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還惦記著湯?給他喝個鬼。
打發(fā)了一個醉鬼,她還想再為自己弄出一個不成?
謝良辰應(yīng)付著:“知道了。”
陳子庚不再說話,翻個身徹底睡了過去。
謝良辰與宋羨走出了東廂房,兩個人沉默地向前走去,出了這院子,往右是放紡車的屋子,左轉(zhuǎn)就是前院。
將宋羨送出前院就算萬事大吉。
宋羨的腳步慢下來,謝良辰只好快行要去引路,她正欲往左邊走,一條手臂卻擋在了她面前。
多虧謝良辰及時停住腳步,否則就要撞上去。
“大爺,”謝良辰嚇了一跳不解地看向宋羨,“您這是……”
“走錯了,”宋羨淡淡地道,“應(yīng)該往右走�!�
他不回去嗎?如果宋羨沒有喝紅豆湯,她可能不會拒絕。
眼下不同,之前宋羨醉酒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她不愿意冒險,趁著宋羨清醒,謝良辰毫不猶豫地下逐客令:“大爺,天色不早了,我也有些疲累,有什么事不如明日再說�!�
以宋羨那傲氣的性子,聽她這么說,不立即翻臉是給她顏面,怎么可能還會留下?
讓謝良辰?jīng)]想到的是,宋羨依舊沒有前行的意思,一雙幽深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她。
謝良辰正不知該說些什么,就聽宋羨道:“今晚有月亮嗎?”
這話沒來由的……
可謝良辰還是下意識抬起頭看天:“沒有。”
她可真傻,明知是陰天,卻還配合著去找。
宋羨道:“那喝不上明月茶了�!�
聽到這一句,謝良辰一陣緊張,宋羨該不會真的醉了吧?她不甘心地往左看了看,還有一小段距離,就能將這尊大佛送出門,出了這院子,宋家的家將就會前來接手,總歸不能讓他家大爺躺在大街上。
謝良辰想了想試探著道:“大爺明日再喝吧!”
宋羨沒有立即回話,思量半晌才點頭:“也只有如此了�!�
謝良辰松了一口氣:“那往前走吧!”
宋羨卻依舊沒有動,兩條眉毛微微向一起湊了湊:“子庚說,讓你盛紅豆湯給我,你答應(yīng)了�!�
謝良辰后悔手里沒有提燈,否則她就能好好照照宋羨,仔細辨別一下他眼下的情形,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醉了怎么還記得明月茶,還要紅豆湯?
宋羨不給她時間去思量:“我答應(yīng)的事都做到了,你也該一樣�!�
謝良辰向左右,房頂,身后尋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常安、常悅兄弟兩個的蹤跡,這兩個人到底哪里去了?
謝良辰深吸一口氣:“好�!�
謝人伢子道:“我?guī)Т鬆斎ズ燃t豆湯,大爺跟我走�!彼衅甙顺傻陌盐�,宋羨是喝多了,基于上次她打宋羨的經(jīng)歷,她覺得醉酒的宋羨骨子里好騙又很乖。
謝人伢子說完就向前院走去,身后傳來宋羨的腳步聲。
謝人伢子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她就知道應(yīng)該有用。
不過嘴角才剛剛揚起,她感覺到自己衣裙一動,仿佛被什么拉住了,謝良辰轉(zhuǎn)過頭只見衣角被樹枝勾住。
樹枝搖晃著正欲將她拽回來,樹枝的另一頭是宋羨的手。
宋羨此時蹲在地上,輕輕地?fù)u晃這手里的樹枝:“走錯了,沒在那邊�!�
第二百一十九章
良辰還是阿姐
加更三
拐人并沒有那么容易,尤其是拐一個小大人。
講不清道理,又不能捂住嘴拖走。
謝良辰長長地嘆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覺得用樹枝勾扯她衣服的行為太過丟人,蹲在地上的宋羨仿佛有些害臊,等她與他對視時,他忽地將眼睛垂下來。
宋羨道:“我沒吃完,祖母說不能剩下……”
謝良辰從前沒發(fā)現(xiàn),醉酒的宋羨還是個挺好的孩子。
謝良辰遲遲不肯回來,宋羨接著道:“我吃完就走�!�
兩個人一根樹枝對峙半晌,謝良辰道:“吃完就走?”
宋羨點頭。
好吧,信他一次。謝良辰抬腳向放紡車的屋子走去,身后傳來宋羨穩(wěn)健的腳步聲。
點亮屋子里的燈,謝良辰在桌子上找到了那半碗紅豆湯。
“吃吧!”謝良辰道。
明天酒醒之后,今晚發(fā)生的事宋羨就會不記得吧?否則為了半碗湯蹲下向她耍賴,這樣的舉動,委實有些……好笑。
半碗紅豆湯很快就能喝完,但盯著宋羨吃東西,不免會有些奇怪,謝良辰走到紡車旁,握住把手去搖轉(zhuǎn)。
大紡車搖轉(zhuǎn)起來還真得用些力氣。
猜想著宋羨差不多吃完了,謝良辰停下來看過去:“可吃好了?”
