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宋媽媽笑道:“夫人喜歡么?那妾身待會兒挑些上等的,您帶回去�!�
“那倒不是�!�
我從小荷包里掏出隨身攜帶的胭脂盒,旋開,用小指往手背抹了些,示意宋媽媽看,笑道:“粉蝶軒的香粉和胭脂妾以前也用,香倒是香,就是不持久,譬如現(xiàn)在天熱,稍微出點汗就花了。實不相瞞,妾自己也在經(jīng)營個小脂粉鋪子,名喚麗人行,用的全是最上等的材料�!�
我抬起手,以便宋媽媽更能看清我手背上的胭脂,笑道:“譬如這盒,里頭加了珍珠末和貝母粉、金粉,抹在臉上,微微泛著熒光,好看極了�!�
“呦,我瞧瞧�!�
宋媽媽果然來了興致,停下腳步,立在樓梯口的燈籠下,抓住我的手,又聞又看。
“不僅如此呢�!�
我緊接著道:“尋常的胭脂都是用紅藍花汁子調(diào)出來的,我家的用的是昂貴的牡丹、玫瑰還有茉莉,十斤花瓣才出這么一小盒,里頭還添了好些珍貴藥材,在美顏的同時,又能護膚�!�
我將面紗掀開一角,讓宋媽媽看我的肌膚,笑道:“而價格嘛,也遠遠低于粉蝶軒的,媽媽若是有興趣,改日妾身讓人送來些,您用用。”
宋媽媽將我的袖子稍稍往上推了些,摩挲著我的胳膊,笑道:“沖著夫人這份冰肌玉骨,妾也得試試。”
說這話的時候,她回頭,沖李少一笑:“怪不得這兩日街面上紛傳,說酒樓二東家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我還不信,如今可算信了,過來見朱九齡的時候,還不忘做買賣,行,咱們都是爽快人,我也著實喜歡麗夫人這份人才,明兒夫人就將鋪子里的胭脂、膏子都拿來,若真好,咱們姐妹就能接著往下談了�!�
我知道,教坊司的胭脂是大宗買賣,我也不奢望能包圓了,單給一部分姑娘供應(yīng)上,每月也是筆極大的進項。
我忙從髻上將白玉簪取下,十分自然地戴在宋媽媽頭上,笑道:“初次見面,這是小妹的一點心意。”
說這話的時候,我攬住宋媽媽,偷偷在她耳邊私語:“小妹早先還花了重金,專程去洛陽,請前太醫(yī)院院判杜家調(diào)配了些極神妙的潤膚粉嫩膏子,過幾日給姐姐送些�!�
“喔呦�!�
宋媽媽順手攬住我的腰,眉眼皆笑:“麗妹妹怎么這么會來事兒呢,我看不用明日看貨了,待會兒咱們直接定了吧�!�
這番話一落,我們?nèi)私孕Γ瑲夥栈顫娪州p松。
……
上樓的時候,宋媽媽告訴我,說朱九齡在教坊司包了個單間,已經(jīng)呆了足足一個多月,仿佛是作不出來畫,這才沒日沒夜地飲酒、觀察美人,她已經(jīng)提前和朱先生打過招呼了,求了十幾遍,朱先生這才答應(yīng)見我和李少,但只給一炷香的時間。
在宋媽媽的帶路下,我們很快就到了朱九齡包的那個單間,外頭看極奢華,敲門進去后,嚇了我一大跳。
太亂了。
地上到處是吃剩的雞骨頭魚刺、瓜子果殼,墻上似寫了字,但又被人用墨涂掉了,亂七八糟得跟鬼畫符似的,屏風上搭著換下的衣裳、褻褲,床上躺著不成對兒的兩只靴子,酒壺橫七豎八地亂滾,方桌上滿是揉成團的宣紙,以及被人攔腰折成兩截的毛筆。
而這包間的主人呢,此時懶懶地坐在篾席上,打開窗,一邊喝酒吃花生米,一邊看樓下的歌舞,察覺到進來人,他也懶得理會,不知多少日沒洗澡了,長發(fā)披散了一身。
