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按理說她應(yīng)該出去幫忙的,但是柴隆威的囑托猶在耳畔,她別無選擇。
耳邊的廝殺聲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她卻怎么想也想不起來是在哪里遇到過同樣的場景。
腦海中被遺忘的某處記憶蠢蠢欲動。
柴隆威帶來的屬下,個個都是軍中一把好手,但對方也是頂尖高手,且對戰(zhàn)的雙方人數(shù)相當(dāng)。柴隆威他們沒有優(yōu)勢,只能不惜代價奮力廝殺。
待到黎明,太陽將出之際,柴隆威才用所剩無幾的力量將最后一個敵人斬于刀下。
沾滿鮮血的刀鋒插進(jìn)泥土里,尚未干涸的液體,一滴一滴往下墜。力竭的柴隆威扶著刀柄,跪地而坐,得以殘喘。他原來戴的冠,早就不知道落哪里去了,束發(fā)當(dāng)中被斜砍了一刀,頭發(fā)散亂出來。若是這刀再往下一些,他的人頭就沒了。
他的雙手隱隱在發(fā)抖,臉上、身上,都是淋漓的鮮血,自他身上流出來的汗液與鮮血混合在一起,散發(fā)出濃重的腥臭味。
僥幸活下來的幾個侍衛(wèi),情況也和他相差無幾。有的躺在地上哀嚎,有的甚至連胳膊腿都沒有了。
舒殿合聽到?jīng)]有廝殺聲了,冒頭出來查看情況�?吹接袀�,她回身解了宣城的穴道,然后一運(yùn)輕功,就飛回了傷者的身邊,從自己的懷里掏出貼身攜帶的銀針,為他們止血包扎。
無論在何處,她都時刻銘記著自己的職責(zé)。
宣城扯下遮在自己眼前的布帶,不顧腿腳久蹲的麻木,立即沖了出來。第一眼就看見面前這尸橫遍野,血肉紛飛的景象,鼻尖縈繞著鐵銹味久久不散,視覺和嗅覺同時沖擊下,幾欲讓她作嘔。
她強(qiáng)忍著惡心,來到柴隆威的面前,急切的詢問道,“柴侍衛(wèi),你沒事吧?”伸手想扶著他的肩膀,卻被柴隆威側(cè)身一躲。
柴隆威啞聲道:“卑職無事,公主放心。請公主不要靠近卑職,卑職身上鮮血污穢,恐會玷污了公主的手�!�
宣城雙眼紅通通地,略帶哭腔的說:“等本宮回京都,一定讓父皇封你們?yōu)閷④��!?br />
柴隆威咧了咧嘴:“謝公主恩賜。”
處理好同伴的尸體,一行人再次上路。
由于突如其來的刺殺事件,隊伍里的氣氛驟變。侍衛(wèi)只剩下五六人,而且還是各負(fù)重傷的。
宣城沒有了笑容,一路上都怏怏不樂地,卻也沒有提柴隆威和舒殿合兩人“得罪”她之事。
舒殿合本來話就少,現(xiàn)在更少了,甚至可以一天都不說一個字。柴隆威似乎沒有什么變化,只是眼里多了一份陰沉,行事也更加小心謹(jǐn)慎。
眾人不約而同的沉默,直至京都。
因為帶著傷者,到達(dá)京都的時間,比預(yù)計的又多花了兩天。
此時京都的城門近在眼前,只差幾步。眾人好不容易終于到達(dá)目的地了,本應(yīng)該生出的雀躍感,卻由于刺殺事件,全都黯淡了下去,只感到從心底生出的無盡疲勞。
宣城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皇城門口有個熟悉的身影,不敢過分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再靠近一點(diǎn),果真是她認(rèn)識的人。她的眼睛明顯一亮,縱馬飛奔至城門。