宋羨已經(jīng)將碗放回了桌子上,一雙眼睛晶亮亮地瞧著她。
謝良辰道:“那就走吧,我送你離開�!�
希望這次可以順利。謝良辰拿起案幾上的燈先一步向前走去,宋羨也從椅子上起身。
燈火搖曳中,謝良辰看著不遠處那高大的身影,如果這次他再尋別的借口,她就去前院叫醒四舅舅和初二,讓他們將宋將軍送出去。
要么去外面喊宋家家將。
謝良辰心中暗自思量,雖然有了計策,她還是覺得不會那么順利。
果然好的不靈壞的靈,宋羨又一次站在了原地。
屋子里還留著三盞燈,可以將宋羨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此時的宋羨站在紡車旁,拉住了搖轉(zhuǎn)紡車的把手。
宋羨臉上帶著幾分挑釁和傲氣,他將一只手背在了身后,另一只手很輕松地施力,紡車就歡歡喜喜地轉(zhuǎn)動起來。
宋羨看著紡車,眉毛微挑露出得意的笑容。
謝良辰卻不想笑,她的腦子一熱,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翻滾。
這都是什么?宋羨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謝良辰道:“不嫌累你就一直搖。”
宋羨只用了四根手指搭在上面,就像在撥弄一個小物件兒。
謝良辰怒從心頭起,恨不得立即轉(zhuǎn)身離開,將宋羨丟在這里,自己回屋子里歇下,管他會如何。
轉(zhuǎn)念想想眼前的紡車還是宋羨幫忙才做出來的,又有些不忍心。
今晚真是遭了大罪了。
謝良辰的耐心被磨了精光:“行了,別搖了�!�
宋羨就像沒聽到似的。
謝良辰再次揚聲:“別搖了�!�
宋羨的手停下來,看向她時目光中帶著幾許委屈。
又是這樣的眼神,與上次醉酒一模一樣。
謝良辰心頭一軟,沒攔住自己說了一句:“搖太快,會將紡車弄壞�!�
宋羨望著謝良辰,那雙眼睛比往日少了些冷漠,多了些赤誠:“那我慢一些�!�
話說著,他的動作果然慢了。
謝良辰眉頭皺得更深了,該聽話的時候不聽話,不該聽話的時候,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按她說的去做。
瞧出她并不高興,宋羨接著道:“太慢了?要不要再快一些?”
謝良辰已經(jīng)不想與他說話,威風(fēng)凜凜的大將軍,半夜里卻將紡車玩的這么開心。
錠子上纏了不少捻子,一團團糾葛不清的羊毛,慢慢理成一條線。
“這樣快不快?”
謝良辰不出聲,回想宋羨上次喝醉,好像沒撐多久就睡著了,她再等一等是不是就能自然而然地解決麻煩。
時間慢慢流淌,紡車依舊不停。
難不成還要她一拳揮過去才行?
謝良辰胡亂想著再次向宋羨看去,卻發(fā)現(xiàn)宋羨那雙眼睛定定地望著她,眼眸中滿是笑意。
見她看過來,他薄唇忽然開啟,叫了一聲:“良辰�!�
謝良辰只覺得脖頸后的汗毛都豎立起來,臉上“騰”地一下著了火。
宋羨卻沒有要就此偃旗息鼓的意思,接著喊道:“良辰,我做的對不對?你過來給我倒杯茶好不好?”
宋羨眼眸中那抹朦朧的醉意愈發(fā)深了,在燈光的映照下,眼稍仿佛都有些發(fā)紅。
如果她手邊有冷水,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潑了過去。
她不應(yīng),他就接著喚:“良辰。”
謝良辰終于忍無可忍:“閉嘴,誰讓你這樣叫的?”
“不行嗎?”
“不行�!�
“為何?”
“就是不行,”謝良辰道,“只有我外祖母和庚哥能喊�!碑�(dāng)然還有親近之人,但現(xiàn)在她無法與一個酒鬼解釋。
謝良辰更想不通,自己到底如何淪落到與一個酒鬼拌嘴,并且這酒鬼明日還不會記得發(fā)生了什么事。
宋羨沒有再喊“良辰”,他仔細想了想,舔了舔微干的嘴唇,聲音略微有些低沉:“那……阿姐�!�
謝良辰覺得自己像只炸了毛的貓,恨不得一下子從地上躍起來。
宋羨瞧著她,視線半點不想挪開:“阿姐……行嗎?”
在鎮(zhèn)州許多人叫她“阿姐”,可是從宋羨嘴里說出來,她只覺得整個人都坐立難安,一顆心慌跳個不停,手心、腳心都跟著發(fā)燙。
“不行。”謝良辰瞪著宋羨。
宋羨道:“那為什么?是都不行……還是就我不行?”
