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弟正對著炸飛的井蓋狂喊「感謝老鐵刷的火箭」。

    物業(yè)經(jīng)理把監(jiān)控甩在我臉上：到底你們姐弟倆誰往化糞池扔二踢腳引爆沼氣，勞斯萊斯庫里南維修費(fèi)280萬。

    我媽在派出所哭著掐我胳膊：昭昭快說是你干的，你弟檔案不能留污點(diǎn)啊！

    我看著家族群里刷屏的「當(dāng)姐的該替弟弟扛事」。

    突然笑出了聲。

    這次你的鍋就自己背吧，我的老弟——光宗耀祖。

    ……

    我弟沈耀祖，網(wǎng)名沈氏地上皇，快手十八線小主播，日常就是各種土味尬演。

    作死都不會挑日子，元宵節(jié)炸井蓋，他可真有出息。

    感謝榜一大哥的火箭！感謝老鐵們！

    手機(jī)屏幕里，沈耀祖用變聲器搞出的公鴨嗓吵得我腦仁疼。

    鏡頭對著黑黢黢的井蓋，彈幕花花綠綠糊了一層。

    666，刺激！

    城會玩，井蓋都能炸！

    主播這次怎么不露臉，是本人嗎

    家人們，今天挑戰(zhàn)炸井蓋！感謝老鐵們的支持！雙擊么么噠！

    他那欠揍的變過音的公鴨嗓透過手機(jī)傳出來，我真想順著網(wǎng)線過去抽他。

    直播里，我就看見他點(diǎn)燃了一串二踢腳，呲花帶炮地扔進(jìn)了井蓋窟窿里。

    彈幕瞬間爆炸。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屏幕就劇烈抖動了一下，接著是嘭的一聲巨響。

    直播畫面一陣白光，然后又恢復(fù)了。

    鏡頭里，井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黑洞洞的大坑。

    幾輛顏色鮮艷的跑車，齊刷刷出現(xiàn)在畫面里。

    最近的一輛庫里南，車頂?shù)男强枕斏�，居然嵌著半截沒炸完的二踢腳，還在冒著青煙。

    另一輛騷包的蘭博基尼，底盤上掛著一坨黃色的不明物體，風(fēng)中凌亂。

    彈幕更炸了。

    庫里南車主：我謝謝你啊！

    蘭博基尼：我招誰惹誰了

    我看著屏幕上那熟悉的跑車車標(biāo)，手一抖，差點(diǎn)沒把手機(jī)扔出去。

    這…這不是王老板、李老板的車，還有我剛接的那個庫里南大客戶的車嗎！

    手機(jī)鈴聲瘋狂響起，來電顯示是經(jīng)理。

    我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聲音盡量平靜：經(jīng)理，新年好。

    好個屁！沈昭！你看看你家好弟弟干的好事！

    小區(qū)門口七輛超跑！全他媽被炸了！庫里南星空頂都炸沒了！你客戶的車！都是你負(fù)責(zé)的客戶！

    我…我知道了，經(jīng)理，我馬上處理。

    我掛斷電話，手都在抖。

    七輛超跑，都是我的客戶，還是全損保單

    我腦子里嗡嗡的，一片空白。

    微信工作群里，消息已經(jīng)99+了。

    老板聲音冰冷：初步估計(jì)，損失六百萬！全是全損保單！沈昭，你告訴我，這筆錢，誰來賠

    此時，家族群里消息也吵翻了天，

    我爸媽的電話也奪命連環(huán)call，我打車回了家。

    一開門，好家伙，全家老小都在客廳等著我。

    氣氛凝重得像在開追悼會。

    02

    我爸媽坐在沙發(fā)正中央，我弟沈耀祖低著頭站在一邊，像霜打的茄子。

    三舅媽坐在旁邊，正繪聲繪色地跟我媽說著什么，看見我進(jìn)來，立刻換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昭昭啊，你可算回來了！三舅媽第一個沖上來，拉著我的手，眼淚汪汪的。

