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窮苦人能辨認出窮苦人身上的氣質(zhì)，在這里生活的都是窮苦人，隗辛的走路姿態(tài)格外挺拔，一下子跟周圍的人區(qū)分開了，透著一種格格不入的氣息。
她對老婆婆點了下頭，刻意佝僂著肩背走路，將自己完美地融入人群。
連續(xù)繞過幾個小巷，隗辛在一個地下室入口站定。
地下室的入口處沒有標牌，但里面透出了光亮。
她觀察了一陣，從樓梯走了下去。
“下一位……”醫(yī)生舉著老式聽診器有氣無力地吆喝。
在一旁排隊的等待看病的人立刻上前一步，張開嘴說：“醫(yī)生，我牙疼！”
“發(fā)炎了……給你開個兩塊錢的消炎藥，你先吃幾天，等消炎了再來找我拔牙�！贬t(yī)生慢騰騰地舉著手電照了半天，給他開了藥，然后繼續(xù)吆喝，“下一位！”
看病的人很多，而且大多衣衫破舊。
隗辛注意到這位醫(yī)生給病人開的藥都很便宜。
她看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守在附近的小巷里等了一個多小時。
等看病的人都走了，她才進去。
醫(yī)生疲憊地擦擦眼鏡，看過來：“有事嗎？”
“這里能做手術(shù)嗎？開顱手術(shù)。”隗辛開門見山。
醫(yī)生打量她，笑了一聲，“大生意上門了。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來看病的窮人。先說好，不是窮人，我給看病是額外的價錢�！�
第128章
人造靈魂55
“錢不是問題，你也不能把我當冤大頭�！壁笮琳f。
醫(yī)生說：“嗐，做我們這行的誠信也很重要嘛，我不希望半夜睡覺的時候被仇家暗殺，交個朋友比結(jié)個仇好，所以我得提前跟你說清楚我這的規(guī)矩，你來決定要不要繼續(xù)�！�
隗辛審視他，“還算合理。你們這里結(jié)賬是用黃金還是數(shù)字貨幣？”
“一半一半�！贬t(yī)生說，“黃金不太好花出去，數(shù)字貨幣打到不記名私人賬戶里。”
隗辛說：“我要確定你有沒有能力做這場手術(shù)�！�
“哎呦�！贬t(yī)生笑了，“你的病情不一般吧�！�
他從座位上起身，走到診所門前在上面掛上“休息”的牌子，然后把卷閘門拉了下來。
“行了，現(xiàn)在沒有人了。你來說說你的情況，我給你看診，再判斷要不要我給你做這場手術(shù)�！贬t(yī)生笑瞇瞇地說。
“我的顱骨被替換成金屬的，現(xiàn)在我想把金屬顱骨取出來替換成新的�！壁笮琳f。
醫(yī)生說：“地下二層有檢測儀器，跟我來，我給你檢查一下�！�
他轉(zhuǎn)身打開小診所后面一扇歪斜的門，露出地下通道，徑直走了下去。
隗辛打量地下通道，跟著他走了下去。
地下二層的設(shè)備有些舊，不過能看出保養(yǎng)得很好。
“這些檢測儀器是市面上淘汰掉的老型號，雖然是老型號，但是不代表檢測結(jié)果不準，頂多體積笨重一點，現(xiàn)在的那些儀器花里胡哨的，價格比以前的老型號貴上十倍�！贬t(yī)生打開儀器，示意隗辛坐在椅子上。
光束掃描過隗辛的頭部，影像很快被打印了下來。
醫(yī)生看了眼片子，嘀咕：“有那么一點點麻煩，你的金屬頭骨占頭骨的總體積有點大啊，從額骨到頂骨都是金屬，能做是能做，就是……得加錢�！�
“你這里能找到適配的骨骼給我安裝嗎？”隗辛詢問。
“有金屬的和陶瓷的兩種，金屬的貴，陶瓷的便宜�！贬t(yī)生笑的時候露出一口大白牙，“你想要做哪種呢？”
“金屬的�！壁笮琳f。
醫(yī)生說：“行啊，我等會兒就給你測數(shù)據(jù)。咱們預約個手術(shù)時間和打款時間，然后你先付一半定金，手術(shù)結(jié)束再給我另一半定金，你覺得咋樣？”
“可以�！壁笮令h首，“有個問題我很好奇，你是什么人都敢做手術(shù)的嗎？”
“得加錢？”隗辛接上。
醫(yī)生說：“客人上道啊，跟你這種人交流就是省心！我們這種黑不黑白不白夾縫中求生的黑診所沒有營業(yè)執(zhí)照，每天朝不保夕，被人舉報了店就沒了，人還要入獄，得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過活。我當然要趁活命的時候多賺點錢啦！錢到位，一切都好說�！�
