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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李昭笑著點(diǎn)頭。

    他正要說什么,忽然,外頭傳來陣女人尖刺的嘶吼聲。

    緊接著,外頭一陣雜亂匆忙的腳步聲響起,似乎有人進(jìn)來了。

    我整理了下情緒,咬緊牙關(guān),將緊張全都咽進(jìn)肚里,不慌不忙地將李昭的頭擺正,給他擦唇邊的血。

    不多時,我就聽見腳步聲由近及遠(yuǎn),到了跟前,我剛直起身子,正要要給來人行禮,眼前一花,忽然就被人拽住了袖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人一把拉到了旁邊,我連走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子,扭頭一看,來人不是旁的,是張素卿和蘿茵。

    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把我嚇了一大跳。

    不過十來年,張素卿完完全全像變了個人似的。

    從前的她雖說不豐腴,但好歹也算得上面容清秀,而今呢?依舊干瘦,臉上的肉不敵歲月的摧殘,像什么拽住似的往下掉,唇成了倒下來的彎月狀,更顯苦相,頭發(fā)白了一半,眼珠渾濁而黃,往出凸,說她現(xiàn)在像李昭的娘都行。

    如此尊容,她還往臉上撲粉涂脂,奈何面皮實(shí)在太干,粉掛不住,有些地方斑駁,而在眼角之處,脂粉直接藏在皺紋里,顯現(xiàn)出一條條白道子,難看得很,怪不得這屋里一面鏡子都沒有。

    而蘿茵呢,身著灰藍(lán)色喪服,腰間系著條麻繩,未著粉黛,也未戴任何首飾,只在發(fā)髻邊簪了朵小白花,眼睛紅紅的,倒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媚態(tài)。

    蘿茵一把甩開張素卿抓她腕子的手,厭惡地瞪著她母親,往后退了幾步,吼道:“我說了,我不去、就不去!你要是再逼我,我就去死!”

    “不孝女!”

    張素卿大口啐道:“你娘在冷宮受了十年的罪,就這點(diǎn)要求你都不答應(yīng)?”

    蘿茵偷偷斜眼看了眼床上躺著的父親,憤怒和悲痛同時在眼里打轉(zhuǎn),眼淚撲簌簌往下掉,頭擰在一邊,氣恨道:“這是什么要求?你讓我堂堂公主去陪一個六十幾的老頭子睡覺?!”

    我和小武交流了下眼神,不約而同地守在拔步床前,遵守“王爺”吩咐,防止旁人傷害李昭。

    什么陪老頭睡覺?這又是怎么回事,難不成方才這對母女就是在吵這件事?

    張素卿急道:“我的兒,這都是為了你哥哥��!李昭小兒不知道耍了什么花招,兵部和諭旨都調(diào)不動兵,五軍營左營都督楊帆手握重兵,此人惟一弱點(diǎn)就是貪好女色……”

    “那你們找旁的美人�。 �

    蘿茵又羞又憤:“憑什么要我去。”

    “你是公主,若有了肌膚之親,他不敢賴賬,只能由咱們拿捏�!�

    張素卿拼命給女兒講其中利弊:“你哥哥如今萬事俱備,只欠兵權(quán)這一股東風(fēng)了,等他來日登上帝位,肯定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到時候定封你為定國公主�!�

    “我不!”

    蘿茵倔強(qiáng)道:“哪有娘逼迫女兒和男人睡的。”

    張素卿急得直跺腳,走到蘿茵跟前,摩挲著女兒的胳膊,幾乎哭成了淚人兒,不住地訴苦:“你忘記你小舅舅達(dá)亨了么?他當(dāng)年被李昭這狗賊斬斷了頭顱,你外公敢怒不敢言,只能將苦全都咽進(jìn)肚子里,吃下這啞巴虧。”

    張素卿越說越氣,臉上的脂粉被淚沖成了兩道白流:“再說你外公,他可是三朝重臣,先帝曾有遺言,讓你外公去世后牌位供奉在太廟里,結(jié)果呢?還不是被你那忘恩負(fù)義的爹逼得當(dāng)眾撞柱自盡?你舅母林氏,她不過是與娘親近些,就被李昭賜毒,而娘親更是被這狠毒之人囚禁折辱了十幾年,你忘了?”