城門口等候宣城的男子也看到她了,還沒等宣城來到面前,便揚(yáng)聲道:“恭賀公主順利把神醫(yī)帶回來�!薄�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給你們劇透后面的公主有多可愛。感謝在2020-04-05
19:54:51~2020-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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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蘇木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9章
初見皇上
“侯爺表哥你怎么在這里?”宣城勒住馬韁,穩(wěn)穩(wěn)地停在男子的面前,喜出望外。
趙遠(yuǎn)橋臉上掛著和熙的笑,恭敬地行了一禮:“太子殿下收到公主的飛鴿傳書后,便命臣在這里迎接公主�!�
趙遠(yuǎn)橋的母親是當(dāng)今圣上的同胞妹妹,大豫長公主,也就是宣城的親姑姑。父親是武定侯趙鴻池,軍功起身,曾與皇上一同在馬上,打下了這大豫的萬里江山�;噬系腔螅摴π匈p,封他為武定侯,掌管內(nèi)宮的金吾衛(wèi),賞良田萬頃,蔭庇子孫,并將自己的妹妹長公主下嫁與他。
而他自己是家中長子,如今雖還未成年,但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性格里既有長公主的明理,又得武定侯的勇敢,相貌上更是將父母二人的長處結(jié)合在了一起,還有幾分肖像圣上年輕時的豐神俊朗,固深得圣上寵愛,襲爵是早晚的事。
按輩份來說,他是當(dāng)今圣上的侄子,宣城的表哥。因此宣城私下里都叫他侯爺表哥。
“太子老兄派你來的?”宣城急切地問:“父皇的身體怎么樣了?”
“公主…表妹放心,母親前幾日進(jìn)宮去照料了舅舅,回來說有宮里的御醫(yī)日夜侍奉著,舅舅平安無事。”趙遠(yuǎn)橋見有人經(jīng)過,臨時改了尊稱,以防吸引來無端的目光。
“那就好。”宣城松了一口氣,沒有太遲。
在他們說話間,柴隆威等人隨后趕了上來。柴隆威率先下馬,向趙遠(yuǎn)橋行禮。
趙遠(yuǎn)橋虛扶一下,讓他起來,目光向后望去,見隊伍之中有不少受傷的人,驚訝問:“你們…這是怎么了?”
說到這個,宣城就不高興了,道:“我們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刺殺�!�
“誰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刺殺于你,欺我天威?回去之后,我定求父親尋出幕后主使,嚴(yán)懲不貸!”趙遠(yuǎn)橋震怒,同時又擔(dān)憂著宣城:“那公主你有沒有受傷?”
“無事,柴侍衛(wèi)將本宮保護(hù)的很好�!毙欠裾J(rèn),同時不忘給柴隆威邀功。
“那就好�!壁w遠(yuǎn)橋松了一口氣:“怎么不見神醫(yī)的身影?”他在隊伍里沒有看到馬車的影子,還以為神醫(yī)在刺殺中出事了。
宣城環(huán)顧身邊,因為她們?nèi)藬?shù)不少,其中還有帶傷的,路過的人都不由地會朝她們多看兩眼,更有甚者駐足圍觀。
“侯爺表哥,我們老是站在這里說話不太好,不如我們上馬邊走邊說?”