我細細打量他,心里也有幾許驚艷,傳聞他四十多歲,可瞧著只有三十出頭,清瘦高挑,即便臉上沾滿了墨汁,也能看出貌相俊美,眉眼里含著傲氣與疏狂,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太多,坦露的胸口都紅了一片。
宋媽媽清了清嗓子,不太敢上前,躬著身笑道:“朱先生,客人來了�!�
見朱九齡沒反應(yīng),宋媽媽從荷包里取出塊散碎銀子,打了下朱九齡的肩膀,立馬往后退了幾步,高聲道:“朱先生,貴客來了�!�
朱九齡這才慢悠悠地回頭,他眼神迷離,掃了圈眾人,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多少興趣,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打了個酒嗝兒,白皙細長的食指指向我,淡漠道:“又來新姑娘了,皮相仿佛不錯,來吧,脫衣服吧,讓我瞧瞧骨相能不能入畫�!�
我的臉立馬飛紅,暗罵這朱九齡什么玩意兒嘛。
宋媽媽察覺到我的尷尬,湊到我耳邊,低聲解釋:“朱先生說是要畫仕女圖,想看真實的女人,找找感覺,但他絕對不碰人家姑娘,看一次五十兩,這不,這一個月下來,幾乎將這兒的紅牌姑娘都看遍了,可還是畫不出來,你甭與他計較,他喝酒喝傻了都�!�
我笑著點頭,不禁將衣襟往緊收了下。
宋媽媽上前一步,嘿然笑道:“朱先生,這二位就是妾身下午提起的李少和麗夫人,專程來拜訪您,請您指點字畫的。”
“哦�!�
朱九齡連眼皮都懶得抬,從瓜子皮中找了支巴掌來長的線香,在蠟燭上點著,指了下跟前,淡漠道:
“趕緊坐下吧,我忙得很,待會兒還要看小趙飛燕跳舞呢�!�
我和李少互望一眼,讓宋媽媽先行退下,趕忙入座。
坐下后,李少將桌上的殘羹冷炙撤下,用袖子擦干凈上頭的油和酒,笑著將白玉杯和蘭陵酒拿出來,恭維道:“在下早聽先生盛名,如雷貫耳,只是一直沒緣分見面。先生就是我朝的書畫仙人,也只有琥珀酒能配得上,李青蓮有云‘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壬鷩L嘗,這酒可是在我家地窖里珍藏了幾十年……”
李少話還未說完,朱九齡就自顧自地端起酒喝盡了,他覺得不爽快,拎起酒壺,咕咚咕咚喝了十幾口,喘著氣,迷迷糊糊地看著我和李少,詫異地問:“哎,你們誰?什么時候來的?”
得,喝糊涂了。
我笑了笑,親自給朱九齡倒酒,道:“妾身來此,是想請先生去我家酒樓用個飯�!�
“不去�!�
朱九齡干脆利索地拒絕。
我深呼吸了口氣,沒事,慢慢磨唄,斜眼瞧去,線香已經(jīng)燃了大半。
我打開錦盒,將李昭寫的字拿出來,展開,給朱九齡瞧,試圖套近乎:“都說先生書畫天下一絕,妾近日新得了幅,還請先生幫忙看看怎樣?價值幾何?”
其實在來之前,我就用紙將李昭的印和落款粘上。
“哦?”
朱九齡有些來了興致,用指頭將蠟燭勾過來,上下看了遍,冷笑了聲:“很一般�!�
“什么?”
我稍有些詫異,忙道:“這還一般,您要不再看看?”
朱九齡白了我,兩指指向李昭的字:“左邊草書如行云流水,但暗藏著股殺氣,說明此人心狠手辣,右邊行書大開大合,但回鋒失了力道,說明此人生性多疑,這樣的人寫不出好東西,一般已經(jīng)是他的巔峰�!�
我吃了一驚,朱九齡果然是大家,單靠字就能猜出些許李昭的為人。
而此時,一旁的李少有些坐立不安,重重地咳嗽了幾聲,暗示朱九齡:“朱先生也忒刻薄了,寫這幅字的是個厲害人物,你、你再夸幾句�!�
“什么厲害人物,不就是當今皇帝的字么,真以為老子認不出來?”
