能言善辯的女人，在這一刻所有的言辭都顯得寡白而無力。
陸父聽著，卻緩緩勾了勾唇角，他抬頭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日歷，眸光聚緊在某處，“瑤瑤，爸還有一件事拜托你，你沐珊阿姨的忌日是在元旦之后，我希望你抽空，能再去替我祭拜一下，如果可以的話，以后每年……”
他忽而抿了抿唇，有些說不下去，他知道，這未免有些難為了陸瑤。
“沐名想要報復的人是我，沐珊的死和我有關(guān)……”艱澀的喉嚨上下滾了滾，陸父將蜷在身前的那只手往后撤了撤，“瑤瑤，你如果為難，我也可以理解�！�
“我知道了，爸。”陸瑤看透父親眼底那抹小心翼翼的情緒，這著實有些刺傷了她，“我會去的，您放心�！�
對于沐珊和父親之間那些過往的糾葛，陸瑤已經(jīng)無心去探個究竟，她明白故人去，舊事也不必再提。
“這事情，還是不要告訴你媽了�！标懜膏嵵氐財Q了擰眉，像是告誡，這話音剛落，房門就被“砰砰”敲響了。
陸母推門進來，逆光看過去，身影有幾分恍惚。
繼而聽著拖鞋摩挲地板的聲音，走近了看清她的手里端著一碗湯，濃濃香氣飄散開來。陸瑤自覺往旁邊坐了坐，將距離父親最近的位置讓出來。
陸母端著湯，一邊吹著熱氣一邊坐到陸父旁邊，“你晚上又沒怎么吃飯，喝碗湯吧�！�
一股熱氣撲到陸父臉上，裹挾著一股濃稠的香味，老人家皺著眉頭，嘴巴撅了撅，“什么湯呢這是？”
“豬肝湯啊�！睖卓呐鲋埻氚l(fā)出幾聲脆響，陸母托舉著幾乎遞到了陸父的唇邊，“你前段時間不是念叨著想喝，特意給你煮的�！�
“不喝�！标懜竸e過腦袋，老大不情愿。雖然十分有態(tài)度地表明了立場，卻還是有些不安地拿眼睛瞅著旁邊面色陰郁的女人。
直到她憋著一股氣快要吼出聲來之前，又乖乖張了嘴，“還是喝一點吧�！�
陸瑤失笑，這時候客廳里的手機響起來，她便繞過兩人出了房間。在沙發(fā)上撈起手機，看清來電顯示之后些微一愣，突然反應過來。
“在哪里呢？”這邊剛被接通，邵允琛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眼神也冷得駭人。
這時候男人坐在公共休息區(qū)的長椅上已經(jīng)熬過了快一個小時，他手捧著一大盒爆米花，眼睛在空蕩蕩的大廳里來回轉(zhuǎn)圜。偶爾可見一對對步履匆匆的情侶趕來，取了票之后又手挽手進了檢票區(qū)。
邵允琛將爆米花擱到一邊，抬表看了一眼時間，“陸瑤，你遲到了。”
陸瑤張了張唇，已經(jīng)把這件事情拋到了九霄云外，“這個……我這邊有點事情來不及，不如我們看下一場？”
“下一場？”邵允琛陰沉著一張臉，“你在哪兒呢？我去接你�！�
聲音里帶著不大飽滿的情緒，陸瑤一邊挎了包往門邊去，一邊急匆匆地應付，“不用，我在路上了，馬上到�！�
她在門口換好了鞋，不多久邵允琛清晰地聽見門把手轉(zhuǎn)動的聲音，便毫不留情地揭穿，“你還沒出門吧？”
說罷起身就要往出口去，不意外地聽到電話里女人支支吾吾的遲疑聲，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在家等我�！�
電話將要掛斷之前，陸瑤重新關(guān)上了門，輕輕“嗯”了一句，之后再要說什么，就聽見房間里一陣吵鬧的動靜傳來，接著陸母從里面奔出來，雙手染著鮮血，“瑤瑤……”
老人家眸光顫動著，聲音也控制不住地打顫，陸瑤丟了手機和包，身體越過陸母，快速地奔進了房間。
——
醫(yī)院里。
邵允琛趕來的時候，在醫(yī)院的樓梯倉里找到了蜷縮在那里的陸瑤，她在抽煙，腳底下散了一地的煙蒂。
“瑤瑤……”他站在門邊，低低喚了一聲。
繼而對上視線的，是一雙血紅的大眼睛，眼底盛滿了瑟縮的絕望和恐懼。
見到邵允琛，陸瑤下意識地將手里的煙往后藏了藏，最后抹了一把眼角，虛弱地開口，“你來了啊�！�
她聲音平和，要不是那雙眼睛，邵允琛幾乎會被她偽裝的堅強所騙。
“我來了�！彼窒蚯斑~了兩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將那剩了一半的煙接過來，放在腳底捻滅了，“瑤瑤，別擔心，還有我呢�！�
這輕柔的聲音，幾乎裹挾了男人所有的溫柔。
