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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她回頭深深的瞧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即便剛成親時兩人?之間并無感情,自?己因兄長之命,才逼不得已嫁給他。

    但?這十?幾年?的夫妻相伴下來,多?少也有了幾分親情。

    他一直都愛著自?己,尊重著自?己,自?己卻因心死如灰,始終難以對他產(chǎn)生除親情以外的掛懷,本就對他帶著一絲歉意,而眼下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會令自己更加對不起她...

    她閃過?一絲猶豫,又很快被撲滅在腦海中。

    是她好?不容易幸存下來的孩子,她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這也該是她哥哥欠啟朝皇室的……

    作者有話要說:就很有嚴嵩與嘉靖的感覺,在絕對的皇權(quán)面前,宰相也只是顆可以隨便拿捏的棋子罷了。

    猜猜長公主要做什么?

    第162章

    流言蜚語

    武定侯府幽暗的書房中,

    悄無聲息地亮起了一縷火苗。

    懷陽長公主披衣執(zhí)著蠟燭來到書架前,又是猶豫了兩三息,終究是下定了決心,

    打開了書架中的暗格,

    將一個盒子從內(nèi)里拿了出來。

    盒蓋掀開,

    銅質(zhì)的半塊虎符赫然藏在其中,

    符身上的銘文在燭光的映照下晃著耀耀金光。

    她的丈夫?qū)λ騺頉]有秘密,

    家中的一致一物都盡然告訴她在那里,

    只是她從未放在心上過,沒想到會在這時派上用場……

    “宣城身體好些了嗎?”

    “宣城近來胃口怎么樣?”

    呂蒙看過禮部送來的未婚大臣名單,一番挑挑揀揀之后,

    對這些人甚是不滿意,

    忍不住將名單擲到了桌面上“這是一些什么歪瓜裂棗?禮部就是這么敷衍朕,將這些不堪入目的人送來做宣城駙馬的備選人?”

    那名單上不是粗曠貌丑、四肢發(fā)達的武將,

    就是被酒色財氣掏空身子的世家子弟,有哪個能配的上他的宣城的?!

    左淮送上涼茶的腳步一頓,生出了片刻遲疑,

    但人已經(jīng)走到皇上身邊了,退出去更是不妙,

    于是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勸道:“回皇上,許是在眾大臣中與公主適齡又未婚的人數(shù)少呢?禮部應(yīng)也是為難�!�

    怪誰?該怪舒駙馬太過出類拔萃,

    在那么朗月似的人的映襯下,就算是滿目的珍珠也變成了沙子,

    左淮默默腹誹道,卻不敢將這番話在皇上面前說出來。

    “掐指算來,距上次科舉過去已有三年有余,明年正好是大比之年。

    要不然等來年科舉,皇上再從那些新科進士中為公主相看合適的人選?”

    他試圖為公主拖延一點時間:“況且公主有孕在身,此時再嫁,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行!此事宜早不宜遲。”宣城已經(jīng)懷孕了,他不能不顧及她的身體,讓她硬生生將孩子打掉,但他絕不容許自己的外?孫有一個姓舒。

    呂蒙不容置疑地說:“宣城就算有孕在身又如何?誰人敢拒絕朕的女兒?”

    “是,是,是�!弊蠡床桓也晃菑�。

    呂蒙思忖著,又問道:“那個朕曾經(jīng)看好的梁正緒,何時成的婚?”

    左淮左右回想了一下,回答道:“約半年前?還是新婚燕爾,不好拆散�!�

    呂蒙眉宇起皺,話里的意思讓左淮不由自主地為梁御史提心吊膽了起來。

    他歇了一刻,在心里打著鼓,開口道:“奴才心里有困惑,在皇上面前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呂蒙睨了他一眼道:“說吧……”

    左淮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刑部馮正不是已然承認了關(guān)于反詩案的卷宗是他拿與舒駙馬的,那舒駙馬不該是無辜受累的嗎?皇上為何還要為公主另擇駙馬?”