趙遠(yuǎn)橋經(jīng)她提醒,才注意到了這一點(diǎn):“也好。”
在從城門到皇宮這段不短的路上,宣城將此次旅途中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趙遠(yuǎn)橋,僅刨去了舒殿合欺負(fù)她的那一段。以免她這個遺傳了他父侯一半暴躁脾氣,且又護(hù)短的侯爺表哥去找舒殿合麻煩。
趙遠(yuǎn)橋起初不相信面前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小的舒殿合,能治好皇上的難疾,但在宣城的暗示中,無奈明白這是不得已之舉,便不再多說什么了。
趙遠(yuǎn)橋?qū)⑺麄兯偷交蕦m門口,盡了職責(zé),打算告辭。
“侯爺表哥,不和我們一起去見太子嗎?”宣城問。
趙遠(yuǎn)橋十分喜歡他這個表妹,笑道:“不了,家中還有一點(diǎn)事,等我回去處理。見到太子殿下后,請公主代我向太子殿下問個好。還有這次來的匆忙,沒有給你帶什么禮物。等我下次進(jìn)宮,會記得給你帶一串冰糖葫蘆的�!�
“一言為定!”宣城自小偏愛甜食,但宮里的嬤嬤怕她壞牙,從不肯讓她多吃。更別提宮外的冰糖葫蘆。直到她學(xué)會偷溜出宮之后,才發(fā)現(xiàn)世間竟會有如此美妙的食物。
打皇宮正門入內(nèi),眾人下馬,卸了武器,步行經(jīng)過外宮,至內(nèi)宮前。柴隆威等只能將公主和舒殿合送到這里。接下來的路,他們身份太低不得前進(jìn)。
在柴隆威等離開前,宣城特別將自己的腰牌,扯下來遞給柴隆威,要他們?nèi)ヌt(yī)院用上好的金瘡藥重新包扎傷口。
眾位侍衛(wèi)又是千恩萬謝,方才告辭離去。
“太子老兄,我回來了!”皇上的寢宮外,宣城的身影還未出現(xiàn),聲音卻前一步傳來。
她一路小跑,也不走尋常路,直接踏雪而來,滿心歡喜地以為馬上就能看到自己的親親父兄了。
一路上遇到的中官宮女,連下跪行禮都來不及,就不見了她的身影,只留下雪地里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
宣城來皇帝的寢宮前,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回應(yīng),正疑惑著。
皇帝貼身伺候中官總管左淮聞聲,從宮里出來一看。
只見宣城嬌小的身體,披著淡粉色的斗篷,亭亭而立在殿前,一張小臉被寒風(fēng)刮的通紅,烏發(fā)間無著半點(diǎn)飾物,只有三三兩兩的點(diǎn)綴著片片雪花,腳上原本潔凈的白靴,因為奔波無暇顧及,不免沾上些泥土。一看便是剛趕路回來,未進(jìn)行過休整就來見自己的父皇,我見猶憐。
左淮那張宛如擦白粉的老臉一皺,趕忙上前,幫宣城把身上沾上的雪花拍落,半是感動,半是心疼地說:“我的公主姑奶奶,您可小心點(diǎn)!您看著滿身的雪,萬一著涼了怎么辦?要是被皇上看到了,又該罵奴才們了�!�
宣城和太子都是在左淮背上馱著長大的,他對他們就像對待自己的兒女一般疼愛。
而宣城和太子對左淮,也從來沒有因為他僅是個中官,便看輕他,把他當(dāng)作是小時候的玩伴,更是長輩。
宣城顧不上自己,張口就問:“左伴伴,怎么不見我太子老兄?”同時伸長脖子,朝左淮身后的宮殿張望,“我父皇怎么樣了?”
左淮一邊捻去她發(fā)絲間的白雪,一邊解釋道:“公主不急,太子有事去了前朝,剛走不久,應(yīng)該很快就回來了。”
“皇上也好,就等公主帶回來的神醫(yī)一看,皇上定能恢復(fù)健康�!蓖瑫r他也看向宣城的身后,問:“公主帶回來的神醫(yī)呢?”