陸瑤坐在臺階上，手肘支撐著膝蓋，臉埋在手掌心里，不一會兒，眼淚就浸濕了整片手掌。
“允琛，我快沒有爸爸了�！彼穆曇簟拔宋恕钡模牪徽媲�，“我媽說他有肝癌，已經(jīng)晚期了我才知道�！�
這時候心頭郁結(jié)的悔恨和自責，幾乎將她摧殘，“他的確不是個好人，很多人都恨他，但我不行啊，他是我爸爸……”
她說著，最終還是支撐不住，伸出雙臂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回蕩在狹小逼仄的隔間里，一下一下的，狠狠激蕩著邵允琛的內(nèi)心。
他寬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的頭頂，沉默著不說話，卻將手臂的力道一次又一次地加重。
第446章
管不住的長發(fā)
臨近深冬，街道邊寒風瑟瑟。
宮岐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跟著人群進了商場大樓，之后又徑直上樓跨進了某西餐店面。站在門口迎賓的服務(wù)生小妹見她來，便彎腰打了招呼，“老板好�！�
宮岐皺了皺眉，抬手一揮，“可別叫我老板，我哥呢？”
來人轉(zhuǎn)身，朝吧臺某處努了努嘴，“在那里，和他那個好朋友在一起賽馬呢。”
順著服務(wù)生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自家哥哥和張權(quán)兩人頭挨著頭，不知道在竊竊私語什么。她冷哼一聲，三兩步邁過去，一巴掌拍在吧臺玻璃面上，驚得兩人脖子一縮。
她視線轉(zhuǎn)了轉(zhuǎn)，攤開掌心朝兩個男人勾了勾手指頭，“在干嘛呢？”
宮遠將手往身后一背，嘻嘻賠笑著：“沒什么，沒什么�！�
眼見自家妹妹的臉色瞬間冷冽下來，那氣場幾乎要將人當場冰凍，宮遠在身后靜悄悄的，把手機塞到了張權(quán)手里。
女人眼明心亮的，一眼就將這些把戲看穿，勾著的手指又轉(zhuǎn)向了另一個男人，“權(quán)哥……”
她拔高了尾音，只淡淡哼了一聲，張權(quán)便沖旁邊的男人訕訕一笑，十分順從地將手機交了出去，“算了，你斗不過她的�！�
出賣完兄弟，他還頗為同情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攤上這么一個妹妹，你認命吧。”
宮岐挑著眉梢，將手機在掌心打了個彎，點開屏幕之后看到上面投注的信息，頓時就火冒三丈，一巴掌又拍在臺面上，身后波浪卷的長頭發(fā)都跟著顫了顫。
“姚遠，你還玩這些，嫌輸?shù)眠�不夠，要把整家店都盤給我是吧？”宮岐氣得吹胡子瞪眼，嗓音拔高了，即便是隔離區(qū)域，聲音也多少傳到了用餐區(qū)。
姚遠急吼吼的，將手指杵到唇邊示意她小聲，“姑奶奶，我這不是想早點把錢還給你么�！�
宮岐不會聽他那么多廢話，二話不說將手機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軟件刪干凈了，又警告：“我最近缺錢得很，別指望我再給這家破店投一分錢，你好自為之�！�
說罷捏著拳頭又惡狠狠地告誡張權(quán)，“你也不許幫他�！�
張權(quán)雙手攤開在耳邊，十分順從地點著頭。
宮岐見狀，平復了心緒之后雙手攏在脖頸后面，一用力就將那一頭大波浪甩開了，才問著：“瑤姐有段時間沒來上班了，她爸怎么樣了？”
話題突然轉(zhuǎn)移，張權(quán)些微一楞，視線垂落下去，“不太樂觀。”
他的手里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一只打火機，看起來心緒沉重。
宮岐抿了抿唇，將視線收回來，轉(zhuǎn)身離開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時候去醫(yī)院，跟我說一下，一起去看看。”
姚遠見人要離開，忙不迭繞過吧臺把人攔在了出口的位置，“打電話喊你來相親的，你去哪兒��？”
