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猩紅的液體,濺落在那一層薄雪之上,那好容易堆積的雪花,在一瞬間融化,留下一灘觸目驚心的痕跡……
“落瑾!”
男人接住了落瑾軟綿綿的身體,而這時落繁也趕了過來,眼前的情況一目了然,落繁絲毫不見慌張,一邊有條不紊的指揮下人去找大夫,一邊讓男人將落瑾抱回房間。
言無湛連忙往書房走,不過與落繁擦肩的時候,后者突然開腔,他沒看男人,而是盯著地上那一灘血跡,語氣生硬的說,“去秋瑾園�!�
秋瑾園是落瑾住的地方,他和他妻子的新房就在那里。
成親之后,他一次都沒去過的地方。
落繁這是什么意思……
言無湛看向落繁,可是后者根本沒有理他,男人停頓片刻,低著頭便把落瑾抱走了……
他沒功夫在這里陪落繁玩猜謎游戲,落瑾的情況很不好。
落瑾的妻子叫楊月兒,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嬌小可人,又落落大方,她已經(jīng)接到了落瑾受傷的消息,所以房間內(nèi)早已布置妥當(dāng),外面寒氣逼人,可那女人仍舊帶著丫鬟站在門前,一見言無湛將落瑾抱回,便一臉擔(dān)憂的迎了上來……
言無湛聽到她急急的叫了聲“夫君”,他還看到她眼眶微微濕潤著,楊月兒揉了下眼睛,連忙就去開門……
屋子里放了幾個火盆,一進(jìn)門男人就感覺到一股熱浪迎面撲來,床已經(jīng)鋪好了,上面是厚厚的被褥,言無湛將落瑾放下的時候,還聞到了胭脂的香味,與其說是新房,不如說這是楊月兒的閨房。
這里沒有一點(diǎn)男人生活過的痕跡。
丫鬟很快送來了熱水,楊月兒連忙把布巾放到水里,言無湛看出她的意圖,在他準(zhǔn)備給落瑾解衣服的時候,阻止了她……
“我來�!�
楊月兒顯然沒想到言無湛會這么說,那嬌小的女人頓時愣住了,握著布巾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開始施力,里面的水,都被擰了出來……
楊月兒是標(biāo)準(zhǔn)的大家閨秀,她平日里幾乎不踏出房門,可落瑾和言無湛的事情弄的滿城風(fēng)雨,她就算不想知道,也都知道了……
楊月兒看著那沉穩(wěn)的男人,她沒想到,和她爭搶相公的,竟會是這樣一個男人……
這和楊月兒的想法相差甚遠(yuǎn)。
也讓她無法接受。
“我的夫君,我來伺候,這位大叔,還請你讓開。”楊月兒臻首微垂,捏著布巾固執(zhí)的上前,言無湛是站在床榻正中的,無形之中他就將床榻整個的擋住了,楊月兒過不去,她又不能去推男人。
所以走了幾步,楊月兒又停住了。
“你不知道要怎么照顧他,我來吧�!蹦腥艘矝]有讓步,若是以往,他絕對不會堅(jiān)持,可這人是落瑾的妻子,他必然不能妥協(xié)。
楊月兒抬頭看男人,那漂亮的眼瞳中帶著點(diǎn)點(diǎn)水霧,晶瑩剔透,猶如一顆上好的寶石,只是其中夾雜的憤怒讓言無湛沒辦法去贊賞……
楊月兒恨他,或者說,厭惡他。
他和一個女人爭搶,是個很沒風(fēng)度的事情,可是言無湛依舊堅(jiān)持,就在這時,落繁來了……
看到屋內(nèi)的情形,他挑高眉毛,他二話不說,劈頭就罵……
“你算個什么東西?給我滾下來!”
馭皇 第六十六章 受到懲罰
“瑾少爺因你受傷,如今你又在小少奶奶面前造次,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落繁幾步就走到床榻前,一腳就踢到了男人的腿上,在落瑾眼里言無湛是寶貝,而在他落繁眼里,言無湛不過是連條狗都不如的東西,“我今兒不好好教訓(xùn)你一次,怕是你要無法無天了!”
