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這一次,力道用得更大了些,可長刀還沒有落下,手腕就是一疼,
鮮血頓時淌下來,
手中的長刀也脫手而出。
“可降?”
副將聽到宋羨問了一句,他下意識地搖頭,
緊接著胸口就是一暖,
身體從馬背上騰空而起,落下時,他瞧見了自己洶涌而出的鮮血。
另一個副將也斷送在常安刀下。
明明剛剛用處殺陣,
轉眼他們就處于劣勢。
不要說傷到宋羨,想要困住宋羨的腳步,
都極不容易,
前來幫他們的救兵也被宋羨的振武軍堵在路上。
所以他們這些人,
就像是專門送上前讓宋羨誅殺的一樣。
薛臣緊緊地盯著,慢慢地皺起眉頭,
他不能就這樣被宋羨壓制住,既然宋羨親自帶兵前來,
他自然也要帶兵迎敵。
而且如果再讓宋羨這樣下去,
可能會亂了他的軍心,
絕不能讓宋羨掌控了局面。
薛臣吩咐道:“隨我一起前去。”
薛臣帶著幾個副將沖入陣中與振武軍廝殺,親自與宋羨的人交手,薛臣也切身體會到振武軍的厲害。
宋羨的這支精銳,久經(jīng)沙場,一直在前鋒營中磨礪,先經(jīng)歷了遼人又對付高豫,已然是一柄利器。
如今薛臣帶的兵馬,
多數(shù)出自京營,已經(jīng)許久沒有經(jīng)過激烈的戰(zhàn)事,
就算整日不懈練兵,但到底與實戰(zhàn)無法相比,稍有紕漏立即就會被振武軍抓到,
緊接著就是致命的一擊。
不過振武軍倒是都會問一句:“降否?”
薛臣一開始對振武軍這話嗤之以鼻,但隨著戰(zhàn)事持續(xù)漸久,這“降否”兩個字就像是束縛人的咒文。
因為跟在這兩個字后面的就是死亡。
每當聽到振武軍說出這兩個字,
都不免心中一凜,立即從其中感覺到了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懼。
這樣下去絕對不行。
薛臣想要扭轉,卻愈發(fā)覺得無能為力,他既不能阻止振武軍殺人,又不能拿下宋羨穩(wěn)住軍心,他甚至還沒能帶人殺到宋羨身邊。
越是擔憂、著急,越是焦躁。
“不要亂……”薛臣剛說出幾個字。
“降否?”又是這兩個字。
緊接著,一個副將的人頭被振武軍砍下。
鮮血如同噴泉般,落在眾人身上。
“降否?”
鮮血還沒有淌盡,薛臣再次聽到了這樣的問話。
不過這次緊跟著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個顫抖的聲音:“降�!�
手中的武器丟在地上,投降的副將舉起了手,被噴濺在臉上的鮮血,一滴滴地滑落。
振武軍沒有再下手。
那副將連滾帶爬地從馬背上下來,跌跌撞撞向軍陣外跑去。
薛臣最擔憂的事還是發(fā)生了,一旦軍心亂了,氣勢就會衰落,眼下已經(jīng)被宋羨壓制,再受打擊,后果可想而知。
但兩軍交戰(zhàn),陷入這樣的局面之后,便已經(jīng)無法挽回。
有一人投降之后死里逃生,其余人難免效仿。
振武軍剛剛放過一個副將,朝廷的另一個兵卒就要上前斬殺逃兵,但結果是被振武軍殺于馬下。
見到這樣的情形,更多人選擇丟棄手中的利器。
薛臣咬牙上前,刺死了還沒來得及逃走的兵卒,待他正要向另一個兵卒下手時,莫名感覺到了一陣恐懼。
他抬起頭瞧見了立在自己不遠處的宋羨。
身邊的人散開。
兵卒仿佛十分有默契,知曉對付不了宋羨干脆不肯上前。
薛臣提起長槍催馬:“宋賊�!�
然而這樣一個稱呼,并沒有激起宋羨臉上半點的波瀾,兩個人短暫地交了手,薛臣握住自己手中依舊不停顫動的鐵槍,忽然覺得自己身為老將,想要用手段激怒宋羨,似是已經(jīng)輸了。
宋羨殺入軍陣的模樣,難免讓人心生懼意。
轉眼交手十幾次,薛臣身上留下了兩道傷痕,這些傷倒是其次,重要的事他的動作越來越慢,然而宋羨的速度和力道卻始終不減。
薛臣擋過宋羨一招,胯下戰(zhàn)馬一動,扭身到了宋羨身后,正要沖著宋羨后背狠狠刺上一槍。
這是兩個人交手之后,宋羨出現(xiàn)最大的破綻。
可就在這一刻,他耳邊忽然傳來宋羨的聲音:“降否?”