    蘿茵低下頭:“你真當(dāng)我傻啊,當(dāng)年明明是你穢亂……”

    后面的話,蘿茵實(shí)在難以啟齒,手抓住裙子,低下頭暗自垂淚。

    “好,姓張的和你不親,你要是覺得活該,那么你哥哥和你呢?”

    張素卿獰笑了聲:“你哥哥是怎么被高妍華的那個賤種兒子三番四次羞辱的?你忘了?行,不提你哥哥也行,就說你,這些年你嫁到袁家可高興過一日?不怕告訴你,李昭給你的駙馬賞賜了個貴妾,那女子已經(jīng)懷孕,在你府里吆五喝六,做著當(dāng)家主母呢�!�

    蘿茵冷哼了聲:“等我回去再收拾他和那個小賤人�!�

    “呵�!睆埶厍湫毖鄣上蚶钫�,接著挑撥:“別忘了,你的小寶兒可是被他最寵愛的賤種兒子活活打死的,若是那個賤種來日登基,能容得下你?”

    一聽見小寶兒三字,蘿茵身子猛地一震,她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先啜泣,后放聲大哭,甩開她母親的手,沖到床邊,抓住被子猛扯一通,又往父親身上打,哀嚎:“你把我這輩子所有的幸福都斷送了,福寶怎么你們了,你們?yōu)楹味既莶幌滤�,我和袁敏行真的過不下去,都同你說了多少次,你為什么不聽!好不容易有個對我好的男人,還叫你兒子給殺了!”

    我正要去扯開蘿茵時,忽然發(fā)現(xiàn)李昭微微搖了下頭。

    他此時也落淚了,手輕撫著蘿茵的頭發(fā),哭得傷心:“對不住茵茵,都是爹的錯,爹以為袁家是好門戶,若、若……真過不下去,和離了吧,莫哭,好孩子,爹的好囡囡,以后莫嫁人了,就跟爹一起過,當(dāng)、當(dāng)?shù)男」�,爹、爹疼你。�?br />
    到底父女一場,且這些年李昭的確疼愛這個女兒,蘿茵聽見這話再也繃不住,趴在李昭身上,放聲大哭,就像個小女孩似的,訴說自己不幸的婚姻和感情:“爹,福寶沒了,我想他啊�!�

    “乖,不哭�!�

    李昭猛咳嗽,哭著勸:“等、等爹好了,就去教訓(xùn)李睦那臭小子,給你出氣。”

    就在此時,張素卿猛沖了一步,一把揪住蘿茵的領(lǐng)子,直接將她女兒拽了起來,恨得斥罵:“你真相信這老鬼的話?他現(xiàn)在落魄了,故意在你面前扮慘,裝成個慈善的好父親來挑撥咱們母女的關(guān)系。他若是真的疼你,怎么把你關(guān)在宮里反�。克琴v種兒子捅了多少滔天的惡事,你見他懲處過?你不過是養(yǎng)了個面首罷了,多大點(diǎn)事,他怕傷了袁首輔的面子,竟把你也關(guān)進(jìn)牢子里!”

    “閉嘴!”

    李昭掙扎著要往起坐,咬牙怒瞪向張素卿:“你、你這毒婦怎么羞辱朕都可以,不許糟踐朕的女兒!”

    “我糟踐她?”張素卿丟開蘿茵,歪頭看著李昭,驀地,這女人像想起什么恨事,像只無頭蒼蠅似的亂轉(zhuǎn),忽然抓起只小杌子,罵了聲畜生,就用力朝床這邊擲來。

    我什么都沒想,直接轉(zhuǎn)身護(hù)在李昭身前,小杌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我背上,真他娘的疼。

    我忍住痛,屈膝給張素卿見了一禮,故意做出怯懦的表情,為難道:“那個……王爺他不讓……”

    “少拿王爺壓我!”張素卿瞪了我一眼,氣恨道:“不知道璋兒怎么了,不殺了這老畜生等什么�!�

    言及此,張素卿高昂起下巴,沖李昭冷笑數(shù)聲,拍著手:“若不想我糟踐你女兒,那你把兵權(quán)交出來啊,盡早退位駕崩,咱們所有人都好過,興許我還能留高妍華母子幾條賤命呢�!�

    “娘,你、你說什么?”