    我媽也立刻接上，哭喪著臉：昭昭，你快跟你媽說實(shí)話，這事兒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的我馬上發(fā)應(yīng)過來，原來是打主意又讓我頂包。

    12歲，沈耀祖放火燒了小區(qū)電表箱，爸媽拉我頂罪，讓我道歉又挨罵；

    15歲，沈耀祖把同桌的書包扔進(jìn)水里，淹壞了里面最新版的ipad，我被罵沒教好弟弟；

    17歲，沈耀祖吃火鍋時候犯病一樣，往里面加了一大瓶工業(yè)酒精，差點(diǎn)惹上人命官司，爸媽讓我托關(guān)系，花大價錢擺平。

    我一直是沈耀專屬消防栓，還是24小時待命自費(fèi)滅火那種。

    可這次，我不想再被吸血了。

    媽，我干什么了我裝作一臉茫然。

    我爸重重地咳嗽一聲，指著茶幾上的一張紙，那是派出所的通知書。

    你自己看！人家派出所都來電話了，說要我們配合調(diào)查！監(jiān)控都拍得清清楚楚，就是有人往井蓋里扔了炮仗！

    爸，監(jiān)控拍到誰扔了嗎我故意問。

    我媽一聽這話，明白我不想認(rèn)下這口黑鍋，馬上哭得更厲害了。

    昭昭啊，你弟弟還要考公務(wù)員呢！這要是留了案底，一輩子就完了！

    三舅媽也幫腔：是啊昭昭，你是姐姐，從小就懂事，這次就幫幫你弟弟吧。

    幫他我挑了挑眉，怎么幫

    我爸媽對視一眼，我媽清了清嗓子，開始念叨：你看啊，耀祖這不是沒露臉嘛，監(jiān)控里黑黢黢的，誰也看不清是誰。

    再說，你是姐姐，替弟弟扛事，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我媽說著，還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差點(diǎn)沒笑出聲，這熟悉的PUA話術(shù)，從小聽到大，真是一點(diǎn)新意都沒有。

    媽，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派出所承認(rèn)是我炸的井蓋

    我爸媽猛點(diǎn)頭，三舅媽也跟著附和：昭昭啊，你就說是你一時貪玩，年輕人嘛，誰還沒犯過錯態(tài)度好點(diǎn)，爭取派出所那邊從輕處理。

    再說，你弟弟考上公務(wù)員那是國家的人，跟你打工的不一樣，你得懂的什么是對我們沈家最好的。我爸皺著眉頭看著我。

    對對對，就說是你放的，反正你又不用考公務(wù)員。我媽趕緊補(bǔ)充。

    我看著他們，心里一陣惡寒。

    那維修費(fèi)呢兩百八十萬的庫里南，還有其他幾輛跑車，加起來六百萬都不止吧，誰賠我冷靜地問。

    我媽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這個…這個…保險不是可以賠嗎

    三舅媽立刻眼睛一亮，湊過來說：對啊昭昭，你不是在保險公司上班嗎你是理賠員，肯定有辦法的，你就幫幫忙，走個后門，讓保險公司把這個錢出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竟然想讓我利用職務(wù)之便，做保險詐騙

    三舅媽，你在說什么呢保險理賠是有流程的，不是我說賠就能賠的，這種明顯是人為破壞的，保險公司肯定不會賠的。我冷冷地說。

    怎么不能賠你可是理賠員啊，這點(diǎn)小事都辦不了三舅媽一臉不相信。

    就是，昭昭，你可是我們家最有出息的，這點(diǎn)忙都不肯幫我媽也開始給我扣帽子。

    我看著他們，真是又可笑又可悲。

    要我頂罪，還要我做假賬騙保險公司，你們可真看得起我。我嘲諷地說道。

    反正事情已經(jīng)出了，一個雷也是扛，兩個雷也是扛，你都擔(dān)一下能怎么樣再說萬一要是要坐牢，等你出來，你弟弟當(dāng)了公務(wù)員也能幫襯你一二。三舅媽一臉和事佬的樣子說道。

