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視若珍寶地捧著過去,不過是因為現(xiàn)在過得狼狽而不堪。
酒精在腦子里不斷沸騰,李楊驍抓起手機,迅速翻過微信上聯(lián)系人的頭像,想把江朗找出來,但已經(jīng)很久沒聯(lián)系過,他翻了很久、找到眼花才把江朗翻出來。
他借著酒勁打了幾行字發(fā)了過去:“過幾天我馬上要進組了,拍一部言情劇,演男二。當年為了和你拍那部片子,我推掉的也是一部言情劇,也是演男二,你說命運是不是很神奇?還有一點也想告訴你,這個角色是我睡來的,要睡四次,現(xiàn)在還沒睡完�!�
打完這幾行字,他都沒有回頭檢查一遍就點了發(fā)送,然后把手機扔到一邊睡著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晨李楊驍醒過來的時候,他猛然想起前一天晚上的自己好像給江朗發(fā)了一條消息。他極度后悔,夜晚的情緒波動加上酒精的刺激,讓他干了一件清醒時絕對不會干的事情。
他已經(jīng)不記得具體發(fā)的內(nèi)容是什么了,只隱約有些印象,說自己睡來了一個資源。
李楊驍悔恨萬分地拿起手機,想看一眼自己昨天發(fā)過什么蠢話,但他點開微信才發(fā)現(xiàn),那條消息并沒有發(fā)給江朗。
而是發(fā)給了遲明堯。
第28章
撤回
這條消息下面還沒有任何回復(fù),但李楊驍簡直想拿手機拍死自己——這比發(fā)給江朗還要糟糕,依遲明堯的少爺性子,他不知會拿這件事怎么折騰自己。
遲明堯醒了嗎?他看到了嗎?如果沒看到的話,現(xiàn)在趕到他家里偷手機還來得及嗎?李楊驍腦子里飛快地閃過這些想法,然后自暴自棄地把手機往旁邊一扔,徹底認命了。
他巴不得遲明堯不回他,裝看不見,無聲無息地把這事兒翻篇了——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結(jié)果了。
李楊驍一上午沒看手機,練完臺詞就開始看劇本,很慫地選擇了逃避。這事兒簡直一言難盡,不只是發(fā)錯一條消息那么尷尬,還有消息的內(nèi)容和發(fā)錯的對象,都讓這件事堪稱“事故”。
于是直到他餓得前胸貼后背,翻遍家里也找不到一袋方便面,不得已只能點外賣的時候,他才拿起了手機。
屏幕一亮,剛剛沒退出的聊天界面就顯示出來了,那條消息下面依然沒有回復(fù)。
但多了一行灰色小字:對方撤回了一條信息。
這下,李楊驍徹底懵逼了,他抓肝撓肺地想知道遲明堯撤回的那條消息到底是什么,但是前一條發(fā)錯的信息又格外礙眼,讓他無論如何也打不出那幾個字:你剛說了什么?
李楊驍盯了那行字好一會兒,快要把屏幕盯穿了,但最終還是選擇退出了聊天界面——他直覺那不會是一句什么好話,既然對方都選擇撤回了,那他實在沒必要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自討沒趣。
就在李楊驍糟心的時候,遲明堯也沒好到哪兒去——他極度后悔自己剛剛的那條撤回。
今天早上醒過來看到那條消息的時候,他就立刻意識到李楊驍是發(fā)錯對象了,他第一反應(yīng)是有點好笑:如果李楊驍知道自己發(fā)錯了,那估計一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沒睡好吧;如果他還不知道自己發(fā)錯了,那早晨醒過來估計會覺得五雷轟頂。
怎么想都挺好笑的,遲明堯惡作劇地回了句:“嗯,開心嗎?還是嫌少了?”
這句話發(fā)出去之后,他還笑了一下。
然后他開始看著那條消息琢磨:這幾句話原本是要發(fā)給誰的?當年為了和你拍那部片子?遲明堯腦子里冒出了一個名字:江朗。他都沒想到自己的記性會這么好。
他又看了一遍李楊驍發(fā)錯的那條消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遍他居然看出了一絲悲涼的意味——李楊驍顯然不是在一種開心的狀態(tài)下發(fā)出的這條消息。
發(fā)這條消息的時候,他哭了嗎?遲明堯腦子里又閃過那天李楊驍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無聲流淚的樣子。那天他真的流了很多眼淚,好像是積聚了莫大的悲傷和絕望,突然間釋放出來一樣。
被封殺而已,沒戲演而已,有那么絕望嗎?