朱九齡撇了眼李少,鄙夷道:“前幾年我就當面說他寫的不行,如今越發(fā)不行了,真是狗屁不通,一文不值。”
說到這兒,朱九齡索性將蠟燭推倒,燭油登時流了一紙,他往嘴里扔了顆花生,煩躁道:“行了,趕緊走吧,看見你們這些滿身銅臭氣的商人就討厭�!�
我忙用帕子把燭油又擦去,將字卷起,交給李少,隨后挪到朱九齡面前,笑道:“朱先生批的對,他就是一文不值,瞧先生是個放浪不羈的,喜愛美食和美酒,正巧,妾身那兒有種新奇的菜,名喚火鍋,味道極好,酒窖里還有數(shù)十壺好酒,不知先生可有雅興……”
“你起開!起開!”
朱九齡直朝我揮手,脖子伸長,往樓下看。
此時,樓下傳來急促的羯鼓聲,而叫好聲也陣陣傳來。
“朱先生……”
我忙不迭地介紹我們酒樓,可還沒反應(yīng)過來,再次被朱九齡推開。
我心里窩著火,小聲駁了句:“線香還未燒完呢�!�
當然,我沒把脾氣擺在臉上,如今有求于人家,可是得低三下四,我再次給朱九齡滿上酒,笑道:“聽宋媽媽說,先生近來在作畫上遇到些阻礙……”
我話還未說完,只見這朱九齡抓起玉碗,忽然將酒全潑在我臉上,喝罵:“嘮嘮叨叨的長舌婦,有完沒完,趕緊滾蛋,別妨礙老子看美人。”
我瞬間臉熱心跳,他、他怎么這般羞辱人!
而此時,我看見李少抓起面前的酒碗,亦朝朱九齡門面潑去,罵道:“老家伙,走你!”
李少怒極,高昂起下巴,驕矜道:“哪兒來的酒瘋子,給你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了,好聲好氣同你講話不行是吧,竟敢對我妹子動起手來�!�
我剛要勸兩句,忽然看見朱九齡漲紅了臉,一把掀了桌子,撲向李少,拿著玉碗就往李少頭上砸,李少也不甘示弱,拳頭直往朱九齡臉上招呼,兩人很快廝打起來,扯頭發(fā)扇耳光,掐脖子打巴掌,翻滾間,竟將小桌子給壓壞了。
外頭守著的阿良和宋媽媽等人聞聲,忙進來拉架。
“別打了�!�
我慌得忙站起來,往后退,不知該怎么拉,驀地想起朱九齡這廝方才對我的羞辱,氣不打一處來,佯裝勸架的時候,狠踹了這老小子幾腳。
“別打了,哎呦,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讓人笑話�!�
我?guī)е耷粍瘢睦飬s樂開了花,又踹了幾腳,誰知忽然被朱九齡抓住了腳腕。
我連忙往出抽腿,用盡全力,猛踹了腳,感覺踢到個軟綿綿的地方,緊接著,我瞧見朱九齡痛苦地嚎了聲,丟開李少,身子像蝦米似的弓起來,兩手捂住襠..部,疼得直在地上打滾兒。
老天爺,我究竟踹人家哪兒了。
我癡楞住,趕忙要去看看有沒有弄傷他,誰知就在此時,李少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躍起,脫下外頭的紗衣,將我們帶來的酒壺、玉碗還有字畫一股腦包起來,拉住我就往外跑。
二樓鬧出這番動靜,早都有很多人上來看熱鬧。
幸好有李少和阿良護著,我才能平安從教坊司跑出去。
沒了嗆人的胭脂和酒味,我只感覺渾身輕松了不少,呼吸都暢快了,累得彎下腰,站在街上直喘。
扭頭看去,李少此時臂彎拎著個大包袱,滿臉傷痕,頭發(fā)蓬亂,也在大口呼吸勻氣,時不時地捶打自己的心口,他故作瀟灑,將自己的亂發(fā)抹平,喘著罵道:“若不是今兒多喝了幾杯,瞧老子不把那王八蛋的牛黃狗寶打出來�!�
說到這兒,李少沖我豎起大拇指,笑道:“妹子下手,不對,下腳也狠�!�
我用手背抹去額上的汗,噗嗤一笑,轉(zhuǎn)而擔憂道:“要不咱們回去瞧瞧吧,萬一把、把他踢壞了�!�
“沒事�!�
李少大手一揮,終于喘過氣,站直了身子,促狹道:“反正那玩意兒他又不用,今兒你踢了一腳,也算給他開葷了�!�
“滾蛋!”
