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直接撞了個正著，連自欺欺人的余地都沒有了。
北辰知曉事態(tài)的嚴(yán)重，他看了眼身后的床幔，又看了看門簾的方向，“有什么話，出去說�！�
言無湛在這里，有些話不好說。
可即便是出去，他們也談不出什么結(jié)果。
上次淮遠(yuǎn)和弘毅已經(jīng)試過一次了，除非將對方殺掉，否則他們之間根本沒辦法分出高下。
那男人不會選擇，他對所有人都一樣，讓對方退出，他們連理由都找不到，因為那男人都喜歡。
這幾個天之驕子，這幾個心高氣傲的家伙，第一次折的這么徹底。
竟是無計可施。
只能從那男人那里下手，爭取成為唯一。
可是……
這讓人棘手又讓人懊惱的事情。
北辰的心情和他們一樣糟糕，他連衣服都沒穿就要往出走，可才走出一步，一旁的落瑾突然出手……
那白皙的手掌被黑霧包裹，這一下正中北辰的后心，淮遠(yuǎn)眼疾手快，在北辰躲閃的瞬間抓住了落瑾的手腕。
北辰后退一步，這一下他躲的開，但肯定會受傷。
他沒想到，落瑾竟是會痛下殺手。
那個素來冷靜的落瑾。
落瑾那精致的臉上沒有過多的感情，他看著北辰，作勢就要再來一下，可淮遠(yuǎn)握的很緊，他沒讓他把手抽回去。
他不能讓落瑾在言無湛面前系了北辰，或者，放任他們在這里動手。
太難看了。
落瑾抽了幾次，也沒能把手抽回，這一掌，他干脆擊向淮遠(yuǎn)，不過在碰到淮遠(yuǎn)之前，落瑾突然收住了。
那幽暗的眼幢色澤一再加深，而后，他猛的轉(zhuǎn)身，離開了言無湛的帳篷。
軍營東側(cè)，兩里外的瀑布旁。
一連串清脆的響聲劃破靜謐的夜，人影掠過，兩旁樹木轟然倒塌，草屑枝葉亂飛，驚鳥走獸亂竄，那一片林子竟是這樣就開出了條道路……
長鞭亂舞，所到之處，只剩瘡痍，這林子差不多被落瑾毀壞殆盡了，可是胸中憤怒卻依然無法平息……
淮遠(yuǎn)到的時候，這里已經(jīng)慘不忍睹了。
不過看到淮遠(yuǎn)，落瑾算是停下了。
兩人在不算近的距離內(nèi)對視，腳下是橫道的樹木及幾乎沒腰的雜草，落瑾還是那個樣子，翩翩有禮，溫文爾雅，沒有慌亂，沒有劇烈的喘息，甚至看不到一滴汗滴。若是沒有看到他袖擺中延伸出的半截鞭子，怕是會以為他只是來此賞月……
“冷靜些。”這地方雖說偏僻，但也在重溪與軍營附近，引來敵人就得不償失了。
淮遠(yuǎn)的話，讓落瑾冷嗤。
他垂下頭，摸著光滑的鞭身，“你來這里，不怕我殺了你？”
淮遠(yuǎn)不懷疑落瑾能做出這事，但他未必能殺的了他，他上次已經(jīng)做了，集結(jié)若浮宮所有高手，他不也還站在這里嗎？
只是落瑾殺他，有必要嗎？
“有用嗎？”淮遠(yuǎn)問他，就算他殺了他，又能怎樣。
淮遠(yuǎn)的話，讓落瑾再度冷嗤，是的，一點用處都沒有。
“就算是都?xì)⒏蓛袅�，也沒有用�！�
即便相隔甚遠(yuǎn)，淮遠(yuǎn)也能看到落瑾眼中的光亮，言無湛很喜歡落瑾的眼睛，盡管幽深，卻永遠(yuǎn)都帶著一抹亮，那感覺，猶如不染淤泥的蓮，可落瑾卻不是什么蓮，說他是來自無間地獄的曼珠沙華也不足為過。
“那男人就是那樣子，周圍永遠(yuǎn)圍繞著鶯鶯燕燕，殺，也殺不干凈，要怎么做？能怎么做？想要真的在他心里站下一席之地嗎？是你可以，還是我可以，亦或是其他人呢？”
落瑾將鞭子重新收好，殺了淮遠(yuǎn)沒用，他現(xiàn)在做的事情更是可笑。
“這勝負(fù)分出了，又有何用？我們都，太可笑了。”
落瑾笑，轉(zhuǎn)而輕輕眨了下眼睛，他沒看淮遠(yuǎn)，直接轉(zhuǎn)身了。
“明知道沒有結(jié)果，為什么還要動心，明知道沒有結(jié)果，為何還要站在這里，明知道沒有結(jié)果，我們在爭搶什么呢……得到了，又能如何？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堪，只會留下更深的傷口罷了，永遠(yuǎn)都沒辦法愈合的傷……他是皇上，對他動心的我們，是可悲吧……”