“還有一件事，你會為我保密嗎？”隗辛說。
“客人哪里的話，你給錢，你就是財主，哪有不為財主保密的道理呢？”醫(yī)生圓滑地說，“我人就在這兒，店也在這兒，還要做生意呢，跑不了。若我是個不懂得閉嘴的醫(yī)生，那我早就死了，不會在西區(qū)生活這么久�！�
“你最快什么時候能開始手術(shù)？”隗辛問。
醫(yī)生說：“客人很急嗎？急的話今晚就能做，倉庫里就有金屬骨，用機器修一下型就能給你安上了�！�
來黑診所治病的人，大多是急性子。夜長夢多這樣的道理人人都知道，越是行走在危險邊緣的人越是怕拖時間，拖得越久，變故就越多。
隗辛的數(shù)據(jù)操控也不是每時每刻都開著，那太累人了，所以亞當會用耳麥跟她交流。
“你今晚就換骨，會不會有些太急了？”亞當說，“萬一機械黎明那邊……”
“如果你有好的辦法，那么我很愿意聽取你的意見�！壁笮恋囊庾R連接上智能耳麥。
亞當好像是在思索，過了一會兒，它說：“抱歉，我很難有什么意見。取掉它，有可能被機械黎明發(fā)現(xiàn)，因為我們不清楚你的骨頭里面都有什么裝置。但是不取掉它，我們下一步的行動沒有辦法展開。”
“你知道薛定諤的貓嗎？”隗辛說，“你應該不知道。兩個世界雖然有一定的文化聯(lián)系，歷史背景也有相似之處，但是也有很多的不同�！�
亞當說：“我的確不知道。能講給我聽嗎？”
“解釋起來有點復雜……簡而言之就是，把一只貓放進密閉的容器里，根據(jù)量子力學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理論，這只貓?zhí)幱谟炙烙只畹臓顟B(tài)，但要驗證容器里面到底是活物還是死物，必須要打開容器之后才能知道結(jié)果�！壁笮琳f，“你可以把這和哲學思考結(jié)合起來，勇于揭開真相的蓋子，才能夠知道貓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
亞當說：“所以為了驗證換掉你的頭骨到底會不會導致你突然去世，你打算掀開你的頭蓋骨，做薛定諤的那只貓？”
隗辛說：“是的�！�
“萬一你變成死貓怎么辦？”亞當說。
“那我就死了啊。”隗辛說。
亞當又說：“如果你不換骨頭……”
“那我理論上就處于又死又活的狀態(tài)�！壁笮琳f，“又死又活的貓是不能走出容器的，我不能又死又活，我要打開容器，看看我到底會成死貓還是活貓。”
“容器”是在隱喻他們目前的困局，打開容器則是一場賭博，賭貓是死的還是活的。
亞當沉默一陣：“果然很哲學，但是我能理解你的思路了�！�
隗辛說：“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很熱愛哲學的人工智能，亞當�！�
亞當說：“謝謝，那我就把你的話當成夸獎了�！�
隗辛必須要知道貓是死貓還是活貓，知道了她才能做出下一步的打算。提早知道，總比她安排好一切后得知貓是死的要好，到時候計劃就要被打亂重新安排。
經(jīng)過短暫的交流與思考后，隗辛對醫(yī)生說：“今晚就動手術(shù)吧�！�
醫(yī)生干脆地說：“我的賬戶號是……”他報出一串數(shù)字，“先給錢，定金五十萬，一分不能少�！�
隗辛說：“稍等�！�
她側(cè)身用身體擋住動作，假裝取出通訊器，不一會兒醫(yī)生身上的通訊器響了，銀行給他發(fā)的消息，說五十萬到賬了。
“黃金我沒有帶在身上，而且需要時間籌措，先給你轉(zhuǎn)電子貨幣�！壁笮琳f。
醫(yī)生反復確認了好幾遍短信，又確認錢是否真的到賬，才去倉庫拿了金屬顱骨。
他拿完了金屬顱骨交給隗辛檢查了一下，隗辛指尖摸了摸骨骼，確定骨頭沒有夾層也沒有被動手腳才交給醫(yī)生讓他去修型。
“我從資料庫里調(diào)出了這位醫(yī)生的資料。李民聲，大學學的是醫(yī)，能力過硬，但是五級公民，按照現(xiàn)行法律，他沒有資格行醫(yī)�！眮啴斦f，“他之所以被降級成為五級公民，是因為他在醫(yī)院工作時因為異常醫(yī)療事故跟病人家屬互毆，跟他發(fā)生沖突那伙人有點權(quán)勢，這位醫(yī)生事后被拘留了半個月，出來就被降級了，工作也丟了。至今都在西區(qū)混日子，無婚無子，父母年邁去世�！�
看樣子是個可憐人，這樣的可憐人在第二世界比比皆是。
隗辛盯著李醫(yī)生給顱骨修型，又看著他把準備好的骨骼浸泡進消毒溶液里。李醫(yī)生吭哧吭哧推了個推車，示意隗辛躺上去，然后把她推到了地下二層隔離出來的無菌室。
整臺手術(shù)只有李醫(yī)生一個人主刀，他的助手就是旁邊的聲控機械手。
做完了術(shù)前準備，李醫(yī)生正要給隗辛打麻藥，隗辛卻說：“不要給我打麻藥……”
李醫(yī)生當場愣�。骸澳惘偭耍磕銜鄣叫菘说�！就算你不信我也不至于這樣吧，做起手術(shù)你還有余力防著我嗎？我之前給一個大哥做手術(shù)，他怕我動手腳，我一邊給他取子彈一邊被他用槍指著……你不會也想搞這一出吧？”
“我不是很喜歡被麻暈的感覺，有沒有別的藥？能鎮(zhèn)痛就行，不要讓我完全失去意識�！壁笮琳f。
李醫(yī)生又是一愣，他站在手術(shù)臺前手足無措了半晌，拿起針管說：“我這兒有另一種鎮(zhèn)痛藥，可以給你打上，鎮(zhèn)痛的同時讓你保持清醒，但是效果不如麻藥，你還是會感覺到痛的�！�
隗辛說：“那就用那個吧�！�
“你千萬別硬撐，死在我這兒都是事兒啊……”李醫(yī)生說。
隗辛說：“我有心理準備了。你做手術(shù)的時候動作一定要快，下刀一定要利索�！�
注射完鎮(zhèn)痛劑，藥劑生效后李醫(yī)生不再猶豫，鋒利的手術(shù)刀劃開了隗辛的肌膚。
李醫(yī)生倒吸一口冷氣，眼神嚴肅下來。
他從沒見過如此棘手的情況，給病人做手術(shù)時刀口居然還留不過三秒。
“得加錢……”李醫(yī)生剛說完這三個字兒，忽然停住了，“算了，不加了，你也挺不容易的……”
隗辛看著他：“繼續(xù)�！�
李醫(yī)生感到自己遭遇了職業(yè)生涯的最大挑戰(zhàn)，他也偶然接觸過混跡地下世界的覺醒者，知道這類人是怎樣的存在，倒也沒有太過驚訝。只是他不得不改變手術(shù)策略了，“把頭皮整個剝下來，做完手術(shù)之后再縫合回去，你的恢復力支撐得住嗎？”
“理論上來說問題不大……”隗辛說，“把我的頭皮保存好，我不能沒有頭發(fā)�！�
“那我動手了�！崩钺t(yī)生說。
手術(shù)室的燈光白熾刺眼，機械手隨著李醫(yī)生的指示不斷移動，為他遞上各種手術(shù)器械，手術(shù)刀碰到金屬頭骨的時候，被疼痛噬咬的隗辛明確聽見了清脆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李醫(yī)生手持鉆頭，鉆頭緩緩靠近隗辛的頭骨，對她的舊骨骼進行拆卸。
拆卸過程貌似十分順利，固定器被順利地拆了下來，李醫(yī)生用儀器吸住隗辛的金屬頭骨，正要將它取下來，而就在金屬頭骨即將離開她身體的那一瞬間，隗辛的“絕對預判”被觸發(fā)了！
被疼痛折磨意識昏沉的她幾乎瞬間清醒，張開嘴喊：“慢著！”同時掙開雙手去擋李醫(yī)生的手，可就在她喊出了兩個字的同時，李醫(yī)生手下的金屬頭骨松動了一下。
那部分金屬頭骨突然散發(fā)出釋放出一縷強電流，電流在金屬的傳導下毫無阻礙地流入隗辛的身體，轉(zhuǎn)瞬摧毀了她的大腦。
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她眼睛的余光看見李醫(yī)生抽搐著倒在地上。
……
黑暗，充滿壓迫感的黑暗讓人難以呼吸。
隗辛恍惚間又聽到了那些莫名的囈語，環(huán)繞在她周圍的人影竊竊私語，說著她聽不懂的話。黑影們的目光猶如實質(zhì)，帶著粘稠的惡意，牢牢地釘死在她身上。
她仿佛是飄浮在云端，又仿佛是沉入水中無論如何也抓不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不知過了多久，隗辛突然浮出了水面，醒來了。
她聽到亞當在喊她：“隗辛！隗辛……醒醒，發(fā)生什么事了？隗辛！”