    呂蒙冷哼著,一抬手將身側(cè)的一疊奏折推翻在了左淮的面前,道:“你先看看這些奏折再說話�!�

    宦官不得干政,但有了皇上的允許,左淮也不在束縛于什么規(guī)矩,從中隨意挑選了一本折子出來,打開只瞧了一眼,便嚇得冷汗直流。

    原來舒駙馬被懷疑是大啟遺臣之子的事,不知怎得就流入了民間,傳遍大街小巷。

    有好事的人把所聽到的傳言進行了編撰,于是一出出為父申冤、考功名、登金榜、成駙馬的話本子被寫就而成。

    尋常的故事里都會有個反派,或是強搶民女的惡霸,或是棒打鴛鴦的父母,在他們口口相傳的舒駙馬的故事里,不識忠良的皇帝就成了?所應(yīng)當(dāng)?的反派。

    又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傳出大啟皇室遺孤尚在人世的消息,兩者一連,便有人添油加醋的造謠駙馬就是大啟遺孤,所以皇上才要將他趕盡殺絕。

    這……左淮素偷偷抬眼瞧了一下面前的帝王,皇上向來愛惜自己的顏面,怎么可能容忍這樣的流言蜚語四處流竄。

    以他的脾氣,眼下那些編出這些故事的無聊書生,恐怕都已經(jīng)被有司抓捕起來了,而?這些故事中心的駙馬,皇上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

    愚民不知,從他們口中所說的一言一句都在挑釁帝王的尊嚴,并將這位民間話本子中的無雙駙馬一步步逼上絕路。

    左淮絕望地閉上眼睛,將奏折呈還回桌面上,道:“是奴才多嘴多舌了�!�

    他這邊剛放下折子,一直對該如何處置舒慎舉棋未定的呂蒙,忽然萌生了一個兩全齊美的主意,既能讓他徹底消失,又對宣城說的過去。

    “你去將刑部尚書喚來�!彼麑ψ蠡吹�。

    呂蒙看完之后,臉色微變。

    急報上寫著,因為五王誤中了敵軍的誘敵之計,導(dǎo)致了先鋒將馮保成被困邊陲山嶺之間,孤立無援,死戰(zhàn)身亡。

    后頭還綴著他在這次番邦來襲的戰(zhàn)役中所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以及主將對他戰(zhàn)死沙場的痛惜,望皇上能親慰馮丞相,使他少些喪子之痛�?绰淇畹娜掌�,這已經(jīng)是一個月前?的事。

    馮保成——即為馮煥森的長子,馮正之兄也……

    在京都另一頭的天牢中,差頭趁著深夜,自己的同僚都陷在昏昏欲睡的邊際上,找了一個巡視牢房的借口,獨自一人提著鑰匙溜到了關(guān)著駙馬的牢房前。

    舒殿合是被獨立關(guān)在僻靜的角落里,這里除了她一個人以外,再沒有其他的犯人。

    隔著牢欄,差頭將一瓷瓶藥塞進牢房里,恭敬說道:“這是公主托卑職給您的,您快將它藏好。”

    又從袖子里掏出了另一瓶外觀不同的藥來,“這是一些金創(chuàng)藥,卑職在外面偷偷帶進來的,駙馬可用它來敷您身上的那些鞭傷,好讓它們愈合的快一些�!�

    在舒殿合謝過他之后,他又為難的為自己的同僚辯解道:“駙馬別怪那些對您施刑的獄差,他們也是被逼無奈……”

    “我明白……”舒殿合咧了咧嘴,牽扯到臉頰上的傷口,比及剛受傷時那撕裂的疼痛,幾天過去,現(xiàn)在已經(jīng)輕微了許多,傷口表面也結(jié)痂了。

    “其實你不必為我冒這番風(fēng)險,若是你的上頭知道了定饒不過你�!彼笾掷锏乃幤康�。

    這話只是明面上一個托詞罷了,她更怕這些人被自己牽涉到,危及性命。呂蒙一日比一日多疑,誰知道他下一步會做什么。

    天牢中與世隔絕,消息不通,她尚不知馮正為她在呂蒙面前代罪的事。差頭怕她會想不開,也不敢在她面前提及。

    差頭撓著后腦,無所謂的一笑道:“能為駙馬做些事,是卑職的榮幸,卑職又有何懼之?”

    “還有公主囑托卑職不讓駙馬受傷�!彼活D,道:“梁御史也給卑職塞了一點銀子,讓我好好照顧駙馬�!�

    宣城有交待,是舒殿合能能預(yù)料到的,但是梁正緒...