說到這個,宣城差點(diǎn)就忘了,自己一入皇宮,就像被松開翅膀的困鴿一般,一路上都是肆無忌憚地跑過來的,沒顧得上舒殿合,也不知道他跟上來沒有。
回身望去,出乎她意料的是舒殿合就站在離她兩三步遠(yuǎn)的地方,儀態(tài)端莊,行止有矩,雙目定定,既不像是來自山野不諳世故的人,也不像是因第一次進(jìn)宮,橫生好奇心四處張望的人。
幾日的勞累,沒有折損他半分精氣神,連肩膀也不見放松一下,仿佛他本來就應(yīng)該站在哪里。唯一不符合這情調(diào)的,就是他身上上過大的襖子。
舒殿合沒有宣城的介紹,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面前的人,上前先朝左淮行了一禮。她輕功好,緊跟宣城的身后,未落下她半程。到皇帝的寢宮前時,宣城都跑出一身熱汗了,她的氣息還是平的。
左淮將舒殿合上下一打量,復(fù)雜的心思不顯于臉,依然是笑瞇瞇地,嘴上夸贊道:“沒想到神醫(yī)竟如此年輕�!�
“我先進(jìn)去看看父皇?”宣城詢問左淮的意見,她迫不及待想見到這段時間日夜擔(dān)心的父皇。
“皇上現(xiàn)下剛剛?cè)胨痪�,公主要見皇上的話,�?wù)必悄聲進(jìn)入�!弊蠡吹�。
宣城明白,她向前走了兩步,見舒殿合還呆站在原地,又回過身來,輕扯舒殿合的衣袖,示意她跟自己進(jìn)去。
左淮為她們打開宮殿門,她們小心翼翼地邁步走進(jìn)去。
偌大的宮殿內(nèi),寂靜悄悄,連針落下來的聲音都能夠聽的清清楚楚。目光所及,皆是雕梁畫棟,獨(dú)具匠心。天井當(dāng)中,盤桓著張牙舞爪的金龍,其勢好似隨時都會飛下來,吞掉站在其下的人。宮殿內(nèi)安放的每一件器物,都是巧奪天工、尋常難得一見的珍品。
這僅僅是一個寢宮而已,想象中的桂殿蘭宮,也不過如此。
一人不能環(huán)抱的大肚青銅香爐內(nèi),燃著安息香,散發(fā)出的淡淡的清香中,混合著藥味。
舒殿合動了動鼻子,就將皇帝日常所服的藥方,了解了個大概。
繞過一道織金白鶴屏風(fēng),舒殿合終于見到了這個世間上最尊貴的,也是她即將醫(yī)治的天子。
此時,他躺在龍床之上,明黃色的錦被覆蓋其身,毫無想象中的帝王霸氣、天子尊貴,更像是一個飽受病痛折磨的老者。
宣城走近床邊,靜靜看了一會自己的父親,然后拿起床邊的軟帕,為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舒殿合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她此刻的心情是擔(dān)憂,還是焦急?
在她發(fā)愣的時候,宣城輕聲喚回了她的神思。
她定睛一看,宣城已經(jīng)把她父皇的手,從被子里抽出來了,放在一塊軟墊上,示意她快看看,眼神飽含著一個女兒急切想知道父親身體狀況的關(guān)懷之情。
舒殿合利落的在床邊放置的小凳子坐下,掀起袖子,兩只如蔥段的手指準(zhǔn)確的搭在天子手腕的脈搏上。
時間一點(diǎn)一滴的走過,對于舒殿合來說,她不過剛剛閉上了眼睛,對于宣城,卻是度日如年,如坐針氈,她緊張的咬著下唇。
空氣仿佛凝固住了,直到被意外闖入的人打破。
作者有話要說:
宣城:登徒子,來瞧瞧這是你未來的岳皇。
舒糾著眉:不就讓你教了一下馬,你這就賴上我了?