謝良辰不想回答,站起身向外走去,下定決心去叫四舅和初二。即便宋大將軍在人前丟了臉,那也是活該,誰叫他酒量太差。
如果她再顧及他的臉面,她就不姓謝。
謝良辰想的很好,誰知還沒走兩步,就瞧見一道人影“嗖”地一下從她眼前閃過,等她看清楚時,他已經(jīng)張開手牢牢地將門堵住。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宋羨認(rèn)真地道,“我要叫你良辰,還是阿姐?”
“躲開,”謝良辰沉下臉,“你讓常安過來�!�
宋羨搖頭:“不,我們還沒說完話,叫旁人做什么?”
謝良辰淡淡地道:“那你先走,明日再來問我�!�
宋羨道:“我不想走�!�
謝良辰道:“那我走�!彼婚T心思想要出門,不知為何這個屋子突然就變得逼仄而憋悶,讓人喘不過氣。
謝良辰竭力想要穩(wěn)住心神,奈何眼前的人卻窮追不舍。
“阿姐,你的耳朵怎么紅了,”宋羨說著目光挪到她頭頂上,“你頭上還有……”
聽到這話,謝良辰攥起手,看到宋羨的手臂竟然向她伸過來,她忍無可忍一拳揮了過去。
第二百二十章
誤傷
謝良辰自從上次遇到蕭熾之后,拳腳功夫便練得更勤快了。
除了陳詠勝和陳詠義教她之外,田卉珍也與她互相喂招,田卉珍從自家商隊護衛(wèi)那里學(xué)到不少招式,那些護衛(wèi)、伙計常年在路上走,使出的招式都很實用。
謝良辰自認(rèn)為長進不少,下次遇到遼人奸細定然不會那般狼狽,誰知道遼人奸細沒看到,先用在了宋羨身上。
陳詠勝說過,招式用的要穩(wěn)、準(zhǔn)、快。
謝良辰在這方面勤學(xué)苦練,因此打出的這一拳比上次宋羨醉酒時快了許多,也用足了力氣。
但是這一拳還沒打在宋羨身上,半路上就撞入了一個滾燙的手掌中,緊接著修長的手指將她整個拳頭牢牢扣住。
謝良辰皺起眉頭,另一只手肘曲起向他胸前撞去,卻又被宋羨的手臂阻攔。
連著兩招占了上風(fēng),宋羨臉上露出笑容,仿佛十分自滿,邀功似的向謝良辰道:“沒打到�!�
少女的臉漲得緋紅,眼睛中裹挾了怒氣,聲音生硬:“松開�!�
她的怒火讓他有些怔愣,隨即感覺到掌心下的柔軟。
宋羨雖是醉了,有些反應(yīng)卻是下意識的,他能與她說話,卻不能唐突,他想要與她接近,卻不能輕浮。
這一根弦突然在宋羨腦海中抽動,他立即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慌張地松開了手。
謝良辰的手掙脫了桎梏,生怕宋羨再來阻攔,先下手為強,拳頭一轉(zhuǎn)向他肚子上打去。
這次結(jié)結(jié)實實地落在了他胸腹之間。
宋羨這些日子都在練兵,難免下場與副將互搏,尤其這樣近身的互相拉扯,當(dāng)她的拳頭落下來之后,身體自然而然地又還手,宋羨伸手拉住了謝良辰的手腕,就要將她摔出去,火石電光中,他又意識到什么,慌忙收力。
謝良辰被拽的一個踉蹌,宋羨這樣的做法她再熟悉不過,她曾被這樣摔過三次。
謝良辰想要穩(wěn)住身形,卻沒想到即將飛撲出去的身體又被宋羨拉了回來,兩個人的距離突然變小,謝良辰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羞惱之中抬起了腿,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了上去。
時間一下子停滯。
謝良辰眼看著宋羨彎下腰,臉上滿是痛楚的神情,然后整個人滑坐在了地上。
她好像打在了不該打的地方,這些都是田家那些護衛(wèi)教的,她沒想用,但方才……她以為他有輕薄的舉動。
但其實仔細想一想,宋羨好像就只是要將她拉回來而已。
換做平日里的宋羨,她這一下定然不能得逞,如今趁著他喝醉,她下這樣的重手,多多少少有些趁人之危,欺負(fù)弱小的意思。
“大爺,”謝良辰低聲道,“你沒事吧?”
宋羨縮在地上,一直沒有說話。
本來該是她生氣的事,眼下一反轉(zhuǎn),倒是她對不住宋羨,明明現(xiàn)在可以脫身了,她卻挪不動了腳步。
“大爺,”謝良辰向前走了兩步,“您若是……”
若是不舒坦,不如喚個郎中來看看。
問題是這種事,好像喊不喊郎中都不合適,也無法向外人說。
宋羨垂著頭,脖頸從衣領(lǐng)后露出來,謝良辰站在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只覺得他無辜又可憐,即便心里明知道,這些都是假象。
“我去找常安吧!”謝良辰不知不覺聲音變得溫和。
劇痛之下,某人酒醒了幾分:“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