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遲明堯覺得這事簡直太糟心了。
車門關上,李楊驍?shù)皖^系安全帶,遲明堯掐了煙,手機連續(xù)響了幾聲消息提示音,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曹燁又發(fā)過來幾條語音。
他隨手點開一條,外放的聲音迅速充斥了整個車廂:“我剛聽說啊,那個跳鋼管舞的李楊驍……”
“操�!边t明堯眼皮一跳,立刻把手機調(diào)至靜音。
但顯然已經(jīng)沒什么用了,因為李楊驍抬頭看了他一眼。
遲明堯外表不動聲色,內(nèi)心已經(jīng)計劃著怎么把曹燁大卸八塊五馬分尸了。
這叫什么事兒?跟中學時候一群愣頭青在背后偷偷議論哪個女孩似的。更掉價了。
李楊驍聽到這句語音,腦子里也立刻炸開鍋了。他并不知道發(fā)語音的人是誰,不過稍一猜測,他立刻敏感地聯(lián)想到了可能的人物——應該是遲明堯說的那部電視劇的導演。
他幾乎也立刻聯(lián)想到這個標簽是怎么被按到他頭上的——“我這有個人,叫李楊驍,跳鋼管舞的,能去你那電視劇里演個醬油男二不?”遲明堯八成是這么介紹自己的。
李楊驍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他微微皺了皺眉,轉(zhuǎn)頭看著遲明堯說:“那個跳鋼管舞的李楊驍?呃,我不是跳鋼管舞的……”
遲明堯被曹燁這句語音搞得更心煩了,他打斷李楊驍:“你別管了,他就那么隨口一說。”
李楊驍剩下的半句“其實我是個演員”梗在喉嚨里,又咽了回去。
算了,他有些自嘲地想,又不是周星馳,說什么經(jīng)典臺詞啊。鋼管舞就鋼管舞吧,還不允許別人跨個界當演員��?
李楊驍頭疼得要炸了,身后那種撕裂般的疼痛感也愈加強烈,全身的骨頭縫都像是被撬開了,酸痛無力,他懷疑自己有點發(fā)燒了。
他把自己縮在座位上,閉著眼睛,睡得并不踏實。遲明堯就在他旁邊,兩人之間距離不到半米,一路上卻半句話全無。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挺可悲的。
小時候,他不止一次幻想過爬著梯子摘月亮的場景,那時候他以為,只要梯子夠長,爬得夠高,總得摘到月亮的。
長大之后才發(fā)現(xiàn),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兒。人人都仰望的月亮,又豈是爬著梯子能夠觸碰到的?
李楊驍半睜開眼睛看了看,還差一個紅綠燈就要到家了。
他開口問遲明堯:“我之前的作品要不要發(fā)給你?”話說出口,才發(fā)現(xiàn)嗓子有點啞。
“發(fā)吧,回頭我給導演看看�!边t明堯看著前方。
李楊驍“嗯”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
胃里空空,路上又堵,他覺得頭更暈了。
這是他第二次坐這輛車,上一次他坐在同樣的位置,還很丟人地哭了一場。
現(xiàn)在他們的關系卻莫名變成了一場交易。
這大概是注定的吧,李楊驍想,他和遲明堯是做不成朋友的,他有求于遲明堯,卻又對他絲毫無用,他們之間若能產(chǎn)生某種關系,那就注定是一筆交易。
他腦子里跑馬燈似的掠過這個圈子里的各種傳言,誰睡了誰,誰又被白睡了,誰一路從龍?zhí)姿郊t毯,各種光怪陸離的聲音和影像在他腦子里狂亂地喧囂著。
車子停靠路邊,李楊驍解開安全帶,遲明堯轉(zhuǎn)頭看他:“餓了的話,我一會兒讓助理給你送點吃的�!�
李楊驍莫名感覺遲明堯的語氣也有點生硬,他腦子暈乎乎的,笑了一下說:“你怎么總問我餓不餓呀?其實是你自己餓了吧?”
遲明堯又摸出一根煙塞到嘴里,笑了笑,口齒不清地含混道:“可能是吧�!�
李楊驍手放到了車門把手上,腦子一抽,又問了一句:“你會不會也覺得有點別扭?”
