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不慎被人類捕獲，成為他們備選的契約靈獸之一。
在一眾名門子弟選擇強勢靈獸之時。
那站在最中心的驕矜少爺揚起下巴，指了指我：
「嘿，小弱雞，就是你了�！�
人人罵程為星的決定糊涂，他卻捧著我一臉驕傲：
「少爺我厲害著呢，它只要可愛就好�！�
可是后來，他為了一只差點將他咬死的雪狐。
折斷我賴以生存的翅膀，還要與我解除契約。
可是程為星，契約七年，你從未知我的真身是無足鳥。
落地后，若是無愛意供我駐足，我會死的。
01
「卿依，阿雪她這次傷得極重。
「你飛得快，能不能替我去萬魔窟幫她摘下固魂草�！�
我被程為星從鎖住元神療傷的狀態(tài)下強行喚醒。
身體本就虛弱，被強制中斷后更是遭受反噬。
還沒來得及拒絕，他便下了一道強制令。
契約的不可抗力讓我不得不展開翅膀向萬魔窟飛去。
我忍不住覺得委屈。
程為星是不是忘了。
一周前林落雪說她的毛沒有光澤了。
于是程為星便讓我去灼焰山，找?guī)r漿之下的靈石。
我的翅膀被灼傷，到現(xiàn)在還沒有恢復(fù)好。
撲棱兩下都疼痛難耐，又怎么飛越半個大陸。
而且他還忘了。
他與我簽訂契約之初，我就已經(jīng)奄奄一息。
他精心喂養(yǎng)了我半年，我才重新恢復(fù)元氣。
靈藥奇寶喂了許多年，我才勉強化為人形。
他明明知道，我只是一只先天便靈氣稀微的鳥。
萬魔窟本就危險重重。
固魂草更是被最強大的魔物守著。
我怎么可能活著出來。
而最讓我覺得委屈的是，明明我才是他正式簽訂契約的靈獸。
明明當(dāng)年他下山歷練之時，遇到走火入魔的雪狐林落雪。
不僅重傷他的內(nèi)丹，還差點把他咬死。
可為何不過半年。
那個昔日把我捧在手心上的少年。
不顧我遍體鱗傷，疲憊不堪。
滿心滿眼掛念的都是，不能讓曾經(jīng)差點害死他的狐貍受得半點委屈。
我還是沒能飛到萬魔窟。
還未恢復(fù)完全的翅膀?qū)嵲谔^脆弱。
甚至路程還未飛至一半，我便已經(jīng)透支嚴(yán)重昏厥過去。
我當(dāng)時滿是苦澀地心想。
怎么辦呀程為星。
我大概是再也見不到你了。
......
再次醒來之時，我的身旁坐著一個看似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
他及肩的頭發(fā)扎了個小揪，穿著粗布衣，叼著一根草。
懶洋洋的目光掃過我，里面全是溫暖的笑意：
「醒了，小鳥」
我警惕地起身，才發(fā)現(xiàn)我的翅膀有些異樣。
我慌忙地想要檢查，卻在看清的一瞬愣在原地。
流光溢彩的金色絲線將破損的地方縫補完全，手藝極好。
我認得它，是千金難求一毫的不折絲。
「這是......你給我縫上的嗎」
我有些驚疑，又有些忐忑地問他。
少年點了點頭：「你撲棱兩下試試，看看好不好用�！�
試飛很成功，甚至我再修煉百年，翅膀可能也沒有那么有勁兒。
我心緒復(fù)雜地問他：「你......為什么要給我一個陌生鳥用這么珍貴的材料」
明明自己穿得那么簡樸，卻把珍貴的寶物給了別人。
少年敲了敲我的頭：「笨啊，恰好我有，恰好你需要唄，這要什么理由�！�
說罷，他撈起一旁的包袱：
「小鳥想去哪兒，小爺閑得無聊，送你一程咯。」
我連忙擺了擺手：
「不行，我要去的地方是萬魔窟，你一個凡人去了很危險的�！�
誰知少年只是撓著下巴思考了一瞬。
隨即朝我露出一個更加明媚燦爛的笑容：
「那不是正好嗎，剛好我想試試新做的機關(guān)威力強不強呢。
「拜托，我一個凡人能幫你這小靈獸打妖怪，真的很酷誒�！�
02
這個叫宋觀棋的少年，確實有著一身極為了得的機關(guān)之術(shù)。
他那粗布縫制的衣服和包裹中，似乎有著用不完的名貴材料。
一路砸下來，只讓我覺得心疼。
哪怕是程為星的宗門在修仙界里最為富庶，都沒有這等財力魄力。
然而宋觀棋只是無所謂地聳肩：
「再貴的東西不還是要用的，能幫到小鳥你，就算他們發(fā)揮價值咯�！�
......