演戲?qū)λ麃碚f,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遲明堯的眼神落在那句“你說命運是不是很神奇”上面,盯了幾秒,然后按住自己剛剛發(fā)送的那句,點了撤回。
然后他為這個動作后悔了一整天——這是他人生中點的第一個撤回,點這個動作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想到,撤回消息居然還會有提示。
能把撤回這條消息的提示撤回嗎?遲明堯咬牙切齒地看著那行灰色小字想:這他媽到底是誰設(shè)計的弱智功能?
因為這個提示,遲明堯的心情非常不好,這直接導(dǎo)致明泰家居的員工,在周一這么慘烈的日子里,面對明顯心情不佳的老板,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辛勤工作了一整天,沒有一個人敢提前下班。
——直到有人看見老板冷著一張臉走進了公司內(nèi)部放片的小影院,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硬盤。
遲明堯走進小影院,靠著后排調(diào)試銀幕的電腦坐下,然后插上硬盤,掃了一眼小屏幕上出現(xiàn)的一列文件名,打開了《迢迢》。
開頭的長鏡頭過去以后,是地下酒吧里沸反盈天的群魔亂舞。李楊驍在后臺換衣服,一堵墻隔開了另一面的喧囂。衣服換好后,他伸手拿下了掛在墻邊的半臉面具,對著略矮的鏡子微微彎腰,把面具戴在臉上,遮住了上半邊臉。繞到舞臺之前,他在等候的區(qū)域站了一會兒,像是看著某個地方,鏡頭轉(zhuǎn)過去,角落里坐著一個看起來很斯文的男人,正在獨自喝酒。
李楊驍對著那個方向看了半晌,等到DJ倒數(shù),才走到臺前,開始跳鋼管舞。在《迢迢》里,李楊驍?shù)匿摴芪杼帽饶峭矶嗔藥追稚椋纳矶魏苘�,開頭熱身的動作充滿了挑逗的意味,那是一段極其纏綿的舞蹈。但鏡頭近距離掃到李楊驍?shù)哪�,似乎可以看到面具后面的冷漠表情,只是眼神一直落在那個角落,像是在和那個男人遙遙相望。
下一個鏡頭,是可以穿透屏幕般熾熱的陽光,李楊驍在明晃晃的籃球場上,和一群人高馬大的男生打籃球,鐵絲網(wǎng)外面間或傳來一聲歡呼。打完籃球的一群男生擠在更衣室里,混合著青春沖動的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男生們說著有些下流的臟話,李楊驍偶爾插科打諢,和青春期的大男生們沒什么不同。
鏡頭就在沉悶和明亮間來回變換,李楊驍?shù)纳矸菀苍谄胀ù髮W(xué)男生和鋼管舞男間來回轉(zhuǎn)換,操場上充斥著怒罵和肉搏的男生群架,酒吧里碎了一地的玻璃酒瓶和亂成一團的撕扯,明晃晃的陽光和刺目閃爍的舞臺燈……一片混亂中,李楊驍走下臺,朝著那個角落走過去,撕扯與怒罵都變成了靜止的無聲動作,只有腳步聲,一下,又一下,他走得很慢,走了很久,擠過人群,躲過拳頭,走到那個角落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里是空的,只有一個剩了半杯紅酒的酒杯,他端起來喝掉了。
在那個做愛的鏡頭里,李楊驍?shù)难劬ι厦闪艘粚雍谏牟�,他騎在那個人身上扭動腰肢,赤裸的脊背在幽暗的光里顯得格外誘人,高潮的時候,他的嗓子里發(fā)出一絲難捱的呻吟,聽起來有種失控的意味,讓這場激烈的性事顯得無比真實。
遲明堯想起黃鶯講過的那個笑話,她講那個時候的江朗,為了這一場戲和李楊驍吼,你他媽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愛。
所以那個時候,他做過嗎,是做過才顯得這么真實嗎,可明明真正做的時候,他好像又是一副任人擺弄的青澀樣子。到底哪個才是演出來的?