我罵了句李少,白了他一眼。
忽然,我發(fā)現(xiàn)腳涼涼的,低頭瞧去,嚯,鞋沒了,大概是方才跑沒了吧,不對……記得朱九齡那老小子那會兒好像抓住我的小腿,不會被他抓走了吧。
第77章
誰氣誰
到底誰氣誰
我原本打算回去找鞋,
但又怕被那醉瘋子朱九齡打罵,再說赤腳,也不好看,
于是安慰自己,
即便教坊司里的人最后發(fā)現(xiàn)只繡鞋,可里頭的姑娘那么多,
誰知道是哪個的。
天空隱隱傳來聲悶雷,好像快要下雨了。
我也沒多停留,
招呼李少上了轎子,
返回家中。
快到的時候,
我用帕子將左腳包上,
先行下了轎子。
此時夜空已全被黑云遮蔽,帶著潮氣的冷風吹來,
將我的裙角陣陣撩起,四處看去,這條小巷很是安靜,
似乎是富人集居之地,宅院彼此相隔甚遠,
沿路栽了柳樹、銀杏等,
倒是個清幽的好去處。
李少從后面轎中下來了,
他腋下夾著裝了李昭字的大錦盒,
用掌根揉著被打紅腫的臉頰,
疾步匆匆行到我跟前,
與我并排往巷子里走,
笑道:“長安公子的字被那瘋子弄臟了,夫人莫要擔心,在下會請人修復(fù),
過幾日給您送來�!�
說到這兒,李少低著頭,卻用余光偷瞟我,笑里帶著幾分奸詐和狡黠:“那個……夫人那兒可還有長安公子的字畫,在下想、想高價收幾幅,當傳家寶,傳給子孫后代。”
我笑了笑:“他不輕易寫,日后若是有機會,小妹幫您求一幅,怎樣?”
“甚好�!�
李少大喜,提醒我注意腳下,仔細踩到碎石,他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問:“今晚咱們可是把朱九齡得罪狠了,怕是以后連見面的機會都難了,要不,咱再想想其他名家雅士。”
“再爭取一下吧�!�
我眉頭微皺,笑道:“朱九齡這樣人,肯定恃才傲物,有脾氣是必須的,說到底,是咱們今晚把人家傷了,不管日后請不請他來酒樓用飯,還是得拿著厚禮道歉,再試著爭取一下嘛�!�
“好!”