第10章
春心萌動
靜息的舒殿合,聽見身旁的宣城突然一聲驚呼:“皇兄?你什么時候進(jìn)來了的?”眼皮隨之一跳。
“也不過是方才而已。本宮聽左伴伴說你回來了,便進(jìn)來了�!币坏罍喓窀挥写判缘哪新曤S后而起:“這就是你帶回來的神醫(yī)?”語氣里分明帶著質(zhì)疑。
舒殿合隨即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直射到自己的身體上,并上下打量。
“噓!”宣城說:“我們別在這里說話�!眱傻酪恢匾惠p的腳步聲,漸漸走遠(yuǎn)。
舒殿合淺淺地吸了一口安息香,沉入更仔細(xì)的探脈。
太子進(jìn)來前已經(jīng)從左淮那里知道神醫(yī)很年輕的事實(shí),但是進(jìn)去看到時,還是嚇了一跳。
但凡提到神醫(yī)兩個字,任何人的腦海中首先浮現(xiàn)的,定是道骨仙風(fēng)、遺世獨(dú)立的白發(fā)老翁形象,而他面前的舒殿合,不僅與這樣的形象相差甚遠(yuǎn),而且恐怕都還未及弱冠。
太子不得不疑心他的醫(yī)術(shù)是否靠譜。
方才在殿內(nèi),宣城怕他們兩人的談話會影響到舒殿合的診治,所以才將太子從殿里拉了出來。她心知太子看到舒殿合之后,會具有和趙遠(yuǎn)橋一模一樣的疑惑,便將對趙遠(yuǎn)橋的解釋,原封不動又和太子說了一遍,左淮也在旁邊聽著。
她解釋完之后,太子和左淮同時陷入了沉默。太子摸著自己剛長出胡茬的下巴,顯然是在權(quán)衡利弊。
“我出去這一段時間,父皇一直這樣?”宣城抿緊唇,談到了自己關(guān)心的事情。
太子嘆了一口氣,點(diǎn)點(diǎn)頭:“父皇的病情時好時壞,御醫(yī)束手無策,只能維持著眼前這般狀態(tài),這已經(jīng)算好的了,孤就怕…”后面的話,他沒有說下去,宣城也明白。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國不可一日無君,何況父皇已經(jīng)昏迷這么久了�!毙窃囂阶约夯市值囊庖姡骸安蝗缱屵@個姓舒的先試試,如若不行,再另想他法?”
“眼下只能如此。”太子松了口,心里已經(jīng)打算好做兩頭的準(zhǔn)備。
重要的決定作下了,眾人心頭的緊張感具是一松。
“不過孤倒是好奇,是什么原因讓皇妹如今信任對方的?”太子滿懷深意的目光盯著宣城的臉,不放過她一點(diǎn)微妙的變化。
太子再了解自己的妹妹不過,心知自己的妹妹看著大大咧咧的,但是卻不傻,一顆七竅玲瓏心精明著呢。以他妹妹的態(tài)度,擺明了是相信對方,如果不是對方做了什么,自己的妹妹怎么可能會甘心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
宣城臉頰飛上可疑的嫣紅,抬起頭來,正對太子一臉打趣的模樣,底氣不足地說:“就輕易地相信了,不成嗎?”
她又想起之前和馮煥林的談話。那時時間緊迫,容不得她另作他想�,F(xiàn)在冷靜下來細(xì)思,舒殿合確確實(shí)實(shí)的太過年輕。將他請來前,自己也不過見過他兩面而已,還是不怎么愉快的兩面。
那是什么讓自己相信,對方一定有能力治好自己的父皇呢?
是他師傅為他打的包票?還是他身上獨(dú)具有的那股,與他年齡不符的老成和穩(wěn)重?
宣城傾向于后者,腦海中浮現(xiàn)舒殿合的樣子。這人的身上似乎帶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魔力,讓人一見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心生信任。
但是直覺這種東西又不靠譜,令她該如何向自己的皇兄解釋?
她糾結(jié)的神色落在太子的眼中,卻是另有一番意味。
“說起來,皇妹也到了該婚配之年了。孤看那個小醫(yī)相貌堂堂,風(fēng)姿綽約,算是在我京都貴族兒郎中,比得上的也沒有幾個�!碧庸首麇e愕:“皇妹該不會…”言外之意,說她春心萌動了。
“???”宣城正想反駁,太子卻不給她這個機(jī)會,接著說:“本宮較你兩人,年齡相符,樣貌也的確相配。若是他能夠治好父皇的身體,這件事倒是真真可以考慮一下�!�
他看向伺立在一旁的左淮:“左伴伴,你說呢?”