    舒殿合愣了愣,忽地一笑道:“這人剛正不阿,能做出賄賂的行為也是不易�!�

    遠不止這些原因,隨后差頭神情?變的嚴肅了起來,道:“更何況,駙馬對卑職還有恩情。”

    “嗯?”舒殿合升起困惑來,仔細的打量了眼前的差頭一眼。

    差頭約莫二十?五歲上下的樣子,容貌是大豫男子中最普通的樣子,唯一獨特的地方,便是他額角上有一塊傷疤,像是被什么東西砸過。

    舒殿合不記得自己在入天牢前認識他。

    差頭注意到了駙馬的端詳,抬手摸了摸自己額上的傷疤,笑道:“這塊疤,就是駙馬對卑職有恩的證據(jù)。”

    “差頭的姓名是?”舒殿合更加不解了問道,試圖通過對方的姓名,在記憶中找到相同的碎片。

    “陋名恥于讓駙馬耳聞,卑職鄙姓名陳,耳東陳�!�

    “陳差頭?”舒殿合還在想著。

    差頭不再兜圈子,離牢欄遠了一步,弓腰對舒殿合莊重一拱手,道:“卑職乃是滇州人士,親身經(jīng)歷了前?幾年的滇州地動。”

    “卑職額上的疤正是那時被掉落的大梁所砸。卑職的父母在那場地動中雙雙遇難身亡,卑職還有一個妹妹。

    當(dāng)?時卑職與妹妹僥幸從地動中逃脫一劫,但又不慎染上了瘟疫。

    若是沒有駙馬及時到來,卑職與妹妹恐怕早已沒性命!”

    他一點不留的將自己的底細傾倒在了舒殿合的面前,說著說著便跪地叩首道:“駙馬對滇州百姓、對卑職與妹妹的恩情,卑職此生沒齒難忘�!�

    正是因為有這一層救命之恩,所以他在駙馬下獄之后,堅定相信駙馬是蒙受了不白之冤,所以才心甘情?愿在背地里偷偷照顧駙馬。

    “原來如此……”舒殿合經(jīng)過初時的怔怔后,頓時了悟了他的心意,連忙抬手讓人起來。

    始料未及自己過去做的一點事,會影響到眼下的身邊人,像在水面上打了一點細微的漣漪,在多年后被人兜頭一盆冷水,說是當(dāng)年的那一點漣漪引起的,太過巧合了吧?

    “我……”她突然之間不知該說什么是好,承認不對,否認也不對。

    “那令妹還好嗎?”臨時找了一個話頭,她前言不搭后語的問道。

    陳差頭為舒殿合詢問而感到激動不已,以為他還記掛著自己妹妹的身體,站起來道:"卑職的妹妹十分安好,她如今年歲還尚小,卑職想著這兩年努力為她攢些嫁妝,給她買花簪,將來把妹妹裝扮的漂漂亮亮的,再嫁個好人家,卑職此生便足矣了�!�

    舒殿合一時感慨萬千,點頭,忍不住好奇問道:“你們是如何從滇州到京都里來的?”

    要知道滇州到京都之間有上千里的跋涉,山高路遠,尋常人家一生都會待在一個地方,不會輕易搬遷。

    “家沒了,到何處不是將就?”陳差頭落寞地嗟嘆,道:“卑職與妹妹本來也是要留在滇州的,正巧遇見一個朋友接濟了一把,便隨他來到了京都里。

    蒙他推薦,卑職才得已進入這天牢中混個一官半職,此來快有一年之久。”

    “但能從地動和瘟疫中活下來,后面吃的苦都不算什么了�!标惒铑^雙目轉(zhuǎn)眼又恢復(fù)了神采道。

    他的目光移回到了舒殿合的身上,看著自己恩人在此間受苦受難,他就忍不住氣憤上頭,握起拳頭來,忽然問道:“駙馬,您想逃出這天牢嗎?”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勸我善良一點,那我就勉強善良一點……

    第163章

    白幃為誰

    “駙馬,您想逃出這天牢嗎?”在陳差頭問完這句話后,舒殿合倏忽陷入了沉默中。

    陳差頭身上澎湃的生命力的確讓她羨慕,但?她想出去嗎?