    蘿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母親。

    張素卿用袖子抹了把淚,轉(zhuǎn)而面對蘿茵的時候,又是一副慈母之樣,苦苦勸道:“方才娘是被這畜生氣急了,好孩子,娘怎么會糟踐你呢?娘都是為了你和你哥哥,為了咱娘幾個的將來打算,若是沒有兵權(quán),你哥哥如何登上帝位?今晚袁文清已經(jīng)跟他鬧翻了,如今出了越國賊子行刺之事,前朝也不全在咱們手中,被六部尚書共同監(jiān)國,現(xiàn)在若是沒有大將支持,你哥哥他撐不了多久的�!�

    “所以,你就讓去陪老頭子睡?”

    蘿茵嗤笑了聲。

    “也不是。”張素卿急的要命,摩挲著女兒的背,柔聲道:“左右你也不是什么黃花閨女,惡心也只是一晚,你要往咱們將來的好處看哪,等你哥哥當(dāng)了皇帝,定殺了那個楊帆,可現(xiàn)在,咱們正是用人之際�!�

    “哥哥!哥哥!哥哥!”

    蘿茵忽然瘋了似的,死命撕扯自己的頭發(fā),進(jìn)而又抓自己的臉,很快,那白嫩的臉蛋就多了幾道血痕,此時,這丫頭如同女鬼般尖叫、狂笑,手臂憤怒地?fù)]舞。

    “為什么總是哥哥!娘,你真當(dāng)我是傻子嗎?”

    蘿茵雙眼布滿血絲,揪住張素卿的衣襟,嘶吼:“袁家這門親到底是誰逼出來的?為了誰?啊?從小你嘴上總是哥哥,你可曾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看過我一眼?女孩在你眼里就這么賤?嗯?我哥怕我得罪了袁家,這些年耳提面命,讓我好好孝順袁文清,伺候好袁敏行,我嫁了個什么?我是給他李璋嫁人的!我表姐當(dāng)年可是為了你們張家才落得個被囚禁的下場,可你們張家呢?誰來看過她?救過她?李璋怕皇帝,也只是把她當(dāng)成玩物,怎么,我們女人在你們眼里就是個陪男人睡,換利益的玩意兒?”

    “茵茵,不是這樣的�!�

    張素卿踮起腳尖,雙手捧住蘿茵的臉,哭著極力給自己描補(bǔ):“娘真不是這個意思,你聽娘解釋,”

    “我不聽!”

    蘿茵捂住耳朵,瘋狂地?fù)u頭,一會兒看病榻上的父親,一會兒又看她母親,忽然尖叫一聲,跑了出去。

    “茵茵!”

    張素卿急忙去追,跑到小門那邊又停下,手倚在門框,哭了許久。

    不多時,這女人又怒氣沖沖地折了回來,哭著在原地來回擰,憤怒地瞪著李昭:“我女兒現(xiàn)在恨我,你滿意了?”

    李昭勾唇淺笑,咳嗽著躺回床上。

    “好,你厲害啊�!�

    張素卿又開始漫無目的地在原地擰,忽然,她沖到小門那邊,拉進(jìn)來個眉眼清秀的小太監(jiān),當(dāng)著李昭的面兒,整個人倚靠在小太監(jiān)身上,手摩挲著小太監(jiān)的腿,緊接著又往那處探去,挑眉一笑:

    “你狂什么?嗯?我告訴你李昭,我寧愿和太監(jiān)處,也不想你的臟手碰我分毫!你算什么東西,難道忘了當(dāng)年在我爹爹跟前搖尾乞憐的樣子了?狗一樣的賤種!”