“落瑾�！�
落瑾停住
身體幾乎被黑暗吞沒，依稀只能看到他筆挺的背。
“你真的，愛上他了？”
“重要嗎？”
留給淮遠(yuǎn)一個清淡的笑，落瑾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淮遠(yuǎn)看著那個方向，久久沒有動作。
落瑾靜靜的走著，遠(yuǎn)處的水聲逐慚擴(kuò)大，直到最后，變成震耳欲聾的聲響……
落瑾站在瀑布面前，那恢弘的景象，那喧囂的聲音似乎在替他吶喊，讓他發(fā)泄……
那男人讓他動心，但卻不是不顧一切的愛。
這一點，落瑾還能分的清的。
落瑾了解自己，言無湛可能是這輩子唯一一個能讓他那靜若死水的心顫動的人了，雖然只是小小的漣漪……
落瑾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至少和言無湛不能就那樣無疾而終了。
所以他選擇幫他。
不是為了言無湛，是為了自己，讓他日后回憶起來，沒有遺憾。
剛好他是皇上。
在知曉他身份的一瞬間，落瑾就知道他們沒有以后，這樣也好，那就要這短暫的片刻。
和那男人酣暢淋漓的談一次感情，然后，瀟瀟灑灑的轉(zhuǎn)身。
因為在這場感情開始之前，他們就都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了。
他們玩的起，也放得下。
可是，落瑾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那男人。
他和北辰他們不同，在知道了言無湛的身份之后，落瑾一切就都看透了。
有些事情強求不來，還不如順其自然，所以落瑾對那男人的占-有欲不是那么強烈，對于那勝負(fù)，落瑾也始終沒有積極過。
反正他們都沒有以后，與其做那些無謂的事情，還不如在這短暫的時間內(nèi)與那男人多相處一些。
只要他們不給他帶來麻煩，不打擾他，落瑾不在意言無湛身邊還有誰，更不管他們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guān)系。
在他需要的時候，那男人會在他身邊，在他想要的時候，那男人會陪著他，讓他擁抱，這就夠了。
他要的不多。
因為他也知道，對那男人沒辦法有太多的約束。
如果他是個普通人，落瑾還會像在清流城時，殺掉礙事的家伙，但是現(xiàn)在，沒有必要。
落瑾一直以為自己很干脆，很瀟灑。
可是……
當(dāng)他看到北辰赤膊著從男人的床榻上跳下來，當(dāng)他嗅到空氣中那漂浮的氣味的時候，落瑾覺得，他當(dāng)時是死了。
心都不跳了。
然后他瘋了。
他想殺了北辰，包括他身邊的弘毅與淮遠(yuǎn)。
那男人竟是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影響的那樣深了。
他一直以為，他不在乎的，他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計較不來的。
事實證明，他錯了。
那男人改變了他，讓他變得不像那無欲無求的落瑾，就連引以為傲的冷靜都不見了。
該逃離他，言無湛很可怕，也該放手，可是落瑾放不了手了。
翌日，言無湛帳中。
一切照舊，昨夜的事情仿若黃粱一夢，眾人只字未提，就連表情都沒有什么不同。
他們要繼續(xù)商議關(guān)于重新的事情，可這邊他們才一坐下，落瑾便出現(xiàn)在男人帳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落瑾卻是視而不見，他徑自走到男人面前，淡淡道……