在宋觀棋的陪同之下。
我拿到固魂草返回程家的時間居然還提前了幾天。
山門之下，宋觀棋朝我揮了揮手：
「再見咯，小......算了，正式點�！�
那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
「段卿依�！�
我向他告別，揮動著翅膀快速飛回程為星的院子。
卻看見庭院石桌旁，程為星正在和林落雪難舍難分地接吻。
林落雪的衣襟甚至微微敞開，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
她面色紅潤，元氣盈滿。
哪有半分快要不行的樣子。
我抱著固魂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然而將翅膀收回的聲音還是驚動了二人。
程為星看向我的手中，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
「卿依，你居然真的把固魂草帶回來了」
那一刻，他語氣里的質(zhì)疑好似一把利刃。
狠狠扎透了我的心臟。
原來他不是忘了，原來他一切都知道。
知道以我的能力，是絕對拿不回固魂草的。
那他為什么還要讓我去
不論是修仙之人還是凡人，只要與靈獸簽訂契約。
主人死則靈獸亡。
可靈獸死，主人只不過會遭受不足十分之一的反噬。
隨后便會自動消除契約。
但如果是主動解除契約，就要遭受數(shù)倍的反噬。
程為星是想......讓我身死在尋找固魂草的路上嗎
這樣的話，不僅他可以受最輕的傷與我解除契約。
還可以讓林落雪代替我的位置了。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持。
半晌后，程為星上前取走我手中的固魂草。
另一只手輕輕在我發(fā)頂上揉了幾下：
「辛苦了，你做得很好，卿依�！�
我頓時覺得鼻子發(fā)酸。
明明那雙手安撫我的力度和溫度都一如既往。
當(dāng)我做了他吩咐的事，他也會溫聲鼓勵我。
我曾一直覺得，程為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遇到的最好的人。
所以，應(yīng)該是我誤會了吧。
然而下一刻，整理好衣服的林落雪突然走到我面前。
她臉色中帶著一絲慍怒與傲慢：
「段卿依，你的翅膀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了。」
我有些驚恐地朝她看了一眼。
按照剛剛的情形和我收翅膀的時間。
她應(yīng)該只能看到個殘影。
沒想到這樣都能被她發(fā)現(xiàn)不同之處嗎
程為星也有些好奇：「有何不同」
林落雪沒有接話。
她其實也沒看清，但是一種本能告訴她，她今天一定要從那雙翅膀上扒下來點什么。
于是她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
「我看到了......附著的魔氣。
「你說她這么弱，居然能從萬魔窟全身而退，別是......做了些見不得人的改造吧」
頓時，程為星的臉色便黑了下來。
他語氣十分嚴(yán)厲：「把你翅膀展開！」
我眼中涌上淚意：「我沒有的......我沒有成妖入魔，阿星你相信我......」
然而程為星根本不聽我的解釋。
又是一道強制咒令，我的翅膀自肩胛處展開。
金光溢彩，絢麗至極。
林落雪瞬間驚訝地瞪大雙眼。
可下一秒，那雙漂亮的狐貍眼中只剩下妒忌與怨毒：
「阿星！她一只丑鳥憑什么能有一雙不折絲做成的翅膀！
「你幫我給她拆下來！正好我同你的嫁衣之上還差好看的金絲線呢！」
03
這段話的信息實在有些大。
但是我只顧為程為星與她的婚事驚訝一瞬。
剩下的念頭便是——
我不能讓他們拆了我的翅膀！
我拼命想將它們收回去，然而無濟于事。
程為星在歷經(jīng)長久的沉默之后，沉聲問我：
「你哪來這么多不折絲的，段卿依�！�
我連忙解釋道：
「這是我一個朋友給我做的翅膀，對我來說很重要，不能隨便拆的，」
然而程為星只是一聲冷笑。
「你當(dāng)我是傻子嗎段卿依，你沒被捕之前只是一只到處亂飛的野鳥。
「和我簽訂契約之后又一直留在我的院子里，你哪來的朋友」
我顧不上他話語中的貶低，只能說得更明白了點：
「之前我受了傷，這次飛到半路就差點死了。
「是人家救了我，幫我做了翅膀，我才能帶回固魂草的啊�！�
一聽一個陌生人不僅救了我一條命，還送了我這么多不折絲。
林落雪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她突然捂住心口，猝不及防地向后倒去。
程為星極為迅速地扶住她，交集詢問道：
「阿雪，阿雪，你怎么了」
隨即他看到了手中還握著的固魂草。
毫不猶豫地便將它喂進了林落雪的口中。
林落雪淚意盈盈，撫摸著程為星的臉頰：
「阿星，我的身體真的越來越差了......