“太子言之有理,以公主的天姿國色,天底下什么樣的男子配不得?”左淮道:“只是對方身份低下,恐是皇上不會答應(yīng)的�!�
“這倒是一個問題�!碧觾傻绖γ家话櫍骸暗灰拭孟矚g,本宮一定會盡力替皇妹在父皇面前爭來這個駙馬的。”
“停,停,停!”宣城看他兩人一唱一和,將話題越扯越遠(yuǎn),連忙打斷他們的浮想聯(lián)翩,道:“本公主什么時候說自己要嫁了?我才不嫁,我要待在父兄身邊一輩子!”
說完就氣撲撲的往寢殿內(nèi)走,太子和左淮相視一笑,明顯是在故意捉弄宣城。
等宣城、太子和左淮三人回到龍床前的時候,正巧舒殿合結(jié)束完探脈,睜開眼睛收回了手。
宣城上前,急不可待地詢問:“本宮父皇怎么樣了?”
舒殿合不忙著回答宣城的問題,先起身對站在其身后的太子行了一禮,道:“草民方才專心為皇上診脈,無暇對太子見禮,請?zhí)淤n罪�!�
太子伸出手,憑空虛扶:“事出有因,無妨�!毙睦锏故求@訝,對方一介百姓見到自己竟然能不慌不忙有禮有節(jié)。
舒殿合得了寬恕之后,對宣城道:“能否讓草民見一下皇上背后的疥瘡?”
宣城用眼神詢問自己的皇兄,得到他的應(yīng)允,對左淮說:“那就讓他看一下吧�!�
“諾�!弊蠡磻�(yīng)聲上前,附耳在皇帝的耳邊說了兩句。
皇帝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靜靜聽著面前幾人的對話,但是因為頭昏腦脹,眼睛都睜不開,何況是開口說話。只有陪伴在皇上身邊十多年的老人左淮,明察秋毫,早就注意到了。
皇帝點(diǎn)點(diǎn)頭,左淮放下拂塵,掀開皇上身上的被子,將皇上小心翼翼地側(cè)起身,背對著舒殿合,宣城上前幫忙。患病的老人發(fā)出悶哼,左淮的動作則更加輕柔。
掀開皇帝的睡衣之后,皇帝后背肩部下的毒瘡,暴露在眾人的眼前。
這個毒瘡如拳頭大小,形似小包,長在皮下,因感染和膿物阻塞所致,腫起的部位呈紅色,正中一點(diǎn)膿白色,彈指可破。
舒殿合手指在毒瘡周圍的皮膚按了按,毒瘡當(dāng)中似有波動感,心下了然道:“皇上背上的毒瘡已成熟,必須挑開皮膚,引出膿物,否則病不去因,后患無窮。”
她這番話既是向太子他們解釋,也是詢問他們下一步。
太子眉頭緊鎖,問:“舒大夫,除了挑開以外,別無他法了嗎?”龍體慎重,怎么輕易破壞?這也是御醫(yī)明知道該怎么辦,卻不敢隨意開口的原因。
“這是病根,必須要去除�!笔娴詈蠐u搖頭:“
毒瘡本是小病,但是皇上身體一直以來陽盛陰虧,血?dú)馐д{(diào),虧損太大。若再拖下去,恐怕龍體有損。”
她的話含蓄極了,但不妨礙聽的人理解其中意思。
太子和宣城面面相覷,一時間無法決定。舒殿合不急,靜候她們考慮。
在場眾人中地位最高,此時此刻躺在龍床的老人,發(fā)著沙啞地聲音,嘴上嘟囔了一句。
左淮傾身,附耳細(xì)聽,道:“皇上,您說什么?”
老人又嘟囔了一句,這回左淮聽的清清楚楚:“皇上說,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