    呂蒙將自己扔在這里置之不理,

    無?非是不能明目張膽處死自己,

    讓他與宣城的關(guān)系僵入徹底無?法轉(zhuǎn)圜的余地。

    等明天,

    或者后天,

    等他想明白了,

    隨便支派一個小吏將自己餓死、毒死,

    再宣稱自己暴疾而亡,便能將他與自己的死撇清關(guān)系,在宣城面前也有了狡辯的解釋。

    所?以呆著這里,

    死亡是早晚的事情。

    但?再看自己殘破如枯葉的身體,

    血脈中慢慢朝心臟蔓延的毒素,

    逃出去又?能活多久呢?

    死在這里和死在外面,

    有什么區(qū)別嗎?

    陳差頭從她漠然的雙眸中看出了死志,

    急忙忙湊近過來,雙手抓住兩側(cè)的牢欄,勸道:“駙馬您萬不可放棄自己!”

    “皇上?雖……”他情急之下差點失言,

    臨時改口道:“皇上?被蒙蔽了眼睛,看不見您的德,但?我們百姓都能啊!您是我們百姓們心中便是大豫未來的希望�。 �

    “希望?”舒殿合撇過頭去,

    望著牢窗外的彎月道:“百姓的希望是什么?”

    “是天下太平,家國永安。”她透徹的自問自答道:“只要誰能給他們帶來這些東西,那便是他們的希望,而不獨獨是我�!�

    換言之,誰都可以是百姓的希望,只要他能將他們帶往更好的生活。

    陳差頭被一噎,

    勸言仿佛浪花拍在了崖頭上,崖頭巋然不動,浪花卻碎了,囁嚅問道:“難道駙馬就不想讓百姓過上?太平日子嗎?”

    舒殿合晃了晃神,曾經(jīng)也有一人這么問過她。

    “你想成為宰相嗎?讓百姓過上?安定的日子,不受勞役之苦,幼有所?養(yǎng),老有所?歸?”宣城敲著棋子問。

    “我想……”如今她可以正視自己的心底,坦白回答這個問題了。

    雖是前朝不該活著的人,但?是當(dāng)她看到百姓流離失所?,痛失親者時,她還是想站出來為他們做一點事情。

    民生易碎,上?者又?毫無憐憫百姓之心,這些年她做了那么多事,不正是為了讓天下能安定一日是一日?

    長夜無明,那便將自己化為燈燭,為蒼生照亮前路!

    彼時暫放下國仇家恨,不與呂蒙尋仇,亦是因為九王不死,呂蒙倒下,皇位便會落在他的囊中,只會更加使神州蕭條,生靈涂炭,她不愿看到這樣的光景。

    “您既然想,為什么還要放棄自己?”陳差頭不解的問道。

    她答非所?問的說:“因為眼前的朝廷當(dāng)位者昏,只有徹底辟清痼疾,更換天地,開啟新的秩序,才能將時局徹底扭轉(zhuǎn)�!�

    而她沒有時間了。

    舒殿合將手搭在自己的膝頭,恬淡的抬起眸來,道:“算了,人之將死,談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

    “我打聽到一些消息,不知是真是假……”陳差頭吞吞吐吐,猶豫說道。

    舒殿合瞧向他,等待著他的后話。

    “刑部的馮員外郎,也就是駙馬的好友,為了能救駙馬一命,不惜在皇上?面前將駙馬身上的罪責(zé)背到了自己的身上,如今也被囚在了天牢之中�!�

    “還有公主懷孕了……皇上?卻想把她另嫁他人。”

    前者他稍確定一些,因為他在白日里巡邏的時候,見到過那位駙馬的好友。

    而后面卻是皇室秘辛,他地位卑微,只是隱隱從相識的中官口中聽了兩句,無?法確認是否真實。

    此時面對萬念俱灰的駙馬,他也顧不上?那么多了,索性一口氣都說了出來,希冀能喚起駙馬的絲毫生欲。

    從馮正的被囚到宣城的懷孕,舒殿合一句句聽完后,心口猶如被人直刺一劍,原本就慘白的臉色更加失去血色,手指冰涼,忽然喉口感到一絲腥甜,緊接著鮮血就從她的嘴角溢了出來。

    陳差頭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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