「如果我真的快不行了，我只想穿著全天下最好看的嫁衣嫁與你......」
此言一出，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我還在垂死掙扎：
「不行，阿星，你不能這么做......
「是你教我要珍視他人心意的，阿星，你不能破壞我朋友的好意......」
程為星只是安撫性地摸了摸我的臉頰：
「乖，卿依，不痛的。
「你失去的只是一雙翅膀，但沒有好看的嫁衣，落雪可是要遺憾一輩子的啊。」
我終于理智崩潰，狠狠咬傷了程為星放在我臉龐的手。
忍無可忍地質(zhì)問他：
「你是瘋了嗎！那只狐貍早就入魔了，你差點被她咬死了！
「你是要娶了曾經(jīng)險些親手殺了你的兇手嗎你是傻缺嗎！」
「啪——」
回應(yīng)我的，是程為星竭盡全力地一巴掌。
長久的耳鳴之后，我的神經(jīng)感知仿佛才恢復(fù)正常。
嘴中一陣異味，我將它吐出后才發(fā)現(xiàn)是血和兩顆脫落的牙。
程為星沒有半分愧疚，用禁聲咒封住了我的嘴。
隨后四顆靈釘打入我的四肢，兩顆固定住我的翅膀。
程為星面無表情地將不折絲一點一點從我的血肉中拆出。
明明是世界上最富麗的絲線。
此刻沾血帶肉地被他握在手里，只覺貧賤如草絲。
我痛苦地想要哀鳴，不甘地想要嘶吼。
可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越到最后，我越是覺得問心有愧。
宋觀棋總是一副世事無所謂的閑散態(tài)度，我以為這翅膀也不過他隨手一縫。
但是程為星艱難的拆線動作和林落雪越來越嫉妒的目光。
讓我知道并非如此。
程為星拆了五天，才將所有不折絲都完好拆出。
也不知道宋觀棋當(dāng)初縫的時候，仔細縫了多久。
讓林落雪將不折絲拿走清洗之后，程為星看著我破損不堪的翅膀。
突然之間笑了起來：
「你還記得我選你做靈獸的那天嗎，你就是這樣，弱得好像隨時會將最后一口氣咽下去�！�
我怎么會忘。
那時我不慎被捕獲，但其他名門貴族只會選強的靈獸簽訂契約。
人群最中心的程為星卻驕矜地揚起下巴，小手指向了我：
「嘿，那邊的小弱雞，就是你了，做本少爺?shù)撵`獸。」
事后不少人罵程為星糊涂。
可他卻捧著我一臉驕傲：
「我可是宗門百年一遇的天才，我有能力保護我的靈獸，它只要快樂長大就行�！�
過去的程為星，確實踐行了他的誓言。
然而少年一諾難抵歲月漫長。
此刻，程為星看著我血肉模糊的翅膀，輕嘆一聲：
「我知你苦痛，所以我自動與你解除契約，所受的反噬之痛就當(dāng)我償還于你�！�
他沒有解除禁制，我還是無法說話。
直到契約解除那一刻，面前的他瞬間好像受到了什么重創(chuàng)。
面色慘白，不斷吐出鮮血。
而那道強制的禁聲咒終于因為關(guān)系的解除而不再具有效力。
我自嘲一笑：「程為星，契約六年，你可記得我本體是什么」
程為星一臉茫然：「......小鳥麻雀喜鵲」
都不是。
是無足鳥，一生唯有死亡才能落地的鳥。
如果人類想要我落地，需要以契約為根，以愛為托舉，讓我得以駐足。
「程為星，你可知道，契約解除，我是真的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