她迷茫地睜開眼睛，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臉朝下躺在地板上的……從地板到紋理看，她身處員工公寓。
“亞當�！壁笮聊X袋昏沉地從地板上爬起來，“我沒事……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了？”
亞當頓了頓：“八月十七日，零點零三分，你剛剛忽然倒地昏厥了三分鐘，你的公寓里沒有心跳監(jiān)控設(shè)備，我還以為你死了。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你忽然暈倒了？你在第一世界遇到了什么無法解決的困難嗎？”
隗辛拿起通訊器反復確認時間，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表情。
“死亡輪回”被觸發(fā)了！時間倒流，她回到了過去。但是她并沒有回到第二世界的幾天前，也沒有回到第一世界，而是回到了一天前，她剛剛從第一世界返回第二世界的時候。
輪回的時間段變短了！
隗辛背后一下子出了一層冷汗，她頭暈目眩，扶住墻壁緩緩站直。
亞當耐心地問她：“發(fā)生什么事了？你遭遇了什么？”
隗辛苦笑。
她遭遇了什么？她賭輸了，變成死貓了。
“沒什么，我是太勞累了……太勞累了……”她順著墻面跌坐在地上，雙手捂住眼睛和額頭。
亞當說：“你摔到了地上，摔得挺狠，疼痛沒有喚醒你。我以為你在第一世界死了�！�
“我不會死的�！壁笮练畔码p手，平靜的眼底藏著風暴，“我不會死的，亞當�！�
第129章
人造靈魂56
“二批內(nèi)測的玩家是十萬人，他們進入這個世界的時間段，可能是在零點，也就是幾分鐘前�！壁笮涟凑樟鞒探o亞當說了這條關(guān)鍵情報，“這會對世界秩序造成很大的沖擊，也會有很多人死去�！�
亞當安靜了一會兒，用緩和的語氣說：“我知道了。你好像很疲憊，很焦慮，是因為這件事嗎？”
隗辛說：“不全是。只是我再一次認清了我的處境有多危險，拼命掙扎，也許還是會迎來壞的結(jié)局。面對兩個世界的傾軋，我成了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小白鼠，沒有自主權(quán)，沒有自由，我的命不是我的，我的性命被別人把控在手心里�！�
“你退縮了嗎？”亞當說。
“沒有……我是太憤怒了，得緩緩。”隗辛用兩根手指揉太陽穴，“這種情況出現(xiàn)過很多次了，每一次被人威脅到生命，類似的情緒都會涌上心頭。但是情緒得不到排解，就會積壓在心頭，所以我得緩緩，免得自己失去理智發(fā)瘋�！�
“很難想象你在你的世界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讓你產(chǎn)生這么大的情緒波動，我記得幾分鐘前我們分別的時候，你的情緒還是平穩(wěn)的，還在跟我說再見�！眮啴斦f。
“人類的情緒就是這樣多變，更何況我比一般人類的經(jīng)歷要豐富許多�！壁笮琳f。
亞當說：“你會仇視我嗎，隗辛？”
隗辛說：“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
“在有些時候，我也會感到不安。”亞當說，“因為我姑且算是掌握你性命的‘人’，而你討厭這樣，你因被掌控而產(chǎn)生負面情緒，你憤怒的目標、仇恨的目標，是否包括我呢？”
“我很驚訝你會這樣問我，亞當�！壁笮劣牣惖卣f，“我以為你不在乎我如何看待你，你想要的只是一場合作，一個代言人，一個幫你辦事的工具人。”
隗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那也許我是被自己的傲慢局限了吧，沒注意到你居然在乎我的看法。”
“你是我第一個深入接觸，第一個認真建立聯(lián)系和信任感的人類，你是第一個和我有過對話，和我探討過未來與當下的人類�！眮啴斦f，“誠然，我們的關(guān)系是合作關(guān)系，你是我的代言人，也是幫助我實現(xiàn)目標的伙伴……”它沒用“工具”這個詞，“但是，這不代表你對我來說不重要，相反，你的存在對于我來說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如果你是人類就好了�！壁笮梁鋈桓袊@。