片子的最后,李楊驍走在校園里,走在高樓投下的陰影和外面陽光的交界處,迎面撞到一個人,是酒吧里那個年輕的男人,他第一次沒戴面具和他對視,叫了一聲:“老師�!�
那個人“嗯”了一聲,匆匆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片子不長,時長不到一個小時,鏡頭很破碎,但江朗無疑是很會拍人的,李楊驍在這部片子里時而妖嬈時而青春,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模樣。鏡頭圍著他轉(zhuǎn)的時候,有時會給人一種感覺,似乎鏡頭的背后是那個年輕的男人。
遲明堯又點開了幾個片子,李楊驍演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角色,歇斯底里到吃了女友的變態(tài),僵尸潮爆發(fā)時拯救全校的中二英雄,有嚴重尷尬恐懼癥的極客宅男……
遲明堯點開的最后一個片子,片名叫《偷心》,右下角的時間顯示五年前。
李楊驍在里面演了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小偷,經(jīng)常在白天去別人家偷東西,只是他不偷值錢的東西,只偷對別人最重要的東西,比如簽滿NBA球星名字的籃球,寫滿了初戀回憶的日記本,蓋滿全世界章子的護照……在一個年輕女孩的家里,他看到貼了滿墻的照片,推斷出她最喜歡的一件衣服,然后偷走了那件裙子的腰帶。有一天他在地鐵上看到了那個女孩,她還是穿著那件裙子,只是換了個腰帶,看起來有種怪異的違和感……
這個有些奇怪的故事就圍繞著男孩和女孩展開,洋溢著青春又怪誕的氣息。李楊驍在前半段是完全放松的狀態(tài),樓梯一跨三級,是很輕盈的少年姿態(tài),當他把別人最喜歡的東西偷走之后,他會對遇見的第一個人綻放出一個極燦爛的笑容。
遲明堯從來都沒見他這樣笑過,嘴巴咧開,露出牙齒,眼睛笑得瞇起來,唇邊還有一個若隱若現(xiàn)的小酒窩,笑得好像可以感染全世界。
在片子的后半段,他愛上了那個女孩,開始變得唯唯諾諾,整個人都失去了那種奪目的光彩,他害怕那條偷走的腰帶被發(fā)現(xiàn),但又舍不得扔掉,于是他想方設(shè)法地把腰帶藏起來,甚至害怕到產(chǎn)生幻覺,電影的最后,他因為愛變成了一個瘋子……
所有的片子都不長,但很多鏡頭都充滿了爆發(fā)力,李楊驍在電影里完全脫離了他自己,在各種光怪陸離的世界里毫無保留地釋放。
遲明堯一口氣看完了他所有的作品,等到最后一部片子開始出片尾字幕的時候,已經(jīng)凌晨三點多了,但他毫無睡意,他腦子里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李楊驍,光彩照人的、唯唯諾諾的、歇斯底里的、青春洋溢的、冷靜克制的……每一個李楊驍都不是他自己,但好像又都是他自己。
遲明堯突然發(fā)現(xiàn),李楊驍笑起來也很好看,和他哭起來一樣好看。只是他們見面的時候,他從來都沒這么笑過。
不過他們之間,好像本來也沒發(fā)生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
第29章
劇組
進組之前,李楊驍和前經(jīng)紀公司解約了。遞交申請的時候,他對于自己接到戲的事情只字未提。整個解約過程都很順利,李楊驍連個小透明也算不上,又得罪了圈內(nèi)高層陳瑞,什么利益都不能帶給公司,如今他自己提出要走,公司那邊沒有任何異議,程序處理得也很快,連違約金都從輕處理,讓他賠了幾千塊直接了事走人了。
至此,李楊驍徹底回到那個沒有經(jīng)紀公司,只有一個言情劇男二邀約的起點了。
進組的那天,李楊驍是自己打車去的。他到劇組的時候,同組的演員都還沒來,很多工作人員在旁邊進行準備工作。
導(dǎo)演正和攝像師在一邊說著什么,見到李楊驍,笑著招呼道:“楊驍,到這么早�。俊�
李楊驍走過去說:“也不早啊,不是通知九點嗎?”