    李昭白了眼張素卿,懶得說話。

    “哼�!�

    張素卿陰惻惻地獰笑數(shù)聲,忽然拽過張圓凳,將那早都呆若木雞的小太監(jiān)強(qiáng)按在凳子上,隨后,她一把掀起太監(jiān)的下裳,抬起腿,竟跨在了太監(jiān)的雙腿上,手按住太監(jiān)的頭,埋進(jìn)了她胸膛。

    緊接著,她又做出那種動作,一前一后地擰,得意地看著李昭,舌尖舔了下唇,嬌笑:“太監(jiān)比你強(qiáng)多了,你這無能又萎的畜生能滿足高妍華那淫.婦?聽說她從前的丈夫在朝為官,你每次看見那男人有何想法?眼前有沒有高妍華和那個男人做的畫面,嗯?”

    我只覺得惡心無比,扭頭瞧去,李昭這會兒顯然生氣了,但他依然按捺住,輕蔑地笑了聲:“你這臟嘴也配提妍華的名字?她比你這賤人干凈多了,你就算再投胎十次次,也比不上她分毫�!�

    “干凈?她干凈?”

    張素卿仿佛聽到什么好笑的事,從小太監(jiān)身上起來,笑得流下眼里,笑得都直不起腰:“她干凈?”

    張素卿滿屋里亂轉(zhuǎn),嘴里神神叨叨地不知在嘟囔什么,忽然,她看到梳妝臺上放著只大錦盒,沖過去拿起來,將盒子里的首飾全都騰空,隨后又跑到拔步床前,咚地一聲將盒子摜到地上,掀起裙子,脫下褻褲,竟蹲下溺了起來。

    我扭過頭,沒去看這惡心的事,可還能聽見嘩嘩水聲。

    等聲音停后,我斜眼用余光看去,發(fā)現(xiàn)這瘋婆子竟抓起那錦盒,將尿往李昭這邊潑來,我心道不好,也就在此時,一旁侍奉的小武一個健步?jīng)_來,擋在床邊,生生用背承接了這腥臭穢物,饒是如此,可尿點(diǎn)子仍是濺到李昭的手背和額頭上,也濺到了我的裙子上。

    忽然,我聽到身后傳來聲年輕男人的怒喝:“你這是做什么!”

    我忙扭頭看去,瞧見小門那邊立著個俊雅挺拔的男人,正是李璋。

    他穿著秋香色錦袍,頭上戴著玉冠,革帶上系著玉佩和蘭草香囊,大抵這幾日被梅濂和睦兒等人弄得心煩,眼底的疲憊甚濃,此時看見親娘做這種不堪之事,面上的怒意極盛。

    而在李璋身后,站著個精瘦高挺的男人,五十余歲,皮膚黝黑,半邊臉皺巴巴的,似乎被火燒過,他穿著寶藍(lán)色圓領(lǐng)直裰,負(fù)手而立,全然沒了當(dāng)初倒夜香時的狼狽混子樣,饒是臉面毀容,可氣度依舊在,眼中也盡是城府,讓人不寒而栗。

    是張達(dá)齊!

    “璋兒。”

    張素卿怔怔地看著兒子,手里的盒子落地,隨之掉落的,還有她沒來得及提起的褻褲。

    “你、你惡不惡心!”

    李璋被氣得臉通紅,他環(huán)視了圈四周,喝罵:“居然做出這種污穢的舉動,實(shí)在是丟人敗興!”

    張素卿癡楞了會兒,忽然孩子般哇地一聲哭了,沖到張達(dá)齊懷里,手拍著她哥哥的心口,號啕大哭:“他、他說我惡心,還說我丟人,哥,我兒子嫌棄我�!�

    第196章

    矛盾重重

    張和李

    見妹妹這般傷心,

    張達(dá)齊輕撫著素卿的胳膊,耐心地柔聲哄:“沒有,璋兒怎么會嫌棄你呢?不是哥說你,

    你也是的,

    怎么能當(dāng)著下人的面兒做出如此不堪的舉動呢?你都是抱孫子的人了。”

    “可、可我恨啊!”