遲明堯垂眼點著了煙,聽見這話抬眼看他,隔著吐出的白色煙霧,遲明堯瞇了瞇眼睛,看起來像某種危險的野獸。
李楊驍頓覺自己這話問得太不合時宜,他擺了擺手說:“當我沒說�!北阆铝塑�。
往前走了沒兩步,他又很快折回來,彎下腰對著遲明堯這邊搖下的車窗說:“能等我一下嗎?我上樓把作品的硬盤拿給你,一支煙的時間就夠了�!�
“著什么急?回頭我把導演的聯(lián)系方式給你,你直接發(fā)給他吧。”
“還是給你吧,我和導演也不太熟�!�
遲明堯咬著煙翹了下嘴角:“你和我熟啊?”
李楊驍愣了一下,很短地“啊”了一聲。
“去拿吧,”遲明堯?qū)χ嚧巴饪牧藘上聼熁�,“我在這等你。麻煩。”
李楊驍便急匆匆地往樓上跑。
他忍住全身的劇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回到家翻出硬盤后又立刻往回跑,跑回車子旁邊的時候,遲明堯正下車扔煙頭。
李楊驍跑得很喘,額頭上沁出了一層薄汗,頭發(fā)跑亂了,臉也跑得紅撲撲的,跟平時冷著一張臉的時候完全不同,看上去尤其有種生動的好看。
遲明堯忽然覺得沒那么煩了,接過硬盤地時候還開了句玩笑:“跑這么急干什么啊,怕我等不及開車走了?”
李楊驍咽了下干澀的喉嚨,點點頭說:“說好了一支煙的時間嘛。”
遲明堯笑笑說:“我不介意再抽一支�!�
李楊驍轉(zhuǎn)身的時候腹誹了一句:這臉變得也太快了,莫名其妙。
這次再回去的路上,他走得慢慢吞吞,小心顧忌著全身巨大的疼痛感。他還覺得自己剛剛跑回去拿硬盤的行為頗為明智,傳聞有小演員從場務開始,一路睡過制片人、副導演、導演,最后卻愣是因為這些人相互推諉,白睡一場什么也沒得到。
這個過程中間,牽扯的人越多,事情就會變得越復雜。睡一次就夠可悲了,多了,就會懷疑到底值不值得。
何況硬盤到了遲明堯手里,等到要回來的時候,還能趁機問問導演那邊的情況,不至于搭話搭得太尷尬。進可攻退可守,李楊驍覺得自己剛剛這一趟沒白跑。
回到家里,李楊驍癱在床上,對著天花板,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剛剛跑得太猛,冷風一吹,從里到外都被吹透了。他覺得有些犯惡心,跑到衛(wèi)生間對著馬桶吐了半天也沒吐出東西——胃里實在太空了。
他對著水龍頭洗了把臉,翻箱倒柜地翻出了一支溫度計,打算先量個體溫。
量溫度的時候,李楊驍閉著眼睛,聽著墻上的掛鐘里,秒針一步一步細碎的聲音,他又想起遲明堯手機里傳出的那句話了:“那個跳鋼管舞的李楊驍……”
后面說的會是什么呢?
跳鋼管舞的李楊驍……這個定語也挺搞笑的,說起來,他學跳鋼管舞,還是因為去演一部片子呢。
想到這里,李楊驍猛地坐了起來——那部片子似乎被放在那個硬盤的第一個位置。
一部紀實風格的三級片,無論如何也不能放在他所有作品的第一個位置,尤其是那位“導演”的聲音,聽起來明顯對他存在偏見。
李楊驍頭皮一炸,立刻抓起手機翻遲明堯的微信,沒找到,這才想起之前把他拉黑了。
他硬著頭皮,把遲明堯從黑名單里拖了出來,發(fā)了條消息過去:
“遲少,那個硬盤里作品的順序有些問題,能稍微幫我調(diào)一下嗎?”
第14章
難過
遲明堯坐回車里,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又想起了剛剛聽了一半的那條語音,他黑著臉給曹燁回了條信息,問他最近怎么天天念叨李楊驍。
沒想到那邊很快回了信息:“唉,明堯,我好像看上李楊驍了�!�
操。遲明堯這回眼皮連著太陽穴都是重重一跳,他立刻撥了電話過去。曹燁沒接,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遲明堯只好又發(fā)消息:“真的假的啊?接電話�!�
“開會呢。真的�!�
“你不是號稱鋼管直��?”