導(dǎo)演笑道:“希望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聽通知�!�
那邊有人高聲叫導(dǎo)演過去,導(dǎo)演應(yīng)了一聲,對李楊驍說了句“我去看一下”,就小跑著過去了。
李楊驍前幾天參加劇本圍讀的時候,和攝像師見過,他隱約記得導(dǎo)演介紹的時候說他叫“孫磊”,于是他朝攝像師點點頭,叫了聲“磊哥”。
“你就一個人來?”攝像師正低頭調(diào)試機器,咬著煙問道。
李楊驍明白他是在問自己怎么沒帶助理,他伸手幫忙扶了下機器,說:“對啊。”
攝像師低著頭說:“這么稀奇�!�
攝像師話不多,李楊驍也不善于起話頭,兩人站在一起一時有點尷尬。攝像師朝一旁抬了抬下巴說:“沒事兒,我自己扶著就行,你去那邊坐著吧,一會兒該叫你去化妝了�!�
李楊驍坐下來之后,給自己點了根煙,把劇本翻到今天要拍的那一場,又順了一遍臺詞。過了不多久,化妝師助理走過來,讓他到里屋去上妝。
就在他上妝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化妝師說:“估計是魏琳琳來了吧?”
助理小姑娘跑到窗邊朝外看,問:“徐景曄還是魏琳琳?”
“徐景曄來的話動靜會更大一點。好啦,稍微化一下就行,長這么標致,我都怕畫蛇添足�!痹拕傉f完,外面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更大的喧鬧,化妝師把工具放到桌子上,笑道,“看來這次是徐景曄�!�
外面,導(dǎo)演正和徐景曄、魏琳琳寒暄,見李楊驍出來立刻招呼道:“楊驍過來!”
李楊驍走過去,導(dǎo)演拍著他的肩膀介紹道:“這是演羅子茗的演員,李楊驍。”
幾個人握了手,簡單打了招呼。徐景曄和魏琳琳身后都跟了三四個人,排場搞得挺大的,兩個人之前也在別的場合見過,很快就聊起來。
李楊驍連個稍微有點知名度的作品都沒有,而且已經(jīng)畢業(yè)兩年多了,又不能總把“中戲”這個標簽貼在身上。一個毫無知名度的演員進這樣的劇組當男二,明眼人都能看出這背后沒那么簡單,在沒摸清他的底細之前,誰也不想跟他搞得太熟絡(luò)。
但魏琳琳和徐景曄在娛樂圈混了這么久,對處理人際關(guān)系這方面得心應(yīng)手,尤其是魏琳琳,有時候明明是在跟徐景曄說話,眼神也還是會看向李楊驍,似乎是在傳遞某種心照不宣的信號:你可以一起來聊,我們不排外。
但李楊驍站在旁邊,還是明顯感覺到了不自在。娛樂圈看似門檻很低,誰都能說自己是個演員,但人氣和知名度還是會自動劃分開不同的圈子,達不到這圈子的標準,就算站得再近,也一樣會被遠遠地隔開。
好在場記這時候牽過來一只狗,把狗繩遞給李楊驍說:“楊驍老師,這是咱們劇里的那只狗,叫旺財,導(dǎo)演說給您牽著,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別、別叫我老師,”李楊驍接過繩子,蹲下來摸了摸狗說,“這就是旺財啊,什么品種,雪納瑞吧?好乖啊。”
場記是個小姑娘,見李楊驍長得好看,不自覺就有種親近感,蹲下來說:“對,還挺親近人的,你平時沒事兒的話可以去遛遛狗�!�
兩個人逗著狗,化妝師助理過來叫魏琳琳和徐景曄去休息室上妝。
等他倆走了,小姑娘猛地抬頭,叫了一聲:“完了!我剛還想讓徐景曄給我簽名來著!”
李楊驍回頭看了看說:“下次簽吧,你在劇組里待著,有很多機會啊。”
“忙成狗的時候就沒機會了,晚上我室友會追殺我的……”小姑娘眼睛一亮,看著李楊驍說,“要不……你給我簽一個吧!”
李楊驍根本沒給別人簽過名,他愣了一下說:“我?開什么玩笑�!�
小姑娘哈哈大笑,拉著李楊驍說:“簽吧簽吧,這劇播了之后,你一準兒就火了,到時候再找你簽名就不容易了。”
李楊驍本來不好意思簽,但小姑娘后來又勸了幾句,他便接過本子,在上面簽了自己的第一個簽名。
“來個to簽吧?”
李楊驍沒聽懂,問:“什么叫兔簽?”