言無湛沒想到落繁會動手,他這是氣急了,但同是,也是壓根沒把他放在眼里。
落繁踢到了他,但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間,男人借力往一旁倒去,落繁沒有傷到他,就是留下了一個整齊的腳印罷了。
被人踢的滋味,可不怎么好。
言無湛還沒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落繁就已經(jīng)招來下人,他連繼續(xù)踢他的心情都沒有,直接命令,“杖責(zé)二十。”
落繁要打他。
言無湛傻眼,
“別以為落瑾寵著你,你就要以為所欲為,這落家,是我說的算�!甭浞闭f完這句話,男人就被拖走了,他壓根不給言無湛爭取的機(jī)會。
就言無湛所犯的錯誤來說,落繁的懲罰并不嚴(yán)重,在外人眼里,也有幾分給落瑾面子的意思,可言無湛知道,落繁這是準(zhǔn)備置他于死地。
這頓打下來,不死,也得半殘。
落繁沉著一張臉,他挑開窗子目送那男人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心說弘毅這家伙真沒用,居然讓這男人躲過一劫……
弘毅帶人去找麻煩,落繁是知道的,他故意不管,本想借弘毅的手除掉這個麻煩,可沒想到,反倒給自己找了麻煩……
他不擔(dān)心落瑾的身體,只是這眼中之釘沒有拔去,落繁心中煩悶。
……
言無湛一直被拖到后院,與其說是被拖著,不如說他是自己走的。
男人在思量,他要如何脫身。
這些下人在落繁的授意下,怕是不將他打的半死不會罷休,這頓打,不管怎樣,他都不能挨……
可是,有什么辦法能全身而退?
言無湛還沒想出合適的辦法,他就已經(jīng)來到了后院,看著擺放好的行刑工具,男人心中頓時了然,看樣子這落繁早有準(zhǔn)備,他就是要趁這個機(jī)會,好好的教訓(xùn)他一頓時。
就算他這次躲了,也還會有下一次。
男人的視線從那條椅子上移開,可這一抬頭他著實(shí)吃了一驚,握著刑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北辰……
多日不見,北辰還是那個樣子,他沒有俊郎的面容,卻是帶著一身英氣,那爽朗的性格,讓人看了就跟著心情愉悅。
能見到北辰,言無湛相當(dāng)高興,懸著的心也終于落了下來,他可以請北辰幫忙,只要拖延到落瑾醒來就可以了,再不濟(jì),也能免一頓皮肉之苦……
這杖刑就是看行刑人的手法,若是對方會拿捏力度,別說受傷,疼都不會怎么疼,而旁人卻是看不出其中蹊蹺。
反之,命都可以搭進(jìn)去。
這種事情言無湛見得多了,實(shí)在不行,就和北辰配合著演一出戲給落繁看,北辰能夠交差,落繁也不會再盯著他。
言無湛走到條椅旁邊,他沒有立即趴下,而是和北辰打了聲招呼,整個清流城都知道他和落瑾的關(guān)系,但過去他與北辰的事情,在場的每一位也都清楚。
言無湛沒必要裝成不認(rèn)識,更何況他不需要北辰的幫忙。
“多日不見,你還好嗎?”這句話雖是客套,但也是男人想問的問題。
北辰對他,是真心實(shí)意,沒有任何理由的喜歡,可惜北辰選錯了人,他們注定是不可能的。
言無湛清楚緣由,但北辰卻不知道,所以對他,言無湛還是有些惦念的。
畢竟,他是真的傷害過他。
他想知道,北辰過的好不好。
“托福,還不錯。”北辰不冷不熱的應(yīng)了句,他的態(tài)度也與以往截然不同,有著明顯的疏離感,就偈他們從未相識,只是碰巧一同為落府出力罷了,“趴下吧,別給兄弟們找麻煩,我們還等著去找大少爺領(lǐng)賞�!�
護(hù)院素來比下人地位高,北辰用這口氣和他說話很正常,可是男人聽著,就不怎么舒服了。
北辰不認(rèn)得他了,或者說,北辰將過去的一切全都抹去,他們成為陌路人了。
這正是男人想要的結(jié)果,他微服出巡,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在感情上有所牽絆,他心中清明,可是面對態(tài)度淡漠的北辰,他突然很不舒服。
就像是吃壞了東西,肚子漲得難愛,咽不下,又吐不出……
“別磨蹭,快點(diǎn)!”見男人還是不動,北辰用手里的刑杖用力的敲了下條椅,那臉上也是露出了不悅的神情。
心里的滋味,百感交集,言無湛突然很想嘆息,他和北辰原來很好的,可是現(xiàn)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連朋友都做不得。
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言無湛的苦衷,北辰有朝一日會明白。
也許北辰會理解,但那是許久之后的事情了。
看著北辰永遠(yuǎn)都是神采奕奕的眼睛,唇邊洋溢的微笑漸漸淡去,眉頭也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男人突然部顧一句,“你真的,要打我嗎?”