想到這里，宮岐就氣不打一處來，她些微翻著白眼，雙手交叉在胸前，“麻煩你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你這樣容貌與才華且事業(yè)兼?zhèn)涞拿妹�，需要相親嗎？”
說完瞄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公司的事還忙著，我警告你以后少給我找不自在啊�！�
因為是家族幾代傳下來唯一的小女兒，宮岐從小在家就是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存在，加上自身能力不錯，便養(yǎng)成了這樣傲嬌的性子，也不把這個年長她幾歲的哥哥放在眼里。
她簡單囑咐完了，看著宮遠委屈巴巴的小眼神，便不覺勾了勾唇，“我走了�！�
她抬腳邁出去，轉(zhuǎn)身時身后的長發(fā)一甩，就聽見耳后傳來一道小女人淺淺的悶哼聲。有些驚訝地轉(zhuǎn)過頭來，看清是一位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女人捂著臉頰，表情似乎很是痛苦。
“這位小姐……”頭頂一道冷冽而戲謔的聲音傳來，“你這頭長發(fā)如果管不住，不如剃了�！�
宮岐低頭看那女人一副垂涎欲泣的樣子，不由得啞然，轉(zhuǎn)頭同身后的目擊證人求證，就見宮遠瞇著眼睛皺了皺眉，“早就說讓你不要留這么長的頭發(fā)了。”
說罷一手推開她，幾乎瞬間就換了一副狀態(tài)，嚴謹而認真地開口，“真是抱歉，這位小姐，剛剛是我妹妹不小心，要不我找人送你去醫(yī)院看一下�；蛘邿o礙的話，今天你們二位在本店的消費，我包了�！�
宮岐被一手推開了，得空撩了撩劉海，才看清剛剛那道戲謔聲音的來源，怪不得隱隱覺得有幾分熟悉感，仔細回想一番，這不就是那個——毀了她萬圣節(jié)的男人。
“算了，我沒事。”嬌滴滴的女人松開了手，臉上并沒有什么明顯的痕跡，但她還是借機往男人的身邊靠了靠，抬手悄悄抵在了他的胸膛。
顧崢倒沒注意身下的女人，這時候一身凌厲的氣場，和之前在深巷遇到的醉鬼倒是頗有幾分出入。
只見他的目光牢牢鎖定著宮岐，兩人眼神對峙一番，各帶了幾分氣場。
“既然這樣，二位今天的單我們免了，如何？”宮遠察覺出什么，不經(jīng)意往旁邊挪了挪步子，將妹妹擋在了身后，表情溫潤。
顧崢些微勾了勾唇，“今天我和苗小姐有重要約會，人雖然沒事，心情卻是被破壞了。錢我不缺，不如讓這位小姐把頭發(fā)剪了，我就不追究了。”
宮岐冷冷與男人對視著，知道他還在記恨那天從警察局出來，她和小喵又把人咬了兩口的事情。
她捏緊了拳頭，還沒發(fā)話，就見自家哥哥的氣場竟變得少有的凌厲，“這位先生的要求有些過分了，其他條件都好協(xié)商，如果想動我家這位小妹，還是免談�！�
眼見局勢變得緊張，顧崢懷中的女人便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雙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聲音怯生生的，“算了，顧崢哥，別為這點小事動氣，不值得�！�
宮岐垂眸，看著男人懷中那嬌滴滴的美嬌娘，不由得勾唇，笑得輕蔑。
原本不分伯仲的一番對峙中，偏偏因為這一道突兀的嬌媚聲音而使平衡打破，顧崢眼眸顫了顫，隱忍了心底的不快。
他的腳步向后撤了撤，不動聲色地將人拉開，才緩緩道：“既然我的女伴不愿意追究，那就算了�！�
原本僵持的氣氛因為顧崢的妥協(xié)而些微緩和了些，男人笑著，腳步要往旁邊去，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折身回來，沖著宮遠些微頷首示意。
“老板好像很疼愛自己的妹妹啊，那想必對自己的外甥女也不會差了�！彼D了頓，像是擰眉思考，“叫什么來著，小貓？”
宮岐的臉色眼見著陰沉下來，一雙手捏得咯吱作響，而一邊還沒反應過來的宮遠眨巴了兩下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小的打擊。
“外甥女……”他細細掰扯著，恍然明白過來，忍不住驚呼出聲來，“宮岐，怎么回事，哪個混蛋王八蛋干的？”