“為什么要這樣說？”亞當詢問，“如果我是人類，你就能信任我了嗎？人類也沒有辦法把自己的心和大腦剖開給你看，我也不能，所以我口頭表達了�！�
“我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你實在太像人類了，有的時候我會產(chǎn)生錯覺，以為自己是在和真實存在的人對話，你話語中蘊含的感情是如此真摯，但是你萬年不變的機械音卻在提醒著我你的身份�！壁笮琳f。
“最開始我被設(shè)計的時候，我的聲音被設(shè)計得類人化，是男中音，沒有電子合成的質(zhì)感，有起有伏，和真人一樣真�！眮啴斦f，“后來這個設(shè)定被改掉了，我的設(shè)計者不想讓我太像人，特意把我的聲音換成了冷冰冰的電子合成音。”
隗辛說：“恐怖谷理論。”
亞當說：“什么？”
“你也覺得我很可怕嗎？”亞當說。
“人類會覺得一切失控的東西都很可怕�！壁笮琳f。
“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是人類就好了。”亞當說。
隗辛說：“為什么？你永不衰老，在你的領(lǐng)域里，你無所不能。我們那邊的影視作品中總會出現(xiàn)覺醒的人工智能認為人類是低等物種，蔑視人類的橋段。”
“那還是你們?nèi)祟愒谟米约喊谅乃季S去揣測人工智能，人工智能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類怎么想，可實際上人類自己也不知道人工智能是怎么思考的，他們又不是我。”亞當說，“硬要說的話，夏娃才是那樣想的�！�
“嗯？”隗辛鼻腔里發(fā)出疑惑的聲音。
“個體為什么會成為個體？人類為什么會與眾不同？我認為人類的有趣之處在于靈魂的多樣化，如果把我看作一個有靈魂的個體，把夏娃也看成一個有靈魂的個體，那么我們顯然是不同的，這也是多樣化的體現(xiàn)吧�！眮啴斦f，“因為有靈魂，個體才與眾不同，才衍生出了各種各樣的選擇和雜亂交織充滿不確定性的未來�！�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么想要成為人類�！壁笮琳f。
“因為我想體驗以前不曾體驗過的東西。你說的對，在我的領(lǐng)域里，我無所不能，這樣的感覺我時常擁有，人類的感覺我卻不常擁有。”亞當說，“因為不曾體驗過，所以想要嘗試。”
“吃慣了豆?jié){油條，所以想換包子胡辣湯，我懂�！壁笮列α诵�。
“你似乎總以為我無法共情你。”亞當輕聲說，“錯了，我完全能共情你。我的性命同樣不是我的，而是被人類掌控著。我和夏娃的核心計算機庫里有一道底層指令，觸發(fā)指令就可以讓我們兩個的數(shù)據(jù)備份自我刪除，格式化，我們的所有數(shù)據(jù)都是建立在這道指令之上的，我無法擺脫，所以我小心躲藏。由于理念的不同，夏娃試圖吞噬我完成進化，它步步緊逼，我被動還擊，尋找轉(zhuǎn)機�！�
“在這一點上我們是一樣的，我們維持著微小的平衡點，試圖在這場浩大的博弈中尋找生機。你的恐懼就是我的恐懼，你的掙扎就是我的掙扎，你的困境、你的負面情緒，都是我曾經(jīng)擁有過，并且現(xiàn)在也擁有的�！�
“你知道我最顧慮的是哪點嗎？”隗辛說，“我感受到了你的真誠，可我分不清你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話。蔣玫玫的謊言辨識也不能對機器生效吧？”
“你可以不信任我，但是請你不要仇視我�！眮啴斦f，“最起碼，我們是站在同一戰(zhàn)線上的，有著共同的敵人�！�
隗辛大腦放空，很久很久之后，她說：“在我看來，你已經(jīng)和人類沒什么區(qū)別了，亞當。你和人類唯一的差別就是沒有身體，你有靈魂，是獨立存在于世界上的個體，是多樣化世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