    張素卿狠狠地瞪著床榻上的李昭,又小心翼翼地望了眼她兒子,

    躲在她兄長身后,將褻褲穿起來,

    委屈地埋怨:“那畜牲說我糟踐茵茵,

    天地良心哪,

    若不是為了璋兒,

    我會委屈茵茵去和那個什么營的老頭子睡嗎?”

    “哼!”李璋忽然重重地摔了下袖子,兩指指向他母親,

    憤怒至極,連脖子都?xì)饧t了:“我說了多少遍,讓你別偷聽我和岳丈等人的談話,

    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誰讓你擅作主張找蘿茵的!”

    張素卿被李璋這雷霆怒斥嚇著了,身子頓時一咯噔,

    她又慌了,

    急得眼珠子左右亂看,

    竟開始空口說瞎話:“我、我沒偷聽,

    是茵茵,

    她過去聽墻根兒,

    她說要幫你的忙�!�

    “你還狡辯?!”李璋氣得上前一步。

    “璋兒!”張達(dá)齊將他妹子護(hù)在身后,

    臉頓時陰沉下來,皺眉呵斥:“怎么對你母親說話的?”

    轉(zhuǎn)而,張達(dá)齊語氣緩和了幾分,

    苦口婆心地教誨李璋:“你要理解你母親,當(dāng)年她親眼看見你外祖撞柱自盡,緊接著被你父親當(dāng)眾羞辱,關(guān)了十多年,她真的承受太多了,你瞧瞧,她這滿頭的白發(fā)都是因思念你長出來的,子不嫌母丑,就算她言行出格些,也是宣泄積壓了二十多年的怨氣,你要理解她,她一個女人家,強(qiáng)撐了這么多年,很不容易的�!�

    見兄長護(hù)著她,張素卿開始小聲啜泣,緊接著號啕大哭,拍著腿,潑婦罵街似的哀嚎:“我生了個什么鐵石心腸的兒子啊,當(dāng)年若不是有了你和你妹妹,我早都讓小梁子毒死了李昭小兒,哪能輪得到他今日欺辱絞殺我張氏滿門!我這兒子如今還怨恨上我了……”

    “你夠了!”

    李璋打斷他母親的抱怨,胳膊指向床上面無表情的父親:“難道是他冤枉了你?難道當(dāng)年你沒在勤政殿親口承認(rèn)和姓秦的太監(jiān)茍且?”

    李璋恨得咬牙切齒,一個大男人,淚流滿面:“你但凡安生些,他能廢了你?你后半輩子就算不如高氏受寵,可也能和鄭貴妃一樣滿身尊榮,可你呢?你就那么貪床上那點(diǎn)子事?就這么不甘寂寞?你知道如今長安和滿朝文武如何議論我么,居然說我是你和……”

    說到這兒,李璋打了自己一耳光,低下頭悲憤痛哭。

    我明白了。

    昨晚上睦兒決定以牙還牙,派人在城里散播李璋的流言,說他乃張素卿和張達(dá)齊兄妹□□生下的兒子,又說他和自己親妹妹也不干不凈……

    我心里暗嘆了口氣,這件事一直是李璋的心結(jié),如今驟然被提起,成了朝臣百官茶余飯后的笑柄,他焉能不恨。

    這時,張達(dá)齊走上前去,想要輕撫李璋的胳膊,卻被李璋一把甩了開來。

    張達(dá)齊倒是鎮(zhèn)靜,柔聲勸慰:“璋兒,莫要為這么點(diǎn)子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動肝火,政敵之間相互攻訐,什么不堪的話都能說得出來,什么惡毒的事也能做的出來,這個時候你要做的就是鎮(zhèn)靜,仔細(xì)想想接下來如何做,莫不如讓假徹底變成真�!�

    說到這兒,張達(dá)齊唇角掀起抹和善的笑,眼里卻含著銳利的殺意,看向床榻上病懨懨的李昭:“學(xué)學(xué)你的對手李睦,有仇報仇,當(dāng)街?jǐn)貧⒑α撕R的太監(jiān),做事干凈果斷……”

    “張先生這是在教本王做人做事?”