李少一拍大腿,笑道:“做生意就是要厚臉皮,若遇到點挫折就退縮了,豈不白白把機會浪費了�!�
他往我跟前湊近幾分,嘿然笑道:“頭先愚兄還小瞧了夫人,在這兒口頭道個歉,明兒咱們提著藥再殺回去,不把這頭豬搬到酒樓,誓不罷休�!�
我發(fā)現(xiàn)我挺喜歡李少的。
這個人市儈、豪爽、有點好色,虛偽中仿佛還透著點真誠,挺有意思的。
“我今晚跟那個宋媽媽談了下胭脂水粉……”
我沉吟了片刻,將滿是酒漬的面紗取下,拿著扇涼,笑著問李少:“她不會哄我玩兒,明兒就忘了這回事吧�!�
“那倒不至于�!�
李少笑笑,眉一挑:“她知道你是我妹子,肯定會賣我個面兒,照顧下你的生意�!�
說到這兒,李少搓著手,盯著地上的燈影,笑道:“其實你不該那么急,這么早說你的胭脂質(zhì)素高,價格比粉蝶軒的便宜,這樣就把話說死了,咱們后頭很難把價格往上談。”
“原是我太急了�!�
我特意用南方嬌滴滴的語調(diào),笑道:“既然做了大哥,那就指點小妹一二,明兒該怎么談。”
李少往手心吐了口,順勢將亂發(fā)往平抹了下,故作瀟灑,擺足了派頭,手指抹著鼻下的胡須,湊近我,眉飛色舞道:“咱們首先定位一下胭脂給誰賣,那教坊司里姑娘其實也分個三六九等,一等的頭牌,吃穿用度絲毫不差公爵府里的娘子小姐,對臉上用的東西肯定挑,一旦看準了,出手那叫一個闊綽;二等的紅姑娘次之,可用度也和普通官太太差不多,大概就粉蝶軒那檔;三等的姑娘就沒那么講究了,普通鋪子貨色就行;再往下的姑娘、婦人,日子過得緊巴巴,也就對付著用吧。妹子,你的胭脂打算給誰賣?”
我仔細想了下,笑道:“人家粉蝶軒多少年的老買賣了,咱肯定爭不過�?晌饮惾诵械闹垡膊徊�,譬如粉,大多數(shù)鋪子都賣的是米粉或者鉛粉,用年頭久了,臉容易發(fā)青發(fā)白,我鋪子是用紫茉莉花種磨成的粉,貨真價實的好東西,工序多,費時間,產(chǎn)量少……說實話,之前我開鋪子,就是先試試水,貨物都是賤價出售,沒賠,可也沒掙。我想著,‘麗人行’以后就專做貴婦和頭牌姑娘的生意,限量售賣,等口碑起來了,咱們再把一般的胭脂水粉大量賣上,您覺得呢?”
“有定位就行�!�
李少笑著點頭,道:“這么著吧,明兒你拿些一般和高等兩種貨色給宋媽媽瞧,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切記,裝胭脂的盒子一定得描金繪彩,最好是那種鑲嵌了珍珠的上等物件,或是檀木、沉水木做成的盒子,到時候咱們也好獅子大張口,把價抬高些,那些臭娘們手里闊著呢,對吃喝摳摳搜搜,可對胭脂衣裳、首飾,那可是真舍得�!�
“哈哈哈�!�
我被李少逗樂了。
其實我做生意,除了有當初“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目的外,也在為自己考慮。
真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我在長安一日,那永遠脫離不了李昭的掌控。
睦兒這次被抱走,給了我一個很大的警醒。
他可以縱容我、偏寵我,可將來一旦翻臉,或者駕崩,無人護我和睦兒,那到時候若是李璋登位,我和兒子還有好日子過?
其實這些天我真的想了很久,若是掙了銀子,我得暗中想法子,把銀錢慢慢地轉(zhuǎn)移出長安,倘若真有不幸的一日發(fā)生,我也不至于太被動。
沒有權(quán),很有錢也行。
這個世上,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
正在我和李少說笑間,漆黑的巷子口忽然出現(xiàn)個穿著武夫勁裝的年輕男人,袖子高高挽起,一臉的兇相,正是那阿魏,他笑著抱拳沖我行禮,側(cè)過身,做出個請的動作。
我知道,李昭來了。
真的,我現(xiàn)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
沒話說、沒脾氣,便是連算計,仿佛都沒了力氣。
在我癡楞的時候,李少用錦盒推了下我,他咽了口唾沫,示意我往里走,然后撲通一聲跪下,恭恭敬敬地將盒子高舉過頭頂。
我笑笑,原地轉(zhuǎn)了個圈,往四周看,在這條漆黑幽靜的小巷,不知道暗中藏著多少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