“言無湛，重溪的事情，我?guī)湍阕觥！敝币暷腥说难劬Γ滂烈�，而后又道，“現(xiàn)在，我們單獨聊聊�！�
馭皇
第一八九章
真真假假
言無湛的帳中，只剩他與落瑾兩人。
男人還端坐在正位之上，那本該站在一旁的落瑾卻是在他面前。
他雙手撐著男人的椅子扶手，將言無湛困在臂膀之間，他身體傾斜，但頭卻是微微揚起的，這個角度，剛好與男人的視線向平。
梳理整齊發(fā)尾自然的順著膊頸垂在胸前，落瑾也還是一貫的優(yōu)雅從容，只是眼神中所包含的凜然讓人無法忽視……
“怎么不直接提出來？”
重溪詭異的情況不是非靠他落瑾不可，但綜合實力來說，落瑾去比較合適，因為他有九溟族的力量，他可以控制尸體，這樣就不害怕魂魄被吸走的事情了。
可是，落瑾的能力終究有限。
他能控制一具或者幾具尸體，但是他沒辦法指揮干軍萬馬，即便他去，也只是勉強試試，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微小，不也還是有一點希望。
不試，他們怎么知道不行。
這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可言無湛始終沒有提出來，北辰昨晚還持意問他。
“你不說，是等著我主動請命�！�
那幽暗的眼瞳倒映著男人的模樣，他淡淡的笑著，卻和往日的禮貌溫柔不同，是那樣的冷漠，也充滿諷刺。
他去，也許只是送死罷了，一個沒有把握的嘗試。
言無湛不提，是因為他說出來，就等于親自將落瑾送到了死刑臺上。
沒有誰會眼睜睜的看著喜歡的人去送死。
可是，這事情又不得不做。
言無湛很聰明，他知道落瑾不會不管他，他又不能背上背信棄義的名聲，雖然他的決定旁人也可以理解，可他和落瑾的關(guān)系畢竟不同尋�！�
會失人心的。
至少他不能讓另外幾個人感覺到他的無情。
“你不會求我為了你去死，你等著我心甘情愿為你去死。皇上，我們這里所有人的心機(jī)加起來，也敵不過你�！�
落瑾的話，別說情面，連一點余地都沒有，男人眉頭緊擰，他搖頭，剛要辯解就被落瑾打斷了。
落瑾不讓他說。
“言無湛，我不否認(rèn)你對我們的感情，你喜歡我們，每一個都喜歡，我們都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不是假裝就能夠裝出來的，可是，你這里，住著兩個人�！�
落瑾在男人的胸口點了一下，力度不大，卻很尖銳，等他離開許久，那地方都在痛著。
“站在宗寶的角度，你珍惜每一段感情，因為能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這感情能存活的期間更是少的可憐。所以你不想分辨，不想選擇，你每一個都要，也如視珍寶。你對我們的好，對我們的縱容，對我們的忍耐以及喜愛，這些都是真的，想假也假不了，正因為這份真，我們才愿意留在你
身邊
愿意為你赴湯蹈火。但同時，你也是皇上�！�
說到這里，落瑾笑了，這些話聽在別人耳中，一定會覺得他瘋了，語無倫次，又互相矛盾，但是他知道他在說什么，眼前的這個男人也知道。
這男人，本來就是個矛盾的存在。
“你不可能給自己留下任何隱患。我也好，北辰弘毅也罷，甚至是你的淮遠(yuǎn)，你遲早，都會把我們除掉的，每一個都逃不掉。你對我們有情，你喜歡每一個人，你舍不得，可是你不得不做，因為你是皇上……”
他們在江湖上的地位舉足輕重，對朝延一直都是威脅。
對言無湛來說，現(xiàn)在的情況是個千載難逢的機(jī)會，他既可以收復(fù)他的江山，又能夠除掉這些一直令他頭疼的存在。
還有，滅口。
他們活著，他怎么能安心的待在皇宮里，那些難以啟齒的事情，他回宮之前都會清理的干干凈凈，絕對不會給流傳出去的機(jī)會。