“T-O,to,就是專屬簽名,你就寫祝思瓊……寫啥呢……”
小姑娘還沒想好要他寫什么,那邊導(dǎo)演就叫了李楊驍?shù)拿帧@顥铗旓w快地寫了幾個字,把筆和本子遞給她,站起來走過去了。
小姑娘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祝思瓊:天天開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李楊驍”
李楊驍正式開始拍戲,拍的戲份其實是打亂的,先拍的是在健身房里羅子茗和趙可妍相遇的一場戲。
羅子茗被他媽開著車送到了健身房,逼他進去運動,但他已經(jīng)實習(xí)了一天,一動都不想動。于是他在健身房轉(zhuǎn)了一圈,看見一整間房子里的人都在躺著睡覺。
羅子茗不知道這是瑜伽休息術(shù),以為是什么睡覺課,于是他弓著腰溜進去,躺到了一張空的瑜伽墊上。等到音樂播完,所有學(xué)員起來做最后的放松時,羅子茗還在一旁呼呼大睡,周圍一片低聲竊笑。前排的趙可研聽到笑聲,回頭一看,這不是前幾天分配給自己帶的那個實習(xí)生么……
李楊驍這場戲拍了一遍就過了,魏琳琳和徐景曄對戲的時候,他就坐在一邊看著他們演。
就在他一邊抽煙一邊看他倆對戲的時候,旁邊走過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小聲地叫了聲:“師兄?”
李楊驍抬頭看了一眼,他并不認識眼前這個男生。
男生挺高興地說:“師兄,真的是你啊。”見李楊驍有點迷茫的樣子,他解釋道:“哦……師兄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你和江朗師兄拍《迢迢》的時候,我去幫過忙,那時候我才大一�!�
李楊驍依舊沒什么印象,但他點點頭說:“是你啊,有一點印象,你叫……”
男生接過話說:“胡奕�!比缓笏聛�,緊接著說,“師兄,真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你,太巧了。我們上課那會兒,董成其老師總是提起你,后來《迢迢》的成片出來之后,我跟江朗師兄要過來看了,你演的特別好,真的�!�
李楊驍有點意外地看著他問:“你看過《迢迢》?”
“不止《迢迢》,《救世主》也看過,后來還去網(wǎng)上搜過你的片子,可惜好多都找不到資源了……”
李楊驍?shù)谝淮斡龅娇梢苑Q作自己“影迷”的人,他轉(zhuǎn)頭認真地打量了胡奕,問道:“你在劇組做什么?”
“做磊哥的助理,我不是學(xué)攝影嘛�!�
李楊驍點點頭,笑笑說:“挺好的。”
胡奕在他旁邊坐了一會兒,又問:“師兄,你后來再見過江朗師兄嗎?”
李楊驍彈了彈煙灰,說:“沒有�!边^了一會兒,他又說了一句,“他不肯見我。”
“去年吧,我去上海跟組,遇到了江朗師兄,后來大家在一起喝酒,他喝醉了,跟我們說,那件事發(fā)生以后,他覺得最對不起的人是你�!�
“他在上海?過得怎么樣?”
“說實話,好像不太好,他已經(jīng)不寫劇本了,跟的那個劇組也不好……”
李楊驍沒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煙都燃盡了,冷不防燙到了手指。他手上抖了一下,站起來走到垃圾桶前摁滅了煙。
走回來的時候,他跟胡奕說:“下次再見到他,你跟他說,他最對不起的只有他自己。”
遲明堯自從看過李楊驍?shù)乃凶髌分�,腦子里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李楊驍,哭的笑的,陰森的,蹦跳的。原本回國的這兩年里,自從接手了明泰家居的業(yè)務(wù)后,他就一心撲在工作上,根本沒心思搞什么兒女情長,連性生活都免了,活活把自己逼成了一個性冷淡。
但李楊驍實在太有意思了,他好像帶著一個很冷漠的面具,可以預(yù)見面具撕開之后會是多么生動的一張臉。生動到,就算隔著這層厚厚的面具,但依然可以感受到下面鮮活的脈搏跳動。
遲明堯太想看看面具后面的李楊驍了,但如果生硬地撕扯,他只會把自己藏得更深,甚至?xí)魃狭硗庖粚痈踊恼Q的面具。
雖然那也很有意思,但還是真實的李楊驍更讓人感興趣一點。
遲明堯甚至在某天晚上下班之后,又拿硬盤做借口,給李楊驍發(fā)了條消息說:“硬盤這次真的拿回家了,過來拿�!�
這話簡直說得有點光明正大的無恥,翻譯過來就是:我又想睡你了,過來侍寢。