“那是曾經(jīng)�!�
“滾。我現(xiàn)在去你公司�!�
遲明堯把手機扔到副駕駛座位上,覺得頭大得要炸了。曹燁看上了李楊驍?真的假的��?李楊驍?shù)拇_長得夠好,但光憑一張臉哪來這么大魅力,當世蘇妲己?
遲明堯一路踩著油門把車開到了曹燁的公司,路上越想越不對勁:曹燁這人號稱百人斬,從嫩模睡到影后,涉獵人數(shù)之廣泛,足夠讓人嘆為觀止。這圈子里能與之戰(zhàn)績匹敵的大概也就只有陳瑞這人渣了。只是曹燁睡人向來講究你情我愿,談交易談資源都得趁早滾到一邊——這廝恬不知恥地以這點為榮,從來不忘吹噓自己器大活好。當然,還有一點和陳瑞不同,他睡過的都是女的。
遲明堯上了電梯,才覺得自己這趟來得莫名其妙——他怎么就腦子一抽信了曹燁的一句玩笑話?但來都已經(jīng)來了,索性就上樓和曹燁聊兩句吧。
曹燁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遲明堯還沒走到門邊,就聽見里面打情罵俏的聲音:“換香水了?和你今天的口紅顏色很搭啊�!�
接著是一個女聲:“曹總,您好懂啊�!�
“祁妍昨天的口紅顏色和你一樣,但你涂著比她好看�!�
“您可別逗了,這話被妍姐粉絲聽到,還不得集體沖上來圍攻我啊�!�
遲明堯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在門上敲了兩下。
“實話實說而已……”曹燁話說了一半,抬頭見到門邊的遲明堯,訝異道:“……你還真來了�。俊�
助理整理好簽完的合同,笑靨如花地對著遲明堯叫了聲“遲總”,便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出去了。
遲明堯走近了,轉(zhuǎn)了下曹燁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下來說:“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天天這樣說話,你不膩歪�。俊�
“膩歪,”曹燁把手里的筆扔到一邊,“所以我彎了�!�
遲明堯皮笑肉不笑地說:“這話你說了不算,得梁思喆說了才算�!�
曹燁一聽就皺眉了:“操,關梁思喆什么事��?”
“你倆睡過的妞重合比例得有30%了吧?要彎你也是對著他彎吧。”
“滾,別惡心我,再提梁思喆我跟你翻臉啊。”曹燁扔過來一支煙,自己又點了一支,故作深沉道:“唉,我看上李楊驍了,這次是真愛。”
遲明堯沒說話,低頭點著了煙,吐了口煙霧,又抬頭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我把李楊驍給睡了�!�
“臥槽——咳咳咳,”曹燁被嗓子里的一口煙嗆到,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好不容易才緩過來,喝了口水問,“不是真的吧?”
遲明堯彈了彈煙灰,說:“你是真的,我就是真的�!�
“我說的是假的��!”曹燁大聲道,又隨即壓低了聲音,上身朝遲明堯傾了傾說,“但你說的是真的吧?”
遲明堯“嗯”了一聲。
曹燁靠回了椅背說:“操,我就知道�!�
遲明堯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你都給他演電視劇男二了,我總不至于以為你是樂于助人的紅領巾吧?”
遲明堯皺眉又問了一遍:“你怎么知道?”
“你沒聽我發(fā)的那幾句語音�。繌埻┙裉焐衔绾臀艺勍顿Y的時候說的,就是《半盛》的制作人,我給你發(fā)消息那會兒他剛走�!辈軣畛榱丝跓熣f,“他也沒多說什么,就說這李楊驍是你介紹進來的,問我知不知道和你什么關系。但你進來了就知道,這個圈子里壓根沒有秘密這一說�!�
遲明堯又“嗯”了一聲,沒說什么。平白無故地空降過來一個小演員,任誰都會多想,這也不奇怪。
“你瘋了吧,給自己找這么大一麻煩,”曹燁掐滅了手里的煙說,“封殺一個人也就一句話的事,但解封可就太麻煩了,總不能你也來個群發(fā)吧?而且陳瑞你又不是不知道,陰險著呢。又不是真愛……哎我說明堯,你是不是太久沒性生活了��?我就說憋久了會憋出毛病……”
遲明堯沒好臉色地讓他滾,又問:“你投嗎?”