薛臣心一顫,他微微張嘴沒有說話,手中長槍繼續(xù)向前,可片刻之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宋羨的長槍不知什么時候調轉了方向,從宋羨腋下刺出,沒入了他的肚腹。
長槍收回,緊接著又刺到了薛臣的胸口。
薛臣口吐鮮血,透露漸漸地垂下。
見到這一幕的將士下意識地后退,仿佛只要再在這里停留就會是薛臣一樣的下場。
安靜過后。
有人立即回過神來,丟下手中的利器,跪在地上:“降�!�
“降�!�
主將已死,副將也死傷大半,余下的人不想死。
這一次大多數(shù)兵卒沒有遲疑,丟下武器,直接跪在地上祈降。
只剩下將領依舊跨在馬上,看著這一切,他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利器,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宋羨的目光從幾個將領身上掃過,他聲音低沉,淡淡地道:“降否?”這是今日他第三次開口。
聲音之中滿是威懾。
終于剩余的將士下馬,他們慢慢地單膝下跪,甲胄撞擊著發(fā)出清脆的響動,如同在稱贊一場戰(zhàn)事的完美落幕。
“降�!�
“降�!�
最后一聲從將士口中傳出,比剛剛的戰(zhàn)鼓更加震懾人心。
第四百九十九章
入宮
京城城門依舊緊閉,但站在城樓上的人,見到這一幕,聽到這一聲聲喊叫,心中的戰(zhàn)意已經(jīng)被消磨去了一半。
薛臣死了,帶去的人都降了宋羨,這一切都發(fā)生在他們的眼皮底下。
若是說出去或許都不敢相信,但站在城樓上的將士親眼目睹這一切,只覺得換做是他們也一樣會這樣做。
就在所有人齊齊跪下的時候,他們的腿也有些發(fā)軟。
正當所有人愣著的時候。
“放箭�!背菢巧系囊粋將領突然下令。。
他要在宋羨得意的時候偷襲,殺一殺宋羨的氣勢。
一聲令下,副將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兵卒依舊僵立在那里,副將皺起眉頭,仗著自己有幾分悍勇,上前一把拉過床弩,親手握起大錘,就要錘擊扳機,射向宋羨。
“都給我對準宋羨,”副將吩咐城樓上的將士,“與我一起……”
話剛說到這里,手中的重錘還沒落下,一支箭忽然破空而至,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一箭穿入副將的胸口。
三棱刃鐵鏃在副將身上洞穿出了一個血洞,深深地陷入城墻之中。
汩汩的鮮血從中涌出。
本來已經(jīng)準備搭弓射箭的將士登時愣在那里,眼看著副將手中的大錘落地,然后副將的身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嘭”地一聲,鮮血和塵土飛濺開來。
太快了。
仿佛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們,
只要他們有半點危險的舉動,
都會被先一步誅殺。
城樓上靜寂無聲,仿佛能聽到副將身上鮮血淌在地上的聲音。
這里的將士都經(jīng)過戰(zhàn)事,
但這次是那么的安靜,此時此刻沒有戰(zhàn)鼓,沒有叫喊,沒有廝殺,
沒有慘叫,
卻比以往哪一次都讓人恐懼,讓人心驚。
那三棱刃的鐵鏃,不是尋常弩能射出的,飛馳了幾十米,
還是幾百米?多大的力氣才能讓它穿破甲胄和血肉之軀,
深深地陷入堅硬的城墻中?
可他們卻不知道那弩藏在何處,自然也不知曉下一次那弩箭會射向誰。
宋羨顯然已經(jīng)做好了攻城的準備,卻一直沒有動手,是在給他們機會。
所以,
降者不殺是真的。
“打開城門,
否則未時攻城。”
宋羨的聲音傳來。
城樓上兵卒還沒有從副將身上回過神,突然聽到這話,腦子里還是一片茫然,只記住了“攻城”二字,
恰好又看到城下的宋羨忽然收起手中長槍,
胯下的戰(zhàn)馬向前踏了兩步,兵卒登時腳下一軟,
整個人癱在了地上。
但沒有人去斥責和恥笑那兵卒,
而是紛紛抬起頭去看時辰。
未時攻城。
不開城門的結果會是什么?
沒敢細想,城樓上的副將轉頭向城下跑去。
薛臣死了,薛臣帶去的兵馬降了宋羨,
整場戰(zhàn)事不過持續(xù)了半日,所有官員聚在衙署里聽著這個消息。
但沒有一個人再像薛臣一樣站出來。
主戰(zhàn)的人幾乎都被薛臣帶走了,
在這么快全軍覆沒之后,
誰又能有勇氣再擔下這重任?
沉默了許久之后,
謝長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
“謝相。”
“謝相。”
眾人紛紛開口,
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謝長紳看向所有官員:“可還有人想要迎戰(zhàn)宋羨?”
武將們目光閃躲,文官更是垂下頭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謝長紳見狀,
一步步向衙署外走去。
不知曉謝相要做什么,
官員們只好跟在謝長紳身后。
這一日京中留守的官員,
以謝長紳為首慢慢向城門口走去,守城的兵馬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樣一路猜測,一路遲疑間,謝長紳已經(jīng)走到了城門口。
官員們停下來,守城的將士讓出了一條路,謝長紳站在了城門前,
似是此時才感覺到身后的目光。
謝長紳轉過頭看向文武百官。
“皇上駕崩了�!敝x長紳淡淡地道。
還有許多官員不知曉確切的消息,如今經(jīng)由謝長紳口中說出,
眾人臉上又蒙了一層陰霾。
皇上駕崩了,宮中只有徐皇后和祁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