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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結(jié)盟

    完槿生眼前一片白光閃過,再睜眼,便回到了她曾長眠的紅梅林。

    而自己的面前正放著一口開棺的棺材,那里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她伸出雙手,想要觸摸那張蒼白的臉頰,卻被一只手捏住肩頭。

    那只手寬大修長,十分有力,以至于她被那只手的主人拉過身子,后腰抵在棺木上動彈不得。

    “完長寧!”在回身的那一瞬,她才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白衣散發(fā),面目猙獰的男人,是她死在斷頭臺上的養(yǎng)父,可現(xiàn)下正舉刀對著她。

    “完槿生!你和那個賤骨頭一樣都該死!”男人的眼底透出徹骨的寒意與仇恨,手上的刀就要刺穿她的心口。

    “她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女子!”她的雙手死死握住刀刃,血液流淌,可養(yǎng)母死去的回憶如潮水般席卷她的大腦,比肉體的疼痛更加刻骨銘心,“最該死的是你!”

    她膝蓋一屈,完長寧吃痛,短刀落在她布滿血跡的手中。

    她將刀插入他的喉嚨,頓時鮮血飛濺,白光乍現(xiàn)。

    恍惚間她看見面前正在安撫自己的祝玉岫,她慌亂的心跳才稍稍安分下來。

    …是夢…

    “姑娘,姑娘可算醒了,可是又讓夢給魘著了?”祝玉岫輕撫著她的后背,安撫道。

    “無妨�!彼丝跉猓剡^神來。

    “馬上就要到豐州了,姑娘先醒醒神�!弊S襻哆f給她一顆糖。

    完槿生隨手接過那塊酥糖,撕開糖紙扔進嘴里,甜味在口中蔓延,甚至有些發(fā)膩,可她的喉頭依舊泛緊。

    她又掀開簾子,任憑冷風(fēng)襲面。

    看著眼前的這片傷痕累累的土地,她只慶幸這一次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豐州不會迎來真疏人血雨腥風(fēng)的屠戮,而是能夠維系幾十年的和平和百姓的安居樂業(yè)。

    而真疏這次因為鄺王叛變,慘敗大千,于是驅(qū)逐境內(nèi)的大千人,在真疏生活的大千子民憑借其戶籍可以由官府安排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

    完槿生和祝玉岫就趁此機會混在其中,順利進入大千北部第一州--豐州。

    ······

    豐州衛(wèi)嶺縣內(nèi),百姓們生活依舊如常,街道上的男女老少摩肩接踵,皆是喜笑顏開,似是在慶祝戰(zhàn)爭的勝利。

    “姑娘,這才過去兩旬,衛(wèi)嶺就恢復(fù)的如此之好,真是難得�!弊S襻犊粗R車外鬧市中的人間煙火,不由驚嘆道。

    熱鬧的叫賣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完槿生身在其中也深感慶幸。

    幸好軍防圖送出的及時,讓衛(wèi)嶺百姓幸免于難。

    兩人在東市的一家客棧歇腳,若陽在房間內(nèi)收拾行裝,完槿生則走到窗前,將窗戶開了一條縫。

    “姑娘開窗做什么?屋里的暖氣都跑光了。”祝玉岫整理歸置著她們的換洗衣物,抬頭道。

    樓下對街的茶攤處,正坐著一個面熟男人,她心笑北燎的疏忽,這次居然派了一位“故友”來刺殺她。

    “北燎又有行動了,這次派了個中原人來�!彼叩阶狼白�,為自己斟了一盞熱茶,語氣中有些無奈,畢竟這一路,北燎人已經(jīng)對她追殺過三次了,時至今日,依舊鍥而不舍。

    “又來?”祝玉岫從屏風(fēng)后走出,難以置信地看著完槿生,“姑娘要現(xiàn)在去總管府嗎?”

    她放下茶盞,又看了一眼太陽的方位,答道:“嗯,就現(xiàn)在。”

    豐州總管府設(shè)在離東市不遠的坊內(nèi),兩人利落地找到了府內(nèi)的戶曹參軍,約定了三日后來取到青州上寮縣的過所。

    酉時一刻,完槿生從戶曹參軍的理事屋里出來,如她所料,“恰好”撞見了剛從軍營回來的金賦。

    “金公子�!蓖觊壬锨皢柡谩�

    金賦反應(yīng)了片刻,才認(rèn)出面前這個身著碧色素衣,容色姣好的姑娘正是那傳聞中的榮貞縣主。

    榮貞縣主是真疏叛賊鄺王的女兒,據(jù)說并非親生,現(xiàn)在真疏人人都說鄺王為大千送軍防圖,是真疏的叛徒。

    但誰都不知道,這背后真正為大千送軍防圖的人是她和璉王,那所謂的叛賊鄺王,不過是璉王奪嫡的一個由頭,這位榮貞縣主因為與璉王交情匪淺最終幸免于難,得以活了下來。

    金賦知道,眼前的這位絕非是等閑之輩,畢竟是可以出賣自己父親的人,那心狠程度自是一般人不敢與之相較的,于是恭敬地開口道:“縣…姑娘可是要找殿下?”