這話,他不該問,可是,他還是問了。
在北辰面前,言無湛永遠(yuǎn)都是那么的驕傲,如今這話,問的有些可憐……
可是北辰卻沒有任何動容,像是沒感覺一樣,他噗嗤一聲笑了……
他無所謂的笑,讓男人的眉頭擰的更深了。
北辰將刑杖扛在肩頭,輕輕敲了兩下,他往條椅上斜了一眼,笑道,“你可以躺下試試。”
北辰痞時痞氣的樣子,過去言無湛還很欣賞,因?yàn)楹芊媳背降臍赓|(zhì),可是現(xiàn)在,他吊兒郎當(dāng)?shù)暮退f話,特別是在言無湛認(rèn)真的時候,這讓男人心里那根刺一下子扎到了最深……
“誰都不想挨打,沒辦法,誰讓你犯了錯呢,既然你下不了這狠心,兄弟幫你�!北背秸f著,給旁邊的護(hù)院使了個眼色,那二人立即會意,就把男人按到了椅子上。
言無湛淬不及防,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趴下了,不過壓著他的這兩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若想掙脫,簡直是輕而易舉……
可是言無湛沒動。
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絕望的感覺……
他很不舒服。
“對不住了�!�
說話間,北辰已經(jīng)去脫男人的褲子了,言無湛只覺得腰間的束縛逐漸松了,他依舊沒有動,他還是不相信北辰真的會打他……
他不死心,想要賭一賭。
北辰的刑杖舉了起來,背后倏然響起風(fēng)聲,單憑這聲音,言無湛就知道北辰用了多大的力氣……
男人閉上了眼睛,他輸了。
“別打!停下!住手!”
型杖落下的瞬間,突然有人大聲喊道,北辰的動作驟然停止,在那刑杖碰到男人的屁股的時候硬生生的不動了……
這換作旁人,這一下就打上去了。
可是北辰收住了。
來者是落瑾所居院落的下人,他見男人沒有被打,這才長長的吁了口氣,天知道他來晚一步,下場會多么的慘烈……
幸虧他趕得及。
那人顧不得喘息,一邊往這邊跑一邊喊道,“瑾少爺請他過去,杖責(zé)取消�!�
落瑾醒了?
這么快?
男人趴在條椅上看那急忙趕來的下人,并沒有及時起來,倒是身后的北辰將刑杖一扔,無奈的聳了下肩膀,他對眾人一挑眉毛,示意這賞算是領(lǐng)不成了……
這差點(diǎn)挨罰。
若是打了這男人,落瑾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幸虧北辰反應(yīng)的快。
在那人的攙扶下,男人從條椅上起了身,他將外褲重新系好,可再抬頭時,就只看到北辰一個背影,他根本就沒理他,就連走,都沒打招呼。
壓下心底的不適,男人跟著來者回了落瑾的屋子,他不知道這期間發(fā)生了什么,總之他回去的時候,屋子里只有一個雙眼通紅的楊月兒,以及正被大夫檢查著的落瑾……
馭皇 第六十七章 落繁之計(jì)
大夫還是上次那老者,他替落瑾仔細(xì)的檢查了一遍,落瑾的情況沒有言無湛想象的糟糕,就是皮外傷而已。
至于臉上那一拳,也只是牙齒劃破了口腔內(nèi)壁,傷口根本不大,血流的夸張了些。
大夫只開了一副凝神靜氣的藥便離開了,落瑾靠坐在床頭系著衣服,他除了臉色比平時要差一些,其它的也沒什么變化。
“站著干什么?過來�!币娔腥髓圃陂T口,落瑾便招呼他過來,他的聲音比平時小很多,其中隱隱透著疲憊。
言無湛看了看垂首而坐的楊月兒一眼,才走到落瑾床榻邊,落瑾的內(nèi)衫寬松,領(lǐng)子也很大,男人只要一低頭,衣衫里的情況便一覽無余了。落瑾的皮膚白,胸前那幾塊青紫色的印子格外的顯眼,言無湛抿著唇,他知道,落瑾這些傷是因?yàn)樗艿摹?br />
否則,應(yīng)該是打在他身上的。
“看什么?不用看�!币娔腥艘恢蓖砩厦椋滂銓�(nèi)衫攏了攏,一直擋到脖子下面,他不讓男人看,反倒是一臉關(guān)切的問他,“我很好,倒是你,大哥為難你了?”