“��?”
“《半夏》,你要投這個項目嗎?”
“說真的,那劇本我看了一遍,人物關系有點太套路了,男主就是霸道總裁那款嘛,女主有點類似灰姑娘,這種搭配如果擱十年前還有看點,現(xiàn)在大眾都審美疲勞了,倒是你給李楊驍那個角色還有那么點意思,是個美麗的小傻逼……不過遲總,您睡了一場就丟這么個小資源過去,在帝都娛樂圈金主排行榜上,排名怕是不太好看啊�!�
遲明堯嘴角抽了一下:“當時哪想這么多了,手邊上有什么就隨便給出去了,不過貴圈還有這個榜��?”
“當然有啊。”
“這么有意思。在哪?我看看�!�
曹燁一本正經(jīng)道:“在我心里�!�
遲明堯忍住了沒把煙頭摁在他臉上。
李楊驍把消息發(fā)出去之后,拿出溫度計對著光仔細看了看,37度4,有點低燒。
他也沒當回事,想著自己整整兩年沒生過病,這次居然被折騰得發(fā)燒了——也不知道是遲明堯太生猛還是他太脆弱。
他把溫度計放到桌子上,整個人窩到了沙發(fā)里。
手機又開始振動,他閉著眼睛接起來,電話那邊宋昶的聲音傳過來,預期里帶著一絲如釋重負:“可終于接了,昨晚去哪了啊?”
“宋昶啊……”李楊驍清了清有點啞的嗓子,“我有點感冒,昨晚早早睡了。什么事��?”
“哎,那個,也沒啥重要的事,就是我昨天……哎,昨天不是珊珊生日嘛,我求婚成功了,就是這個事……對了,你幫忙挑的那個戒指,珊珊喜歡得不得了……”
宋昶在電話那頭語無倫次地說著好消息,興奮得有些結(jié)巴,那種天大的喜悅通過他的語氣傳遞過來。李楊驍從來不知道他可以開心成這個樣子,這讓他覺得,他現(xiàn)在若是不表現(xiàn)得比宋昶更開心一點,那便是罪大惡極。
可他偏偏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相反他很難過,好像被全世界拋棄的那種難過,難過得連自己都覺得有點矯情。
那一瞬間,他好像被巨大的難過感吞噬了,他試著從嘴角扯出一點笑,用盡一個演員所有的天賦與技巧,想要說出一句聽起來無比真誠又發(fā)自內(nèi)心的祝福�?伤l(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就好像喉嚨被什么東西梗住了,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沉默每多一秒都讓李楊驍覺得自己用心險惡。
說不出話,他就開始裝著咳嗽,像一個重感冒的病人那樣咳得停不下來。宋昶在電話里說:“怎么感冒這么嚴重��?趕緊去喝點水,快去。”
于是他就真的去拿杯子接水,還像騰不開手一樣把手機放在了桌子上,他站在飲水機前面,看著躺在桌子上的手機,聽著飲水機發(fā)出的“咕咚”聲響,覺得在這一刻,屋子里的所有一切都在配合他演戲。
他喝了水,又拿起手機對著那邊說:“喝了水,好多了。恭喜你啊宋昶,只說恭喜好像有點太敷衍了,但我想不出還能說點什么特別的�!�
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喜慶,反倒像是背臺詞一樣不自然。他敏感地從一瞬間沉默中察覺出宋昶在那邊的僵硬,于是他只好硬著頭皮往下演,竭盡全力地笑了一下,很輕快地說道:“是不是有點太鄭重了啊?我……我特別開心,真的,但我不知道怎么表現(xiàn)出來……”他覺得自己越解釋越糟糕,但直覺停下來會更糟糕,于是就只能一直說下去,“……我,那個,我剛睡醒,腦子不太轉(zhuǎn)……”
宋昶在電話那頭打斷他:“楊驍,你最近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李楊驍?shù)难蹨I幾乎是立刻就涌上來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會這么愛哭,但他對著空氣眨眨眼,又給憋回去了。他拿手背蓋住自己的眼睛說:“沒有啊,挺好的。對了宋昶,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訴你,我要演電視劇了,男二號,主演是魏琳琳呢,就是那個演《遮天蔽日》的魏琳琳�!�
宋昶明顯把分享喜悅的情緒表現(xiàn)得更真誠一些,他興致勃勃地跟李楊驍討論起魏琳琳,毫不吝嗇地以一個直男的眼光夸贊魏琳琳前凸后翹的身材,末了還不忘說:“魏琳琳現(xiàn)在這么火,你跟她搭伙演一部電視劇,到時候還不得一夜爆紅啊。你看看吧,我就說演戲這種事情急不來的,都是得看運氣嘛,你現(xiàn)在運氣不就來了,哎唷,我都能想象到時候咱們高中群里得炸成什么樣。”
李楊驍一點都沒被他高昂的興致感染到,他只覺得悲哀,覺得自己特別可悲,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好像從某一個節(jié)點開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錯的。
他說:“不過……這部電視劇跟我畢業(yè)的時候推掉的那一部好像啊,繞了個大圈子,又回來了。
宋昶倒是看得開,安慰道:“嗨,人的命運不就是這樣嘛,繞來繞去的,你也不能說,這一圈就完全白繞了,是吧?”