    這一切心理活動完槿生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點頭道:“有勞公子帶路�!�

    金賦帶著兩個女子穿過中庭,到了東跨院。

    滿園菊綻,各是色彩不同的明艷。院中的墻角下還留有夏日青苔的殘軀。

    “請吧,姑娘�!苯鹳x向周盛棠稟報過后得到許可,為她打開了房門,“殿下只許姑娘一人進去。”

    “不行…”祝玉岫急忙開口阻攔。

    畢竟周盛棠與自家姑娘只有過遠遠的一面之緣,如今姑娘來求他幫忙已經(jīng)是羊入虎穴,她怎可放心姑娘再只身犯險。

    “無礙,殿下為人親和,想來是明理曉事之人,你在此處候著便是�!蓖觊壬脑捠前胃吡松らT朝著門內(nèi)說的,自然不全是說給祝玉岫聽。

    “姑娘請吧�!苯鹳x再道。

    她點點頭,跨入門內(nèi)。

    屋內(nèi)陳設(shè)布置簡單,簾帳也似是掛了多年未曾更換,些許褪色。

    再想到墻下未處理的青苔,不難料到,定是他周盛棠不愿讓總管府的下人們來這院內(nèi),連灑掃都是由他自己信任之人簡單完成的。

    畢竟,總管府不會虧待一個王爺。

    這人現(xiàn)下謹(jǐn)小慎微的作派,倒是與上一世大有相同。

    完槿生收回視線,向著主位上的男人屈膝道:“殿下萬安�!�

    男人不搭她的話,只反問道:“你來大千做什么?”

    他身著一襲玄色窄袖圓領(lǐng)袍衫,腰間系著的蹀躞帶上掛著一枚錦魚戲珠紋樣的藍田玉佩,尊貴的氣度不言而喻。

    “自然是來助殿下�!蓖觊壬琅f是不卑不亢的姿態(tài)。

    “助我?你還有什么籌碼嗎?”他抬手示意她落座,狹長的眼睛深處藏著一番意味不明的興致。

    “殿下知道,如今的大千雖依舊祥和安樂,但自先皇登基起,便不再有當(dāng)日盛景,甚至有衰退之象�!蓖觊壬S著他的指示跪坐在堂下左側(cè)的矮案后,徐徐道。

    “那也輪不到你們真疏人在此置喙�!敝苁⑻牡哪抗馑查g凌厲起來。

    完槿生并沒有被他的神色嚇到,而是抬眸與他的視線對上:“真疏的方寸之地需仰仗殿下才能保政通人和,更何況有璉王在,真疏與殿下自然是同道而行,可,離光呢?”

    聞言,他動作微滯,似是被戳中了心事。

    完槿生見此情形,繼續(xù)乘勝追擊:“看來殿下心里很清楚,離光如今的崛起之跡于大千而言是危險的存在�!�

    “你想怎么做?”周盛棠微抬下巴,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比方才更甚,似是不愿承認(rèn)他需要幫助。

    完槿生嘴角掛起一抹淺笑:“我會代替竇家私生女嫁給易和,作為兄長,易年會受邀出席我們的婚宴,回離光需路經(jīng)北燎,而他就會死在北燎�!�

    周盛棠摩挲著扳指,眉尾略微上揚。

    她繼續(xù)道:“到時候離光王唯一的兒子易和受制于大千,他的那支精銳歸殿下所有,而竇家的前途又握在您的手上,那離光和大千成為您的囊中之物便指日可待�!�

    “你與竇家私生女有過節(jié)?”周盛棠突然問出一個與他們所言毫不相干的問題。

    “沒錯�!蓖觊壬谷换卮鸬溃八�,我們是同道中人�!�

    她繼續(xù)說:“殿下,我知道您的得力助將三個月前遭人構(gòu)陷,強搶民女,欺壓百姓,深陷牢獄,陛下現(xiàn)在對您很是不滿,我這里恰有一個麻煩需要殿下解決,并能助殿下扳回一城,殿下覺得如何?”

    “什么麻煩?”周盛棠好奇道。

    “真疏宮變,北燎趁機入侵真疏東部,奈何屢屢受到黑甲衛(wèi)的壓制,他們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知道我沒死,便想要挾持我威脅顧長珩,我躲過幾次追捕,可一到豐州卻發(fā)現(xiàn)還是被人跟蹤了�!蓖觊壬鷩@了一口氣,講述著自己一路的遭遇,盡顯可憐之態(tài)。

    聽了這一席話后,周盛棠的臉上露出幾分得意之色:“所以你想讓我?guī)湍銛[脫現(xiàn)在的困境?”

    “不僅僅是在幫我,更是在幫殿下你自己,活捉一個北燎奸細(xì)獻給圣上,不正好是您取信的機會?”完槿生抬著澄明清亮的眼眸,眼底是一片真誠。

    她料定周盛棠無法拒絕巨大的利益誘惑,合縱是注定要達成的,所以底氣十足。

    “好�!敝苁⑻囊诲N定音,印證了她的料想。

    宵禁后的東市,人聲寂寂,只有遠處山林中傳出陣陣不知名鳥叫,客棧房間內(nèi),點著零星幾盞白蠟,微光昏黃,將完槿生的影子長長的拉到屏風(fēng)上。

    “姑娘,我去朝店家要點吃食上來。”祝玉岫隔著帳幔和屏風(fēng)朝里間屈了一禮。

    完槿生方卸下釵環(huán),正對鏡梳發(fā),隨口應(yīng)道:“嗯,去吧�!�

    沒過多久,開門聲響起。

    來了,他終于行動了。

    她收起釵環(huán),從里間出來:“這么快便好了?”

    然而,話音剛落,一只拿著方巾的手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是迷香。

    完槿生趁著自己意識尚存,掏出藏在袖中的發(fā)釵,插入他的手臂,趁他吃痛,轉(zhuǎn)身離開他的懷抱,一腳踹在他的下體。

    她還暈著,四肢略感脫力。

    該死的金賦!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沒及她反應(yīng),男人拔出釵子,抽出腰間短刀向她撲來。

    她抵住男人要下壓的手腕,盡在咫尺的利器在她白皙的脖頸前劇烈抖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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