“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沒有以后，不是因為遲早我們都會分道揚鑣，而是在我們沒有利用價值之后，你會將我們悄無聲息的除去，你知道，我們都會死，這才是你那句話真正的意思，這才是我們的結(jié)局。你不會殺我們，但會像現(xiàn)在這樣，利用戰(zhàn)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讓我們自己去
死，讓我們意外的死……”
而他落瑾，很不幸的是第一個。
就像落瑾說，他當(dāng)初幫言無湛是不想讓日后自己后悔一樣，畢竟動心這種事情不是對誰都可以。
言無湛也是，他只有這么長的時間可以愛，他一點都不想浪費。
他時時刻刻都在珍惜。
“你一直在抗拒淮遠(yuǎn)，是因為一旦你們的關(guān)系發(fā)生改變，淮遠(yuǎn)就一定要死，可是現(xiàn)在，你再也不提那些事情，不止是你喜歡上他，還因為你和他之間已經(jīng)不在你的掌控范圍內(nèi)了。所以淮遠(yuǎn)現(xiàn)在和我們一樣，成了你包容忍耐的對象�！�
反正也改變不了了，就一起珍惜了吧。
“言無湛，其實當(dāng)初，你誰都沒喜歡，你心里沒有我們?nèi)魏我粋�人，充其量只是好感罷了，當(dāng)然，不止是你，我們也是這樣，沒有太深的感情，也沒那么多羈絆。”
落瑾的語調(diào)突然降低，這幾句話，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如果當(dāng)初，他們選擇離開，也許，就不會有現(xiàn)在。
“不過你很聰明，你懂得利用人心，包括我們對你的好感，你讓我們?yōu)槟阗u命，然后讓我們把命留在這場戰(zhàn)斗中，順理成章，自然而然，發(fā)展到現(xiàn)在，也在你的意料之外�！�
不僅可以嘗試感情，還有利益可圖，言無湛為何不這樣選擇？
但他和落瑾一樣，沒想到自己會無法自拔。
傷害這事情是雙刃劍，在落瑾指責(zé)言無湛的時候，他心里也不好受，可他又能怎么辦呢，他們總不能一輩子都裝傻……
如果是在戰(zhàn)斗開始之前，落瑾知道這一切，他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他，那時候，動情未深，如今……
“我們都死了，你會哭，你會傷心，你也會痛不欲生，可是，你不得不這么做，宗寶和言無湛是矛盾的，你的感情和權(quán)利也是矛盾的，但在最后，是皇上勝了�！�
落瑾要說的，已經(jīng)說完了，這帳篷里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落瑾那好看的眼睛倒映著默然的男人，須臾，他問他……
“宗寶，我們都死了，都不在你身邊了，到時候，要誰對你好？到時候，你哭了，誰去安慰你？你還能找誰幫你……”
落瑾問完，自己先笑了，他低下頭，無奈的搖了兩下，等再抬起時，男人看到他的眼圈紅了。
“我說了，這事情我?guī)湍戕k，你放心，我肯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fù)，勝不了，我就不回來。我也會如你所愿，讓這第一個隱患徹底的消失�！�
這次去，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就算落瑾不想死，他能回來的幾率又有多大？
落瑾起身，離開了那男人，眼見著和落瑾的距離拉開，男人下意識的伸手去拉，可他沒碰到落瑾，反而被落瑾壓住了手臂……
落瑾將男人的手用力的壓在扶手上，他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唇，又兇狠的吻了起來，這個吻，像是要將那人吞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