    昭昭，媽記得之前不是給你弟弟買過一個意外保險你弟弟昨天腿也受傷了，你也順便讓保險公司賠個三五十萬的，讓你弟弟養(yǎng)養(yǎng)病吧。

    我冷眼看著，一言不發(fā)，心寒到底。

    03

    眼看硬的不行，我媽又開始來軟的。

    她拿出一張銀行卡，我?guī)缀?0%的工資都存在里面的親情賬號。

    我媽竟然說我弟打算用這個錢給我買公寓，讓我心存感激，替沈耀祖頂罪

    我拿起手機(jī)，走到一旁的POS機(jī)旁，余額不足。

    我皺了皺眉，點(diǎn)開明細(xì)查詢，屏幕上密密麻麻地顯示出一連串的消費(fèi)記錄。

    奢侈品店，高級餐廳，酒吧，KTV，游戲充值......

    三十八萬，早就被花光了。

    我想摔門出去，再也不回這個家了。

    但是今天如果我不認(rèn)下這個事，看來是出不了家門了，我計(jì)上心頭。

    要我頂罪行啊。

    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反正我就是個沒用的女兒，我們沈家還等著弟弟光宗耀祖，為了我們沈家的香火，我認(rèn)！。

    我故意眼淚汪汪的，演的越崩潰，他們越容易上鉤。

    我媽和三舅媽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還以為我真的被她們拿捏住了。

    這就對了嘛，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能想明白就好。

    不過，媽，三舅媽，頂罪可以，但我要知道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用的什么爆炸物，還有......耀祖為什么要炸井蓋我一字一句地問，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其實(shí)也沒什么，就是耀祖那孩子，不是在玩直播嘛，想搞點(diǎn)刺激的，就想搞個爆炸效果，吸引點(diǎn)粉絲。三舅媽終于說出了實(shí)話，但還是避重就輕。

    接下來，我媽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的經(jīng)過大致說了一遍。

    果然不出我所料，沈耀祖為了在快手直播上吸引眼球，策劃了一場元宵狂歡日的戲碼，就買了一些禮花彈，不料井蓋下正好是化糞池。

    媽，你們最好跟我說實(shí)話，這關(guān)系到我能不能‘成功’頂罪，也關(guān)系到我能不能幫你們‘走后門’讓保險公司賠錢。

    我故意把頂罪和走后門這幾個字說得很重，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已經(jīng)入戲了。

    好吧，其實(shí)......其實(shí)是用了一點(diǎn)‘土炸彈’，就是那種小孩過年玩的，威力大一點(diǎn)的。

    不過，我也沒打算繼續(xù)追問下去，反正我已經(jīng)知道了個大概。

    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拿到爆炸物的鑒定報(bào)告，看看他們到底用了什么好東西。

    第二天，我借口要了解理賠案件的細(xì)節(jié)，回了趟公司。

    當(dāng)我看到硝酸甘油和硝化甘油這幾個字的時候，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yáng)。

    沈耀祖這小子，為了當(dāng)網(wǎng)紅，膽子真是大到?jīng)]邊了，竟然敢私藏和使用炸藥。

    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治安案件了，搞不好要上升到刑事層面。

    回到家，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xù)跟他們演戲。

    沈耀祖正在客廳里跟他的榜一大姐連麥直播，根本沒注意到我的小動作。

    我熟練地解鎖了他的手機(jī)，打開支付寶賬單，開始翻看最近的消費(fèi)記錄。

    沈耀祖這小子，買了這么多危險性極高的煙花爆竹。

    可氣的是，他還用我的賬號購買這些危險品，擺明了就是想把我拖下水，讓我替他背鍋。

    看來，沈耀祖早就預(yù)謀好了一切，從購買爆炸物，到策劃直播，再到事后甩鍋，每一步都算計(jì)得清清楚楚。

    真是好算計(jì)！

    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再跟他們客氣了。

    沈耀祖，這可是你自找的。我在心里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