言無湛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不見喜悅,更沒有委屈,他只是搖頭,迎著落瑾那幽暗的眼瞳,輕輕搖了下頭,“沒事,幸虧你醒的及時�!�
“我可以說,是察覺到你有危險(xiǎn),所以連昏迷的心情都沒有了嗎?”落瑾仰首,沖著男人淡淡的笑了一下,落瑾的笑還包含著其它的東西,可男人還沒來得及分辨,就被落瑾拉了過去。
兩人并肩坐著。
落瑾身上的藥味比平時要濃上許多,他攤開手掌,將男人的手覆蓋在自己的掌心上面,落瑾看著兩人交疊的手指,輕聲道,“大哥要管我們的事情了……”
落繁之前是放任不管的,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不準(zhǔn)備袖手旁觀了。
言無湛看向落瑾,后者卻還是盯著兩人的手指看,并用很小的聲音繼續(xù)說……
“他不再有所顧忌了。”因?yàn)橛袚?dān)心,所以落繁才沒有阻止他們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落繁不管那些了。
一旦落繁無所忌憚,落瑾的招數(shù)全都沒有用了。
他管不了,也沒辦法要挾落繁,保護(hù)男人了。
落繁根本就不同意他們的關(guān)系,他肯定不會放過言無湛,不管他倒是不會明目張膽的來,可越是這樣,言無湛的日子越不好過。
他們都猜不出,落繁會用什么方法對付他。
他惹到了不該惹的人物。
弘毅是,落繁也是。
“這幾在,我暫時不能離開這里,你先回原先的屋子去住。”落瑾說的很慢,幾乎是一字一頓,他說話時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男人,“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男人看懂了落瑾的暗示,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勝過落繁……
看著一臉病容的落瑾,言無湛想不到。
更何況,現(xiàn)在落客,是落繁做主。
“你不要擔(dān)心我,反倒是我更害怕你出問題,”側(cè)過頭,落瑾親了男人一口,就像是上了癮,這一碰到,就再也不想放開。溫柔的吻猶如雨點(diǎn)般落在男人臉側(cè)與耳朵上,這期間,落瑾還是在用很小的聲音說話,“離大哥遠(yuǎn)一點(diǎn),不要去招惹他,別給他找你麻煩的機(jī)會,等著我,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去接你的�!�
兩個男人頭頸相交,曖昧又旖旎……
那水乳交融般的融洽,讓人看了便心中發(fā)癢,臉頰發(fā)燙……
楊月兒雖為人婦,卻還是個黃花閨女,這種事情,別說見過,她連接觸都沒有……
她直接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女人一下子低下了頭,這一次不禁是眼圈泛紅,就連臉都紅了個透徹。
“夫君,該歇了,大夫說,你不能太過操勞的。”
女人溫溫柔柔的聲音讓那美好的氣氛在一瞬間煙消云散,落瑾頓了一下,寫滿柔情的臉立即就板了起來,他戀戀不舍的最后親了男人一口,這才與他分開,并不帶感情的應(yīng)了句,“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安心養(yǎng)病�!蹦腥似鹕�,他扶著落瑾重新躺好,并替他掩好了被子,最后又囑咐了一句,這才準(zhǔn)備離開。
可是他才走一步,那手腕又被人扯住了……
好容易蓋好的被子掀起一角,落瑾抓著男人的手腕,臉上滿是依戀……
眼前的一切與記憶中的畫面重疊,落瑾新婚的夜里,在落老爺?shù)臅�,那孤寂可憐的青年……
讓人無法不去心疼的人。
同樣的凄涼,但這一次,落瑾有了眷戀。
“等我。”落瑾說。
男人點(diǎn)頭,“我會的�!�
最后,男人看到的是落瑾滿意的笑容。
……
言無湛不用干活,為不給自己帶來麻煩,他一直就待在他的小屋里,信守承諾的等著落瑾來接他。
他也提防著落繁,可是意外的是,落繁并沒有找他麻煩。
這讓男人難免有些惴惴不安,他寧愿落繁明刀明槍的來……
如是過了許久,就當(dāng)言無湛以為這只是他們多慮的時候,變故來了……
或者說,他發(fā)現(xiàn)了有點(diǎn)不太對勁。
這些天他一直在自己的屋子里,每到吃飯的時候就會有人給他送東西,最開始都很正常,可是漸漸的,食物變得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