宮岐被耳邊這一聲悶雷響震得頭疼，她掏了掏耳朵，像是無所謂地聳聳肩，“吼什么呢，過兩天帶回家讓你們看看。”
說完也不解釋什么，就一臉傲嬌地抬腳離開了。
第447章
有事相求
周五處理完公司的事情重新回到醫(yī)院，又陪床到了后半夜，陸瑤才趴在床邊勉強睡了過去。
醫(yī)生說老人家的日子也就在這兩天了，所以即便睡著了，陸瑤夢里也都是父親的影子。
那時候意氣風發(fā)的陸法官，站在自家書房那偌大的書架面前，將一本厚厚的司法書攤開，隨便翻開一條讀了一半，便笑瞇瞇地回頭問她：“瑤兒啊，后面是什么？”
陸瑤半倚在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攪拌著手里的咖啡，會假裝擰眉思索很久，其實她對司法毫不感興趣，又怎么會知道。
最后一般都是被她插科打諢地瞞混過去了，也有時候她不服氣，便犟著脖子問：“這么厚的書，誰能背下來？”
陸瑤記不清楚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只知道在她結(jié)婚之前，這種場景好像時有發(fā)生。
那時候的父親沒有瘦成這樣，他精神矍鑠，一頭濃密的黑發(fā)打理得整整齊齊，聽到這么不服氣的質(zhì)疑，他就會抿唇一笑，將手里的書合上，遞出去，“不信你來考考我？”
陸瑤再不信，試過兩次之后也乖覺了，再不敢用這樣的話來挑釁父親，他是天生的法官，她一直這么堅信。
小時候扎了兩個馬尾辮，盤在父親膝蓋上陪他一起準備各種考試，最后她都不爭氣地睡著了，而父親通常摸著她的臉頰，堅定又飽滿地說：“瑤兒呀，爸爸想當個好法官，給瑤兒做榜樣�！�
那些塵封在心底很久很久的記憶，在夢里通通涌上了陸瑤的腦海，她睡得極不安穩(wěn)，眉頭皺緊了，眼淚還是被擠了出來，滾了滿滿一手背的。
清早，陸母從家里帶了早飯過來，看到床邊的父女二人，站在床尾怔愣了許久。
她嘆了一口氣，想不明白為什么他們陸家最后會變成這個樣子，如果她在最開始的時候就阻止自己的丈夫錯下去，那該多好。
一邊想著，一邊抬著粗糙的手掌，擦了擦猩紅的雙眼。陸母悄悄將飯盒擱到了床頭，又輕手輕腳地繞到陸瑤身邊，從她擱在旁邊的包里摸出了手機，發(fā)了一則訊息出去。
那邊的回復很快過來，她將手機攥在手里，指節(jié)顫抖著，慌忙刪掉了信息記錄，又將手機重新塞了回去。
陸瑤醒的時候，看了一眼時間，尚早。
天剛剛亮，坐了一夜下來，即便開著空調(diào)，她還是凍得腳底麻木，像是墜入了冰窖。
托著后脖頸放松了一下身體，一眼瞥到放在床頭柜上的飯盒，便不覺左右看了看，卻并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
這時候護士恰好敲門進來給陸父換藥水，一邊進行著手里的動作一邊提醒陸瑤，“剛剛你母親過來，說她有點事情出去了，要下午才能回來。她讓你先把早飯吃了，晚點回去睡一覺，家里阿姨會過來幫忙照看一會兒�！�
“出去了？”陸瑤擰眉，不大能想得通，“她有沒有說去哪兒了？”
護士換完了藥水，跟著搖了搖頭，便端著醫(yī)用鐵盤退出了病房。
見房門重新被關(guān)上，陸瑤從包里摸出手機，給母親打了一通電話。電話響了許久才被接起來，那邊沒什么其他的動靜，陸母聲音平和而安靜，“瑤瑤，媽想去見幾位你父親的老朋友，看看他們能不能抽空來醫(yī)院看一眼，畢竟……”
她話到這里，明顯哽咽了一會兒。
陸瑤抬到耳邊的手僵了僵，她的視線垂落下來，盯著父親青紫而蒼老的手背，突然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憋了一筐的眼淚回去，才勉強應了一個字，“好�！�
掛斷電話之前，她又整理了情緒，沉聲安慰著母親，“其實沒有必要，他們?nèi)绻辉敢饩退懔耍忠参幢叵胍娝麄兊�。�?br />
“嗯�！标懩嘎犞�，眼睛別向窗外，玻璃車窗上布滿了水汽，遮擋了所有的視線，但她眼神還是放空著，仿佛落在遠處，“我知道了，瑤瑤，媽下午就回來了，別擔心�！�
她掛了電話，長長呼出一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