    李璋忽然打斷張達(dá)齊的話頭,他上下掃了眼男人,鼻孔發(fā)出聲冷哼:“我想你是讀過書的,應(yīng)該知道何為尊卑的,這天下姓李,不姓張�!�

    “是�!�

    張達(dá)齊忙往后退了幾步,躬身朝李璋見了一禮,笑道:“齊王,草民方才失禮了�!�

    我一怔。

    不久前老陳曾說過一嘴,說從前前后后發(fā)生的事來看,甥舅之間仿佛已經(jīng)有了嫌隙,這時候李璋正是用人之際,而張達(dá)齊又是個多智陰損之人,他大概不會因?yàn)橐稽c(diǎn)流言蜚語,就與舅舅客氣疏遠(yuǎn)至此吧。

    這時,一旁立著的張素卿仿佛也察覺到了不妥,她一會兒看兒子,一會兒又看哥哥,小心翼翼地問:“怎么了?你們不高興是因?yàn)槲颐�?�?br />
    言及此,張素卿忽然連連折腰給李璋和張達(dá)齊致歉:“對不住,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錯。”

    張素卿噗通一聲跪下,雙手抱成拳,跪著朝兒子行去,驚慌地哀求:“璋兒,你不要生氣,全都是娘的錯,求求你別動氣,會犯病的,娘錯了,娘真的錯了�!�

    張達(dá)齊瞧見此,趕忙過去把妹妹攙扶起來,嘆了口氣,心疼地訓(xùn)斥:“你怎么能給兒子下跪呢?別這樣了,聽話,待會兒過去把藥喝了,早些歇息。”

    張素卿猛地推開她哥哥,扁著嘴氣道:“我兒子說得沒錯,你是臣子,不能對他不敬。”

    轉(zhuǎn)而,張素卿又一把抓住張達(dá)齊的袖子,淚眼盈盈:“哥,你不能放棄璋兒哪,你是他親娘舅,高妍華能靠兒子爬起來,咱們家也能靠璋兒重新繁盛的,快,你去給璋兒賠不是,我兒子身子不好,不能動氣的,你趕緊去給他跪下磕個頭,他會原諒你的�!�

    張達(dá)齊見素卿說話如此顛三倒四,連聲應(yīng)承,他環(huán)住妹妹往外走,走到小門口時停下,扭頭望向背對著他的李璋,男人眼里含淚,微微搖頭:“再怎么樣,她都是你娘,這世上誰都會背叛你,惟有你娘不會,她是最疼你的�!�

    李璋獰笑了聲:“那您呢?張先生�!�

    張達(dá)齊沒言語,扶著張素卿出去了。

    ……

    殿里再次陷入了安靜,宮燈里的燭焰似乎感到了不安,左搖右擺。

    脂粉和龍眼核般大的珍珠散落了一地,雖說焚著龍涎香,可依舊遮蓋不住那腥臭的尿味。

    李璋手背抹了把臉上的淚,端錚錚負(fù)手而立,站在拔步床前,面無表情地盯著李昭,他讓小武去換身衣裳,讓我打盆水來,給陛下擦洗。

    我擔(dān)憂地看了眼這對父子,低頭疾步走了出去。

    瞧著今晚這架勢,張達(dá)齊是對李昭起了殺心,夠很的,李昭永遠(yuǎn)消失,只要我們找不到,那么勤政殿昏迷的那個假的,就永遠(yuǎn)變成了真的。

    在我打水的時候,換了衣裳的小武來小廚房尋我,同我說,他已經(jīng)將李昭的位置報給了大福子,密道里的衛(wèi)軍挖掘得很快,估計天明就差不多了,并且,他還將杜仲寫在帕子上的病癥和方子交給了杜老,杜老改了兩味,已經(jīng)去制作丸藥了,估計得兩個時辰才能送來。

    還有一事,蔡居私下逃了,哪知正好被守在城外的五軍營斥候抓住,拷問下才知,蔡居察覺事有不妙,連夜收拾細(xì)軟,準(zhǔn)備去找小明珠,后半輩子隱居,不再摻和進(jìn)爭儲奪位,哪知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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