李楊驍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我也不知道。
遲明堯從曹燁的公司走出來,坐到車里才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看到了李楊驍發(fā)的那條換作品順序的消息。
他拿過那個硬盤,轉(zhuǎn)著圈看了兩眼,想了想,給助理發(fā)了個地址,讓她送點吃的過去。
曹燁答應以洛蒙傳媒的名義投資《半夏》,但由遲明堯出資。遲明堯?qū)@個結(jié)果也挺滿意,既省去了說服遲明愷投資這個項目的步驟,又不至于搞得轟轟烈烈看上去像李楊驍帶資進組——曹燁說得沒錯,又不是真愛,沒必要給自己找這么多麻煩。
第15章
過去
李楊驍洗了個澡,包著浴巾出來,凍得瑟瑟發(fā)抖,低燒讓他對屋子里的濕冷尤其敏感。
桌子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走近了俯身看一眼,遲明堯發(fā)來一條消息,只有三個字:怎么改?
李楊驍拿過手機坐到沙發(fā)上,把浴巾裹得更緊些,然后回復道:第一個《迢迢》,放到最后一個吧,謝謝。
發(fā)出去不到一分鐘,他又改了主意,撤回了剛剛的消息,又發(fā)了一條:還是刪掉吧,謝謝。
過了一會兒,他收到遲明堯的回復:好。
李楊驍發(fā)完消息便躺到床上,很快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中考的時候忘記帶準考證,站在路邊焦急地等出租車,路很堵,汽笛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一片。宋昶騎著單車從他眼前飛快經(jīng)過,他對著那個背影,大聲叫他的名字,可宋昶頭都沒回一下,很快就變成了視線中的一粒小黑點。
然后面前一輛車停住,車窗緩緩降落,露出了遲明堯的臉,遲明堯很冷淡地和他說,上車。
可夢里的他直覺遲明堯不是好人,他很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搖搖頭說,不用了。
遲明堯和他對視幾秒,然后升起了車窗,二話不說地開車走了。
他便還在原地苦等出租車,左等右等,卻一輛都等不到。他頻繁地低頭看表,距離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可觸目所及的地方卻一輛出租車都看不到。
前面不遠處,從拐角處駛過一輛出租車,他拼命揮手,可那輛車卻沒看見他似的絕塵而去,他追著跑過去,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可還是只能看著那輛車越來越遠……
然后他就急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很急促,好像真的跑了幾百米似的。
這個夢有點莫名其妙,李楊驍一邊平復呼吸一邊想,遲明堯在夢里像個要拐賣未成年人的人販子,眼神冷得有點可怕。
他暈乎乎地想了一下,夢里的那個時候,他確實是未成年來著。
不知道如果在夢里上了遲明堯的車,結(jié)果會是什么樣的。
遲明堯坐在辦公位上,把李楊驍?shù)挠脖P連接到電腦,對著那個叫《迢迢》的視頻文件點了右鍵,在按下刪除的前一瞬,他突然改變想法,把鼠標移到了“打開”兩個字上。
為什么非得刪掉這個作品?黑歷史?遲明堯的好奇心變得前所未有的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