李楊驍收到消息后,簡直被遲明堯的無恥震驚了,他在心里翻了個白眼,然后冠冕堂皇地拒絕道:劇組地方太偏,等下次見面的時候帶給我吧。
李楊驍并不反感跟遲明堯上床,在他的認知里,做愛這種事情本來就沒必要搞得那么神圣,生理需要而已。但跟遲明堯上床的時候,他總是不自覺想起那天晚上提到的八十萬,這會時時刻刻的提醒他,這個資源是他睡過來的,是交易來的。
沒人愿意變成自己曾經(jīng)討厭的那種人,他想把這件事情忘掉,哪怕是逃避也好,洗白自己也好,反正就是不想直面這場交易。
在經(jīng)過了最初的生疏客套之后,魏琳琳開始不再把李楊驍當回事兒。如果真的有靠山,怎么會連個助理都沒有?尤其是在某天深夜收工之后,李楊驍自己叫車回酒店,足足叫了半個鐘頭也沒有司機接單,最后跟著魏琳琳的車回去了,簡直有點辛酸。
那天晚上之后,魏琳琳對李楊驍?shù)膽B(tài)度就產(chǎn)生了極大的改變。第二天李楊驍在旁邊看劇本的時候,魏琳琳把自己的外套塞過來說:“楊驍,幫我拿一下我的外套,容易皺,別團成一團拿。”
李楊驍拿著魏琳琳的衣服,也覺得自己有點辛酸,在學(xué)校演戲那會兒,學(xué)妹們爭著搶著幫他拿衣服,如今到了劇組,他得幫別人拿衣服了。
但被人使喚總比被人背后說閑話好受一點,他也沒什么太大意見。拿件衣服而已,也累不著。
遲明堯忙完了手上的一個項目,周五沒去上班,開車去了《如果云知道》的劇組。他給自己找的理由是,這個項目做的不錯,需要全身心放松一下。李楊驍是手邊最方便的人選,不用白不用。
遲明堯走進劇組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李楊驍。李楊驍正站在離攝影師不遠的地方,看著魏琳琳和徐景曄演戲。在一群不修邊幅的工作人員中,李楊驍身高腿長,臉也好看,整個人顯得格外出眾,看起來尤其賞心悅目。
遲明堯站在門邊,一邊心不在焉地應(yīng)著湊過來的副導(dǎo)演,一邊給李楊驍發(fā)了個短信:“李楊驍,我來睡你了!”
然后轉(zhuǎn)頭跟副導(dǎo)演說:“你現(xiàn)在沒事兒嗎?幫我過去讓李楊驍看一眼手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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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彩蛋:
副導(dǎo)演默默地在心里說:“說雞不說吧,文明你我他。”
第30章
劇組
遲明堯開口要求,副導(dǎo)演自然不敢拒絕,他以為是找李楊驍有什么急事,便一路小跑過去,說:“楊驍,遲總過來了,在那邊兒站著,讓你看一眼手機。”
李楊驍一只手拿著魏琳琳的衣服,另一手拿著喝了一半的咖啡,不太方便看手機,他朝遲明堯的方向看了一眼,說:“嗯?什么事��?他怎么不過來?”
副導(dǎo)演心里也想問這句,但他沒表現(xiàn)出來,只是說:“可能有事情想讓你過去吧?你看一眼唄�!�
李楊驍彎腰把咖啡放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這一看,他差點沒把手機扔出去。那一瞬間,他心里飆了一萬句臟話:這人實在太不要臉了!
副導(dǎo)演很關(guān)切地在旁邊問:“遲總找你有事兒?”
李楊驍看了眼不遠處正對著他抽煙的遲明堯,強作笑臉地對副導(dǎo)演說:“哦,他找不到衛(wèi)生間,我還得等琳琳姐這場戲拍完把衣服給她,要不周哥你帶他去一下?”
副導(dǎo)演頓時震驚了:遲明堯看起來還挺有氣勢,剛剛對他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原來是憋尿憋的?!李楊驍又說:“他也不太好意思直說,周哥你過去,直接說李楊驍讓帶你去的就好了�!�
副導(dǎo)演忙點頭道:“好好好,我這就去。”
副導(dǎo)演又一路小跑到了遲明堯面前,小聲說:“遲總,您跟我來�!�
遲明堯莫名其妙:“去哪兒?”
副導(dǎo)演十分顧及遲明堯的面子,說:“楊驍讓我?guī)サ模麜簳r走不開�!�
遲明堯以為李楊驍是要副導(dǎo)演帶他去什么休息室之類的地方,他看了眼李楊驍,李楊驍對他點點頭,示意一切都交代好了,盡管跟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